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達爾的夜晚出人意料的寒冷,晚風吹在身上讓人想起北方的冬天。
花園裡戰鬥的痕跡已經被抹去,就好像戰鬥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十人一組的守衛頻繁的巡邏於城堡範圍內,以確保沒有任何死角可以讓煞妖有可趁之機。
一組守衛從斯坦身邊經過時恭敬的行禮致意,騎士點頭回禮並下意識地拉緊了斗篷,這點寒冷對於出生在多伊爾的斯坦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此刻內心的煎熬卻讓他彷彿置身於冰水之中。
對於處境的擔憂使他完全沉浸自己的思緒中,全然不覺已經踱到了奈爾菲房間的下方。向上望去,女孩房間的窗戶與自己房間的窗戶都緊閉着,這讓斯坦的心稍許安定了一些。
“至少煞妖也得通過窗戶進去。”斯坦這樣安慰自己,然後低下頭繼續向前邁開步伐。
突然,一個沉悶的響聲不經意間傳入斯坦耳中,騎士神經反射的擡起頭,只見刺眼的光芒充斥着奈爾菲房間的窗戶,空氣在這一秒彷彿靜止了。猛烈的爆炸隨即而來,金色的光芒刺穿了緊閉的窗戶,零散的木頭在空中飄散。
“奈爾菲!”斯坦的大腦一片空白,雙腿卻已經跑了起來。
走道里的火光飄忽不定,守衛慌亂的跑着,叫喊聲此起彼伏,他們甚至還沒搞清楚爆炸發生在哪裡。斯坦顧不上這麼多,身邊的所有事物都已模糊,他的眼裡只有前方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的走道。
一口氣跑上城堡的三層,奈爾菲的房間已經近在咫尺,幾個女僕膽怯的縮在門外,正不知所措的看着房門。
“危險,讓開!”斯坦大吼一聲,同時拔出劍,幾步就跨到門前,用盡力氣一腳踹開了門。
“奈爾菲!”斯坦喊着衝進了房間,劍已經舉起,準備好了接下去的惡戰。
然而此時房間裡已經歸於平靜,奈爾菲站在房間中央,背對着斯坦。在她對面,一個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被光之箭釘在了牆上,他的頭無力的垂着,臉被掩蓋在兜帽裡,法杖掉落在地上。
斯坦小心翼翼的靠近窗邊,伸出劍撩起偷襲者的兜帽,那是一個年輕男子,毫無生氣的臉上掛着血跡。“不是煞妖?他是人類。”
“沒錯,是人類,和你我一樣。”奈爾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還記得暮光教派嗎?”
“暮光教派?”斯坦慢慢向後退去,視線仍然放在牆上的男子身上。“你是說他是阿洛伊修斯的手下嗎?”
“應該是吧,他是冒險從暗位面進入這裡的,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暗魔法師。”奈爾菲的音調緩和下來。“就和我們通過光位面逃出多恩一樣。”
斯坦退回奈爾菲身邊。“但是我記得瑞曾經說過暗位面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到了那裡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是對於被強行拉入暗影位面的人來說,如果是暗影法師自己主動進入暗影位面,還是可以出來的,只是就如你說的那樣,這實在是非常冒險的舉動。”奈爾菲搖晃了一下,幾乎要摔倒了。
斯坦連忙扶住了法師。“你沒事吧,奈爾菲。”
奈爾菲支撐起身體。“我還好,只是突然受到偷襲,驚嚇得施放出太多魔法力了。”
斯坦扶着法師向牀邊走去,門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守衛們終於到了。
“你們沒事吧,斯坦,奈爾菲?”弗倫率先跑進房間,領主身後跟着好幾個守衛。
“我們沒事……”斯坦看着面前一臉關切的弗倫,還有他身後滿頭大汗的守衛,忽然一種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彷彿站在面前的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又一個煞妖。
“我們需要出去走走。”斯坦悄悄使了個眼色給不明所以的奈爾菲,然後扶着她向門外走去。“讓我們倆單獨呆着透透氣。”
弗倫沒有阻攔,而是看着兩人的背影,任由他們走出房間。
城堡外的空氣冷冽而清新,奈爾菲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精神也好了不少。“你想到了什麼嗎,斯坦?”
“我不確定。”斯坦按摩着太陽穴。“但是我認爲這裡是個陷阱,整個法達爾都是陷阱。”
“但是弗倫確實是在保護我們。”奈爾菲看着遠處列隊通過的巡邏兵。“你看這些守衛確實阻止了更多的煞妖。”
斯坦搖頭說道,“那是因爲他想把我們留在這裡,只要我們還在這裡,就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殺死我們。”
奈爾菲皺起眉頭。“那他爲何不直接派人殺了我們?他有這麼多守衛,我們根本無法抵抗。”
“我猜是他不能這麼做吧,無論這個平行世界多麼不正常,但是一切事物還是必須要符合常理。”斯坦壓低了聲音。“讓他殺死兩個救了法達爾的人,這顯然是他無法做到的。”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於煞妖或者暮光教派來做了。”奈爾菲似乎接受了斯坦的觀點。“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暮光教派的人能準確的知道我所在房間的位置了,但是……。”奈爾菲不解的看向斯坦。“他爲什麼要殺了我們?既然這裡的事物也是符合常理的,他不可能會對我們起殺意的。”
“我也無法理解,我們的到來解救了法達爾,雖然只是暫時的,但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認爲我們是英雄。”斯坦聳了聳肩。
“只有一個可能了。”奈爾菲思考了幾秒,嘆了口氣。“弗倫已經背棄了光明,他是黯主的人了,所以我們反而是壞了他的好事。”
斯坦震驚的看着法師。“你是說他原本是想輸給黯潮,把法達爾獻給黯主的,結果被我們攪亂了?”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而且顯然除了弗倫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還在奮勇作戰,並且視你爲英雄。”奈爾菲點頭說道。
斯坦不住的點頭。“這樣一來所有事都說得通了,我們爲什麼身處層層守衛的城堡仍然會不斷受到襲擊,弗倫爲什麼每次都姍姍來遲,這一切都說得通了。等等……”突然一個念頭竄入斯坦腦海,讓他不寒而慄。
“怎麼了?”奈爾菲緊張的問到。
“如果在這裡弗倫背棄了光明,那麼在我們的世界呢?我們去支援法達爾會不會也是自投羅網呢?”斯坦抱住腦袋,不敢想象自己的假設如果是真的會怎麼樣。
奈爾菲抿着嘴沉思了一會。“理論上,兩個世界的歷史進程會有所不同,我們無法預知,更無法推理。”
斯坦放下抱着頭的雙手,猛地擡起頭。“離開這裡,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但是……”莫里斯的形象出現在奈爾菲腦海中。
“我們必須這麼做,奈爾菲。”斯坦緊緊握住女孩的肩膀。“否則我們會死在法達爾,再也無法回到我們的世界了,離開這裡,是我們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