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族人

老祖宗?顧若離凝眉打量着婆子,問道:“可說了是什麼事?”

“許是有事吩咐。”婆子也打量着戴着帷帽的顧若離,這位三小姐從小就生的嬌美,像極了朝陽郡主,不過性子木訥,學醫成癡,聽說有時候一整天都說不上一句話,抱着書人都看傻了。

沒想到這邊出事,老太爺獨獨保了她活命,他們聽說她在京城鬧的滿城風雨的時候也驚訝了半天,最後被她求着封了恩德侯,又得了一個縣主的封賞,也真是祖宗保佑了。

俗話說,傻人有傻福,這位三小姐約莫就是了。

婆子見顧若離滿面疏離,沒有說話,她心頭笑了聲,道:“三小姐,老祖宗畢竟是老祖宗,她又年紀大了,見一次少一次,您還是去看看,就當哄哄她老人家?!”

奇怪的是,他們請她去做什麼,難道是想和她說遷墳的事?顧若離看着婆子,頷首道:“好!”

“那坐我們的車,還是三小姐自己有車?”婆子說着四處去看,顧若離已經凝眉道,“我有車,媽媽自便。”

就自顧自的上了車,婆子只好跟在後面。

顧解慶是嫡支長子,他還有四個嫡親的兄弟,兩個搬去了江南,兩位留在慶陽。

今天來請她的這位老祖宗,則是顧解慶的嬸母,也是嫡支,但比起顧解慶這一脈的嫡長來,則要略偏一些,若真要論大約是三房吧。

顧若離記得,她長這麼大,約莫見過兩回這位老祖宗,聽說年輕時也是爲女大夫,出身在一個不大的藥鋪,父親是東家,自小耳濡目染學了醫術,在慶陽一帶很有名氣,成親後常在大戶人家走動,人人都稱她爲肖醫女。

只是後來她夫君去世了,她便不常出來走動,漸漸的也就淡出了大家的視線,不過老一輩的人,提到肖醫女還依舊記得。

他宅子的位子比藥廬巷好,在城內普照寺附近,據說是因爲老祖宗吃齋唸佛,所以幾十年前就在寺附近買了連着的三個院子,推倒重建了顧宅,後來聽說又擠了一家,合併了四個院子,幾乎佔了普照寺前半條街。

漸漸的,那邊就成了顧家巷,顧若離從馬車裡下來,就看到正門口掛着一個碩大的燙金牌匾,上寫道:“顧府。”

好在慶陽人都知道,此顧府和藥廬巷的顧府雖是一家,卻早已分了家,普照寺的顧府主業是賣藥,藥廬巷的顧府則是行醫問診。

兩不相干,卻又都沒丟顧氏的祖業。

“三小姐,這邊請。”婆子做了請的手勢,請顧若離從側門進,顧若離也沒有多言,帶着兩個丫頭去了側門。

側門也掛着個小小的頗精緻的門牌,門開着,兩個婆子坐在門口磕着瓜子聊天,聲音又大又亮,人還沒見,聲音就傳出去好遠。

“笑鬧什麼。”引着顧若離的婆子喝道,“沒個規矩的。”

守門的婆子頓時噤若寒蟬,立刻收了瓜子闆闆整整的站着:“洪媽媽好。”

“還不見過三小姐。”洪媽媽呵斥了一聲,兩個婆子立刻擡頭看了眼顧若離,行禮道,“奴婢見過三小姐。”

兩房的孩子沒有擱在一起排大小,所以這邊也有個三小姐,不過已經出嫁了,要不然稱呼上還真怕分不清。

“三小姐請。”洪媽媽請顧若離進去,穿過影壁顧若離就愣了愣,她上一次來大約是五六年前,跟着顧清源來給哪位叔叔瞧病吧,當時這裡還沒有這麼寬敞,收拾的也只是乾淨整潔。

可是不過五六年的光景,院子裡入眼的是繁花似錦,綠葉蔥蘢。

打理的非常好,就算是建安伯府的外院,也不及這裡收拾的精緻。

“老祖宗在內院。”洪媽媽滿意的看着顧若離眼中的驚歎,不禁暗笑道,藥廬巷那邊是老宅子,不知多少年了,年年都要修繕,哪比得了這裡,處處都是新式的東西,就算拿到京城,也鮮少有人比得過這裡。

顧若離不知道洪媽媽所想,她也只是略掃一眼,就隨着她一起進了內院,到內院後就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丫頭婆子,穿着俏綠的比甲,跟一隻只蝴蝶似的穿來穿去,非常的熱鬧。

見她進來,衆人都偷偷這邊覷來,低聲討論着。

內院很大,錯落有致的假山溪流,點綴着一簇簇花圃,種的也是各式各樣或藥草或花卉,生機勃勃的樣子。

洪媽媽引着顧若離直接去了正院邊的花廳裡,簾子一掀裡面一股清涼之氣便撲面而來,她笑着和顧若離道:“三小姐,請!”

