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雍終於鬆了一口氣,端着茶輕鬆的喝了一口,周東卿就道:“楊兄這會兒心情舒坦一些了吧。”
“喝茶。”楊文雍舉了杯子示意了一下,道:“今日似乎沒有見到將軍,你可見到了。”
周東卿搖頭,回道:“醫局近日很忙,或許是去縣主那邊走動了。”他話落頓了頓,想到什麼,笑道:“聽說小楊大人定親了?”
“是!”楊文雍頷首道:“定了宜春侯府,這兩日就小定,若是順利下半年就能成親。倓鬆年紀也不小了,他娘整日裡着急着。”
周東卿明白,楊家定宜春侯府是因爲顏釋文寫信回家,顏夫人親自找的楊夫人,這門親事其中彎彎繞繞太多,一來,是彌補兩家前一段顏釋文和崔婧文的婚事,算是冰釋前嫌,也是表明了宜春侯府的態度。
其次,顏釋文如今隨着趙勳,人又在關在不能回來,宜春後和楊府結親,完全在情理之中。
更何況,楊倓鬆可是青年才俊。
“恭喜,恭喜!”周東卿含笑道:“屆時一定要上門討杯喜酒吃。”
楊文雍擺了擺手,笑着不提,周東卿又道:“楊先生從太醫院退下來後,聽說去了同安堂,和縣主在一起共事了?”
“是!我兄長他一直推崇靜安縣主,兩人也算是萬年之交,頗有些惺惺相惜。”楊文雍笑着搖了搖頭,想到當時在延州第一次見到顧若離時的感覺,那個小姑娘實在是了不得啊。
兩人說說笑笑,周東卿一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起身道:“時間到了,下官這就去了。”話落,在桌子上拿了本書匆匆出門而去。
周東卿現在是每三日一次給趙安申以及二皇子趙安易上課。
他徑直去了文化殿兄弟二人已在殿中候着,他上前行了禮,便直接翻了書開始講課。
趙安申聽的很認真,相反趙安易雖不好動,但手底下小動作不停,一會兒就在紙上畫了個烏龜,一會兒又折了朵話出來,自己一個人玩的很高興,趙安申也不管他,笑了笑自己上自己的課。
平日下課後,周東卿告辭,趙安申就帶着弟弟各去了坤寧宮以及鳳梧宮告辭,直接回太子府。
按理,趙安易是要住在十王府的,但因爲他年紀還小,趙安申就一直帶着他和還有大公主住在了太子府,親自照顧弟妹。
今日周東卿興致很高,多講了一刻鐘才闔上書本,上前來問道:“太子殿下可有費解之處?”
“有!”趙安申就指了幾處,聽了周東卿細細的解釋後,在自己的書上寫了註解,兩人才笑着散了,趙安申帶着弟弟先去了坤寧宮,剛到門口,就看到了四歲的趙馨柔正陪着年哥兒在院子裡玩兒,年哥兒趴在乳母的腿上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說什麼,趙馨柔就託着下巴看着他發呆。
“他什麼時候會說話。”趙馨柔望着乳孃,乳孃回道:“二公主,大多數都是要一週歲活着一週歲多幾個月才能開始說話,三皇子現在才十一個月,還要再等等的。”
趙馨柔哦了一聲,又道:“那他走路呢,什麼時候會走路。”
乳孃道:“走路一般一週歲多一些就可以了,下個月說不定就會走了呢。”
“終於能走了,我覺得我都等了很久了。”趙馨柔擺着手很高興,“年哥兒,你快點學走路吧,姐姐帶你去御花園玩,那邊的花開的正好呢。”
乳孃笑着正要說話,門口就傳來一道聲音,“二公主。”
“蘇姑姑。”趙馨柔和年哥兒揮手,“我改天再來看你哦。”她說着一蹦一跳的由女官和內侍簇擁着回了春華宮,沈橙玉迎了出來,笑着道:“怎麼樣,和弟弟說話了嗎。”
趙馨柔就一五一十的將年哥兒的事說了一遍。
“那乳孃有沒有將他放在地上踩?”沈橙玉問道。
趙馨柔搖了搖頭,回道:“年哥兒站不住的,就一直趴在乳孃的腿上流口水!”
