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趙馨柔又蹦又跳的和女官玩着翻繩,沈橙玉貼在窗口看着,緊緊抿着脣臉色煞白。
“我去看看年哥兒。”沈橙玉知道多說無益,霍繁簍輕輕嗯了一聲,道:“我會幫你照顧他。”
沈橙玉回頭看了他一眼,進了內殿,年哥兒正趴在牀上吃手,流了許多的口水,乳孃拿着帕子擦着,想要將他的手掰下來。
顧若離說年哥兒是先天性下肢肌肉萎縮症,這種病是治不好……
她坐在炕頭看着年哥兒,許久之後她才轉身出來。
霍繁簍依舊在,聲音也是悶悶的道:“先將命保住,等將來情況穩定以後,我會想辦法讓你看到兩個孩子。”
“不需要。”沈橙玉擺手道:“他們在宮中,怎麼也不會餓着凍着,聖上會看顧他們。”
霍繁簍就嗯了一聲。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沈橙玉在霍繁簍的對面坐下來,聲音沉沉的,“那時候你只有四歲,跟着老頭子,餓的只剩下皮包骨頭,但一雙眼睛卻黑亮有神,我立刻就知道你和別的孩子一樣。”
霍繁簍譏誚的笑了笑,道:“那又怎麼樣,還不是乞丐,還不是餓了喝水,冷了蹲牆角。我們並沒有不同,只是命比別人硬一點罷了。”
“怎麼能一樣,我們今天到這個位置,就是和別人不一樣。”沈橙玉道:“因爲生的好,我們三個人被賣去青樓,你被關在籠子裡,可不管你表面如何順從,只要看守的人放鬆你就想要逃走,最後你成功了,不是嗎。”
霍繁簍掃了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腿,“你錯了,我的腿被打斷了,被他們誣陷偷錢關在地牢裡,那三個月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常常後悔,後悔應該留在那裡,至少不會讓我吃草堆裡的蟲子,不會去扒老鼠洞,不會渴了咬着自己的手臂喝血……不會,第一次殺人。”
沈橙玉起身抱了抱他,柔聲道:“都過去了不是嗎。我們都還活着,以後也都會活着。”
“是!”他微微頷首,道:“你去找大哥,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沈橙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也好好照顧自己,那個女人心裡沒有你,你不要一頭撞在上面……我們這樣的人,不配有情愛。能活着已是運氣。”
是啊,他的確不配擁有那些,卑賤的出身,寒苦的經歷還有陰暗的令他難以啓齒的過去,他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她的光芒那麼耀眼,身邊怎麼能有他這樣一個污穢不堪的人。
他笑了笑,道:“這是我的事,我心裡有數。”
沈橙玉想說什麼,已被他擡手打斷,道:“聖上來了。明早過了子時我來接你。”
“好!”沈橙玉點頭應是送霍繁簍從側門離開。
趙凌進來時,沈橙玉正坐在軟榻上哭着,手裡還抱着年哥兒,母子二人的情形讓他看着鼻尖一酸,和乳孃道:“將年哥兒抱走。”
乳孃抱走了年哥兒,趙凌看着沈橙玉道:“玉兒,朕對不起你,沒有保護你們母子。”
“聖上,只要您知道妾身是冤枉,妾身就滿足了。今天我突然發瘋的事,還求聖上幫我查清楚……”她說着微頓,又道:“等妾身去了,還請聖上好好照顧他們姐弟,沒有了母親他們總要比別的孩子不易一些。”
趙凌抱着她,又心酸又恨,他攥着拳頭,道:“朕不會殺你,他們一個個的根本沒有將朕放在眼裡,朕早晚有一天要讓他們償還今日所受的所有屈辱。”
“是!”沈橙玉看着他,道:“您是聖上,是一國之君,如何能被別人壓制着,聖上您要振作起來,這天下是您的,是您一個人的。”
趙凌眯着,氣的身體每一處都在細微的發顫。
是的,這天下不是內閣的,不是六部的,不是趙遠山,而是他的!
