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顧若離凝眉看着他,語氣並不好。
霍繁簍恍若未覺,一如早前那樣笑眯眯的:“這裡說話不方便。”話落,拉着顧若離去他落腳的軍帳。
顧若離站着沒動。
霍繁簍嬉笑着鬆了手,自顧自的先進去,她隨在其後。
顧若離進門,就看到他懶洋洋的坐在在地榻上,被子上排着七八根細長的雞骨,朝她笑道:“給你留了一半!”一副我很夠朋友的樣子。
“就說這件事?”顧若離轉身就走,霍繁簍追過來笑眯眯的道,“一會兒我給你送去。”
“怎麼!”顧若離回頭看他,“不怕我暴露醫術斷了你的盤算,引來殺身之禍?”
霍繁簍哈哈一笑:“我只知道你要不暴露,我纔有殺身之禍。”話落又道,“說起來,你真能治?”他已經想好今晚怎麼帶顧若離逃走了。
顧若離沒理他,轉身出門。
霍繁簍眉梢一揚,輕輕笑了起來,用雞骨頭在地上寫着什麼,又不耐煩的道:“怎麼都是這麼難寫的名字。”
顧若離只覺得渾身穢氣,她撇了眼聚在一邊的大漢們,拐彎朝湖的另一邊走去,剛到湖邊站定,周錚就過來攔住她:“姑娘,回去!”
顧若離不想解釋:“我若逃,你沒自信追上我?”
周錚嘴角抽了抽,尷尬的道:“我有。”又搖頭,“但是湖邊你還是不能留。”
顧若離抿着脣和周錚僵持着,周錚只覺得這個小姑娘的眼神犀利沉寒,讓他心虛發慌,怎麼現在乞丐都這麼有城府了?
就在這時,靜逸的湖面傳來嘩啦一聲。
顧若離聞聲轉頭,就看到有個男人赤身從湖底鑽了出來。
那人長髮溼漉漉貼在腦後,寬肩細腰,身材高大健碩,驀然轉身猶如一幅極美的潑墨畫卷,在晚霞中仿若是從天而降,披上了一層金光。
而他的面容,一般融在陰影處,眸若寒星,氣質凜然,另一半在餘暉之下,劍眉飛揚,薄脣微抿,剛毅俊美!
“姑娘。”周錚飛快的擋住顧若離的視線,雖說顧若離是小姑娘,可那也是姑娘啊,看見男人赤身裸體的怎麼一點都不慌張?周錚心頭腹誹,面上擠出一絲還算親和的笑容,“非禮勿視。”又覺得這話他對一個姑娘說出來,太奇怪了,便尷尬不已。
“沒看到什麼。”人的軀體,她見得太多了,縱然美也不至於讓她失了神,“既如此,我稍後再來。”便轉身而去。
周錚看着顧若離的背影,才發覺自己暗生了冷汗,這個姑娘脾氣比他們爺還要怪!
“爺!”周錚悻悻然摸着鼻子,將衣裳遞過趙勳,趙勳披上衣裳,目光亦是從顧若離身上收回,漫不經心的道,“女大夫?”
周錚點頭:“她斷定能治好胡立的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又道,“不過脾氣古怪是真的,居然還將陳陶兌走了。”
“先生既信了。”趙勳負手往回走,溼長的頭髮垂在腦後,隨着墨綠的衣袍翻飛,隨風落了畫卷,“且看看吧。”
“是。”周錚忍不住和陳達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露着好奇。
顧若離進了軍帳,方本超和劉大夫就迎了過來,兩人都存了滿腹的好奇和求知。
顧若離見傷者還沒有轉醒,便和劉大夫道:“可否將您的針借我用用?”
“可以,當然可以。”劉大夫毫不猶豫的開了藥箱取針盒,顧若離撥開,就看到裡面整整齊齊擺了幾十種金銀針具,她笑了起來看着劉大夫道:“劉大夫也擅鍼灸?!”
古針分九種,大小長短對症皆不相同,尋常大夫都會配全,但如劉大夫這般講究的卻是少見。
“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劉大夫被顧若離說的面頰微紅,“倒並非在下專擅!”
