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都是二丫來送的飯。
她擺了飯菜也不走,端着椅子坐在一邊,直勾勾的盯着趙勳看。
趙勳神態自若,倒是顧若離實在不好意思,提了自己的那份:“你們聊,我去房裡吃。”話落,一刻不停的回了自己房裡。
趙勳看着顧若離的背影,眼中蘊着笑意。
“趙公子。”二丫趴在桌子上盯着趙勳,“你是京城人嗎?成親了嗎,家裡都有哪些人?”
趙勳吃相很斯文,修長的手指捏着筷子,樣子賞心悅目。
“趙公子。”二丫沒等到他的回答,不由拖着凳子移近一點,“你是京城人嗎?”
趙勳放了碗這纔看向她,幾不可聞的頷首。
二丫高興的雙頰緋紅,激動的道:“你想不想留下來,就住在我們村裡?”又道,“只要你留下來,村裡的兄弟們就會幫你蓋一座房子,你再開兩畝田,每年年底的時候還有銀子發,比在外面奔波好了。”
二丫給他添茶,希翼的看着他:“這世上可再也找不到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
“是很好!”趙勳漫不經心的靠在椅背上,擡眸看向二丫,“多謝姑娘邀請!”
“你同意了?”二丫激動的伸手過去,想要拉趙勳的衣袖,“你真的同意了啊,那我去和老大說,讓他放你出來!”
趙勳未動,眸色卻漸冷,面無表情的撇了她一眼。
二丫伸了一半的手,戛然頓住:“趙公子……”心頭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顫,手瑟縮着的收了回來。
她自從第一次送飯來和他說話,他親和的誇她手藝好,她就覺得趙勳是個溫和好脾氣的人。可方纔那一瞬間,他所流露的冷凝,實在太駭人了。
二丫捏着手看着趙勳,眼底滿是委屈的紅光。
趙勳看也不結案她,負手而去。
這纔是他真正的樣子嗎?
二丫追出去,就看到趙勳正立在院中和那個容貌醜陋的大夫說着話,容色絲毫不見方纔的冷凝。
他……不會喜歡這個醜大夫吧。
怎麼可能,她長的這麼好看,比這個醜大夫美了不知多少。
“趙公子!”二丫大步出去,擠在趙勳和顧若離中間,鼓作勇氣,“你留下來好不好?”留下來她就會嫁給他。
趙勳沒有看她,而是望着端着碗發呆的顧若離:“我與霍姑娘一起進來的,自然同進退,姑娘不如問她的意思吧。”
二丫轉身,瞪着顧若離。
顧若離愕然的去看趙勳,後者負着手正自在閒適的看着遠處的風景,好像真的什麼事都能讓她決定似的。
拿她做擋箭牌,顧若離望着二丫眉梢微挑,道:“姑娘,我們是俘虜,不是你說讓我們留下就可以的,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我會去和老大說,這事你不用管。”二丫被顧若離看的面色發緊,撇過臉去,“你不用謝我好意,我又不是對你的。”
顧若離微微一笑,撇着趙勳咳嗽了一聲,道“要是這樣,那我勸你一句,趙公子已經成親了,孩子都有好幾個,就算你願意嫁給他,趙夫人也不定會讓你進門。”
趙勳有二十了吧,這個年紀成親生子很正常,顧若離理所當然的這麼認爲。
“你說的是真的?”二丫愣住,她沒有想到這事。
顧若離很真誠的點了點頭。
趙勳眉梢微微一動,餘光看了眼顧若離,她一臉的認真,半分開玩笑敷衍的意思都沒有。
這小丫頭是故意的吧。
“怎麼會這樣。”二丫慌了神,回頭一把拉住趙勳的衣袖,“趙公子,你成親了?”
趙勳面色冷峻,沒有要否認的意思。
二丫瞬間紅了眼睛,指着趙勳:“你……你爲什麼不早說!”話落,一跺腳跑走了。
顧若離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發怔,身後趙勳波瀾不驚的聲音響起:“幾個孩子?”
