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位分最高的幾位妃嬪都在,太后冷目掃過她們,斥責道:“皇上在前朝理政,忙於國事,後宮你們是怎麼管理的,還能不能讓哀家和皇上過幾天安生日子?”
這話說得極重,皇后和容妃,丹妃,眉妃全都跪於地上,“臣妾無能,請太后責罰。”
太后的目光如同冰凌一樣,最後落到容妃身上,說出的話讓容妃心驚肉跳,“是誰選潘彩兒到宮宴上領舞的?”
容妃冷汗涔涔,咬牙回稟道:“是掌儀司的方珍。”她剛剛提拔上來的自己人,腳跟還沒站穩,就面臨滅頂之災,這一招,真夠狠。
太后微一凝神,眸光如山,“如潘彩兒所言,既然潘家莊事發的時候,她年紀尚小,並不在場,何以如此肯定是世子鐵騎所爲?再則,哀家聽說潘彩兒用滲毒的匕首刺殺世子,她不過一介舞姬,這匕首哪來的?見血封喉的毒藥又是哪來的?若說她一直是單打獨鬥,從無旁人協助,根本說不過去,方珍身爲掌儀司管事,窩藏刺客,難辭其咎,即刻下獄,另外,傳哀家懿旨,宮中所有和潘彩兒接觸過的人,一律嚴刑拷問,若互相揭發有功,從輕發落,若包庇窩藏不言,罪加一等。”
“臣妾遵旨!”皇后的聲音很低,容妃的聲音也是透着顫慄,太后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狂風驟雨,這一次,是真的觸到了她老人家的逆鱗。
太后看向容妃,神色掩不住失望,“容妃,哀家往常瞧着你是個懂事的,可剛剛接手後宮沒多久,就能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來?”
“太后娘娘恕罪。”容妃的頭低得極低,心頭惴惴,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丹妃忽然出聲,“啓稟太后,容妃姐姐事務繁多,此次家宴歌舞事宜,均交由臣妾一手打理,方珍也是宮裡的老人,辦事一向妥帖,她親自甄選出來的舞姬,臣妾以爲肯定信得過,並沒有多加懷疑,導致刺客藏匿其中,臣妾難逃失察之嫌,但此事確與容妃姐姐無關,還請太后明察。”
“你打理的?”太后看向丹妃,眉目間隱有怒色,冷冷道:“好,你倒是敢作敢當,皇室親貴雲集的家宴,何等重要?你素來也是個沉穩可靠的性子,如今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在潘彩兒一案沒有查清楚之前,你難逃察人不明之嫌,這協理六宮之權,還是先放一放,好好靜思幾天吧。”
“臣妾遵旨。”丹妃倒是一句都沒有狡辯,就柔順地認同了太后的處罰。
三公主從頭到尾都不敢說一句話,此時,見母妃被太后嚴厲訓斥,心下憂急,忽然接觸到母妃暗示的眼神,立即瞭然,萬千裡也適時按住了她的手,制止安慰,這個時候,在場的全是長輩,根本沒有他們說話的份,說了也白說,只會適得其反,而且,三公主以前在宮裡就不是備受*愛的公主,在太后和皇上等人面前,並沒有多少話語權。
皇后眼底掠過一道精光,“母后,潘彩兒居心叵測,潛伏宮中三年,如今形跡敗露,拔除了宮中隱憂,也算是還了宮中一個安寧。”
“安寧?”太后冷笑道:“刺客潛藏宮中數年,你們全無察覺也就罷了,如今世子險些喪命,世子妃尚未出世的孩子死於非命,這就是你說的安寧?”
“請太后恕罪!”皇后不敢再多言一句,愧然道:“是臣妾失言。”
太后深諳人心,洞察人心,區區一個潘彩兒,根本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行刺世子,此時宮中之人爲了自保,不惜相互攀咬,定然能得出一些有利的線索,不要以爲潘彩兒死了就死無對證了,照樣可以揪出幕後之人,她清亮的目光看向皇上,卻並未開口。
皇上知曉母后之意,後宮之事母后可以插手,但前朝一事,只能由他這個帝王親自下旨,他眸光威懾,“田學祿,傳旨大理寺,徹查潘彩兒的所有宗親,還有七年前那個什麼潘家莊覆滅一事的前因後果,絕不能讓刺客死了還要玷污世子清名。”
“奴才遵旨!”田學祿忙道,雖然外面已經已經是深濃夜色,他還是匆忙跑去傳旨,宮中即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今夜,對很多人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太后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容妃身上,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還有,當初是誰挑選潘彩兒入宮的?你要徹查到底,一個也不能放過。”
“臣妾遵旨!”容妃忙道,表面上凝重,心裡卻鬆了一口氣,如今是她主理六宮,如果她因此事獲罪,六宮之權會重新回到皇后手中,這也是丹妃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她主動把責任攬到了自己頭上,這種同在後宮多年心有靈犀的默契,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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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蕭遠航在東宮急得團團轉,無法入睡,他還在禁足期間,但沁雪出嫁,他有了一次出來放風的機會,怕觸怒父皇,還是乖乖地很快就回東宮去了,家宴行刺案和他扯不上任何關係。
但這樁行刺案在宮中以迅猛之勢迅速蔓延,他也很快聽說了消息,太后要在後宮徹查潘彩兒行刺一案。
太子畢竟年輕,心志沒有皇后那樣冷靜堅定,生怕此事牽扯到自己身上,心中始終有些惴惴不安,彷彿在等待什麼。
半晌之後,一身黑衣的皇后到了東宮,蕭遠航一見母后就急忙迎了上去,“母后。”
皇后看着蕭遠航強行鎮定卻不乏惶急的神色,淡淡道:“你在害怕什麼?”