沈橙玉眉頭就蹙了起來,看着紫蘇問道:“二公主十一個月的時候已經快要會走路了吧。”
紫蘇點了點頭。
“這個老不死的。”沈橙玉低聲說了一句,“她分明就是故意將我兒子養廢掉了。”
知道她不能生了,年哥兒就是她將來的依靠,她就故意將年哥兒養廢了,好斷她的後路。
“也不一定,您再等等看。”紫蘇勸着道:“有的孩子長的慢呢。”
沈橙玉就蹙着眉頭沒有說話,就聽到外頭小內侍喊道;“夫人,聖上來了。”
“聖上。”沈橙玉立時換了個笑臉迎了出去,趙馨柔也跑了出去,喊着,“父皇,父皇。”
趙凌就一手牽女兒,一手牽沈橙玉,笑着道:“走,跟爹爹回家去。”
紫蘇站在門口,會心的笑着,不管聖上如何寵別人,對沈橙玉的感情絕對是無人能及的。
“父皇,我剛剛去看年哥兒了。”趙馨柔笑眯眯的道:“乳孃說,年哥兒再過一個月就能走路了。”
趙凌哦了一聲,看着沈橙玉道:“時間過的真快,一晃眼年哥兒都快一歲了。”
“可不是。”她笑着說完,又道:“這生辰要不要辦?”
趙凌想了想點頭道:“此事我和祖母說一聲。”想到了一年前沈橙玉生年哥兒的驚險,“這一次趁着年哥兒生辰,朕升你做賢妃可好。”
若做了賢妃,那地位就僅次於崔婧容之下。
“多謝聖上。”沈橙玉高興的起身行禮,又道:“就怕太皇太后那邊不容易。不過她老人家要真是不同意,您可千萬不能頂着來啊。”
趙凌皺了皺眉頭,頷首道:“你只管放心,朕心中有數。”
“那就好。”沈橙玉讓紫蘇將趙馨柔帶出去,她自己貼着趙凌笑着道:“臣妾還以爲您將年哥兒忘了呢,有太子,二皇子,如今皇后娘娘肚子裡還有一位小皇子,臣妾的年哥兒夾在中間,可真是爹不疼娘不愛啊。”
“哪有的事,朕不知多喜歡年哥兒。”趙凌哈哈一下,道:“再說,你如何知道皇后腹中是個小皇子,說不定朕又多了一位公主呢。”
沈橙玉就掩面一笑,道:“怎麼會,這話可是靜安縣主親口說的,您不信臣妾,還能不信靜安縣主嗎。”
“那倒是,靜安醫術確實不用懷疑。”趙凌微微頷首,笑道:“無論男女,朕都喜歡。”
沈橙玉掩面而笑,趙凌道:“朕今日就住在你這裡了。”
“臣妾今兒不方便。”沈橙玉羞赧的道:“要不,您去德妃娘娘那邊吧,她性子靜,您要是不去她一整天都說不了幾句話。”
趙凌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你就是這樣,整日裡替這個着急,替這個想的。”說着一頓,笑道:“那朕在這裡用晚膳。”
沈橙玉就點頭應是。
顧若離從醫局出來,和各醫館的掌櫃以及大夫散了,她這才鬆了口氣和張丙中一起往同安堂去,張丙中道:“師父,那今年的杏林春會,還是按照往年的規格辦?”
“嗯。”顧若離回道:“就是換個地方,醫局前面的巷子太擁擠了,去年的時還歷歷在目呢。”
當時瘋馬的事,傷了那麼多人,要是今年再來一次到時候就沒有人敢來參加了。
所以,顧若離發了告示,想問京中可有商家願意提供場地的,沒想到告示一出去,就有許多茶館,客棧甚至於醉春樓都來回復她,說是願意出場地出銀子包辦杏林春會。
“醉春樓不行。”張丙中笑着道:“都染了脂粉氣了,到時候人家可怎麼看醫局。”
顧若離根本就沒有考慮醉春樓,她在路上辦也不能去醉春樓,那種地方太不合適了!
