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走進沼澤地已經第二天了,弗恩仍然跟在烏雲後面一點點向前推進。行囊裡的食物和水已經所剩不多,但是仍然看不到沼澤地的盡頭。
雖然前一天晚上弗恩躺在自己走過的足跡上睡了一覺,但是由於怕睡熟了滾到沼澤裡去,這一覺並不踏實,天還沒亮就醒來再也睡不着了。烏雲的狀況卻比他好多了,顯然它這一晚休息的很好。
肩膀上的傷也越發嚴重,本來不深的傷口此時卻已化膿,稍微動一下都讓弗恩疼的齜牙咧嘴。雖然傭兵已經嘗試用隨身攜帶的草藥敷住傷口,但是絲毫沒有減輕傷勢。疲勞與飢餓無疑也加快了傷口的惡化,在這一望無際的黑色海洋裡,看不到任何生存的希望。
“如果今天再走不出去,明天估計就餓死在這了。”弗恩望着無盡的黑色沼澤,不禁想到。“或者死於這該死的傷,一定不能發熱啊……”正想着,肚子又咕咕直叫,翻出行囊裡僅剩的硬肉乾和幹水果片,剛放到嘴邊又停了下來。“不知道她們兩個到溼港了沒,順利的話昨天就應該到了,現在已經在沼澤玫瑰了吧。”想到沼澤玫瑰裡熱騰騰的食物,口水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了出來,弗恩不再多想,幾口就把乾糧塞進了嘴中。吃完後,還不忘留了一些幹水果片給烏雲吃,在這沒有一根草的泥沼裡,只能和坐騎共享食物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又逐漸暗了下來,已經是黃昏了。天邊的火燒雲把大地染成了紅色,連沼澤地也不例外,天空中飛過幾只烏鴉,它們的羽毛也變成了紅色。
弗恩無奈的嘆着氣,眼看今天又要睡在沼澤地裡了,潮溼黏稠的地面絕對不是睡覺的好選擇。突然他想到了什麼,眼睛裡閃過一絲興奮。“烏鴉!它們可不是長途飛行的行家,而且他們只出現在有食物的地方,那麼說附近一定有可以落腳的陸地。”想到這,弗恩突然有了力氣,步伐也輕快起來。
火燒雲由亮紅色變爲深紅色,繼而轉爲暗紅色,大地在寂靜中陷入黑暗。明亮的月光和漫天的繁星使弗恩即使在夜晚仍能看清沼澤地的狀況。在地平線的遠處,隱約出現了一個樹林,面積不小,雖然不是泥沼的盡頭,但弗恩依然欣喜若狂,不管是什麼,都給了他一線希望。
烏雲帶着弗恩慢慢走向樹林,不出他所料,這條生命之路一定通向這沼澤中的綠洲,越接近樹林,腳下的路越堅硬,可以行走的範圍越大。再往前走,弗恩甚至都可以不用跟在烏雲後面而自己走向樹林了,幾乎所有地面都變成了硬泥地。
終於進入樹林,樹木和青草的清香撲面而來,聞着充滿生命氣息的空氣,踩在鋪滿落葉柔軟的草地上,感受着這久違的感動,弗恩竟忘卻了一身的疲憊與傷痛。
弗恩決定先找個隱蔽的地方好好睡一覺,雖然他很想找點吃的,但是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這麼做了。四處打量了下,弗恩選中了兩棵相聚大約一個人長短的樹木,然後從馱包裡取出一張吊網,先爬上一棵樹將網的一頭系在樹腰上,確保夜間如果有大型動物路過不會傷害到他,接着爬上另一棵繫上另一頭。肩膀上的傷痛使他爬的非常緩慢,疼痛讓他的精神甚至快要渙散,幾次險些從樹上摔下來。
幾乎耗費了所有氣力和精力才把吊網固定好,弗恩將烏雲系在其中一棵樹上,把水囊取出倒了點水餵給了它,剩下的水他一口喝掉大半,只留下幾口救急。疲勞的身體讓他來不及嚥下這麼多水,伏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起來。終於,弗恩恢復了平靜,他掙扎着站起身,把水囊拋上吊網,隨後再次用盡最後所剩的所有力氣爬了上去,整個人陷入了吊網中,頓時疲勞像洪水一般襲來,來不及多想什麼,就沉入睡夢中。
“弗恩,我害怕,我們能逃出去嗎?”面前是因爲恐懼而聲音發抖的卡雅。她手臂上滿是在叢林中奔跑時被樹枝刮傷的痕跡,臉上被淚痕和汗水所浸溼,絕望衝擊着她心底最後一道防線。
“能,相信我,我一定會帶你回到德維爾!”弗恩將卡雅的手握在自己雙手中,堅定的看着她。
卡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恩!”
