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被擋住,我什麼都看不到。
江燁霖的手落在我的頭上,掌心溫厚,跟他給我的印象一樣。
因爲看不到,我不知道許南深是走了還是沒有走。
直到聽到江燁霖的聲音:“許總。”
聽到他在叫許南深,我下意識的僵了一下,揪着他的衣襬的手不禁緊了一下。
“江總。”
許南深的聲音很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聲音裡面我也能夠聽得出來他現在正壓抑着怒氣。
我下意識地顫了一下,拉着他的衣襬動了一下:“我想回去房間。”
我壓着聲音,不敢說很大聲。
“許總,沒什麼事的話,我先上去了,我妻子不太舒服。”
許南深沒有接江燁霖的話,江燁霖伸手握着我的手。我沒有睜開,整個人的都是發顫的,手指涼得如同跟剛跟從冰水裡面撈出來的一樣。
他手心很暖,包裹着我的手背,我才感覺到自己是活着的。
許南深這個男人太恐怖了,我只要一想到剛纔突然想起來的那一幕,我就忍不住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葉瑾!”
這一次許南深沒有叫江燁霖,叫的是我。
我沒有停下腳步,只是下意識的較快腳上的步伐。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我動了一下,從哪縫隙中看到站在外面的許南深。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着我好像恨不得要將我吞了一樣。
我臉色一僵,往後面退了一步。
“怎麼了?”
江燁霖低頭看着我,我擡頭看着他,搖了搖頭:“沒,沒有——”
他皺着眉,不過卻沒有再問我什麼問題。
電梯裡面就只有我和他,安靜狹窄的空間讓我一點點地冷靜了下來。
很快,電梯門打開,是江燁霖先走出去。
我跟在他身後,一直走到房間門口。
江燁霖訂的是公寓式房間,他每天都有讓人過來送新鮮的食材,如果不是爲了去看浩浩,我是不會出門的。
我一點兒都不想碰到許南深,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帶着浩浩回去t城,永遠都不要再見到許南深這個男人。
“先喝點水。”
走神間,江燁霖已經給我裝了一杯水。
我伸手接過,擡腿走到沙發上坐了下去。
臉上的淚痕很不舒服,大概是因爲之前哭得有些痕,現在腦袋有些疼。
水溫不高不低,我雙手端着玻璃杯,不知不覺喝了一大杯子的水。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江燁霖坐在我的對面沙發上,雙手撐在膝蓋上看着我。
見我擡頭看過去,他纔開口:“他對你動手了?”
我怔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
想了想,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只會讓他想的更多,也不想隱瞞:“我,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想到他之前好像找過我一次,他掐着我的脖子,我呼吸不了,我——”
“我知道了。”
握着杯子的手不斷地收緊,江燁霖開口打斷了我的話。
“你還想起其他事情嗎?”
我搖了搖頭,“想不起來。”
如果之前許南深沒有將我逼到牆角,我想我也想不起這件事情。
他點了點頭,拿起桌面上的煙盒,拿了根菸出來,也不點上,只是放在手指上把玩着:“葉瑾,他結婚了,在你們當年離婚後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
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聽到江燁霖的這些話,我心口還是忍不住的滯了一下。
我抿了抿脣:“我只想要浩浩,江燁霖,我怕他,他太恐怖了,他居然想殺我。”
什麼都不記得,不過是一閃而過的畫面,但儘管是這樣,我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當時的絕望。
“我知道,我告訴你這些,沒什麼意思,如果你想在這裡等下去的話,許南深隨時都會找過來。抱歉我不能夠一直陪着你,公司那邊的一個項目出了問題,我今天過來,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先回去t城,浩浩的事情我答應了幫你,就一定會幫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今天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爲浩浩在這裡,我的唯一想法就是接近浩浩,然後等江燁霖幫我把浩浩搶回來,再回去t城。
但是今天之後,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還要不要留在這裡了。
如果今天江燁霖沒有回來,我沒有碰到江燁霖,那麼面對我的,是許南深的什麼?