顧若離擡眸看去,隨即怔了怔,花廳裡坐了約莫有四五個顧氏的男人,當中的首座上,則是洪媽媽口中的老祖宗肖氏。

她沒有想到來了這麼多人,摘了帷帽,慢慢走了進去,朝着上位福了福:“嬌嬌拜見老祖宗。”她剛行完禮,旁邊就有婆子拿了褥墊往她面前一擺,她一怔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嬌嬌。”就聽到旁邊顧解慶的四弟顧解興低聲道,“還不快拜見老祖宗。”

顧若離有些遲疑,隨便又聽到有個女子的聲音道:“她這會兒封了縣主,只會拜聖上哪會拜祖宗。”

她循聲看去,坐在顧解興側後方的女子,年紀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她看着有點眼熟,卻分不出是哪一房的太太。

顧若離站着沒動。

坐在上頭的肖氏頓時沉下臉來。

顧若離打量了一眼肖氏,她穿着件硃紅團福的矮領褙子,妝花緞的,梳着圓髻帶着一頂薑黃的抹額,頭髮花白,但看上去還是很精神幹練的樣子。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肖氏今年約莫七十幾歲不到八十,保養的不算好,皺紋深深頭髮花白,但看上去很清醒精明的樣子。

“坐吧。”肖氏沒有抓着跪不跪的事情不放,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杌子示意顧若離坐,她神色淡淡的,道,“昨兒聽說你回來了,還去了祖墳,今兒本以爲你會來,等了半日沒等着你,你兩個哥哥有事就去忙了。請你來,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言下之意,是顧若離應該自己主動來的,害的他們等了這麼久,還耽誤事情了。

顧若離沒有弄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所以就不打算接話,坐了下來聽着他們說話。

“顧家出了這種事,我們心裡也難受了一年,如今纔將將好受一些。”肖氏腰板筆直的坐着,滿面的嚴肅認真,“如今聖上覆闢,你也受了恩寵封了縣主,如今你們那房也算是功勳,也稱的上一句今時不同往日。”

顧若離凝眉,擡眸朝顧解興和他身邊坐着的顧解福看了一眼,比起和肖氏的子嗣顧宏山幾人,她當然和顧解興更親一點,只是不知道,他們怎麼會這一房走的近了。

“只是,你們這一房子嗣單薄,到你父輩更是一個兒子都沒有。就算一家子還在,也沒有人能繼承這份家業。”肖氏端茶喝了一口,吩咐道,“所以今天叫你過來,和你說一聲,我們打算在你堂兄弟其中一個過繼給你大伯父,好繼承祖業。”

原來是爲了這件事,難怪喊她過來。

是看這恩德侯這個功勳只有個空頭的名號,所以他們就打算給大伯過繼一個兒子,這樣,理所應當的,就由這個兒子繼承爵位。

wωw¤ ttκǎ n¤ c ○

“怕是不合適。”顧若離垂着眼簾,客氣疏離,“聖上追封,不過是個體恤告慰,能不能繼承聖旨上半句未提,且,古往今來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就算你們過繼了哪一位堂兄,怕是也無濟於事,繼承不了這個爵位。”

“所以才請你來。”肖氏凝眉,覺得顧若離太木訥了,“聽說你是聖上的救命恩人,不管這其中是真是假,到底這名頭和寵愛還在,你上疏一封請聖上允了不就成了,一句話的事情,也不是毫無周旋之處。”

就算能周旋又怎麼樣,顧若離擡起頭來,看着肖氏道:“聖上當初封賞時,就知道我大伯和父親無後,現在再去說過繼的事,難免讓人覺得顧家輕浮,有些失分寸了。”

這是在說她輕浮沒有分寸?肖氏頓時沉了臉,還不等他說話,那邊顧解興就道:“嬌嬌,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也是顧氏的人,顧氏興盛了往後你就有個得力的外家,成親嫁人後也有你兄弟給你撐腰,對你可沒有壞處。”

她的兄弟是誰?怎麼他們落難的時候一個都沒有見到,這個時候站出來認兄弟了。

“理是這個理沒有錯。”顧若離疲於應付,“但我還是認爲這個法子有些想當然了,聖上不會同意,遞了摺子只會自取屈辱。”

