對於刺殺,展白或許還能坦然處之,不過相比之下,公子雋就不行了。
樹大招風,公子雋原本就是旗幟一般的人物,想不耀眼都不行。反觀展白,更多的只是受其拖累罷了。
公子田掌握着楚國三分之二的國土,更是佔盡富饒之地,加上繼承了故去楚王的遺產,所擁有的財富遠非公子雋所能比擬的。
就以雙方互派刺客一事而言,公子雋跟展白連在一起,所能給出的價碼也只夠刺殺公子田一人的,反觀另外一方,公子田憑藉着偌大的財富,卻是幾乎將依附於公子雋一邊的所有文武官員全部投入了黑名單。
最後的結果就是,公子雋自保之力綽綽有餘,可半年的光景,卻已經有四名依附於他的文武官員被成功刺殺了,這對於士氣而言,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
現如今,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成了下一個不幸的目標,分心之下,再處理政務上難免就有心無力了。
“哎,先生,不瞞你說,據城防衙役的報告,僅僅這半年的光景,郢城之內就聚集了不下萬人的陌生面孔,全部都是遊俠,而且學生敢肯定,這裡面有相當一部分的身份就是刺客。可知道又如何?畢竟表面上看這都屬於正常的人員流動,而且現在咱們的地盤也已經不再僅限於郢城了。所以,想要篩選出意圖不軌的刺客,根本沒有任何的可能。”公子雋滿是無奈道。
“哎,這就是缺乏戶籍制度導致的啊。”展白也是嘆息了一聲。
春秋之洲的環境實在太過特殊了,雖然在這裡,不論是原著民還是外來者都會下發銘牌,以不同的職業區別身份,但卻沒有建立系統的戶籍制度,加上外來者數量太多,江湖勢力流動性極大,想要弄清楚所有人的身份,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戶籍制度?先生,不知這戶籍制度是個什麼東西?”果然,展白的話立即引起了公子雋的興致。
“這戶籍制度其實很簡單,就是在大範圍內,以官府爲主體對下轄的所有人制定詳細的身份證明,其中包括年齡、外貌、職業等等,並據此下發路引。如此一來,這些有了戶籍的人再想隨意的流動,就必須提供路引,否則就可以依照制定的律法進行懲處。公子試想,若是如此一來,有了路引以及戶籍,不就能很好的解決了現在的難題了麼?”展白有心引導道。
“妙啊,此辦法雖未必能夠除根,但卻也極大的消滅了隱患。先生果然大才,竟然有如此計謀。”公子雋禁不住拍手叫好道,卻是惹得展白臉皮稍稍的有些發燒了。
這戶籍制度哪裡是他想出來的,不過是依照前世經驗的舶來品罷了。
“此辦法雖好,但短時間內想要施行卻幾乎是不可能的。公子若是有意,還是等到平定了楚國,坐上王位之後再施行吧。”展白適時的說道,“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目前而言,面對那一日兇險過一日的刺殺,還是要做好自我的防備啊。”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公子雋無奈的點了點頭。
“好了,今天就到這吧,我府上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就不多留了。”展白看了看天色,已經到了正午時分,便起身準備告辭。
“先生,不如用過午膳之後……”公子雋客氣的挽留,但心中起身並沒有抱太多的希望。
兩人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公子雋深知展白的性格,往往都是說做就做的人,對於人情的往來反倒並不感冒。
“不了,現在大戰在即,你我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就此別過。”果然,展白搖了搖頭,對公子雋示意了一番後,便當先走出了書房。
公子雋一路護送展白出了藩王府,便在數十名精挑細選的門客的護衛下返回了,雖然絕大多數時候,刺殺都發生在夜晚,但在白日裡,護衛的門客們同樣不敢掉以輕心。
公子雋如此,展白又何嘗例外。
雖然比不過公子雋的排場,可每次出門,展白的身邊至少拱衛着十幾人,明處以劍衣領弟子爲首,而在暗處也必定時刻安排五名暗劍閣的弟子。
馬上就要入夏了,一場春雨過後,不僅沒有給天氣帶來多少涼爽,反而天晴之後烈日更加的肆虐。
似乎爲了抵禦炎熱,此次出行特意安排了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由兩匹健馬拉動,雖算不得奢華,但裡面的空間倒也不小。
展白獨坐在馬車之上,手中拿着一卷書簡細細品閱,時兒掛出欣慰的微笑,時兒又會搖頭露出惋惜之色。
事實上,這本書簡是孫叔敖的作業。
現在,雖然政事繁忙,但展白在一天之中還是會拿出半個時辰左右,教授這個學生鬼谷策,並留下作業。
所謂的作業,更多的是孫叔敖通讀鬼谷策的心得體會。
鬼谷策本身就晦澀難懂,而展白因爲時間有限,授課之時,往往只是點名精要,所以很多枝節都需要孫叔敖自己細細領悟,並記錄下來當做作業呈給展白。而展白在批改之後,也會給出相應的指正解答。
如此一來,倒也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至少比填鴨式的教學或者完全放養的教授效果好了不止數倍。
可以說,孫叔敖的每一本作業,放在前世,都完全可以當做一次論文,通過這小半年時間的學習,展白明顯感覺到其已經有了相當不錯的進步,當然不可避免的依然會出現一些稍顯稚嫩的漏洞。
吱呀!
