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笙其實沒有那麼脆弱,即便是在面對那麼多次生死攸關的時刻,她都沒有想哭,但是,每一次同蘇景鑠的久別重逢,她都會覺得自己格外的脆弱,格外的矯情,一旦碰到他,她就頃刻間變成了一個裝着滿腹委屈的小怨婦,眼淚也怎麼都止不住。
“好了好了,不哭,我在這裡。”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似水,而他的眸子也一如既往的繾綣深情。
楚雲笙只覺得一股暖流順着他握着她的指尖逐漸流向了她的四肢百骸,最後連心底最深處的地方都是暖暖的。
這種感覺真好。
她吸了吸鼻子,這才止住了淚水,然後擡眸看向蘇景鑠,這才問出了一直困擾在她心頭的疑惑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之前你要來衛國的事情,怎的天殺的部下都沒有給我傳過消息,就連二元都沒有跟我說。”
聞言,蘇景鑠牽着楚雲笙的手在假山邊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然後才道:“來這裡只是臨時改變了計劃,所以這才日夜兼程的趕了來,就連信使都沒有這麼快,所以你們自然也沒有收到消息,而之前我也沒有能確定這一次能夠來,所以提前沒有通知他們,對不起,這一次是我不對。”
看着他眼睛裡的歉意,楚雲笙哪裡還怪罪的起來。
她看着他的眸子,即便此時他帶着面具,是一張陌生的臉龐,然而她卻知道是他,他給予她的溫柔和神情並不比其他任何時候少。
也正是因爲是他,所以在大殿的時候,她纔會有那種熟悉感,而蘇景鑠同楚雲笙一樣,也是從素雲那裡學了可以改變自己眸色和眼神的法子,所以如果不是他自己暴露出來,即便是最親暱的人也很難認出來。
然而,即便是如此,楚雲笙在那時候依然有那種強烈的熟悉感,而且還多朝他看了那麼幾眼。
想到此,楚雲笙擡眸看向蘇景鑠道:“你又是怎麼跟着楚國的使臣出現在了宴席上?”
聞言,蘇景鑠頗爲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埋怨道:“還不是因爲你啊。”
這句話就讓楚雲笙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她側頭疑惑的看向蘇景鑠道:“因爲我?”
“要知道,我千里迢迢趕來衛王都,只爲了見你一面,可你倒好,剛巧跟我擦肩而過,我才找到二元,讓他帶着我去了桃山找你,才聽到你回了衛王都,而我又馬不停蹄的趕到衛王都,到了你姑姑他們藏身的地方,結果藍衣告訴我,你去了將軍府,再後來,還是阿呆兄帶回來了你的消息,我才知道你被燕國太子挾持了,一想到今晚衛王宮裡會設宴款待各國使臣,我便跟着楚國來使一起混了進來。”
蘇景鑠看似是在埋怨,實際上語氣裡並無半點埋怨的意思,反而言語間的擔憂和關切滿滿的,聽的楚雲笙的心裡既愧疚,又甜絲絲的。
“所以,當時在大殿裡,你一眼就認出我來了?”楚雲笙把玩着蘇景鑠腰際的碧玉墜子,擡眸看向他,她的眉眼裡也再無半點僞裝,全盪漾着真摯的情誼。
蘇景鑠點了點頭,然後道:“你不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我嗎?”
說着,他擡手揉了揉楚雲笙的腦袋,眸子裡滿是寵溺的味道。
楚雲笙被他揉的有些癢,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然後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那這麼說來,之前出手救衛王的也是你了?”
聞言,蘇景鑠的眸子裡的深情漸漸褪去,他嘆了一口氣,然後道:“也好在我今晚在場了,否則的話,只怕這局勢就不妙了。”
果然是他出手傷了那舞姬,否則的話,此時的衛王只怕已經成了那舞姬的劍下亡魂了。
雖然已經對衛王徹底心灰意冷,但是當時看到他遇到危險的那一刻,楚雲笙還是心軟了,那畢竟是她的小舅舅,而且她也答應了姑姑,會保住他的性命。
所以,如果當時沒有蘇景鑠在場及時出手的話,只怕現在她也無顏再面對姑姑。
看到楚雲笙的面上劃過一絲自責和落寞,蘇景鑠連忙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撫她的情緒,並道:“當時的情況太過突然,你也無須自責,而且現在不是都沒事嗎?”