“聖上。”沈橙玉道:“趙遠山勢力已經是根深蒂固,您要想連根除去太不容易。所以您首先要做的,就是自己有可用之人……用那些和他有仇的,有能力的人,只有他們能幫您。”
趙凌知道,便頷首道:“玉兒,你先去宮外住一陣子,等過一陣子局勢穩定了,我再去接你。”
沈橙玉道:“妾身已經成爲他們的眼中釘,爲了能將來和您再在一起,讓妾身做什麼都可以。妾身走了……聖上您要好好照顧自己。”
趙凌點點頭,心裡像是被刀割一樣,痛的直不起腰來。
顧若離去了同安堂,在同安堂後院的柴房內,點着一盞暗暗的燈,她推門而入和孫刃道:“將他的眼罩解開。”
孫刃應是上前,將戴韋的眼罩解開。
“果然是你。”戴韋一看到顧若離,就恨不得撲上來撕了她,他拼命的搖着椅子,只是人被綁着根本動不了,“顧氏,你這麼惡毒總有一天你會不得好死。”
顧若離在他對面坐下來,含笑道:“我活了這十幾年,無論什麼事我都問心無愧。可是戴大夫是不是這樣,就不好說了。”
“要殺要剮隨便,你沒資格評價我爲人出事。”戴韋哼了一聲,不願和她多說。
他這一輩子,就是毀在了她的手上。
“你覺得是我害了你一輩子。可是你怎麼不去想想,當年是誰挑釁在先。戴二爺砸我的同安堂,您處處爲難我,居然還爲此想要害先帝,最終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即便是今天,你若不出現後半生你我不會再見,大家各自安好,你又怎麼會被我捆在這裡。”
戴韋怒道:“廢話少說。你只要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那邊住的是我。”
“你太急切了,找了個不認識的人就想引着我們去你的宅子裡辦杏林春會,卻又處處露着馬腳。若非有意爲之,又怎麼會這樣。”顧若離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藥,在這方面大約無人能及您半分,沈夫人只喝了一口茶,就有了那樣的效果。”
戴韋的藥,包括當年先帝假死的藥,還有如今的令人失神發瘋的藥,真的是難得一見……人瘋了的那一段時間,別的都不會去做,想做的只是他在清醒時,一直心心念唸的事情,一直惦記着的事情。
那個在杏林春會上自殺的人,亦是,他早就想死,所以瘋了後第一件事就是自殺,沈橙玉呢……那兩日心中一直算計着太皇太后的事情,所以,她會當着衆人的面去說那樣的話。
很意外,卻又很尋常。
“哼!”戴韋冷哼一聲,道:“這天下製藥、醫術,無人能和我比肩!”
顧若離沒有反對,戴韋的醫術和製藥確實不可小覷。
“沈夫人已然如此,戴大人還是好好想想,後面該怎麼做吧。”顧若離起了身,道:“這一回我不會再放了你!”
她出了門,孫刃便戴韋重新堵嘴矇眼,丟上馬車送去了大理寺。
顧若離去了宮裡,方朝陽在坤寧宮的偏殿坐着臉色很難看,見她進來便問道:“都成了這樣的局面,怎麼還收手了,不弄死她留着過冬嗎。”
“娘!”顧若離坐過去,低聲道:“聖上因爲這件事已經變的歇斯底里,所以這件事點到爲止。這宮裡她可定是留不了,只要她出了宮門我們想殺她的機會太多,根本沒有必要咄咄逼人讓聖上嫉恨我們。”
今天的趙凌和往日已不一樣,所以趙勳纔在這件事半點觀點都沒有發,任由她這個當事人自己處理。
方朝陽哼了一聲,道:“那就等着看她怎麼死。”
天色暗了一下,一時一刻的過去,沈橙玉枯坐在春華宮中,望着跪在腳邊的紫蘇,問道:“魏謙呢?”
