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恩推開房門,毫無意外的看到依然昏迷着的奎艾躺在牀上,米露蕊婭正坐在牀邊擰乾毛巾,她剛好爲法師擦完了身,看見傭兵進來,對他點了下頭,站起身離開了。
法師平躺在牀上,面容恬靜安詳,弗恩撫摸着她光滑的臉龐,眼裡充滿了憐愛。“奎艾,快醒來吧,我們還要一起去瓦爾多斯塔呢,我們可不能輸給斯坦他們。”
法師依然閉着眼,胸部有規律的起伏着。弗恩無力的坐在牀頭的椅子上,包紮着繃帶的雙手捧住了頭。
敲門聲傳來,房間隨即被打開,伊諾克面色沉重的走了進來。“我們已經等了兩天了,弗恩,你要知道,這裡也不安全,法師們正在逐間屋子的搜尋我們,雖然阿爾法利塔並不算太小,但是被他們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我知道。”弗恩把臉從手裡擡起,滿臉的倦容。“多謝你能爲我們找到這個能暫時棲身的地方,要是我們住在旅店,一定早就被他們發現了。”
“現在不是感謝我的時候,你得做出決定,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瓦爾多斯塔就在東北方,我們還需要好幾天才能到達那裡,或者我們可以先去阿爾圖拉斯,我在那裡有一些認識的士兵,還能獲得一些幫助,隨便哪個決定都可以,只要先離開這裡。但是,如果我們繼續呆在這裡……”伊諾克着急的看着傭兵。
“讓我再想想。”弗恩看着閉着雙眼的奎艾。“再給我一天。”
“再給你幾天都一樣,弗恩,如果奎艾一直不醒過來,你就一直呆在這裡嗎?”伊諾克幾乎抓狂,就差把弗恩打翻在地了。
“她是爲了救我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我雖然不懂魔法,但是知道她是過度使用了精神力,很有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來了。”弗恩嘆了口氣,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就算如此,也是她咎由自取!”戰士舉起自己同樣包紮着繃帶的雙手。“你看看我們,爲什麼那些法師總能準確的找到我們,我們現在甚至連吃飯都不利索。”
弗恩擡起頭瞪着伊諾克,戰士也毫不示弱的回瞪着他,但是隻是一會,傭兵的眼神放鬆了下來。“抱歉,伊諾克,天空之橋上的遭遇我也有責任,我雖然明知道你的猜測很有可能是正確的,但是我卻依然選擇了視而不見,抱歉。”
傭兵誠懇的道歉讓戰士的態度也緩和下來。“弗恩,你必須做出決定,否則我們絕對到不了瓦爾多斯塔,我們都受了傷,而奎艾又昏迷着,如果你想要帶着她上路,那麼只要法師塔的人再發動一次攻擊,我們絕對毫無還手之力。”
弗恩看着自己攤開的雙手,灰色的繃帶把皮膚完全包了起來,已經兩天了,但是疼痛依然不減,要是得不到有效的治療,也許他和戰士就要一輩子綁着繃帶了。“我明天一定會做出決定的,就再多等一天。”
伊諾克微微點頭。“如果明天你還是這個樣子,就別怪我下手太重了。”戰士做了個揮拳的動作,隨即疼的馬上不停發出“嘶嘶”聲,戰士低聲咒罵着,離開了房間。
弗恩又是一聲嘆息,轉過頭看着平靜的法師。
夜晚又一次降臨,阿爾法利塔雖然是邊境國城鎮,但是由於地理位置十分優越,幾乎所有需要經過天空之橋的商人和旅行者都會把這裡作爲落腳點,所以這座城鎮有着不同於邊境國其他城鎮的繁榮。即使是在天完全黑了後,街道上仍然有不少行人,小販們也會在寒風中跺着腳,向經過的行人兜售着各種商品。
一行人在菲德爾家中已經躲了兩天,菲德爾是伊諾克曾經的戰友,在一次清剿橫行於阿爾圖納長達半年之久的強盜團伙時失去了一條腿,於是他在阿爾法利塔定居了下來,靠着軍隊給他的撫卹金勉強度日。
菲德爾拄着柺杖將食物帶了回來,每次他去外面買食物,伊諾克都會給他一個金幣,並且從來不問他要回剩下的錢,戰士知道,他需要錢,但是戰士也很有信心他不會因爲錢而出賣自己。
弗恩和伊諾克吃力的用綁着繃帶的手撕着牛肉與香腸,在喝茶時,他們只好用兩隻手捧住茶杯往嘴裡送。米露蕊婭每天都會爲他們換藥,但是火球的灼傷實在太過嚴重,斥侯的草藥似乎沒有大用處,就連菲德爾去藥房買回來的創傷藥也沒多大用處。更嚴重的是,戰士胸口也受到了一定程序的燒傷,手上的傷大不了把手砍了還能保住命,但是胸口的傷就不好辦了。
