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孝之笑呵呵的坐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的趙勳,心裡樂不可支……
“京中事情多,時間很緊。”趙勳看着他,“先生還是騎馬回去的好,馬車太慢!”
吳孝之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龜裂。
將軍這是在報復他昨晚聽牆角的事,可是他是一片忠心爲主子啊,怎麼還嫉恨他了。
“老夫年事已高。”吳孝之一副垂垂老矣的樣子,“顧大夫昨天診脈,還說老夫身體不好,需要靜養,這騎馬……實在是不成。”
這裡入京雖不遠了,可一路快馬孤過去,他的一把老骨頭就要散架了。
“您好好休息。”吳孝之抱拳道,“時間匆忙,時不待人,老夫這就啓程回京,路上絕不耽誤半刻。”話落,逃也似的出了門。
“先生。”顧若離正好進來,和吳孝之迎面碰上,“您這麼着急,要出去嗎?”
吳孝之回頭看了一眼不敢惹的趙勳,擺着手笑道:“老夫要趕去京城,將軍不在的這段時間,怎麼也要穩住大局才行,責任重大啊。”話落,又道,“顧大夫,將軍就託付給你照顧了,拜託,拜託。”
顧若離點了點頭,就見吳孝之回房提了包袱,飛快的下樓走了。
她愕然的看着趙勳,問道:“你和先生說什麼了,他嚇的跑的這麼快。”
“他有急事。”趙勳神色淡淡的,一副要起牀的樣子,“我不過風寒,不用這樣躺着吧。”
顧若離沒好氣的道:“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又如何。”趙勳固執的坐起來,可到底沒有下牀,“那也是我媳婦。”
顧若離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測了體溫:“燒有點高,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她看着趙勳,目露關心,趙勳就咳咳了兩聲,靠在牀頭道,“頭暈。”
顧若離知道他故意如此,就順着他摸摸他的頭:“頭暈就該多躺着。”又道“我去看看藥抓回來沒有。”
趙勳不滿意,抓着她的手,低聲道:“有什麼可看的,他們回來自然會來找你。”
“你有話要和我說?”顧若離也沒有急着走,給他倒了茶,重新在牀邊坐下來,趙勳喝着茶,臉色舒心了一些,回道,“沒有。”
她失笑,問道:“先生說京中許多事……我一直忘了問你,太子不回來嗎?”
聖上登基都這麼多天了,太子爲何還沒有回來。
“他的妾室有了身孕。”趙勳目光動了動,“等孩子出世再回來。皇子要緊!”
顧若離愕然,這什麼理由,妾室有孕所以太子就不回京?
看來趙凌也是多情的人。
“你問這個做什麼。”趙勳不悅,立刻就想到了太后說要給她和太子賜婚的事情,“他一時不會回來。”
顧若離並不是關心趙凌,而只是單純覺得奇怪而已,她無所謂道:“隨他什麼時候回京,和我也沒有多少關係。”正要說話,蔡先安回來了,站在門口道,“東家小姐,藥抓回來了。”
“你歇着,我去煎藥。”顧若離說着要出去,趙勳就沉聲吩咐道,“你有這個時間,還不如還不如去幫我煮碗雞粥,要雞絲多點,蔥不要放!”
顧若離就凝眉看着他,道:“你現在不能吃葷。你要是想喝粥,我讓廚房給你煮白粥吧。”
趙勳不悅。
顧若離已經開門出去,在門口接了藥打開,問道:“兩副藥都在這裡嗎?”
“是。要了八錢銀子。”蔡先安報了帳,顧若離嗯了一聲,撿了裡頭的桂枝看了一眼,隨即一愣,用手剝了桂枝的外皮,並沒有剝開,她的臉色便難看起來。
“怎……怎麼了?”蔡先安滿臉驚訝,顧若離又撿了一味芍藥看了看,放在鼻尖聞了聞,道,“那不是桂枝,是蘋果樹枝,芍藥也是假的。”
蔡先安臉色大變:“東家小姐,我真的是去藥鋪抓的……”話說了一半,他就明白了,抓了顧若離手中的藥包,就道,“我去找他們。”
救人治病的藥,他們居然也敢弄假的,簡直太過分了。
“蔡伯。”顧若離吩咐道,“我們人生地不熟,若他們肯將藥換了,就不要和他們鬧。等明日走時再去官府說一聲,讓他們來處理就好了。”
蔡先安點了點頭,拿着藥包飛快的下了樓。
顧若離就側目看着依舊靠在牀頭的趙勳,想了想道:“我去給你煮粥,你等一下。”話落,就幫他關了門下樓。
她親自洗米下鍋,煨了青粥又放了一些青菜沫,小心翼翼的端着上樓。
趙勳正坐在牀頭看着信,見她端着碗進來,嘴角就勾出一絲笑意來。
“已經不燙了。”顧若離將碗端過去,“吃藥前先吃點東西墊墊也好。”
趙勳一看清淡的粥面上飄着青菜沫子,便就不高興:“不是雞絲粥?”