肖氏氣的咯噔一聲,將茶盅擺在桌子上。

“自取其辱。”方纔說話的那位婦人就道,“看來嬌嬌這還沒有出嫁,就急着把胳膊肘拐出去了,可是方朝陽教你這麼說的。”

顧若離忍着怒意,那婦人又接着道:“嬌嬌啊,可不是嬸子說你,你娘那樣的性子你可不能學,她若不是郡主,早不知在哪裡落難。你也學着他六親不認,連孃家都不要了,將來吃虧的可是你啊。”

顧若離忍不住,也不想再忍,好好的請她來這裡,就是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有必要求着他們,聽他們說這些廢話嗎。

顧若離道:“你既喊我娘一聲郡主,那身份之別你就該知道。以你的身份還沒有資格對她評頭論足。”話落,起身就打算走了,她最不耐煩的,就是磨嘴皮子。

那位婦人臉色一沉,頓時難堪至極。

“你這孩子。”又出來一位約莫五十幾歲的婦人,拉着顧若離,“性子可真是和小時候一樣倔。”

這位顧若離認識,是顧宏山的夫人,也是肖氏的長媳崔氏。

“既然商量事情,就好好商量,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崔氏笑着道,“嬌嬌快坐。你這一路回京累着了吧,路上可還順利。”

顧若離沒坐,回道:“多謝伯祖母關心。家中的宅子,父親,祖父和家裡的人的墳都要還要修。”說着一頓目光掃了一眼衆人,道,“還有同安堂我也要重開,事情多的很,就不多叨擾大家了。”

她話落,崔氏忽然就明白過來,顧若離擺着臉的緣由,恐怕就是因爲他們將同安堂懟出去了,不由無奈的道:“說起同安堂我們也是萬般不忍,可是當時那樣的局面,我們要是不懟了能怎麼辦。同安堂聲明在外,若隨隨便便找個人坐堂,回頭出了點事,可不就毀了。”

顧若離凝着眉沒有說話,顯然沒有將崔氏的話聽在耳朵裡。

“和她說這些做什麼,她要是懂事的就不會在這裡給我們甩臉子。”肖氏砰的一聲拍了桌子,含怒道,“如今你那一房只有你一人,你當你能撐起偌大一個宅子,一個府邸,我們讓你堂兄過去幫你,還委屈你了不成。”

顧若離氣的不行,似笑非笑掃了眼肖氏。

“嬌嬌啊。”顧解興勸着道,“我們都是爲了你好,你說你建宅子修祠堂不也是爲了顧氏好嗎,但你一個人就算再好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到時候你一嫁人這些東西也沒個人替你守着,不是白忙活了嗎。”

“況且,這一個直系的子嗣都沒有,將來逢年過年也沒個人去上墳祭拜,多冷清。”顧解興搖着頭,語重心長。

肖氏這樣做,她一點都不怪,因爲大家來往本來就少,她看的清。

可是顧解興和顧解福這樣,卻讓她很心寒,當年他們兄弟二人可沒有少受祖父的照拂,便是兩人開戶搬出去都是顧解慶出的銀子。

“四叔祖。”顧若離沉聲道,“您的意思,若不過繼,往後逢年過節,我的伯父兄弟們就不會給祖父他們上香祭拜了是嗎。”

顧解興一愣,她接着又道:“若是這樣,我就不明白,您怎麼能有底氣坐在這裡和我說起這件事,您不管不顧,我還要臉!”

“你怎麼說話的。”顧解興的夫人盧氏蹭的一下站起來,怒道,“你就這樣和長輩說話的嗎。”

顧若離看着她:“您們還是祖父嫡親的兄弟,他遇難時,你們又是怎麼做的。”

盧氏怒道:“那時候情況能和現在一樣嗎,那火怎麼起的你不知道?我們當時就勸他了,不要行醫,不要去太醫院,他不聽勸啊,非要爭名逐利,如今落到這個下場,難道還把責任落在我們頭上。”

“勸他?四叔祖母,我雖年紀小,可家裡也有老人,當年我祖父在太醫院時,你們沒少得過好處吧。藥都賣到江南去了,打的是誰的名頭?”顧若離怒道,“您如今用這種語氣說他,您良心過的去的嗎。”

盧氏沒想到顧若離嘴巴這麼利,脾氣也跟炮仗似的,便道:“當初是當初,現在結果你也看到了,落了一個家破人亡,這還能叫好,就是萬貫家財也比不上人還活着。”

“結果在這裡,我們沒有必要爭執這些沒有用的。”顧若離擺了擺手,道,“過繼的事我不同意,你們不要想了。香火斷了也好,續着也好都是我家的事,和你們沒有關係。”