“魏公公他……被送去大理寺了,就在剛纔服毒自殺了。”紫蘇哽咽的道:“夫人,您帶奴婢一起走吧,沒有您,這宮裡奴婢留着也沒有意義。”
沈橙玉扶她起來,道:“不是我不想帶着你,而是你要留下來,幫我照看公主和皇子。用不了幾年我一定會回來的。”
紫蘇捂着臉低聲哭了起來。
門外,有個女官垂着頭拿着一封信進來,低聲回道:“夫人,方纔有人將這封信丟了進來。”
“我看看。”沈橙玉接過來,一眼就看到上面畫了一朵梅花的圖案,她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去了內殿,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
隨即高興的緊緊的攥着信,整個人就活了過來。
她迅速將信燒了,去收拾了幾件細軟裹在腰上,手腕上也添了幾個黃金的首飾,靜靜等着子夜的來臨。
時間過的很快,卻也很慢,等到子時便就有個小內侍輕敲了她的窗戶,她開了窗迅速換了一件內侍的衣服,翻窗出去,沿着小徑一路往宮門而去,宮門微微開了一條縫隙,她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的皇宮,頭也不回的鑽了出去。
宮門外停了一輛黑色油布小車,很不起眼,駕車的人穿着斗篷,低着頭沉聲道:“上車!”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想到第一次進宮的情景,想到了她來時的目標,可現在……不過沒關係,她還會再回來的,總有一天她會得到一切她想要的東西。
她鑽上了車,馬車在城中七拐八彎的從廣渠門出了城,走了一刻鐘忽然停了下來,她一愣掀了簾子問道:“怎麼……”話沒有說完,就看到車前站着四個人,黑色的布遮住了臉,但是一身的殺氣卻一目瞭然。
“你們什麼人。”沈橙玉臉色一變,他們只有兩個人,要是動手她必死無疑,對面的人根本不說話,拔刀上前,刀面泛着寒光,上來一刀趕車人根本來不及還手,就被割斷脖子倒在了地上。
沈橙玉啊了一聲驚叫,迅速往後躲,就在這是馬車四壁飛炸開,她孤零零的坐在車板上,看着圍在四周的人,擡在半空的刀,滿目的絕望,“你們是誰,爲什麼要殺我。”
“你沒有用了。”對方聲音無波無瀾,一刀砍下,她的頭如蹴鞠場上的球一樣飛了出去,咕嚕嚕的滾在地上,那一顆硃砂痣仿似染了血一般,鮮豔欲滴,點在依舊露着驚恐的雙眸之下,徐徐的在一堆枯草間停了下來,血順着草根滲入土中,悄無聲息。
那些人如來時一般,悄然而去。
“大姐。”沉黑的夜裡,一匹快馬飛奔而來,來人不等馬停就已經跳了下來,跌跌撞撞的跑到車邊,趴在車板上。
車板上有很多東西,歪在一邊的茶几,搖搖欲墜的褥墊,而最顯目的卻是那一截沒有頭顱,齊頸而斷的身軀,血流未停腥味直衝鼻尖。
霍繁簍大吼一聲抱着沈橙玉的身體,“大姐!”
身體還留着餘溫,他雙眸猩紅,緊緊攥着沈橙玉的軀體,整個人已然崩潰。
他恨,恨透了這世道,讓他們孤苦無依流離失所,恨這世上的人,險惡骯髒,讓他們如狗一樣低賤,只有不顧一切才能活下來,恨這皇朝,恨所有的一切……
他們已經那麼辛苦,爲什麼還要這樣對他們。
她自小無依無靠,從乞兒被賣到妓院,憑着自己的聰慧她逃了出來……
憑什麼,憑什麼只允許別人來傷害他們,卻不讓他們去傷害別人。
低賤的人,就要活該死嗎,就要一輩子活的像狗嗎。
他不服,他不服!
霍繁簍嚎啕大哭,他不記得他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滿心滿眼裡除了絕望別無其他。
遠處,有馬靜靜走了過來,馬背上趙勳攬着顧若離,靜靜立在路邊,她抿着脣不知說什麼,只有撇過臉去不看,沉聲道:“七爺,我們回去吧。”
“嗯。”他們沿着來時的路慢慢走着,她問道:“殺她的人,是誰?”