“我說了你不能吃。”顧若離將碗遞了遞,“只能吃這個。等病好了你想吃什麼都行。”
趙勳不看她,撇過視線。
“味道也很好。”顧若離又將碗遞了遞哄着他,趙勳依舊不悅,吩咐她做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還擅自改了他的話,顧若離就又往前送了送,“一會兒涼了不好吃。”
趙勳不理她。
“趙遠山!”顧若離將碗往杌子上一放,“你吃不吃?”
趙勳回道:“你餵我!”
“行!”顧若離就拿了調羹舀了半勺子遞過去,趙勳張口吃了。
沒事就犯病,吃個粥也非要分個高低,掌握着主動權,顧若離一臉無奈。
等粥吃完,蔡先安還是沒有回來,顧若離有些不放心,對趙勳道:“我去看看。”話落出了門,喊了蔡先安的同伴盧舟過來,“你去看一眼,他怎麼還沒有回來。”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們既然敢賣假藥,就很有可能有後臺。
蔡先安說不定會吃虧。
盧舟應是而去。
“和他們廢話什麼。”趙勳沉聲道,“直接將他們鋪子抄了。”
顧若離勸着他道:“先看看情況再說,我們都沒有弄清楚。”
過了一刻盧舟回來,顧若離問道:“怎麼樣,蔡伯人呢。”
“被那個原木醫館給扣了,說蔡大哥訛詐,還說要送官府去。”盧舟憤憤不平的道,“十幾個人把他困住了,他們還養了打手。”
顧若離還沒有說話,趙勳掀了被子就下了地,抄了桌上擺着的長劍,就道:“你在家裡,我去看看。”
“你等下。”顧若離攔着他道,“他們扣人沒有理由,你不用出面,我去就行了。”他去恐怕就直接動手了。
趙勳根本不理她,顧若離又追了幾步,拉着他道:“你打算去做什麼?”
“這種鋪子留有何用,先砸了,再通知府衙的人來清繳了。”趙勳眯了眼睛,目露冷意,顧若離就搖頭道,“我去就好了,你不能吹風,先養着!”
趙勳收了手大步出門,顧若離就怒道:“趙遠山,你給我站住。”
趙勳步子沒停,顧若離又道:“你敢走出去,就立刻給我回京城去,我也不用你送。”
腳一頓,他已經跨出去的步子硬生生的收了回來,背對着顧若離站着,顧若離正要再勸,就見他忽然轉身,啪的一聲放了劍道:“我還有信要回,給我取筆墨來。”
人已經在桌邊坐了下來。
一副我只是想起要回信纔回來的,而非因爲顧若離的話的樣子。
顧若離看着他的樣子面色也漸漸柔和下來,過去在他身邊,輕聲道:“我請周大人陪我一起去,一會兒就回來,你安心待在房裡。”
趙勳沒理她。
顧若離就笑了笑,和盧舟一起去找周錚,周錚一聽這話,立刻就惡狠狠的道:“敢扣人不放,大爺這就去把鋪子一把火燒了,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怎麼都是這種思路,顧若離由盧舟帶着,往原木藥鋪而去。
鋪子里人很多,來來往往的百姓笑盈盈的說着道:“這裡的藥便宜,要是在別處我這一副要足要六錢銀子,這裡只要五錢就夠了。”
“可不是。”有人道,“還是東家心善,寧願少賺點。”
顧若離往門口一站,左邊一個周錚,右邊是盧舟,三人甫一出現,就引起藥鋪的人注意,隨即又認出了盧舟就是剛纔要人的人,立刻就有五六個夥計擁了過來:“怎麼着,還想鬧事,你們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敢打我們鋪子的主意。”