顧若離話落,帶着兩個人丫頭往外走。

“站住。”肖氏喝道,“聽說你要將墳遷去祖墳裡去,這麼大的事情你可問過我們同意不同意。”

顧若離就回頭看着她笑道:“老祖宗您弄錯了,這墳雖是我要遷,可操辦的卻不是我,而是黃知府,您若不服就去找他理論一番。”

是誰說三丫頭從小木訥,讀書讀的癡癡傻傻,她看着嘴皮子利索的很,肖氏站起了起來,七十多歲的人了身板還是筆挺的:“這是我族中的私事,莫說黃大人來,就是首輔來了,也要經過我們同意。我告訴你,這遷墳你隨便遷,但想入祖墳,就免談。”

“你在威脅我?”顧若離停下來,轉過來看着肖氏,先是理所當然命令,見她不聽就着人出來唱紅臉勸着,如今不行就改成威脅,看來他們是商量好了,一步一步的緊逼着她,“您又憑的什麼道理,不讓我家的人入祖墳?”

“只憑他們死於意外,不吉利。”肖氏冷笑着盯着顧若離,道,“我這麼大年紀,吃的米比你吃的鹽還多,這死於橫禍的不能入祖墳,否則,會影響了風水,是大凶之兆,我們顧氏可不只你們一家。”

這是顧若離第一次和肖氏說這麼多話,以前只覺得這位老祖宗很嚴肅,不好說話的樣子。

如今看來,不但是不好說話,爲人還自私狹隘。

“您這話說的可真有趣。”顧若離道,“連聖上都下了聖旨撫卹,封了祖父爵位,怎麼到您口中來,就是不吉利死於非命,老祖宗,飯可以亂吃,話亂說了可要招禍的。”

居然軟硬不吃,肖氏氣了倒仰,怒道:“你這個不孝子!”

“我孝也不是對您孝,我的祖宗都死了。”顧若離福了福,“老祖宗,告退了。”話落,徐徐出了花廳,徑直而去。

肖氏一掃桌上的茶盅,指着顧若離的背影罵道:“慶山悉心培養,怎麼就教出這麼個東西出來。”

“還不是跟方朝陽學的,聽說她在京城可是住在方朝陽改嫁的那戶人家。”盧氏冷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二人沒一個正經路子。”

哪個像方朝陽那樣的,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和離,和離沒兩年就改嫁,她也有臉見自己的女兒,要是換做她早一頭撞死在城牆上了。

“說這些沒用。”肖氏擺手道,“過繼的事她不同意,我們就自己去辦。”又看着顧宏山,“你不是說孫能亦升調去了工部?他是諶閣老的門生吧,你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走走他們的路子,花多少錢都可以。”

“我明天就給他去信看看。”顧宏山應是,道,“嬌嬌那邊再讓人去說說,她畢竟年紀還小,估計是受什麼人挑唆,又或是封了縣主有些膨脹了,多勸勸估計還是有用。”

肖氏沒有說話,這邊崔氏道:“聽說她在京城也開了顧氏同安堂,還封了神醫,當初延州劉家村的瘟疫就是她治的。沒想到慶山將她醫術教的這麼好。”

“你懂什麼。”肖氏不屑道,“她這個年紀,就算學的再好還能好過楊長正?不過是聖上對慶山愧疚,所以才故意捧她罷了。”

楊長正,是楊文治的表字。

“也是。”崔氏點頭道,“哪個名醫不是學醫幾十年苦熬出來的,她這樣小小年紀就封神醫的,還真是頭一回聽。”

肖氏年輕時還是大夫呢,在慶陽誰見着她不尊敬的喊一聲醫女,可她也沒有顧若離那麼張狂,封了神醫就當自己是神醫,封了縣主就以爲自己姓趙了!

“都散了吧。”肖氏揮了揮手讓各自散了,顧解興就和顧解福一起出來,兩人臉色都不好看,因爲顧若離方纔的話說的太重了。

“四哥。”顧解福道,“這事我們不要摻和了,你看老祖宗的意思,就算過繼她也不會讓我們撈着好處的,到時候又是一頓你來我往的扯皮,還不如不找這些事,誰也不便宜了誰。”

“要過繼當然從我們兩個這邊過繼。”顧解興一副你是白癡的表情,“他們隔着一個房頭,怎麼也比不上我們親,我們兩個纔是順理成章。”

顧解福覺得他四哥想的是很好,可到時候他根本鬥不過這邊的。

“除非將二哥和三哥喊回來。”顧解福道,“我們四兄弟商量着辦,要不然,大家都別想了。”