說着,蘇景鑠擡手撥開楚雲笙額際的一縷碎髮,然後道:“這一次你一個人來衛王宮裡太危險了,你明明答應了我不會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聞言,楚雲笙忍不住心虛的吐了吐舌頭,然後嬌俏的笑道:“我這不是沒事嗎?”
本以爲她這麼一笑就能矇混過去,然而蘇景鑠卻似是並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就此放過她,他的眸色一緊,滿是擔憂的看着楚雲笙並語重心長道:“這一次也是運氣,剛巧在這裡碰到何容,若是在一個更爲僻靜的地方呢?何容那人狡詐且疑心重,在懷疑到你的身份之後,他是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的,所以,你再這樣,叫我如何放心呢?”
楚雲笙也知道這一次是自己太過冒險,所以在面對蘇景鑠的責備的時候,她虛心的點了點頭,然後擡手掐了一把蘇景鑠那張陌生的臉並討好似得道:“好啦好啦,別生氣了,我下次不會了。”
說着,不等蘇景鑠開口,楚雲笙先一步轉移話題道:“你說,這一次刺殺衛王是何容還是唐暮筠的操縱?又或者說他們兩個人都有份兒?”
楚雲笙才說到這裡,才似是想起什麼似得,她一下子從蘇景鑠的懷裡跳了起來,然後摸着後腦勺道:“剛剛光顧着同你說話了,我忘記我還有要事要去辦。”
說着,她就要朝外走去,卻被蘇景鑠連忙抓住了手腕,並用那力道直接將她帶進了他的懷裡。
“宴席都要散場了,你還有什麼要事要辦?等下如果不趁着朝臣們宴席結束出宮的話,我們只怕會被困在這宮裡。”
蘇景鑠垂下眸子溫柔的看向楚雲笙,語氣裡滿是擔憂。
見狀,楚雲笙搖了搖頭道:“我現在還不能走,我想要去見衛王,去求證一件事情。”
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楚雲笙的面上是帶着緊張的神色的,而且並沒有半點在開玩笑的意思。
看到楚雲笙流露出這樣的表情,蘇景鑠也不耽擱,當即就牽起了楚雲笙的手,跟着她一起施展了輕功直接從御花園往衛王的寢宮方向掠去。
一路他們小心的避開了層層的守衛,最後在等着衛王寢宮的守衛換防的時候,兩個人趴在有濃密的樹蔭遮蔽的宮腔上藏身,楚雲笙看向身邊攬着她的蘇景鑠道:“你怎麼不問問我來找衛王做什麼?”
聞言,蘇景鑠將她拉近了些許,試圖用他的身子爲她擋下外面的風寒,然後道:“你這麼做自然有你的目的,而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會陪着你,如果你願意告訴我,自然會說的。”
這在蘇景鑠看來,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然而聽在楚雲笙的耳裡卻覺得格外的親切。
因爲這話裡所包含的的信任和妥帖已經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到。
她嘆了一口氣,也將腦袋順着蘇景鑠的手臂往他的懷裡鑽了鑽,然後道:“就在剛剛宴席上的時候,看到暴怒的衛王之後,我起初是對他這個人失望透頂,也心如死灰,但後來再一細想,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個人的性情在短時間內發生這麼巨大的變化,要麼就是遇到什麼鉅變,要麼就是身體的原因,而衛王在宮裡頭錦衣玉食,隨心所欲,說要遇到什麼鉅變應是不可能,至於身體的原因倒是有可能,當時就是因爲想到了這一層,我再看衛王的時候,發現他暴怒之下的面色也隱隱透露着蒼白和病態,所以我才越發覺得可疑,想要走近衛王一些,最好替他把一下脈,確定一下,畢竟如今唐暮筠和何容都在這衛國,而且都有着狼子野心,他們的計劃我們卻是不知道,所以不得不多加小心一點。”
聞言,蘇景鑠也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說起這裡,楚雲笙纔想起來一件事來,她動了動身子,回眸看向蘇景鑠道:“對了,你之前說你突然改變了計劃來了衛國,是很重要的計劃嗎?現在正值關鍵時刻,楚國的大局穩定了嗎?你爲了我就貿然來了這裡,如果被何容他們發現的話……”