“少給老子放屁。”周錚嗡嗡的喝道,“將我們的人放了,否則爺燒了你們鋪子,你信不信。”
鋪子裡的夥計一看就是橫慣了的,有所依仗:“燒我們的鋪子,那也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話落,一揮手吆喝道,“兄弟們,將這三個人給我扣了,待會兒一起送府衙去。”
說着,裡頭的人就摩拳擦掌的過來。
周錚大怒,拉開顧若離擡腳就將剛纔說話的夥計給踹翻在地:“敢和老子動手的人,還在他媽屁股裡夾着呢,都給老子老實待着。”
“呸!”夥計一看來人是練家子,比方纔那個人身手要好很多,他眼珠子一轉就對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那人得了話立刻跑了出去,像是喊人的樣子。
“這些外地人可真是橫。”旁邊就有百姓道,“抓個藥還能鬧事,當我們太原人好欺負的。”
別人就點頭附和着:“是啊,真是太橫了,就該報官抓起來坐牢去。”
他們說的地方話顧若離聽的不大明白,可觀衆人的神色也能猜到他們在說什麼。
“諸位!”顧若離大聲道,“我們並非鬧事,而是因爲他們賣假藥,還扣了我們的人,我們纔來說理的。”
她話一落,就聽到夥計大聲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說我們的藥是假的,我們原木在太原城數十年了,怎麼沒有一個人說我們的藥是假的。”
“是啊,我們一直在這裡抓藥,可從來沒有發現這裡賣假藥,小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又道,“你年紀小不懂,千萬不要有心人給誆了。”
顧若離目光一掃,看着夥計道:“那好,你將藥櫃裡的藥取出來,我現在就給大家辨識一下藥的真假。”又看着夥計,“你敢不敢!”
“憑什麼。”夥計目光一閃,“你懂藥真假嗎,就敢說辨別。再說,你們就是來找茬的,說的話鬼才信。”
他的話一落,顧若離就往後推開一步:“那就沒有辦法了。”她和盧舟吩咐道,“拿我的名帖,去太原府衙報官,讓他們帶人來仔細查!”
盧舟應是,忙推開圍觀的人羣跑走了。
夥計一聽噗嗤一聲笑着,一臉輕蔑的看着顧若離。
一個小丫頭,還有名帖,想唬他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周捕頭。”夥計一轉,就看到遠處走來一羣七八個衙役,立刻就笑着迎了過去,“周捕頭您來的正好,這些外地人來鬧事,還想訛我們的錢。”
他第一句就點出顧若離他們是外地人。
周捕頭四十幾歲的樣子,帶着刀,目光在顧若離和周錚身上一掃,冷笑着道:“膽子不小,光天化日居然公然鬧事,都給我帶走。”
“誰敢!”周錚刀一拔,哐噹一聲攔在顧若離前面,喝道,“誰敢動一下,老子要了他的命。”
周捕頭就啐了一口:“果真很橫。”盯着周錚,“你身手再好,能以一敵十,告訴你,給老子乖乖束手就擒,否則,這太原城你們有命進,沒命出!”
“這位大人。”顧若離攔着周錚,怕他真動手,“你一來就說我們鬧事,連查問都沒有,你何來的依據?”