顧解興有些心動,肖氏這個人佔着輩分大,爲人又固執,到時候還真是說不好,他想了想道:“就怕他們不回來,當時大哥去了,他們可是一點聲都沒敢露。”

他們也不敢露,聽說屍體收在義莊了,他們也想去收屍,可到底不敢,誰知道那把火會不會蔓延到他們家來。

“我們做的也過分。不怪嬌嬌恨我們。”顧解福是覺得,過繼是應該的,因爲這爵位不繼承就是白白浪費了,不管好了誰都行,都比浪費的強,但是當時他們沒有管那邊的死活,像縮頭烏龜一樣,現在再反過來讓嬌嬌同意他們過繼,她只要不傻,都不可能同意的。

倒是肖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他覺得可笑。

只是,說的是大事,他就保持沉默,觀望一番再說。

“我們怎麼過分了。”顧解興道,“你我都衝出去不是找死嗎,那可是宮裡來的人,是聖上下私令的,你我改變不了局面,出頭只有找死的份。”

顧解福是覺得,哪怕是去收個屍也行,他們做的太不上臺面了。

“隨你們吧。”顧解福道,“過繼的事是應該的,可是嬌嬌那邊你要留點情面,她年紀小,又是姑娘家,走到今天不管她用了什麼手段,都不容易,你弄的她急了,指不定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到時候大家面子裡子都沒有了。”

肖氏說聖上是對大哥愧疚,所以才封爵位封縣主的,可是要知道,若是顧若離不去提,聖上怎麼會一登基就封顧氏!

這其中有什麼事,肯定是他們不知道的。

這個丫頭,不簡單。

“我心裡有數。不管怎麼說她都是顧家的人,我還能害她不成。”顧解興擺了擺手,想到自己的兄長心裡其實有些慼慼然,當年他作爲兄長對待他們兄弟四人是真的沒有話說。

一家子兄弟,就他願意學醫繼承了祖業撐住了家門,剩下他們幾個都是活的窩窩囊囊,依附着他做點生意。

顧若離忍着怒氣上了車,歡顏和雪盞也氣的不得了,歡顏道:“虧他們能想的出來,還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真的在幫您一樣。要想幫當初怎麼不幫您,讓您一個姑娘家上京,幸好您有醫術,要是沒有呢,結果真是不敢想。”

“縣主,您千萬別答應。”歡顏怒道,“還想百撿便宜,想的到美。”

顧若離揉着額頭,只覺得被人敲了悶棍,疼的不得了:“我不會答應的。”說着,到了家門口,陳順昌迎了出來,急着道,“三小姐,您去普照寺的顧宅了?”

“是!”顧若離從車上下來,回道,“老祖宗派人來請的。”

陳順昌跟着她進去,滿臉戒備的問道:“他們想做什麼,沒有欺負你吧。”說着話,周錚從外面進來,看到顧若離就道,“我去接您來着,沒想到路上錯開了。”

“我沒事。”顧若離道,“就是生了點閒氣。”

周錚眉頭一擰,問道:“他們爲難您了?”爺說了,若是有人欺負縣主,就讓他不要留情,什麼結果都有他。

顧若離坐了下來,喝了口茶,歡顏就亟不可待的將事情的說了一遍,又道:“……他們這樣的人可真是有意思,出事的時候見不着人,現在沒事了,就出來撿便宜,哪有這樣的好事。”

周錚怒道:“縣主,你不要答應這件事,若是他們再爲難你,我就去一把火,燒了那宅子,看誰還敢廢話。”

“大鬍子,我支持你。”歡顏點着頭,一副拼死一搏的樣子,“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顧若離被兩人一唱一和斗的笑起來:“何至於燒宅子,不理他們就是了,我不答應他們還能怎麼樣。”唯一有些麻煩的,不管是真的打官司,還是重開祖墳的事,顧解興說的對,將來等她也去世了,就再沒有人給顧解慶還有顧清源祭拜了。

孤零零的墳立在荒山野嶺,不管她修的多麼豪華,幾十年後終究會成爲孤墳。

她自己死了以後是燒了還是埋了,有沒有人祭拜她無所謂,可是長輩們若這樣,她便內疚不已,但凡想到顧解慶和顧清源……便就不忍。

“陳伯。”顧若離看着陳順昌,“祖墳要是不進,我們就只有另開宗祠,重修祖墳。”

陳順昌一直沉默着,聽顧若離的話,他便擡頭看着她,目光堅定的道:“要是三小姐不想被他們要挾,那就另開祠堂,那老僕就今天就做個承諾,我往後無論多少年,我陳順昌的後人,逢年過節都會去祭拜大老爺他們,將他們當做先人一樣供奉。”