“啊?”顧若離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道,“趙公子難道沒有成親?”
他很老嗎?趙勳揚眉。
晚上,二丫沒有再來,換了個男子送飯,顧若離將飯菜提去正廳開了食盒,比起前幾天的豐盛,今晚都是清湯掛水的青菜豆腐。
顧若離擺好,去敲趙勳的門。
兩個人對面坐着安靜的吃着,顧若離吃好放了筷子,沉默了一刻道:“下午的事……我不該信口開河,對不起!”
“嗯?”趙勳擡眸看她,顯然沒有料到顧若離會這麼認真的向他道歉。
她沒有必要道歉,也不需要這麼正式。
不過,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倒也正常。
顧若離頷首:“沒有問清我就信口開河說你成家了,抱歉!”
“無妨!”趙勳也放了筷子,看着她,“你多大?”
顧若離一愣,想了想不確定的道:“十一。”還有幾個月就十二了。
這個年紀,換做別人還什麼都不懂,她卻已在外行醫問診,且醫術還頗有造詣,已是不簡單,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
顧若離收拾了碗筷放在食盒裡提到門口。
正欲轉身,餘光卻瞥見有個人正蹲在牆角,她一愣定睛去看。
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個孩子正蹲在地上,穿着件薑黃的短褂,但褂子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泥巴印,瑟縮着。原本應該清亮的大眼睛,此刻卻無神的癡癡的看着她,口中不知唸叨着什麼,喃喃自語。
是那天她進村時見到的那個孩子,容貌很清秀,但可能因爲飯食不定,人顯得又瘦又黃,沒有精神頭!
“槐書!”不等顧若離說話,守門的馬匪已經發現了他,哄着道,“快回家去,你爹爹在找你呢。”
被稱爲槐書的孩子依舊原地蹲着,一動不動的盯着顧若離。
那幾個馬匪也不由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顧若離,以爲槐書被顧若離奇醜的樣子吸引,不由道:“一個醜丫頭有什麼好看的,快回家去。”
槐書還是不動。
“小朋友!”顧若離也朝他招了招手,“你過來讓我看看好不好?!”
槐書歪着頭,眼睛渾濁,目光無焦,顧若離知道他並非在看她,而是眼神放空成呆滯狀罷了!
“你做什麼。”守門的其中一個馬匪不悅道,“沒你的事,回去!”
她很想給這個叫槐書的孩子號號脈,這麼小的年紀,連人生都沒有開始,太可惜了。
“讓他過來行不行?”顧若離和馬匪打着商量,“我是大夫,想給他看看,或許能治好呢?!”
四個馬匪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繼哈哈笑了起來,其中一人道:“二當家把他當命根子,這一年吃藥跟吃飯似的,還去合水找過黃半仙,他都沒治好,你也敢在這裡大言不慚。”
黃大夫,難道就是她遇到的那位?!
“不一定。”顧若離解釋道,“各個大夫用藥不同,心境不同,或許我可以呢。既然有機會總要試試吧!”
那幾個馬匪顯然不想和她多說什麼,其中一人過去將槐書抱起來,衝着這邊喊道:“我送二當家的家中去,你們看緊了!”
“去吧。”他們點着頭,又回頭衝顧若離揮手,“快走,快走,別再這裡添亂!”
顧若離看着不斷走遠的槐書,無奈的嘆了口氣!
“想給他治病?”忽然,趙勳的聲音響起,她循聲回頭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側,面無表情的望着槐書,“他們也不會因此而放你出去。”
在醫術上,她從來不會存功利心,顧若離搖頭否定道:“只是覺得一個孩子,太可惜了!”
你也是孩子!趙勳的望着她,語氣輕柔:“治司璋形勢所逼,此一人你就算救了,也不會對形勢有所改變。”
“沒有別的原因,我只是想試試而已。”因爲身高差,她不得不擡着頭望着他,看的久了有些累,便退了兩步,“你覺得我不應該給他治病?”
趙勳揚眉,微微頷首:“敵我對立,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