周捕頭一看是個漂亮小姑娘,就眉梢挑了挑,道:“那又怎麼樣,這原木藥鋪在太原城,就受我們保護,你要不服,就去告老子。”
看來,這鋪子的後臺,這位周捕頭也算一個了。
“賣假藥,大人也不管?”顧若離看着他,周捕頭就冷笑道,“你算哪根蔥,你說賣假藥就假藥,這些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顧若離頷首,道:“大人既然這麼說,那我們就去府衙說理好了,我倒要看一看,太原府的律法到底是如何定的。”
“帶走。”周捕頭不想和他們囉嗦,抓進去一人二十大板,沒有一百兩銀子贖人,就休想從牢裡出去。
十來個衙役一哄而上。
藥鋪裡的夥計就幸災樂禍的看着他們,又將蔡先安帶了出來:“周捕頭,這裡還有一個,就是他先來鬧事的。”
“那就一起帶走。”周捕頭掃了眼被捆着的蔡先安,不可一世的樣子,“一個個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顧若離被衙役圍住,周錚着急的道:“顧大夫,不要和他們廢話了,打吧。”
他一個人就能收拾這般畜生。
“再等一下。”顧若離話一落,就聽到哐哐的鑼鼓開道聲,隨即人羣散開,就看到一頂官轎在停了下來,衆人不認識,可週捕頭一眼就認出來了,忙迎了過去,“胡……胡大人,您怎麼來了。這是小事,屬下就能解決了。”
太遠知府下了轎子,看見周捕頭就咬牙切齒的指着他:“你解決,你沒將我害死我就謝你祖宗了。”
周捕頭一頭霧水,就看着胡大人一路小跑,到人羣中來,目光一掃就看到了顧若離,上前來抱拳道:“下官胡添義拜見靜安縣主。”
“胡大人。”顧若離微微點頭,道,“一點小事,勞頓胡大人親自走一趟,實在不敢當。”
衆人譁然,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是縣主。
胡大人擺着手:“縣主回鄉,自太原路過是我們太原的榮耀,下官沒有相迎已是罪過,還望縣主不要責怪。”
“不敢。”顧若離說着,轉身看着面前的藥鋪,道,“胡大人,這家藥鋪賣假藥,我的人在這裡買了藥,我發現是假的也不想爲難他們,只讓他們給我換了真藥來,卻不曾想,理沒說成反而被他們給扣下來,若非胡大人來的及時,怕是我也要被這位捕頭大人關進牢房了。”
周捕頭早就懵了,沒反應過來,如今縣主很多嗎,他怎麼就碰上了。
“廢物,立刻給我滾回去交了差事。”胡大人回頭瞪着周捕頭,又指着原木藥鋪,“膽子不小,治病救人的藥你們也敢弄虛作假,害人性命。來人,給我將所有人帶走,藥鋪查封。”
“大……大人。”夥計也沒有想到,稀裡糊塗的就聽到胡大人要關鋪子,“大人,我們冤枉哪,我們一向奉公守法,賣的藥都是貨真價實,沒有一點摻假啊。”
“蠢貨。”胡大人道,“你可知道靜安縣主是誰?”
夥計搖搖頭,他要知道是誰,他也不敢太歲頭上動土。
“她就是顧大夫,慶陽顧氏的傳人,還是當今聖上的救命恩人,就連太醫院的大夫見到她都要尊稱一聲顧大夫!”胡大人恨不得扇他兩巴掌,“她說你的藥是假的,就是假的!”
胡大人的話一落,衆人一陣驚愕。
有人還不大清楚,就小聲問道:“這位顧大夫是什麼人。”
“當時延州癘疫,就是她治好的。以前說是霍大夫,後來才知道她是慶陽顧氏的傳人,因爲當時局勢不利,所以改名換姓了……幾個月前,聖上覆闢,就封了她做縣主。”
衆人恍然大悟。
“縣主。”有人壯着膽子問道,“我們一直在這裡買藥,他們的藥怎麼會是假的呢。”
顧若離就看了眼已經掙脫開的蔡先安,蔡先安會意立刻去鋪子裡拿了兩個抽屜出來,一個是桂枝,另一個則是野山參。
“我在京中也有藥鋪。”顧若離拿了一根包的很好的人蔘出來,“這要是野山參,大約一根少說也要一兩銀子,若吹噓的年頭多一些,怕是三五兩甚至十幾兩的價格也賣的出去。”
有人點頭,道:“我纔買的,這參他們說是三十年的,一根十六兩,比別家便宜四兩。”
“如果這是真的三十年的野山參,這個價格確實是良心價。可惜,這些不過是園參,價格也就一二兩的樣子。”她將辨別的方法說了一邊,“不但這山參,就算這種並不珍貴的桂枝,他們也是用的蘋果枝代替的,這樣的成本,他們當然可以賣的便宜。而你們呢,藥抓回去,吃了即便不出問題,可也不會有藥用的功效。”
藥鋪裡的幾個夥計聽着便已經是滿頭大汗,知道顧若離不是信口開河,而是真懂行。
衆人信服不已。
“您這麼一說,我忽然就想起來,我們看了大夫,一個傷寒吃了七八貼藥也沒有好。我昨兒還去和大夫吵,說他的方子不行。”那人說着大怒,指着那些夥計道,“原來是因爲你們的藥是假的!”