他們是不打算留沈橙玉,但是聖上若執意不捨得殺,那麼就只有等沈橙玉離開了京城再動手,免得將來她有一天再回來興風作浪。
可是沒有想到,她不過纔出了京城,就被人殺了。
“她沒有用了。”趙勳低聲道:“他們如同棋子,一旦失了價值便留着無用,自然要除掉。”
是誰,霍繁簍和沈橙玉是誰的棋子,那個人的手段好狠,爲他們效力那麼久,居然說殺就殺。
“那霍繁簍呢,有一天要是失去價值了,是不是也會被當成棋子丟棄?”她回頭看着他,他點了點頭,道:“看他自己的造化。”
顧若離回頭去看,月光之下,霍繁簍依舊站在馬車邊抱着沈橙玉,四周似乎隴上了一層薄霜,那麼陌生又那麼遙遠。
真實的霍繁簍是什麼樣子的,她是不是快要認識他了。
她嘆了口氣,靠在趙勳胸前沒有再說話。
趙凌站在春華宮中,看着空蕩蕩的宮殿,手中握着的是沈橙玉的信,她告訴他,她要去揚州,若是他想要找她就讓人去揚州鹽商的商會,她還叫玉兒……
走了好,走了她還能活在這個世上,總有一天他們會再相見。
趙凌渾身無力的癱坐在羅漢牀上,魏謙死了,沈橙玉死了,曾經他們三個人在應天度過的幾年時光,就算孤苦可卻很快樂。
可是現在,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趙凌捂着臉,痛哭流涕。
“聖上。”成一遞了手絹過來,他是魏謙入宮後收的徒弟,打算的是魏謙擠走蘇召接管司禮監後,他到聖上跟前服侍,卻沒有想到,他到乾清宮當差的這一天,卻是魏謙的死期。
而且,死的那麼突然,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來。
“朕沒事。”趙凌擦了眼淚站了起來,他負手走到門外,看着朦朧夜色眯着眼睛道:“朕要做一個明君,讓天下人看看,這天下是我朕的。”
成一嘴角動了動,低聲道:“聖上,太皇太后她……”
“是,要現將祖母安葬了。”趙凌想起太皇太后就心裡發恨,就是顧若離害死太皇太后,她爲了洗脫罪名就串通邱嬤嬤一起來陷害沈橙玉和魏謙,不就是想要將他架空嗎,不就是想讓他孤立無援嗎。
他是一國之君,只要他不願意,誰也不能將他怎麼樣。
趙凌大步去了乾清宮,趙安申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見他進來忙上前行禮,趙凌問道:“你怎麼在這裡,有事找朕?”
“父皇!”趙安申看了一眼成一,成一忙識趣的退了出去,殿門關上,趙安申忽然跪在地上,和趙凌道:“曾祖母的事和靜安縣主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的醫術天下人共知。那麼難的疑難雜症她都不在話下,又怎麼對這樣的區區的病症失手,還致人死亡。”
趙凌頓時沉了臉,一聲不吭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父皇,曾祖母是中毒了。”趙安申道:“就和邱嬤嬤說的那樣,就算不是沈夫人所爲,那也一定是別人,總之曾祖母不是無緣無故生病的。”
趙凌冷笑一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可能!他給的香只是讓太皇太后昏睡,不可能中毒,太皇太后也不是因爲這個死的,分明就是顧若離誤診導致的。
趙安申道:“兒臣想說的是,七叔和七嬸您應該安撫一下,表明態度。”
“你這個逆子。”趙凌上前一巴掌打在趙安申的臉上,怒道:“誰是你老子,你就這麼和朕說話,是不是朕這麼多年脾氣好到讓你忘記了自己的爹是誰了。”
趙安申的臉頓時腫了起來,他無聲的從懷裡拿了一張疆域圖出來,鋪在地上,“您看看。”
趙凌皺眉凝目去看,就看到一張圖上密密麻麻的用硃砂圈了很多地方出來,而這些地方或是要塞,或是重地要不然就是圍繞在京中附近。
他一愣問道:“這軍事佈置圖?”
“是!”趙安申擡頭看着趙凌,回道:“可並不是您的軍事,是七叔的!”
趙凌臉色大變,忙蹲在地上看那張圖,圖上標的很粗略,但是卻讓他渾身冰冷,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關在了籠子裡,他結結巴巴的道:“朕……朕怎麼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趙遠山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幾乎將京城的路都堵死了,而這些地方的兵權,都在他的手中。
“就先帝去世後,他一點一點做的,先是營州中屯衛,慢慢擴散蔓延……”趙安申的道:“起初他或許只是在防着什麼人,刀口對着的是沿海一帶,近些日子他的重點變了,刀尖已然懸在了京城上方,父皇,這把刀隨時都會落下來啊。”
趙凌噗通一聲軟做坐地上,他覺得方纔打出去的那一巴掌,就好像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父皇。您忘記了祖父和您說的話了嗎。他說這江山本就是七叔打回來的,他無意皇權,所以我們穩坐龍椅,可若他有意了呢……父皇,此時此刻您已經沒有能力和他一較高下了。”
“更何況,七叔並未做什麼。就算是靜安縣主和沈夫人有衝突,那又怎麼樣,沈夫人只不過是一個女人,您說,一個女人重要還是您的江山更重要。”
趙凌驚住,他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兒子什麼時候長大了,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些話,誰教你說的。趙遠山?”趙凌神色凝重的看着趙安申。
趙安申搖了搖頭,道:“不用別人教我,身在皇家看懂這些並不難。”
趙凌忽然將地圖揪在手裡,砸在了趙安申的臉上,怒喝道:“滾!”