“陳伯!”顧若離心頭一酸,搖着頭道,“這件事信則有,不信則無,您不要做這樣的承諾,累着後世子孫,給他們添困擾。”

沒有就沒有吧,有她在的一年,她就會來祭拜,就算不能親自來,也一定不會讓墳頭的香火斷了。

“三小姐。”陳順昌道,“當年要不是老太爺救了我一命,我不會活到今天,替他守墳算什麼,就算是死我也無怨無悔。”

“我曉得,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我還在呢,用不着您去想這些。”祭拜先祖的事對於後人來說是份懷念,可是她不能將自己的牽掛推給別人,讓別人替她承擔這份責任,“總有辦法解決的,您別說了。”

陳順昌沒有說話,老人一想到肖氏做的這件事,就恨的不行:“成,這件事我們以後再商量。往後普照寺的宅子再來人請,您就不要去了,不用和他們周旋,免得他們覺得您一個孤女勢弱,好欺負。”

“我知道。我今天本也不想去,只是他們既然來請了,就一定有事,事情不弄清楚,早晚都擺在這裡。”她嘆了口氣,道,“我去一趟衙門,找黃大人說一聲這件事。”

“老僕陪您去。”陳順昌說着就站了起來,顧若離應是,就和衆人一起去了知府衙門,黃章正用過午膳剛脫了衣服準備午睡,就聽到常隨來說顧若離來了,他忙穿了衣服迎了出來。

“打擾你休息了。”顧若離福了福,黃章擺着手道,“不打擾不打擾,下官剛吃過飯,正準備走動走動,接着去做事。”我的祖宗,您就是半夜來找,我也不敢說您一聲打擾啊。

“是!”顧若離坐下,周錚和陳順昌就站在她一邊,黃章着重看了眼凶神惡煞的周錚,心頭跳了跳,道,“縣主此時來找下官,可是有什麼吩咐?”

顧若離就將祖墳的事和黃章說了一遍:“那邊的態度很強硬,怕是大人去遷墳時有些阻礙。”

“此事你不用怕。”黃章一聽就拍着胸脯道,“這事不是他們能做的了主的,您有聖旨在手,老爺子又追封了恩德侯,他們要是攔着,您只要吩咐一聲,我就能替你將裡頭所有的墳都剷平了。”

剷平當然不可能,不過他的態度表達的很清楚。

“給你添麻煩了。”顧若離知道顧家的人奈何不了,只是,這事兒黃章在辦,她得先來打個招呼,“還有件事,若是我們這一支退出顧氏,另開祠堂的話,到時候您能不能去做個見證,往後我們這一支就和他們沒有關係了。”

沒有關係了,看他們還好意思說過繼的事情。

“行是行。”黃章有些猶豫,道,“只是這事要辦,你最好能請一道聖旨,畢竟您是女子,想開宗立祠堂,恐怕不好辦,古往今來都沒有這個先例。”

顧若離和陳順昌對視一眼,兩人來時在路上都想過這個可能,可是不來試試,總歸不死心……

爲了開宗求聖旨,將家事鬧到聖上跟前,就有些太誇張了。

那就暫時停一停,先將墳遷了,祠堂的事以後再慢慢想。

“要不然。”黃章猶豫了一下,看着她道,“要不然您想辦法過繼一個孩子到你大伯名下,由這個孩子出面,事情就好辦多了。”

莫說找不到這樣的孩子,就算找了,家裡沒有人,他一個孩子又怎麼能撐得起門庭。

“此事,我再考慮考慮。”顧若離不想過繼孩子,爲了結束一件事,又扯起一件更大的事情,等於拆東牆補西牆,到時候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她還有沒有能力去扶持這個孩子。

“好!”黃章道,“遷墳的事有我在,明兒我就讓師爺帶着人去,誰敢攔我就是和官府作對,和朝廷作對,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黃章很清楚,在這件事上他的立場要鮮明,更何況,和趙勳以及顧若離相比,普照寺的顧府毫無傷害力。

“那就有勞您了。”顧若離道謝,起身告辭,“那您忙,我們回去了。”

黃章應是送他們出去。

顧若離回到家中,和陳順昌相對坐着,兩個人心裡都不舒服,顧若離想的是和普照寺那邊了斷了,以後都不要來往,大家乾乾脆脆的沒有牽扯。

陳順昌卻是在想,依顧若離的地位,招贅一個夫婿入顧氏是最合適的了,可是,她和趙勳的關係,又快立婚約了……招贅是不可能的事情。

換做別人這話他還能開口,可是對方是趙勳。

他就是提都不敢提。

最重要的,顧若離的性子,怕是她要不願意,誰也強迫不了。

陳順昌嘆了口氣。

“奴婢有個法子。”歡顏湊過來正經道,“您和趙將軍成親以後,多生幾個孩子,讓其中一個姓顧,將來就由這個孩子繼承顧氏家業,多好。”