那情況可就相當不妙了。
他們藏身的這裡光線暗淡,然而蘇景鑠還是看出了楚雲笙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眸子裡流露出來的擔心,他下意識的擡手將楚雲笙越發緊的攬在懷裡,然後道:“放心,楚國的事情我都已經佈置好了,而且這一次,我還有一件大禮送給趙國。”
說着,蘇景鑠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抹笑意,那笑裡泛着狡黠的光芒,直讓人想起高在雲端的狐狸。
看到楚雲笙流露出困惑不解的目光,蘇景鑠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溫柔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等我們回去了,我再好好跟你解釋。”
聞言,見楚雲笙點了點頭,他的嘴角越發舒展了開來。
即便此時他帶着一張陌生的面具,頂着一張平淡無奇的面孔,然而這一張面孔也因爲他這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而變得俊雅出塵了幾分。
楚雲笙看着那樣一雙眼睛,不由得有些癡了。
就在這時候,衛王宮裡的禁衛軍已經開始換防,這時候也是衛王宮裡守備最薄弱的時候。
楚雲笙和蘇景鑠的輕功都不弱,再加上又是在晚上,光線暗淡的情況下,兩個人溜進衛王的寢宮並不是一件難事。
在宮牆外的守衛開始進去的時候,蘇景鑠就捏了捏楚雲笙的掌心,楚雲笙也動了動指尖,給了他一個自己已經準備好了的信號。
然後兩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從那宮牆上掠起了身子,直接施展了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快的輕功躍過了牆頭,然後一路躍過兩層宮牆,最後落在一個這寢宮的一個花圃裡。
而這時候,恰巧一隊換防的守衛從那花圃經過。
蘇景鑠和楚雲笙的反應也是極快,在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那一隊守衛的時候,他們的身子一閃,就急忙的避讓躍進了花圃。
那一隊走在前面的兩個禁衛軍只感覺眼前一花,甚至還沒有看清楚是什麼,他們的身影就已經避進了花圃裡,而那兩個人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去看,卻見周圍哪裡有半點影子,當即也只當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並沒有細想,然後便帶着其他的人繼續朝前走。
而楚雲笙這時候則被蘇景鑠壓着藏在了那花圃裡,這花圃裡的花草大都低矮,想要藏的下他們兩個人着實不易,好在他們兩個人的反應也是極快,在察覺到了有人來的一瞬間,蘇景鑠就已經攬着楚雲笙躍了進來,而楚雲笙也似是心有靈犀一般,很是配合的直接攬着蘇景鑠的腰肢,貼着蘇景鑠往花圃裡面滾了進去。
爲了更好的隱藏身形,兩個人的身體幾乎全部貼在了一起。
蘇景鑠怕壓着楚雲笙,已經下意識的用手想要撐起一點身子,然而他還未動,就已經聽見了那一隊禁衛軍走過來的腳步聲,花圃這般的低矮,將將能把他們的身子遮蓋,若是這個時候,他們稍有動作的話,都會引得這些花草晃動從而引起那些禁衛軍的警覺,所以,本來是怕壓着楚雲笙的蘇景鑠在這一刻不得不生生的收住了要撐起身子的力道,只能暫時任由自己先貼在楚雲笙的身上。
而最初他只是怕壓到楚雲笙,而下一刻,他幾乎是和楚雲笙同一時間發現了彼此間的距離如此之近,也如此的曖昧!
這時候楚雲笙被蘇景鑠壓在下面,長勢極好的花枝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只能透過零星半點光線看到幾乎貼在自己面上的蘇景鑠的面龐,然而,此時蘇景鑠的那一雙眼睛卻格外的閃亮。
不僅如此,此時,貼着她的身子也格外的滾燙,隔着重重羅衣,楚雲笙都能感受到蘇景鑠身上的灼熱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