他們冤枉了大夫,不成想大夫沒錯,而是這藥鋪的要問題。
可想而知,這樣的情況,就算大夫是華佗在世,也治不好一個傷寒。
胡大人覺得被他們害慘了,縣主雖不在朝廷爲官,可人家有家世有背景啊,而且還是聖上的救命恩人,但凡她回京在聖上或着皇后面前面前提上半句委屈,那他頭頂的烏紗就保不住了。
“胡大人。”顧若離福了福,含笑道,“我不便多留,這裡的事就勞煩大人了。藥乃是病人的求生之門,若有人在這些上面做假,實在是十惡不赦不能寬恕。”
“是。是。”胡大人點頭不迭,“下官一定嚴懲這些泯滅良心的賊人。”
顧若離笑笑頷首,朝周捕頭看了一眼,轉身就走。
周捕頭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滿頭冷汗。早知道他就不來了,好好的怎麼就這麼倒黴,撞上了個縣主……
他這種人,就是十條命也得罪不起。
顧若離帶着人往客棧去,路上又換了家藥鋪抓藥,鋪子裡的夥計認出是她,畢恭畢敬的將她要的藥抓了,笑着道:“縣主娘娘,今兒得虧您,這些年我們可被原木藥鋪給害死了,卻還敢怒不敢言,您真是救世的觀世音菩薩。”
顧若離失笑,拿了藥和周錚幾人回了客棧。
“這也就您認識。”周錚哈哈笑道,“要不然,爺就要吃假藥了。”
顧若離想到了趙勳,擡頭看了眼樓上,拿着藥去後面的廚房,將藥泡上她坐了小半個時辰,才下水煎,等藥好了已經是午後,她端着藥上樓,趙勳依舊在房裡,顧若離笑着道:“怎麼沒有躺着,體溫可降一點了?”
趙勳沒接話,顧若離就將藥給他放在桌邊,含笑坐在他前面:“生我氣?”
“沒有。”趙勳看了她一眼,端了碗一飲而盡,顧若離給他倒了茶,“要不要再歇會兒?”
趙勳忽然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話還挺硬氣的,什麼叫我出了這個門就回京城去。”
“話趕話罷了。”顧若離笑了起來,湊過去抱着他的腰,笑眯眯的道,“當時不是情急嗎,再說,你生病呢這一出去又是一陣折騰,回頭病又會加重的。”
被她一抱,看着她有些心虛的笑臉,一瞬間他所有的氣都消了,摟着顧若離捏了捏她的鼻子,皺眉道:“真是無法無天了。”
“知道了,知道了。”顧若離推着他,“去休息一會兒,吃了藥睡一覺病就去了。”
趙勳被她拉着上牀躺下來,顧若離給他蓋了被子,他拉着她的手。
他覺得,談戀愛很不錯。
顧若離在牀邊坐下來,笑看着他,趙勳問道:“怎麼解決的?”
顧若離就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邊,趙勳就不贊同:“你一走,他們私下打點,不出三個月還是還了原樣,毫無意義。”
“這我倒是沒有想過。”顧若離道,“胡大人不管這事嗎,要是出了人命怎麼辦。”
趙勳就一副你太天真的樣子:“這位胡大人在太原上任已有五年,如何不知道這件事。只是民不告官不糾而已。”
“那明日走前再去一趟府衙。”顧若離凝眉道,“賣假藥的事決不能姑息。”
趙勳搖搖頭,摸了摸她的臉,寵溺的道:“不用你去,讓周錚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就好了。”
“這樣也行。”顧若離笑了起來,“還是鎮國將軍管用。”
趙勳第一次覺得,他的頭銜的作用如此大,不禁挑了眉道:“要如何謝我?”
顧若離一愣,隨即紅了臉,湊在他面頰輕輕一啄:“這樣,行不行?”
趙勳眼睛一亮,又很快恢復了鎮定,咳嗽一聲,凝眉道:“不夠!”
“無賴。”顧若離輕輕的又親了一下,趙勳就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她,顧若離笑了起來,道,“趙將軍,這樣滿意不滿意?”