顧若離還沒說話,周錚就嗡嗡的喝道:“你什麼腦子,將軍的孩子那是姓趙,你以爲皇室的子嗣能輕易改成外姓。”

“啊!”歡顏被他喝的一跳,想起來趙勳是皇室的,隨即又瞪着周錚,“你兇什麼,都說是商量事情,當然是有成有不成的。你不會好好說話啊。”

周錚瞪眼,哼了一聲大步出了門。

歡顏撇撇嘴,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

“先修宅子。”顧若離決定將這件事放下來,“重開祠堂另立宗嗣現在都不行,那就不着急,只有我還在他們就不敢怎麼樣,等我百年以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百年後的事,她想不了那麼遠了。

“是。三小姐您寬寬心。”陳順昌想了想道,“四老太爺和五老太爺那邊,等過些日子可以走動一下,他們和普照寺那邊還不一樣,有的事還是能和他們說一說的。”

顧若離想到顧解興和顧解福兩個人的樣子,一點期待都沒有。

第二日顧若離去了祖墳,剛等了一會,黃章手底下的師爺就帶着工匠以及十來個差役浩浩蕩蕩的來了,見着顧若離那位周師爺抱拳道:“小的奉大人之命,今兒就破土動工,縣主可還有什麼吩咐的?”

“沒有,你們做事吧。”顧若離站在一邊望着,就看着他們放了鞭炮,上香,定穴破土,剛開了洞就看見有人朝這邊來了,領頭的男子她看着有些面熟,陳順昌就介紹道,“這是那邊二爺,您應該喊一聲堂叔。”

那就是顧清海了,顧若離想起這個人。

“你們在做什麼。”顧清海帶着十幾個家丁,往這邊一站,狠狠的瞪了一眼顧若離,對周師爺道,“都給我停手,這是我家的祖墳,誰對我先人不敬,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周師爺走過來,客氣的和顧清海抱了抱拳,道:“這位顧爺,我們是奉黃大人之命,來給恩德侯遷墳的,並沒有要冒犯顧氏先祖的意思。”

“黃大人?”顧清海也抱了抱拳,道,“這遷墳的事我們管不着,可是不經過我們宗族的同意,就想遷入顧氏祖墳,我們就不得不過問了。就是算黃大人,也要問過我們一聲吧。”

“顧爺說笑了,聖旨還在,老夫不知恩德侯的墓遷入祖墳,怎麼就要你們同意了。他是顧氏的人,又是聖上親口封的,你這麼說道理可站不住啊。”周師爺笑道,“退一步說,顧氏出一個恩德侯對你們來說可沒有壞處,你這樣攔着有什麼意思呢。”

有什麼意思?意思大了去了!明明可以有更大的利益,他們爲什麼還要這蠅頭小利。

“一個宗族有一個宗族的規矩,黃大人官位再高,也不能干涉我宗族的事情。”顧清海冷哼一聲,餘光掃了一眼顧若離,“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要是有人敢在這裡動土,那就不要怪我顧氏族人翻臉不認人,大家一拍兩散,各憑本事。”

周師爺自問識人無數,可還沒有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明明就是算計着人家的爵位,卻偏偏還拿喬說什麼宗族的事情。

周錚聽的一肚子火,他往前一站正要說話,顧若離拉着他搖了搖頭,低聲道:“黃大人說他有辦法,先等一等。”

“各憑本事。”周師爺冷笑了一聲,先禮後兵,他已經給過臉了,“那就不要怪我們大人也不客氣了。”

他話落,身後的差役就涌了上來,一副準備動手打架的樣子。

“嘿!”顧清海也是一揮手,怒道,“還想動手,黃大人這知府是做膩歪了。以爲靠着一個徒有虛名的縣主,就能保住他的官位,那咱們試試。”

周師爺哈哈一笑,盯着顧清海道:“說你們蠢,你們還真是夠蠢的。”他說着一頓走到顧清海面前,低聲道,“縣主就在這裡,你回頭去看看,她不過十四歲的年紀,顧爺你十四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恐怕還爬樹掏鳥窩呢吧。可是她呢,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卻封了縣主。就算是虛名,沒有點本事,聖上怎麼不封你呢。”

顧清海一怔,凝眉道:“她還不是靠着她那個娘。”

“說你們蠢,你們還嘚瑟了。”周師爺道,“朝堂的事一竅不通,你還敢在這裡和縣主叫板。如今就算是朝陽郡主,也是靠着她的。”

顧清海不相信,一個小丫頭,除了漂亮點什麼都不會,她總不能爬到聖上的牀上去吧……這也不可能,太后還在呢。

那還能有什麼解釋?