趙安申起來,行了禮道:“七叔做這些,只是一個無聲的警告,他不怕您還手,他怕的就是您不還手!”又道:“您不要去動七嬸,動不得!”
他說完,行了禮退了出去,一出殿門眼淚就簌簌的落了下來。
趙凌很焦躁的,來回的在殿中跺着步子,忽然又停了下來,喊道:“成一,進去將鎮國將軍請來,就說朕有事和他商量。”
成一應是而去。
趙凌等了半個時辰,成一纔來回話,“聖上,靜安縣主生病了,趙將軍說他沒空過來,明早的早朝也不來了。”
“趙遠山!”趙凌忽然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四面楚歌,“霍大人呢,霍繁簍去哪裡了。”
成一回道:“霍大人也不在府中,聽下人說他入黑就出門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趙凌抓了茶盅就丟在地上。
他做錯了什麼,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他。
“聖上。”過了一刻成一隔着門,又道:“太皇太后她……她醒了,請您過去一趟。”
殿門嘩啦一下打開,趙凌問道:“你說什麼?”
“太皇太后醒了。”成一垂着頭不敢看趙凌,他能猜得到趙凌此刻的臉色,“請您過去一趟。”
趙凌忽然就明白過來,爲什麼顧若離根本就不慌,因爲太皇太后根本沒死,爲什麼趙勳不讓他敲喪鐘……爲什麼韓恭這幾天吃喝都不離坤寧宮半步。
原來如此……原來太皇太后早就醒了。
那她什麼時候醒的,是一早就醒了,還是剛剛醒的,她知道不知道這些事的過程,還是默許了他們來害沈橙玉!
“成一,傳朕旨意讓他速速去追沈夫人,告訴他,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否則朕要了他的命。”趙凌怒道。
成一點頭應是快步而去。
趙凌整理了衣裳去了坤寧宮。
顧若離坐在炕上託着腮發呆,趙勳給她添了茶,沉聲道:“還在想霍繁簍的事?”
“嗯。”她回道:“只是有點可惜,他那麼聰明。”
趙勳不以爲然,淡淡的道:“正如你所言,人的一生會面臨許多選擇……走哪條路也是自己決定的,他決定了今天的路,就不值得任何可惜。”
她笑着點了點頭,笑了笑,問道:“你不去宮裡,真的好嗎。”
“沒什麼不好。”趙勳回道:“他當年砸了同安堂時,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我能捧他坐上皇位,我就能輕易將他拉下來。”
顧若離看着他,握着他的手,沉聲道:“我終於明白先帝駕崩前和他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或許這世上最瞭解你的,就是先帝了。”
先帝在世時,趙勳什麼都沒有做過,安安分分的做着臣子,雖權大,卻不過天。
“他選他的路。我選我的路!”趙勳目光沉了沉,“沈夫人死的很好,有的毒瘤是時候下刀了。”
她擔憂的看着他,心裡有些不安,起身抱着他,道:“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你。”
“不支持也不行啊。”他笑了起來,道:“你可是鎮國將軍夫人,這輩子都摘不清了。”
她笑了起來,低聲道:“那能反悔嗎,我還是喜歡做我的顧大夫。”
“你試試!”趙勳捧着她的臉一通吻,“上天入地,你也逃不掉我的手掌心。”
她笑着歪在他懷裡,好一會兒才道:“明兒中午我們去宮中看望祖母吧,她老人家雖大難不死,可到底耗了不少元氣。”
那天她做急救,當時太皇太后就已經有了輕微的呼吸,就是因爲這樣她才吩咐韓恭守着太皇太后,她什麼都不說跟着吳正走的……若不然,無論是她還是趙勳,都不會那麼平靜。
她現在甚至懷疑,邱嬤嬤說的那盤香是有問題的,因爲那夜的香是趙凌點的,第二天太皇太后就病倒了。
爲了能救沈橙玉從景陽宮出來,趙凌真的是連自己祖母的生死都不顧了。
她甚至想到了先帝駕崩前,他支架被調換的線,那時候只有趙凌在牀邊,還有……還有先帝重新吃上的罌粟,會不會也是他讓人給的?
她心頭髮寒。
兩人洗漱歇下,第二日趙勳真的沒有去上朝,帶着顧若離徑直去了坤寧宮。
趙凌木頭似的坐在牀頭,臉色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