當然滿意,趙勳板着臉很正經的樣子。
他雖然有些霸道,甚至有些不講理,可是忽略這些,他卻是個爽利又很有分寸的人,而且……若用心去看,他還幾分幽默和可愛。
顧若離含笑望着他……或許,他們真的可以很好的相處下去。
至少,目前看來他們的狀態她很滿意。
顧若離陪了趙勳一下午,晚上兩人又一起用了晚膳,天色很晚趙勳才放她回房。
她一回去,歡顏就哀怨的看着她:“縣主,您不在我們一整天真是無聊透了。”
“怎麼不上街看看。”顧若離一邊梳洗一邊回頭看着歡顏,“何至於困在客棧了。”
歡顏就湊過來,好奇的道:“縣主,您和趙將軍……嗯……相處怎麼樣,他沒有欺負您吧,您決定嫁給他了嗎。”
“這才哪兒到哪兒。”顧若離淡淡的道,“慢慢看吧。”
還要慢慢看啊,歡顏哦了一聲,坐在一邊想着自己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周錚果然拿着趙勳的名帖去了府衙,他回來後就一臉幸災樂禍的和顧若離道:“……他見着爺的名帖嚇的腿都軟了,滿口唸着一定嚴懲,一定嚴辦,連我走了都沒有回神過來。”
顧若離就笑着看了眼趙勳,對周錚道:“只要不留着再害人就好了,到底怎麼處理就不管我們的事了。”
衆人收拾好了上路,趙勳依舊騎馬,顧若離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身體沒事嗎,不用再休息一下?”
“上來。”趙勳伸手,“我帶着你慢慢騎。”
顧若離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趙勳下來將她抱到馬背上,自己也跨了上去,對周錚吩咐道:“直接去汾州。”
“是!”周錚應是。
趙勳就催着馬不急不慢的跑了起來,顧若離坐在前面靠在他身上,笑着道,“讓我拉着繮繩試試。”
“好。”趙勳將繩子給她,顧若離握着驅着馬,趙勳就騰出一隻手來攬着她的腰,細細軟軟的,他忽然就明白了那些人說的軟玉溫香在懷是什麼感覺,隨即又想到了顧若離的年紀,不由凝眉。
這丫頭太小了,還要再等兩年。
“七爺。”顧若離道,“要是它的跑的太快怎麼辦。”
趙勳就貼在她耳邊細細的解釋着,顧若離認真聽着:“那我跑快點,你抓緊了。”話落,一夾馬腹,馬就飛快的跑了起來,趙勳失笑,側目看着她,她的耳垂很小,嬌俏可愛的樣子,他心頭一癢便親了一下,顧若離一驚,往旁邊一讓,身體就朝一邊栽了下去。
趙勳伸手一撈,將她擺正,敲了她的頭道:“好好坐穩了。”
“這怎麼能怪我。”顧若離嗔怒道,“你老實在後面待着,我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掉下去。”
趙勳挑眉,喝道:“你是我媳婦,我想親就親,還要和你說。”
“誰是你媳婦。”顧若離將繮繩還給他,“我只是說我們試着相處,你不要混淆了概念。”
趙勳不以爲然,答應就答應了,還和他拿喬!
總之,這一趟他沒有白來,至少媳婦是定了,等她明年回京及笄後就成親。
風在吹在臉上,顧若離覺得身心舒適,習慣了在馬背上後,這樣的感覺確實很好!