顧若離在醫學院時學的是內科,所以對外科和鍼灸只有略知,但此時的大夫不同,但凡學醫,自藥材種植辨識,炮製,煎熬,等等相關都要經學一遍,所以她這十年跟着顧解慶,幾乎是從學徒開始,分門別類的將中醫系統的學了一遍。
不過,對針灸她依舊算不得擅長,若有疑難雜症她斷不敢胡亂用針。
“這針好。”顧若離讚賞不已,卻也想起來現代研製的新九針,比起劉大夫手中的要更加精妙一些,若是以後還能將同安堂重開,她會試着將新九針做出來。
“這樣的針在下也有。”方本超不甘示弱,不就是針嘛,有什麼稀奇的,他鋪子裡好幾百套,“霍小姐若是喜歡,在下這就回去取來送您。”
顧若離眉梢一挑,這個便宜她還真的想佔:“這……多不好意思。”她是知道方本超惦記她剛纔開的方子,她本來也沒打算保密。
“都是自己人,霍姑娘太見外了。”方本超頓時樂了,先打好關係,等要求看藥方時,她就不好意思拒絕了。
顧若離找到曲池穴和血海穴下了針,一邊觀察傷者的臉色,不由暗暗僥倖,若他真被陳陶截肢了,這樣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往後就是殘疾了,對於軍人一條腿幾乎等同於生命啊。
她覺得,若是讓他自己選,他很有可能寧願死也不會截肢求生吧。
陳陶進來時,便就是看到這樣一幅畫面,小姑娘沉靜的捻着針,而方本超和劉大夫一左一右低眉順眼的伺候着!
江湖騙子不分老少,事還沒成就知道擺架子了,陳陶將一袋子的藥甩在地上,冷聲道:“你的藥!”話落,頭也不回的走了。
“嘿,怎麼說話的,誰的藥?!”方本超暗暗啐了一口,對着顧若離道,“霍姑娘別介意,有的人就是心胸狹窄。”
顧若離笑笑,取了一劑出來,又仔細翻開來檢查了一遍:“我去煎藥,勞煩兩位照看。”又指着傷者腿上針對劉大夫道,“時間到了麻煩您取下來。”
劉大夫點頭應是。
顧若離拿着藥包出去,在軍帳的側面找到了臨時搭的竈臺,竈臺邊擺着藥罐,她取了水將藥浸泡起來,便回頭對着簡陋的竈臺發呆。
柴,火石,都很齊全,可是她就是不會將兩項合在一起用。
她坐了好一會兒,將柴塞在竈膛裡,手忙腳亂擦着火石湊上去,不一會兒就濃煙翻滾嗆的她咳嗽連連,就是不見火躥出來。
被薰的受不住,她不得不捂着口鼻跑開,剛跑了幾步便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她慌手慌腳的揉着眼睛,也看不清來人,忙道:“對不起。”
“烽煙報信?”忽然,頭頂上傳來一道沉悶的聲音,不含一絲情緒,顧若離一愣擡頭朝那人看去,煙霧濛濛她一睜眼眼淚就順流了下來。
在和她開玩笑?可這聲調也太嚴肅了,顧若離擺着手道:“我不會生火。”又道,“能不能幫我一下。”
那人並未上前,而是道:“陳達!”
“爺!”陳達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跪在地上,“屬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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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冷冷的道:“生火。”話落,人便走了。
爺?此人就是驍勇將軍趙勳?
顧若離立刻朝他看去,可惜趙勳走的很快,轉眼就進了自己的軍帳。
“是!”陳達應是,立刻蹲下來三兩下就起了火,指着竈膛和顧若離道,“姑娘若不會,下次記得請人幫忙。”便將火摺子遞給顧若離。
“謝謝。”顧若離尷尬不已,笑着道謝。
等架上藥罐,大火煮着,她望着四頂靜悄悄立着的軍帳不由皺了眉。
此刻四周一個人都不見,更沒有所謂的崗哨守衛,但她就是相信,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定有人正盯着她。
趙勳爲什麼在這裡?這裡是進京的要道,難道是受了聖上的傳召?
既是傳召,爲什麼又不急不慢的在這裡紮營?難道僅僅是因爲有人傷重?!
那天晚上吳孝之去顧府,是爲了求醫,還是說那場火和他們有關?
想到這裡,顧若離禁不住顫慄,她細打量過,這裡加上吳孝之約莫有十七個人,個個都非普通人,若他們真的對顧府下手,莫說一場火便是滿門屠殺也不費吹灰之力。
許多疑問翻騰着堵在腦子裡,顧若離頭疼欲裂,但不管怎麼樣,這個機會她不想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