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的瀑布一片漆黑,暴雨雖然已經停了,但是烏雲並沒有退卻,將月亮與所有繁星都掩藏在了後面。然而瀑布轟鳴的水聲依然環繞在三人周圍,夜行動物的腳步聲與昆蟲的鳴叫聲都被遮蓋,就連說話聲都變得斷斷續續。
弗恩一邊艱難的踩着爛泥路向上爬,一邊嘗試向卡雷爾打聽關於東大陸的消息,他儘量說得大聲些好讓對方能聽見自己,但是前方的灰髮男子只是簡單的給予是或者不是的回答,並且將所有關鍵信息全部隱藏。在瀑布聲的打擾下,弗恩放棄了繼續追問的打算,他只睡了不到四個小時,昨日的大雨與無時無刻不在的爛泥路更是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太累了。
跟着卡雷爾盲目的向上爬了幾乎一個小時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又一塊平地,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整個瀑布的側面,弗恩這才發現烏雲已經退去,月亮的光輝灑滿了大地。
卡雷爾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三人周圍,他指向前方。“那裡有條小路通向瀑布頂層,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裡,不過那條路不大好走。”灰白髮男子的語氣中透出不以爲然。
藉着月光,弗恩隱約看見卡雷爾所指方向的另一側有着木屋的影子。“那裡就是你所說的上村?”
卡雷爾看都沒看一眼那個方向。“沒錯,那裡也沒幾個人了,不要去打擾他們了。”
弗恩看着卡雷爾,在火把的照耀下,兩人臉上的光影飄忽不定。“你們從東大陸來到這裡爲了什麼?”
對方顯然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去問你要找的那個人吧,她也許會告訴你,現在,我們得回去放哨了,我們已經離開太久了。”
說着,兩人丟下弗恩獨自站在原地,頭也不回的向山下走去。
失去火把的光亮,周圍頓時暗了下來,好在還有月光的指引,弗恩向山上走去。
這條小路比剛纔經過的路更加泥濘難走,兩邊野草叢生,幾乎要將小路掩埋,從山上流下的雨水肆意橫流。才走沒多久,弗恩的鞋子又全溼了,在泥濘中跋涉,兩隻腳越來越沉重。
最後一層瀑布的落差非常之大,所以要到達瀑布頂層也要花費更多時間,弗恩早已忘卻了時間,全憑毅力支撐自己麻木地向上攀爬。
周圍的空氣逐漸清新,各種鳥兒也開始鳴叫,黎明即將到來,黑夜終將褪去。弗恩拿出水囊喝了幾口,向上看去,距離山頭已經不遠了,月亮也不知蹤影。
終於,在最後轉過一個彎後,一條筆直的小道直通山頂。弗恩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去,一片稀疏的樹林出現在眼前,除此之外山頂再沒有其他遮擋視線的東西。遠處天際線已微微泛白,溼潤的暖風吹過毫無遮攔的山頂,吹起弗恩的捲髮與斗篷,帶走了他的倦意。
深紅色的太陽慢慢從地底升起,將光與熱帶到這個世界上。溫和的陽光照在臉上,微風拂過臉龐,背後是彷彿仙女歌唱般的瀑布聲,弗恩重新感受到了希望,已經麻木的神經也再次清醒起來。從山腳下一路走來,似乎過了整整一個世紀,讓人恍惚,卻又那麼真實。
天已大亮,弗恩緩步走入樹林中,陽光斜射進來,斑駁的樹影錯亂迷離。光影交替中,一片五顏六色的花叢出現在樹林間的空地上,在花叢中央,一間別致的木屋豎立其中。
弗恩沿着花叢中的小道向前走去,在木屋前停下腳步。由四根木樁擡起地面的屋子並不大,正適合一個人居住,木樁保證了在多雨的南方屋子不會被雨水倒灌,並且有三格木梯通向屋門。屋頂兩端向上翹起,就像法師所戴的高帽一般,在屋檐上還開有一個小窗。
屋子裡似乎並沒有人,在敲了幾次門後,弗恩乾脆躺在門前的地板上休息,一躺下來,連夜跋涉的疲憊如潮水般涌來,在溫暖的陽光下,不知不覺睡去。
“弗恩……”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心底響起。
“妮絲?你在哪裡?你醒了嗎?”弗恩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身處酒館中,這個酒館他再熟悉不過了,它的名字是女王的眷顧。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我們該出發了,還記得嗎?我們要去坎瑞託。”妮絲亮紅色的馬尾在腦袋後跳躍。
“當然記得!”弗恩笑着回答,想要爬起來,但是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動不了,全身都被綁住了一般。
“弗恩,快點啊!我先走了,你要趕上來啊!”妮絲說着,歡快的向遠方跑去。
“等等我,妮絲!我……我走不動了……”弗恩掙扎着,卻依然無法移動一步。
“弗恩,快啊……快……”女孩的背影越來越遠。
“別走,妮絲!”弗恩猛地從木板上彈了起來,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胸口已被汗水浸溼。當氣息逐漸平息,他才發現在自己身前正坐着另一個人,正笑着看着他。
那是一個有着迷人笑容的女人,歲月在她的臉上似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是端莊的儀態卻又告訴他人她絕對不是如面容那般年輕。紅褐色長髮披在肩頭,隨着暖風微微飄動。她的穿着非常簡單,只是一件素色的連衣裙協調的裹住苗條的身形。在脖子和手上佩戴着數件首飾,簡單卻不單調。
不知爲何,面對一個陌生人,弗恩並沒有感到緊張。“你是……伊爾蘇蒂亞?”
女子的笑容依舊。“是的,伊爾蘇蒂亞,那是我的名字,只是那麼久都沒人這麼叫我了。”
弗恩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我是弗恩,我們需要的幫助,大賢者。”
“別急,你的目的我知道。”伊爾蘇蒂亞的語速緩慢,讓人聽了心境平和。“當艾德琳離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艾德琳的死?”弗恩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在大賢者面前他覺得自己的形象實在是有些失禮。
伊爾蘇蒂亞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沒錯,她與我是多年的好友,早已在心中存在默契。”
“那就好辦了,也不用我多做解釋了。”弗恩笑着說道,“我們接下去該去哪裡?坎伯蘭還是代頓?”
“我說了,別急!”伊爾蘇蒂亞的語氣突然不再平和,她的眼睛看向弗恩腰間的劍。“這把劍你從哪裡得到的?”
弗恩看向腰間。“這是巴雷德給我的,我剛得到這把劍時並不知道它的故事,還以爲……”
“他爲什麼不自己來?”大賢者語氣僵硬的打斷了弗恩。
“他?”弗恩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艾德琳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不要說來這裡了,就算能讓他開口說話都比和煞妖戰鬥都要困難。”
“是嗎?那麼多年了他還是放不下艾德琳,即使艾德琳並沒有選擇他。”伊爾蘇蒂亞的神情又柔和下來,她緩緩站起身子,向屋內走去,連衣裙隨着她的腳步擺動。“現在還早,我在等一個人。”
弗恩想要追問大賢者她等的人是誰,爲什麼他們不能快一些商量接下去的事,瓦利斯正處於生死存亡之際,但是他卻在這裡浪費時間。但是從大賢者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清楚現在自己能做的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