晚上他們歇在汾州,趙勳又不知從哪裡找了一罈子秋露白,顧若離喝的有些暈眩回去沉沉的睡了一覺……第二日依舊跟着趙勳騎馬,兩人走在前頭,晚上歇在信義。
“這還是爺嗎。”周錚看着前頭兩人膩膩歪歪的,嘿嘿笑着,“還是顧大夫有辦法,讓我們爺脾氣都變好了。”
歡顏聽着就道:“這樣算什麼。”她低聲道,“你沒來錢趙將軍才叫絕呢……”她將趙勳的所作所爲說了一遍,“要不是認識,我可真不敢相信,這位就是鎮國將軍。”
周錚聽的目瞪口呆:“你的說是真的。”
“我還能騙人。”歡顏一臉驕傲的樣子,“他要不這樣,我們縣主能答應和他……”她想了想那個詞,“談戀愛。喜歡我們縣主的人可多了去了,隨便嫁給誰也不必趙將軍差。”
周錚一聽就不樂意了:“你這個小丫頭怎麼說話的,誰能和我們爺比,你是沒見過他在戰場上的樣子,那是以一敵百的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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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顏撇撇嘴,反正她是不信了。
“算了,你們女人家就知道兒女情長,說這些沒用的。”周錚理解,他們爺是歲數大了,想要成親,正好又遇到了顧大夫這樣特別的女子,自然就動心了,一點也不奇怪,“男人不能只看一面,懂不懂。”
歡顏不懂,對着周錚翻了個白眼:“是,千變萬化,五彩繽紛。”
“小丫頭片子。”周錚不理她,策馬繞開馬車,追着蔡先安說話去了,歡顏就放了簾子,和雪盞道,“不管怎麼說,我覺得縣主這幾天都很開心,而且,有趙將軍在,這一路我們什麼都不用擔心。”
趙勳對這一路都很熟悉,晚上歇在哪裡,每天趕路多久,什麼樣的行程他都有數。
要是他們自己,還不知道走到哪一天。
“你少說兩句。”雪盞低聲道,“縣主和將軍在一起,若是郡主知道了,定又是一場風波,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歡顏立刻就想到了方朝陽的脾氣,無奈的嘆了口氣:“還真是。”
“你回去將事情辦完,就隨我回來。修建祖宅的事,讓周錚去辦。”趙勳悠閒的催着馬,顧若離靠在他身上咬着蘋果,搖頭道,“不行,這件事我要親自做。”
趙勳不高興,將她的臉掰過來,就見她嘴角沾了塊碎屑,想說的話立刻拋在了腦後,捧着她的臉就親了下去,顧若離一驚推着他道:“這樣很危險。”
趙勳意猶未盡,只碰了脣便被她推開,就擰着眉道:“有我在,何來危險。”話落,託着她的後腦勺,又吻了下去。
他的吻很生澀,霸道的攥着脣,撕磨舔舐,顧若離失笑便微微張開嘴,趙勳一點即透,舌頭長驅直入……
吻了許久,他越發熟練起來,顧若離卻是憋紅了臉,趙勳才依依不捨的鬆開,一臉的滿意的看着她,讚賞道:“就該這樣。”
就該哪樣啊?
顧若離無語,踢了他一腳,道:“知道了,你好好騎馬。”得虧這一路沒有人,要不然他們就真的傷風敗俗了。
趙勳忍着,眼中滿是歡喜。
這樣,很好!
幸好他追來了,要不然就沒有今日。
說不定這小丫頭就成了別人的,但凡想到這一點,他心頭便悶悶的,將顧若離箍在懷裡,一夾馬腹又跑了起來。
“今天風大,你跑的太快我就落了一臉灰。”顧若離捂着臉,趙勳就停下來,抱着她原地轉了個身面對面坐着,按着她的臉在懷中,“這樣就好了。”話落,單手抱着她的腰,催着接着趕路。
顧若離貼在他的胸口,好像世間萬物都靜止了下來,只有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響在耳邊。
好像不管什麼事,只要有他在,就一切都成了順手拈來,不用她費神。
原來,有男友是這樣的感覺。
“趙遠山。”顧若離也環着他的腰,靠在他懷裡,笑着道,“你要乖一點啊!”
趙勳本來是滿意的,一聽她的話,就問道:“何來我乖一點?”難道不是她乖一點。
“我們都乖點。”顧若離擡頭看着他,都乖一點,互相遷就一點,就能長久的走下去了……
趙勳搖頭,女人就是這樣,整日想一些有的沒的。
顧若離顛着覺得很舒服,就閉着眼睛悶在他懷中,不過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發睏,愜意的開始打盹……趙勳低頭看她,她像只貓一樣乖巧的膩在他懷裡,沒了睜開眼時的冷靜從容,此刻只有溫順可愛。
他手臂不由自主的樓緊了一點,放慢了馬速。
“爺!”周錚從後面追了過來,飛快的撇了眼顧若離,不敢多看,就垂着頭回道,“先生已經到京城了,說去年雪災多處困苦的連春種都無力支撐,諶閣老上折,想從戶部劃出六百萬兩的款,撥給兩府兩州,聖上同意了,可戶部張大人不敢動,所以先生一到京中,他就去找先生,和您請示。”
“六百萬兩,兩府兩州!”趙勳凝眉,嘴角冷冷一笑,“寫信給先生讓他告訴張繼業,既是要種,那就給種子,派專員去這四處,派發到戶!”