蕭遠航深吸一口氣,眉目間憂色愈盛,“母后確認潘彩兒的事都處理乾淨了?”
皇后眸光凜凜,“你不用擔心,任大理寺怎麼查,也查不到我和潘彩兒有任何關係,她一個卑賤舞姬,怎麼可能和母儀天下的皇后有什麼牽連?本來以爲她必死無疑,沒想到萬千裡插手,留了一口氣,不過也好,潘家莊讓章湛問了出來,就算潘彩兒在昭陽宮就死了,大理寺也會查出她的身世,潘家莊一事,遲早會浮出水面,就算不能足以動搖蕭天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但殺良冒功一事若證據確鑿,恐怕皇上也免不了對這個一直賞識有加的侄兒動怒。”
母后神算,蕭遠航自是不必擔憂,但還是不太放心,又追問了一句,“此事不會牽連到我們身上吧?”
皇后篤定而笑,“你在東宮禁足,我在準備沁雪的婚事,外界事物都和我們母子無關,如今六宮掌權的人可不是我,這可是個燙手的山芋,容妃自然首當其衝。”
計劃雖然完美,可是沒想到,丹妃出來頂了罪,讓容妃僥倖逃過一劫,不過皇后也並不是十分失望,至少把丹妃拉下來了,容妃不可能長期一個人主理六宮所有事務,以後若是出錯更多,可就沒人頂罪了。
見母后這樣說,蕭遠航放鬆下來,神色鬆弛道:“母后思慮周全,兒臣佩服萬分。”
見太子如此神色,皇后卻麗容含怒,“潘彩兒居然失敗了,蕭天熠果真沒有那麼好殺,還是寒菲櫻壞了事。”蕭天熠在家宴上,幾乎什麼都不吃,僅僅喝了兩杯酒,想要下毒,有幾十種酒,不知道他會喝哪一杯?總不能每杯都下毒吧?那樣太冒險了。
不過這難不倒皇后,還備了一招殺手鐗,那就是舞姬潘彩兒,就算蕭天熠不吃不喝,恐怕也逃不出潘彩兒的媚術。
潘彩兒是皇后精心準備的棋子,在宮中,敵人衆多,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的,可是沒想到,一朝就用得廢棄了。
又是寒菲櫻?蕭遠航目光陰狠,憤憤道:“當初不知道寒菲櫻原來是個這般厲害的角色,看走眼了。”
皇后冷笑道:“那又怎麼樣?這重重一摔,以後能不能生都是個問題,也算是個不小的收穫。”
蕭遠航重重點頭,目光陰毒,忽然想起什麼,“潘彩兒是怎麼死的?”
皇后並沒有瞞着自己兒子,“潘彩兒在家宴上遭遇萬千裡重創,章湛防止她死亡,特地請去了蘇太醫吊着她的性命,潘彩兒本來就是垂死之人,稍稍動一點手腳,誰能看得出來?”
蘇太醫?蕭遠航目光一亮,恍然大悟,母后多年信任蘇太醫,蘇太醫投桃報李,關鍵時刻自然能派得上用場,果真是老狐狸,時機掌握得剛剛好,潘彩兒剛剛吐出潘家莊一事,就死了,要不然,她落到太后手中,太后定然動用刑戒司的酷刑,潘彩兒一介女流之輩,誰知道還會咬出點什麼來?
“不過。”皇后眼中有沉甸甸的遺憾,“就算寒菲櫻不能生了,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蕭天熠還可以再娶,真不愧是沙場出來的人,竟然有護心璧護身,苦心籌謀了這麼久,最終還是功敗垂成。”
蕭遠航道:“母后不必遺憾,殺蕭天熠的目的是擔心他投靠容妃,我們最終的對手是容妃,此番雖然並未動搖容妃的地位,但父皇心中定然已經對容妃產生不滿,而且,蕭天熠的孩子也死了,又可能會動搖他在太后和父皇心中的地位,我們又可以置身事外,已經不算是一無所獲。”
皇后目光沉沉,沉吟道:“也是,母后連夜過來就是要告訴你,要穩住,此事和坤寧宮,東宮都沒有半點關係,千萬不要有任何心虛之態。”
“兒臣明白!”蕭遠航彷彿吃了定心丸一般,昂然擡起了頭,之前的緊張不安已經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