“顧大夫。”忽然,路邊一輛馬車停了下來,從車子裡探出一張年輕漂亮的面孔來,她看着一愣道:“聞音。”自從上一次在天香樓一別後,崔婧語和霍繁簍一樣,就在京城消失了。
崔婧語笑了笑,道:“一個多月不見,顧大夫越發漂亮了。”
原來的聞音又回來了,顧若離道:“你現在住在哪裡,和霍繁簍在一起嗎。”
“他都不和你見面,又怎麼可能見我。”崔婧語嘲諷的一笑,道:“我今兒找你可是有事想和你商量的。”
霍繁簍是離開京城了嗎?顧若離心底嘆了口氣。
“我在東便門外重開了聞音閣,一切準備妥當,就等選吉時開業了。”崔婧語含笑道:“不過,在開業前,我很願意將聞音閣借給你開辦杏林春會。”
顧若離明白她的意思,含笑道:“我要和各醫館東家商量後才能給你答覆。你的好意思先領了。”
“那我等你好消息。”崔婧語說着放了簾子,忽然又掀起來看着她,有些不忿的樣子,道:“霍繁簍爲你做了那麼多,你一點都沒有感動嗎。”
顧若離挑眉笑了笑,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便帶着張丙中走了。
崔婧語看着她的背影,許久才道:“走吧。”
“師父,您說霍繁簍去哪裡了?”張丙中咕噥道:“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顧若離沒說話,她總覺得霍繁簍就在京城,只是不願意露面所以一直藏在暗中罷了,“隨他吧,只要他自己過的好,怎麼樣都行。”
張丙中嘆了口氣,沒有再提。
她回到醫館,仁義堂的曲掌櫃就來了,顧若離迎他坐下,笑着道:“曲掌櫃忽然來,可是有事。”
“今天有人找到我,說城隍廟前面有個別院,前後四進還有個很寬敞的院子,能借給醫局。”曲掌櫃笑着道:“我就請了蔡大夫和我一起去看過了,院子確實不錯,東家正要打算翻修,所以院子裡都是平整的。”
居然還有這樣的院子,彷彿就是爲了他們籌備的一樣,她問道:“東家是誰,我們能見一見嗎,若是用人家的宅子,總要見一面纔好。”
“這個好辦,在下這就去聯絡。”曲掌櫃笑着道:“縣主您見過後再定也不遲。”
顧若離頷首道謝,送曲掌櫃出門,她轉過身就喊了孫刃來,“曲掌櫃說的那個別院你去打聽一下看看,怎麼會那麼巧的。”
孫刃應是而去,下午回來回道:“……確實有間別院,以前是位湖廣那邊的客商買的,前幾個出手賣了,現在東家還沒有露面,所以一時沒有什麼消息。但都說是位山東的商人買的,做什麼用還不知道。”
顧若離點了點頭,就沒有再問。
臨打烊前,曲掌櫃請了這位東家來,人姓胡,山東人,在京中做茶葉和絲綢生意,說是家中長子明年春闈,所以在京中買了一間宅子做住處。
聊的很順利,但顧若離沒有立刻定。
“怎麼沒有定?”楊文治和孫道同都覺得奇怪,“不是說那間宅子很合適嗎。”
顧若離回道:“還有一個月,我們還有時間準備,我還想再看看。”她有些猶豫,也沒有緣由的,反而跟傾向於崔婧語的聞音閣,她和孫刃以及周修徹一起回家,路上她和孫刃道:“你能不能跟着那位姓胡的東家。”
“怎麼了?”孫刃反問了一句,顧若離道:“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怪,可也說不出哪裡怪。”
孫刃應是,和周修徹說了一聲,立刻就走了。
顧若離回了家,趙勳還沒有回來,她洗漱後便躺在牀上看書,不知不覺睡着了,等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可身邊還是空的,不由一驚起身問道:“雪盞,昨晚七爺沒有回來嗎?”
“回了。”雪盞笑着進來,道:“七爺回來時已經是下半夜了,在外院洗漱打了個盹兒,一早又走了。”
顧若離哦了一聲,出門喊了韓媽媽,“你燉個湯裝上送衙門裡去,提醒七爺中午記得喝了。”
“是。”韓媽媽高興的應了,忙吩咐廚房去燉湯,顧若離收拾了一番去了醫館上工,孫刃回來了,道:“縣主,您感覺沒有錯,屬下昨晚跟着那位姓胡的,他並沒有回自己的宅子住,而是在東街找了間客棧住下了,屬下見他睡了,就又去了城皇廟那邊的宅子,發現那裡面有人進進出出在搬東西。”
“知道了。”顧若離點了點頭,就更加確定不去那邊了,孫刃問道:“要不要再跟一跟?”
她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我們不去那邊辦杏林春會。”
孫刃應了一聲退在了一邊。
“縣主,我出去一下。”韓苗苗理了理衣服笑嘻嘻的往外走,顧若離問道:“去找樑歡嗎,他今兒不去學堂?”
韓苗苗就回道:“不是,我和安申約了去城隍廟。”她說着,人已經一溜煙的跑了。
顧若離就沒有再管,去自己的房間裡坐下來,一位男病人被張丙中扶着進來,她請人坐下問道:“這是哪裡疼?”
“肚子疼。”來人答了,指了指自己的胃和肺,“被沐恩侯府的馬車撞了一下,疼的厲害的緊。”
沐恩侯府嗎,顧若離凝眉給他扶了脈,又請他躺下來檢查了肚子,輕輕摁了摁,問道:“疼嗎?”
