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孩都已睡去，火堆還在燃燒着，弗恩和斯坦靠在堅硬如石的冰牆上，看着跳躍的火苗。頭頂上，是快速飄動着的烏雲，繁星在烏雲中時隱時現。風速沒有再增強，但是如果他們仍然在冰原上的話，恐怕已經在夜晚的寒風中凍僵了。
“斯坦，你先睡吧，老樣子，我守上半夜。”弗恩拿起放在火堆旁加熱的扁酒瓶猛灌了一口。“幸好有這個。”
斯坦看着女孩們嚴密的裹在斗篷中，有規律起伏着的身體。“弗恩，如果有選擇的話，妮絲和奎艾，你會選擇誰？”
妮絲閉着的眼睛緩緩張開，她背對着兩人側臥着，盡力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不讓弗恩和斯坦發現她還醒着。
弗恩重重的噴出鼻息。“她們兩個都是如此優秀，而我，只是個傭兵。”
“但是我覺得她們並不介意這一點。”斯坦舉起酒瓶喝了一口。
“有些鴻溝是無法逾越的，即使站在兩邊的人都想和對方在一起，但是鴻溝一直在那裡。”弗恩看着偶爾串起的火苗，撥弄了下火堆中的柴火。
“我能理解你的顧慮，弗恩，雖然有些人可以爲了心愛之人毅然拋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只爲了兩個人在一起，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斯坦抹了一把鬍渣，從嘴角流下的麥酒將他的鬍渣打溼。“相反，能做到的只是極少數人，大多數人還是擺脫不了世俗的桎梏，與自己的幸福擦肩而過。”
弗恩舉起酒瓶伸向斯坦。“所以，與其痛苦的結束，不如從未開始，我不想拖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她們有追求自己理想的權利，她們有必須要做的事。”
斯坦和弗恩碰了下酒瓶，又喝了一大口。“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只是擁有過程，其實也是種選擇，不要考慮最後會怎樣，只是把握現在，和你心愛的女孩好好度過分開前的每一天，至少，當分別時，你們擁有美好的回憶，這種回憶，會陪伴你直到死去。”
弗恩笑了笑，拍了拍斯坦的背。“這就是我們的不同吧，你對什麼事都全身心的投入，只求問心無愧。而我，考慮的太多，不止考慮我自己，更多的還要考慮別人，躊躇不前。”
“這麼看來，主動的女孩更適合你，我覺得奎艾的希望比較大。”斯坦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候，妮絲在斗篷裡不自然的動了一下，斯坦馬上閉住了嘴。
等了有一分鐘，見妮絲沒有再動，斯坦才繼續說到，“妮絲也許是因爲法師塔的束縛，似乎也一直在壓抑着自己對你的感情，你們這樣可不行，沒有人先跨出這一步的話，等這次任務結束，你們肯定就各奔東西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弗恩沒有說話，除了火堆燃燒的聲音，只剩下了吹過衆人頭頂的風聲。妮絲幾乎已經要睡着，眼睛已經閉上，意識漸漸開始模糊。
就在這時，弗恩的聲音姍姍來遲，“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別人眼裡，我好像任何時候都能想出主意，但其實，我的內心也在掙扎。斯坦，我不能……捅破這張紙，我不想妮絲因爲我而影響她將會做出的決定。”
“那麼，奎艾呢？她對你可是很主動。”斯坦笑了笑。
“你不知道，斯坦，奎艾的性格和卡雅很像，但是因爲她們實在是太像了，所以我有點不知所措。”弗恩仰起頭猛地喝了一大口麥酒。“而且，妮絲已經……哎，說的好像我有很多選擇似的，說不定是我在這裡自作多情。”說完自嘲的笑了起來。
“這就是你自己的責任了，什麼都不說清楚，搞的雙方都只能猜測對方在想什麼，心裡都不好受。”斯坦哼了一聲，活動了下有點坐麻的右腳。
“行了，我知道了。”弗恩直起了身子。“那麼你呢，斯坦，你好像已經完全把自己的感情封存在了麗爾那裡，而且，是在魔法之源裡。”
“你說的沒錯，除非遇見第二個麗爾，否則我可能就一輩子光棍了。”斯坦仔細的摸過每一寸鬍渣，感受着它們摩擦着手指的感覺。
“你明知道不會有第二個麗爾，何必又糾結於幻象呢，那不是真實世界的麗爾。”
“但是她真的爲我而死，否則我就永遠的留在那裡了，變成一具屍體。”斯坦的眼睛裡竟然閃爍着淚光。“她已經深深刻入了我的心，永遠都不會忘記了。”
“再遇到一個和麗爾一樣的女孩，這個難度不小。”弗恩撇了撇嘴。“我看你只是沒遇到能打動你的女孩罷了。”
斯坦嘿嘿笑着。“弗恩，你太小看我了，我從小以騎士精神爲自己終生的行爲準則，我所做的決定，不會因爲任何外力而改變，我的心，如明鏡。”
“明鏡……多麼令人嚮往的詞啊。”弗恩擡起頭看向快速變換着的天空。
“怎麼，也想加入我了嗎？騎士可不是這麼好當的，你看我，到現在還不是正式的騎士。”斯坦看着弗恩，臉上輕鬆的笑着。
“得了吧，我可不想在和陌生人見面的時候還要行那麼奇怪的禮。”弗恩笑了，舉起酒瓶再次和斯坦碰了一下。
“人生真是充滿了意外，也充滿了驚喜，當我在溼港進退兩難的時候，遇見了你們，沒想到竟然被捲進了一個完全看不到真相的陰謀中，但是卻收穫了更多。”斯坦喝了一口酒，嘖了嘖嘴，好讓麥芽的香味完全充滿口腔。
“都一樣，我在德維爾第一次遇見妮絲時，也以爲這只是個普通的委託，根本不會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弗恩看着手中的酒瓶，若有所思。
“那麼，你後悔嗎，弗恩？我是說，後悔接受這個委託。”斯坦側過臉看着弗恩。
“你後悔跟我們一起上了梅利公主號嗎？”弗恩也看向斯坦。“我的答案和你的一樣。”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傾瀉着心中的苦悶。
斯坦仰頭喝完了酒瓶裡的最後一滴酒。“我先休息了，下半夜叫醒我。”騎士拍了拍弗恩的肩膀，找了塊空地躺下，準備睡覺。剛躺下，又想到了什麼，撐起身體看着傭兵。“弗恩，我知道我的思想有些迂腐，所以我很少給別人建議，但是，妮絲，或者奎艾，她們都是值得你用一生去守護的女孩，如果你在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就不要放棄，拋開顧慮，緊緊的抓住她們，我是說，她們中的一個。”
弗恩默默的點了點頭，斯坦再次躺下，不一會就傳來了鼾聲。傭兵扔掉了手中已經喝完的酒瓶，從火堆旁拿起了另一瓶，打開蓋子喝了起來。
只剩下弗恩一個人守夜，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寒風還在不停颳着，傭兵一動不動的看着前方，眼球裡投影着跳動的火焰，思緒紛亂。
妮絲的眼淚滑過鼻樑，從另一側滑落到地上，她抓緊了斗篷，動了一下壓在右腿下的左腿，讓自己的睡姿更舒服些，忍住了抽泣的衝動。
在她外側，奎艾白天裡迷人的大眼睛此時眯了起來，她抿緊了嘴脣，手緊緊的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