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曾經這裡有着我最熟悉的一切,可是現在,我卻一點兒都不想面對這裡的人和事。
大概是我太自私了,或者是太懦弱了,我唯一想的是逃避,而不是面對。
“你不用急,這兩天我都會在這邊,你可以浩浩想一想。我沒有逼你的意思,但是你也看到了,許南深他對你……”
“我跟你回去。”
我伸手將玻璃杯放下,直直地看着江燁霖,又重複了一次剛纔的話:“我跟你回去,我相信你。”
除了江燁霖,我也沒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我只能相信他,我也不得不去相信他。
他似乎有些驚訝,將手上的煙扯斷:“葉瑾,我一定會幫你把浩浩搶回來的。”
我點着頭:“謝謝。”
除了這句話,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因爲被許南深這麼一嚇,我也不敢再去這樣偷偷地看浩浩了。
江燁霖訂的是明天早上十一點的機票,這兩天我睡得都很不好。
那一天的事情成了一場噩夢,明明也沒有發生什麼,可是隻要一閉上眼睛,我就能夠想到他那天看着我的眼神。
“晚上我們去看一下浩浩?”
江燁霖剛接完電話,轉過身突然之間就問了我這麼一個問題。
我泡着茶的手不禁頓了一下,沒有一個母親是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的。就算我想不起我和浩浩的事情,但是知道他是我的兒子的那一刻,我就恨不得自己能夠在他的身邊。
而且他還那麼小,許南深對他那麼兇,許南深還有個妻子……
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控制不住的難受。
“可,可以嗎?”
我真的被許南深嚇到了,這兩天我也不是不想去看浩浩,特別想到明天就要回去t市了,我就想去看一看浩浩,哪怕只是看一看也好。
可是隻要一想到前天早上的事情,我連門口都不敢出。
這兩天江燁霖也有事情要做,我自己一個人連出去逛逛都不敢。
江燁霖拿着手機在手上轉了一圈,看着我挑了一下眉,“怎麼不可以?別害怕,我陪你一起去。”
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頭,我抿了一下脣:“謝謝。”
“江太太客氣了。”
江燁霖突然這麼叫我,我臉上不禁一趟。
浩浩現在是五點才放學的,我和江燁霖四點半就從酒店出門了。
一路上我手心都在發汗,我知道許南深早上的時候是不會送浩浩的,但是晚上卻會來接浩浩。
只要一想到等一下要見到許南深,我整個人都忍不住發冷。
江燁霖大概是覺察到我的不對勁,伸手覆在了我的手上:“別害怕,葉瑾。”
我側頭看着他,想說不怕,可是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到幼兒園門口的時候剛好五點,車子剛停下來門口已經有不少的小朋友走出來了。
我跟着江燁霖下了車,卻不敢往前走。
江燁霖回頭拉着我:“別怕,你是浩浩的媽媽。”
我確實是浩浩的媽媽,可是我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與其說我不敢見許南深,我更多的是愧疚自己竟然將浩浩忘記了。
我沒有看到許南深的車子,卻已經看到浩浩了。
他跟着老師後面,低着頭抱着書包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
那老師正在跟別的家長在說話,浩浩自己一個人站在那兒的樣子看得讓人揪心。
我再也管不了那麼多,直接將自己的手從江燁霖的手上抽了出來,擡腿就跑過去:“浩浩!”
“媽媽!”
原本還低着頭無精打采的一張小臉蛋,看到我的時候就頓時就亮了起來。
那一聲媽媽又脆又亮,周圍好幾個人都看過來。
可是我眼底卻只有浩浩一個人,明明就是一雙小短腿,可是跑起來卻跟風一樣,我剛蹲下,他人就撲到我的懷裡面了。
一雙小手緊緊地摟着我,好像下一秒我就跑了一樣。
心口好像被一隻手緊緊捉着一樣,難受得讓我想哭:“浩浩。”
“媽媽,我好想你。”
浩浩擡頭看着我,眼睛都是紅的。
我看着他那澄亮的雙眼,眼底一下子就熱了。
“媽媽來接我嗎?”
浩浩的話讓我喉嚨發澀,我現在看他,都要顧忌着許南深,更別說是接他了。
看着浩浩,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浩浩。”
是江燁霖的聲音。
“江叔叔!”
浩浩終於沒有再看着我,他擡起頭看着江燁霖,眼底裡面顯然也是帶着幾分高興的。
我真想就這樣將浩浩帶走,走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和浩浩的地方。
但是我知道這終歸只能想想而已,浩浩他還小,以後要面對教育的問題,我不能爲了自己就將浩浩的將來都毀了。
“浩浩,過來。”
陰沉的男聲傳來,我下意識地將浩浩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