“這墳縣主既然要遷,我們大人就遷定了,顧爺回去勸勸家裡人,想要鬧也要弄清楚了。所謂知己知彼,你這沒頭沒腦的,只有找死的份啊。”周師爺語重心長,搖着頭道,“更重要的,理在縣主手裡,你們還真是無理取鬧。”

顧清海忍不住回去看顧若離,就看到她清清冷冷的立在人羣裡,因爲容貌妍麗所以非常顯眼,雖穿着普通打扮更是說不上精緻,可卻是有股子貴氣……

他來時一心想要給她一個下馬威的決心,就動搖了起來。

周師爺說的沒有錯,她一個小姑娘沒有點能耐,怎麼可能被封爲縣主。

顧清海眯着眼睛,神色極其的難看。

周師爺得意的笑了笑,吩咐着衆人道:“動工,別耽誤了吉時。”

顧清海想攔,可剛想說話,就聽到身後有刀聲哐當一響,他回頭過去就看到顧若離正拉着那個凶神惡煞的大鬍子,他眉頭挑了挑,決定先不在這裡糾纏,回去和肖氏商量一下。

事情到底該怎麼做。

想到這裡,他一刻都不耽誤,轉身就走。

“您剛纔就該讓我一刀把他砍了。”周錚看着走遠的一行人,怒道“瞧着就添堵。”

顧若離失笑道:“顧氏祖墳很擠,您再添一具,豈不是更擠了。”

周錚明白顧若離的意思,她其實就只是想要和那邊斷了,井水不犯河水,一點糾葛都別有,所以,能不將事情弄個複雜,就儘量簡單化。

一天的功夫,六處穴都開好了,周師爺過來和顧若離道:“後天雙日子,大人請了道士來做法事,六日後動土遷墳,縣主覺得可行。”

“一切由大人做主。辛苦師爺了。”顧若離笑着說着,又對周錚道,“周大人,您請師爺還有幾位差爺去吃酒吧,大家也累了一天,鬆歇鬆歇。”

221 保靖097 絕望177 開幕001 突發038 防己281 閒暇204 水面272 戰事072 怪病186 各利148 雖生078 挑事253 角度067 苦岸012 驚魂064 恩義036 角度202 前後277 太后171 孝子016 九針006 醫術008 奇效034 你我263 相見225 製藥209 末路203 意外112 相處081 我的036 角度066 見遇138 意外296 母親122 開業095 人心046 拜師173 當歸136 課堂006 醫術102 軍營100 漁網191 內情014 朋友167 將計047 意外200 路子035 分歧283 京城141 喜憂214 赴宴070 矛盾140 明路277 太后085 失蹤205 非友089 難料087 司醫070 矛盾236 傷亡257 懊悔089 難料103 分歧200 路子149 猶死175 故人067 苦岸195 一家205 非友134 因果186 各利072 怪病019 隱情217 鈴聲205 非友144 方法203 意外099 可以293 團聚095 人心043 反將034 你我244 故交245 歡喜200 路子237 素璋166 心急056 啓程147 瓦解248 動靜252 運籌051 問診255 各異049 楊府253 角度192 嫁妝241 凱歌295 人情062 丟臉072 怪病
221 保靖097 絕望177 開幕001 突發038 防己281 閒暇204 水面272 戰事072 怪病186 各利148 雖生078 挑事253 角度067 苦岸012 驚魂064 恩義036 角度202 前後277 太后171 孝子016 九針006 醫術008 奇效034 你我263 相見225 製藥209 末路203 意外112 相處081 我的036 角度066 見遇138 意外296 母親122 開業095 人心046 拜師173 當歸136 課堂006 醫術102 軍營100 漁網191 內情014 朋友167 將計047 意外200 路子035 分歧283 京城141 喜憂214 赴宴070 矛盾140 明路277 太后085 失蹤205 非友089 難料087 司醫070 矛盾236 傷亡257 懊悔089 難料103 分歧200 路子149 猶死175 故人067 苦岸195 一家205 非友134 因果186 各利072 怪病019 隱情217 鈴聲205 非友144 方法203 意外099 可以293 團聚095 人心043 反將034 你我244 故交245 歡喜200 路子237 素璋166 心急056 啓程147 瓦解248 動靜252 運籌051 問診255 各異049 楊府253 角度192 嫁妝241 凱歌295 人情062 丟臉072 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