“疼。”那人捂着小腹,“絞着疼。”
她又看了一遍,並沒有傷着肋骨,也沒有咳嗽和胸悶,若是疼也有可能是受到驚嚇後胃痙攣,她道:“你先喝口熱水,在這裡躺着歇會兒,稍後再看看症狀。”
那人點頭應是,一邊咕噥着道:“這種虧吃的我都沒地兒說理去。唉!”
顧若離也沒什麼好勸的,她和沐恩侯再不走動,可對方也是她的外家,只是她覺得那邊的人似乎也不是專橫跋扈的作風,倒是有些奇怪。
那人歇了一個多時辰,腹部就說肚子不大疼了,顧若離又給他扶脈確實沒什麼事,便讓他走了。
下午她先回家去,趙勳已經回來了,兩人說了幾句,趙勳道:“今日有人說被沐恩侯府的馬車撞了,去同安堂看病了?”
“是,怎麼了”她問道。
趙勳笑了笑,道:“他去順天府告沐恩侯府了。”
在醫館不還是很平靜的嗎,怎麼轉頭就去衙門了?她驚訝的道:“那現在怎麼說了,還真讓他告嗎。那人沒什麼事。”
“壓下去了。”趙勳回道:“賠了幾百兩銀子。”
顧若離哦了一聲,覺得有點奇怪,道:“那個人你查過嗎,沐恩侯真的撞他了嗎。”
“怎麼會這麼想。”趙勳讚賞的看着她,興味的道:“哪裡覺得奇怪了?”
顧若離就回道:“我也不知道,那人來的時候其實沒什麼,只說肚子疼,我查過後也沒看出什麼來,時候他就走了,走是情緒也很穩定,可轉身就去告狀了。他知道對方是沐恩侯府,那應該知道我和沐恩侯府的關係吧?”
“那你覺得這其中會有什麼原因?”他挑眉問道。
事情分兩種可能,一種是那人真的被撞了,但是車不是沐恩侯府的,第二種是那人根本沒有被撞,他不過裝裝樣子,意在挑事。
她傾向於前一種可能。
如果對方是有意挑事,那麼就肯定是要死要活的先去衙門纔對。
可他先來看病,還很耐心的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走。
這太讓人費解了。
心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她眉梢一挑想到了什麼,道:“是針對皇后娘娘的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他笑了笑,道:“萬事都有緣由,不可能無緣無故。”
顧若離應是。
第二日一早,果然有人彈劾沐恩侯府欺凌百姓,沐恩侯仗勢欺人等一干罪狀,彈劾的人沒什麼來路,就是督察員的一個普通御史,切入點就是沐恩侯府撞人的事。
方櫻聽到這件事中午就請趙凌到鳳梧宮來用膳,笑着道:“聖上,那件事是誤會,撞人的馬車也弄清楚了,根本不是沐恩侯府的。”
“朕知道。”趙凌含笑道:“這些事朕會看着辦,你自己注意身體別被氣着了。”
方櫻暗暗鬆了口氣。趙凌在鳳梧宮用過午膳,就出了鳳梧宮,看見晾在院子裡的小衣服,腳步頓了頓,都是深色的右衽袍子,還真是男嬰。
看來沈橙玉說的沒有錯,方櫻確實是知道了自己腹中懷的是男孩。
顧若離中午吃過飯關了門在房裡靠在休息了一會兒,昨晚睡的太遲,便覺得頭有些暈沉,剛昏昏沉沉的要睡着,忽然門就被人推開,韓苗苗喊道:“縣主,安申受傷了。”
“什麼。”顧若離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她道:“人呢,怎麼受傷的,傷的重不重?”
韓苗苗指了指外面,隨即趙安申就被人扶着進來了,褲腳卷在膝蓋上,就看到小腿上唄擦破了一塊皮,倒不算嚴重,她給他清洗上藥,問道:“你們去哪裡了,爲什麼太子會受傷?”
“外面本來走的好好的,忽然就有人撞了過來,幸好周大人出現的及時,要不然安申就鑽車軲轆底下去了。”韓苗苗心有餘悸的說着。
顧若離一愣,就看到周錚果然守在門外,周錚什麼時候跟着趙安申了,是趙勳吩咐的嗎。
“好好的怎麼會被撞了一下,撞的那個人呢,是什麼人?”顧若離將腿綁好,趙安申回道:“沒有,街上人多,那人一下子就沒影了。”
韓苗苗就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撿到了這個。”她說着,拿了個腰牌出來。
顧若離接過來,就看到上頭端端正正的刻了一個“沐”字。
是沐恩侯府的腰牌,她驚愕的朝趙安申看去。
趙安申尷尬的和她笑笑,道:“肯定是巧合!”
怎麼會是巧合,顧若離當然不會相信,她起身出了門,望着周錚道:“是七爺讓你跟着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