就在展白心神沉入書簡之中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不等展白髮問,門簾已經被人掀開。
“宗主,前面好像有點不對勁。”楚遲的面容出現在展白的眼簾,神色頗爲的嚴肅。
對於展白外出的護衛隊伍,早在劍衣領以及煉血暗堂等弟子到來之後,便進行了極爲嚴謹的制定。
今天楚遲親自帶領八名劍衣領弟子作爲明處的護衛,而他自己更是充扮了馬伕的角色。
聽到楚遲的告誡,展白並沒有說話,而是透過半拉開的門簾向外望去。
眼前是藩王府通往展府的一條繁華街道,表面上看去,似乎跟往日並沒有什麼兩樣,道路之後上人頭攢動,販夫走卒不一而足。
可楚遲都能發現不對之處,又如何蠻得了心細如髮的展白呢。
街道上,人依然很多,但空氣中卻若隱若現的散發出屢屢肅殺之氣,不僅如此,更重要
的是這滿街人流的形色,在展白的眼中更是破綻百出。
商販左顧右盼,但臉上卻沒有迎來送往虛以委蛇的巴結客套,這是敗筆。
路人看似毫無目的的遊蕩,但全部都將雙手攏於寬大的袖中就顯得畫蛇添足了,不要忘了,這可不是嚴寒的冬日,如此遮遮掩掩,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外,展白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又是敗筆。
還有……
“這短短不過百丈的路途怕是有上千人之衆吧。”展白不無感嘆了一聲,如果都是刺客的話,這場面可還真是夠大的,“掉頭吧,從小路走。”
展白不清楚,這些人對付的是不是自己,但安全起見,還是穩妥一些的好,畢竟今非昔比,剝離了神格之後,他自身幾乎跟手無縛雞沒多少差別了。
至於護衛的劍衣領以及暗劍閣弟子,雖然精銳,但數量實在太少了,在千人的圍攻下,不說討不得好,能不全軍覆沒就已經可以燒香拜佛了。
幸好,楚遲發現的及時,馬車只是剛到街角便停了下來,如此掉頭倒也容易的很。
至於那些刺客會不會追出來?
“只要不是傻瓜,相信沒人會想送死。”展白搖了搖頭,畢竟這裡距離藩王府並不遠,而且又沒有陷入包圍之中,自己等人還是有極大的機會逃回去的。一旦那些刺客追上來,面對藩王府的強大力量,無異於飛蛾撲火。
“是。”楚遲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一勒繮繩,便調轉了馬頭,向另外一條小路行去。
郢城之內的交通雖然四通發達,但盤亙在藩王府與展府之間,卻有着一段必經的路段。而在這路段之內,只有兩條貫通的道路。
剛剛掉頭離開的街道便是其中之一,另外一條,則是條小路,路況要狹窄許多,並不好走,但卻勝在偏僻清靜,並不適合大量刺客的潛伏,而這對於展白而言無疑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宗主,這段路怕也並不平靜吶。”轉到這小路的一端後,楚遲望了眼空蕩蕩的狹窄街道,憑着直覺提醒道。
“呵呵,看來是有人特意將我們引到這裡的。既然如此,咱們總要會會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