不過兩府兩州就敢要六百萬兩,這個諶閣老胃口可真不小。
周錚應是,趙勳又補充了一句:“我記得前科進士孫能亦如今在戶部觀政,讓先生和祝升邈說一聲,此人表現不錯就調去工部,做什麼職位讓他看着辦。”
孫升邈是左都御史孫章孫大人的表字。
他在賑災上駁了諶閣老的面子,所以就以升他學生爲安撫,可又沒有和吏部打招呼,而是繞開和左都御史提了這件事。
左都御史是做什麼的,那是糾察百官的,三年一審,一個左都御史和吏部尚書,就捏住了朝廷所有官員的命脈。
周錚當然跟不上趙勳的思路,可隱隱約約是明白的,趙勳是好像是在暗示孫章注意諶閣老此人。
也不着急,慢慢查。
周錚應是,又看了眼顧若離,見她已經醒了,便尷尬的笑笑,道:“顧大夫!”
趙勳凝眉掃了眼周錚,周錚立刻乾乾的笑笑,勒住了馬,目送趙勳和顧若離漸漸走遠。
爺也真是,他就打個招呼而已,也不行了。
他好歹和顧大夫也是朋友。
趙勳低頭看着顧若離,語氣立刻便柔了下來,一改方纔冷漠的樣子:“吵醒你了?”
“沒有。”顧若離搖頭,周錚來時我就醒的,她擡頭看着趙勳,笑道,“只是這樣舒服,便賴着不想起來。”
趙勳笑了起來,將顧若離抱在懷裡:“那就再靠會兒,不着急。”
顧若離嗯了一聲,貼在他胸口,懶洋洋的走着。
到綏德時連着下了三天的雨,他們就留在客棧中,趙勳拉着顧若離下棋,看着她道:“你的棋誰教你的,太臭。”
“我父親。”顧若離收拾棋盤,“他教的很好,是我學藝不精。”
趙勳就似笑非笑,顧若離丟了顆棋過去:“趙遠山,你在笑話我父親嗎。”
“老泰山,不敢笑話。”趙勳接了棋擺在棋盤上,顧若離瞪了他一眼,“誰是你老泰山,沒臉沒皮!”
她的樣子是平時沒有的,嬌俏可愛,趙勳看着心頭一熱,便抓着她是手拉着他過來,顧若離不願意:“好好下棋,不要動手動腳的。”
“我自己媳婦,怎麼就不能。”趙勳不讓她跑,就起身將她摟在懷裡,顧若離紅了臉擡頭看他,趙勳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道,“我想親就親,想抱就抱。”
顧若離將臉埋在他懷裡不起來。
趙勳就託着她的臉,將他剝出來,低頭尋了脣吻了下去。
顧若離心頭一軟,就環上她的腰,趙勳索性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這樣低着頭彎着腰太累了。
“爺!”周錚在外頭敲門,“晚膳好了,什麼時候用膳。”
趙勳的動作一頓,臉色驟然冷了下來,顧若離推開他笑了起來:“好了,我肚子也餓了。”
他也餓了,趙勳死死盯着她。
顧若離也不是孩子,他的眼神她看得懂,忙站了起來笑着道:“我又不是周錚,你少給我擺臉子。”
“我怎麼不能。”趙勳拉着她,又在她嘴角親了親,顧若離輕輕笑了起來。
覺得趙勳有時候很有趣。
五月底的時候,大家走走停停一個多月,終於過了清澗往延州去,走在熟悉的路上,離家也越來越近,顧若離也不由激動起來,掀了馬車的簾子看着趙勳:“七爺,上次落崖的地方在哪裡?”
“往北走十里。”趙勳挑眉道,“你想去看看?”
顧若離想了想,搖頭道:“還是算了,我們先去延州吧,楊前輩還在等我們呢。”
趙勳頷首沒有再說。
“前面怎麼那麼多人。”快到延州時,蔡先安突然指着前面喊道,“是有什麼人來,還是趕集?”瞧着不像是集市,也沒有商販。
數百個人,就這麼站在路邊,朝這邊翹首看着。
“我看看。”歡顏也好奇的探了個頭,“把路堵了,不會是山匪吧。”
她話落,就看到對面有人興奮的朝這邊揮着手,喊着道:“霍大夫……霍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