屋內燈光昏暗,油燈的光輝只能照亮桌子及附近很有限的範圍,衆人在沉默中吃完晚餐,米露蕊婭解開了伊諾克胸口的繃帶,開始爲他擦乾淨草藥渣。戰士的傷愈發嚴重,烤焦的皮膚已經脫落,紅色的肉向外翻出,當斥侯用乾淨的手帕擦過時,堅強的戰士也忍不住輕輕叫了出來。“馬上就好了,忍住。”弗恩驚訝的發現斥侯的眼裡竟然閃着淚光。
菲德爾皺着眉頭看着戰友的傷。“伊諾克,你得儘快趕到阿爾圖拉斯,讓那裡城堡裡的醫生好好給你看看,否則我怕你小命不保,這裡的診所都被法師們監視起來了,連我去買藥他們都要審問一番,你根本別想踏進半步。”
“弗恩……弗恩他會做出決定的。”戰士的臉因爲疼痛而扭曲。
米露蕊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過頭看着傭兵,眼裡充滿了懇求。“求你了,弗恩,我們明天一定離開這裡好嗎?伊諾克他撐不了多久了,我們從來沒求過你什麼,但是這次,就請你考慮一下伊諾克的命吧。”
伊諾克的臉因爲米露蕊婭的話而更加猙獰,戰士彷彿是受到了侮辱。“別聽他的,弗恩,我沒事,米露蕊婭,士兵的職責就是遵守命令,爲了完成任務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是……但是……”米露蕊婭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放心吧,米露蕊婭,我們明天就出發,伊諾克會沒事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會向那些法師投降,以換取他們爲伊諾克治療的機會。”弗恩同情的看着女孩,安慰着她。
“見鬼,你要是這麼做了,我就當場在你面前自殺!”伊諾克放出狠話,“讓我的敵人來治療我,還不如直接殺了……。”
米露蕊婭繼續爲他擦起傷口,戰士疼的馬上閉上了嘴,與劇痛搏鬥起來。
弗恩無奈的站起身,向一側的房間走去,傭兵打開門,房間內只有一盞更加昏暗的油燈,在昏暗中,傭兵突然發現房間裡和白天時有所不同。弗恩眨了下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空無一人的牀鋪。“奎艾!”
斥侯馬上衝了進來,看着在牀上摸索着的傭兵。“發生什麼了?”伊諾克緊隨其後,胸口的繃帶也只是纏了一半,一根布條垂在身體一側。
弗恩直起身子,轉過頭看着兩人,一臉的意外。“奎艾……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伊諾克搖搖晃晃的走進房間,瞪着沒有人的牀。“難道她已經醒了?”
“會不會是那些法師發現我們了,把她抓走了?”米露蕊婭看向窗口,但是窗戶依然緊閉。
“不會的,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們不可能不抓我們的。”伊諾克掃視着屋內,對着堆在地上的行李擡了擡下巴。“你看看她的行李還在不在。”
米露蕊婭蹲在地上翻起了行李。“她的馱包還在。”斥侯打開了馱包,在裡面翻找着。“她只是帶走了一些衣服。”
“她是自己離開的。”弗恩無力的倒在椅子上,手裡捧着一張羊皮紙。“她留下了這個。”
“上面寫了什麼?”伊諾克着急的問着。
米露蕊婭推了一把戰士,對他使了個顏色,伊諾克看懂了她的意思,不再多問,在斥侯的攙扶下,離開了房間,房門在他們身後輕輕的關上。
羊皮紙上只有寥寥數語,但是每一句都深深刻在了弗恩的心上。
弗恩,不要來找我,因爲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從薩拉遇見你開始,我就極力的想要接近你,但是你只是個普通的傭兵,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你?
但是我自己都沒想到,我會越來越痛苦,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我就越懷疑自己這麼做是否正確,如果法師塔只是要把你抓回去而不傷害你的話我想也許這件事就會這麼結束吧。但是當我看到他們絲毫不顧你的安危而向你施放出火球的時候,我才知道,你在我的心裡已經留下了痕跡。
再見了,弗恩,別來找我,愛惜妮絲吧,如果你們還能相見的話。
保重,
奎艾。
傭兵頹然的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的眼睛呆滯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