劍穿透了卡雅的身體。“弗恩,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淚水從她眼中流出,滴在他臉上。
弗恩猛然醒來,滿頭大汗,心情還劇烈的起伏着。夜還深,周圍都是昆蟲和蟾蜍的叫聲,好像催眠曲一般。他看了看樹下的烏雲,它仍然站立着睡着覺,沒有任何狀況。“卡雅……”弗恩默默的念着,在一片催眠曲中再次睡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太陽穿過樹枝照在傭兵臉上,風吹過樹葉使陽光搖曳不定,晃的他睜不開眼。要不是肚子實在餓的厲害,弗恩甚至就想這麼一直睡下去,而現在,他只好開始設法找些食物和水了。
綠洲裡的植物種類非常豐富,弗恩沒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一些小漿果。隨後又找到了一種大根莖的低矮灌木,他用匕首將根莖挖出,把最外面一層硬皮削去,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填飽了肚子,弗恩開始尋找水源,相對於食物,水源更重要,但是也更危險,因爲所有動物都會到水邊飲水,其中很可能有大型猛獸。弗恩循着植物生長的茂密程度在樹林中搜尋着,漸漸的,水流聲由遠即近進入他的耳朵。“很好,就是這樣。”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爲了安全起見,弗恩並沒有馬上跑到水源邊,而是找了個草叢鑽了進去,透過草叢的間隙查看着水源的情況。
這是一條小溪,源頭是遠處一個相當大的水潭,水潭中央還冉冉冒着泉水,無論是小溪還是水潭旁的植物都欣欣向榮的生長着。“應該沒問題,但還是再看看吧。”弗恩剛吃飽,植物根莖和漿果的水分也暫時滿足了他對水的需求,所以他並不着急。
不一會兒,一大一小兩隻似鳥非鳥的動物慢悠悠的踱到小溪旁,自顧自喝起水來。“這是……,難道是滅絕已久的蒼鷺?”弗恩瞪大了雙眼,注視着眼前這兩隻只在畫中見到過的動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下來更讓他驚訝的事印入眼簾,在遠處的水潭邊,兩個衣衫襤褸的人出現了,他們蹲在岸邊,用一個碩大的水缸裝着水,這讓弗恩感到十分不安。“這裡怎麼還會有其他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麻煩。”弗恩心裡想着,不敢貿然暴露自己,只好繼續蹲在草叢裡。“至少這水肯定能喝。”
這時,弗恩最不想看到的事發生了,蒼鷺的警覺性驚人,它們似乎發現了有人躲在附近,朝着草叢尖叫着,遠處的兩人瞬間停下手中的活,驚恐的望向這邊。不等弗恩做出反應,他們就飛一般的逃走了,連水缸都丟棄在水邊,消失於叢林之中,看樣子他們比弗恩更害怕。
弗恩困惑的走出草叢,來到小溪旁,蒼鷺見他靠近,也轉頭跑了。傭兵低下身子,把嘴湊到水裡,貪婪的啜飲着甘甜的泉水,清涼的水使弗恩暫時忘卻了傷痛。喝飽後,弗恩又將水囊裝滿,隨後開始用清水清洗肩膀上的傷口。水碰觸到傷口的一瞬間疼痛驟然襲來,弗恩一邊左手緊抓衣服,牙關咬緊,一邊繼續用右手舀水塗抹在傷口上。
膿水已經洗乾淨,弗恩把水囊背在了後背上,正準備起身返回烏雲所在的休息地,突然一陣窸嗦聲從小溪對面的樹林傳來。弗恩警覺的豎起耳朵仔細辨聽着,聲音消失了,擡頭望去,除了風吹過樹葉發出的刷刷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多年的野外生存經歷告訴弗恩,無論有沒有情況,還是走爲上策。但是已經晚了,就在他剛轉身想跑之時,背後樹林中跳出數個手持木製投槍之人,大聲喊着“站住”,同時其中的一人擡起投槍就扔。
投槍越過弗恩的頭頂,正插在他面前的泥土裡,顯然對方並沒有想殺他。弗恩自覺毫無把握逃脫,只得回身,在小溪的對岸站着十個左右強壯的男子,和之前兩人一樣,都是衣衫襤褸,但是黝黑健壯的肌肉表明他們都是優秀的戰士。
帶頭的一名男子回過頭和身後的兩個男子低語了幾句,只見他們取下纏在腰上的繩索,慢慢的從兩邊跨過小溪向弗恩包圍而來。
“你最好不要玩什麼花樣,我們的投槍很久沒嚐到鮮血的味道了。”帶頭的男子面無表情的說到。
“你們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弗恩瞥了一眼包圍而來的兩人,又打量着對面的幾人,決定還是束手就擒比較符合現在的狀況。
“這個應該我們問你纔對,不過你不需要馬上回答。”男子示意已到弗恩身邊的同伴動手,兩根繩索繞過弗恩的手和身體,將他上半身捆的嚴嚴實實。
“帶回去。”男子發號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