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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黃章呵斥毛根,“公堂之上豈容你胡言吵嚷,”又道,“他當時開膛時你們又在何處,爲何不攔着他?”

毛根就回道:“大人,我們攔不住啊,而且他說的信誓旦旦,說只有開膛我父親才能活。我們也不懂這些,所以就任由他去了。”

“可是這樣?”黃章問岑琛。

岑琛回道:“大人,當時他們是同意了的。不過,人確實是死了,不管什麼原因,我都推脫不了責任。該怎麼治罪,聽由大人發落。”

黃章暗暗點頭,這個人倒是拎的清,他看向毛根正要說話,就聽到堂外跟着岑琛來的朋友就道:“大人,就算岑大夫不開膛,病人也是必死無疑,他摔斷了肋骨,又破了脾臟大出血,要是不管他活不過一天,大人,這怎麼能算岑大夫殺人呢。”

黃章聽着一愣看向岑琛問道:“可是這樣?”

岑琛點頭:“當時病者情況危急,若不開膛放血,不出一個時辰必死無疑。”

黃章正要說話,忽然周錚從裡頭走了出來,站在一側低聲道:“縣主的意思,大人可以請大夫或者仵作來,檢查死者的身體。”

“是!”黃章應是,立刻就道,“去請仵作來,勘驗屍體!”

毛根並不反對,可聽黃章的態度不太對,他回道:“大人,我父親就算病情危重,可岑琛的責任也不可推卸,他若不開膛,誰知道換了別的大夫來吃藥鍼灸排血就沒有生機呢。”

“廢話!”黃章喝道,“所以纔要驗屍。”

顧若離打量着岑琛,這麼近看,才發覺他滿眼血絲,非常狼狽。

不知道,他是第一次動手術,還是以前就曾經做過並且成功過。

岑琛也感覺到屏風後有人,方纔也正是屏風後的人請黃章驗屍的,看來,此人對醫術也頗有研究。

難道對方認同他的手法嗎?

不會的,沒有人認同他。

歇了堂,過了一會兒,衙門裡的仵作和外頭請來的一位大夫都被召了過來,仵作抱拳道:“大人,驗屍血腥,可要移去停屍房?”

“不用。”黃章也不想看,可難保顧若離不想看,“都是見過生死的人,何懼血腥。就在這裡驗。”

仵作應是,讓人將擔架擡着進來。

白色的布被扯開,縱然見過各式各樣血腥的差役皁隸們也紛紛轉頭過去不看。

黃章心頭翻騰,頓時移開了目光,擺着手道:“快驗。”

“呀!”歡顏捂着眼睛,“肚子居然真的被剖開了,好可怕。”

顧若離卻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望着,屏風的縫隙很小,她看不清,只能看到那具屍體的腹部有一道豎切的傷口,傷口原先應該是用紗布包裹的,但此刻紗布已經不在,所以那刀口便清晰的落在衆人眼前。

約莫兩寸,皮肉外翻,翻開的皮肉有些發白腐爛的樣子,因爲隔得遠她看不到內臟,但是刀口的位置還算準確。

沒有縫合,只用紗布包裹着,在這樣炎熱的天氣,傷口很容易潰爛感染從而引起敗血症一類併發症……這樣若能存活,只能說明病者的命大,而非大夫的水平高。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列手術是顧若離來這裡十幾年後,第一次聽到並且親眼所見。

她有些激動。

“怎麼?”趙勳看着仵作在驗着傷口,而那位大夫則不停的在一邊乾嘔,他轉頭看着顧若離,“這樣的傷口切開,有可能活下來嗎。”

顧若離搖頭:“可能性很小。”她坐了下來,低聲道,“傷口沒有縫合,術後環境太過惡劣。”

趙勳打量着她,她能說出這番話來,即便她不會開膛,但肯定比岑琛要懂的多。

他忽然很好奇,她在顧府的那十幾年,顧解慶都是怎麼教她的,而她,又是怎麼過來的。

這麼小的年紀,在醫術上如此老道,所知所懂都要遠遠高於普通大夫,這不是一句簡單的神童就能做到的!

好奇的同時,他又有些得意,好在這樣奇怪又出色的姑娘,將來會是他趙遠山的媳婦。

“大人。”仵作驗完了屍,又將白布蓋上,將此人的全身的傷都說了一遍,着重道:“……而致命的傷,應該是左邊斷掉的兩根肋骨,肋骨扎破了脾臟而引發出血造成的。”

白布蓋上,黃章重重的鬆了口氣,看着仵作問道:“那你認爲,若不開膛此人能不能活?”

仵作雖對人體瞭解通透,可畢竟不是大夫,他朝一邊臉色慘白的大夫看去,回道:“此事小人不敢妄言。”

“你說。”黃章就看向那個大夫,大夫忍着噁心,就回道,“若真是肋骨折斷戳破了脾臟,病者就會立刻死亡,鮮少有存活的。”

這要是能治好,可真是世間奇聞。

黃章聽着微微點頭,看向岑琛:“你當時也是這麼判斷的?所以決定給死者開膛放血?”

“是!”岑琛回道,“只有放了血,將肋骨歸位固定,待脾臟長好人就能活了。”

不等毛根反駁,一邊的大夫聽不下去了,指着他道:“岑大夫,你真是瘋了,平日裡和我們說說也就罷了,你怎麼真的能給人開膛剖肚,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岑琛沒有說話,他們不懂,他不想白費口舌。

“大人!”毛根激動的道,“他明知道開膛後我父親活不了他還這麼做,作爲一個大夫,他就是失職。而且,就算別的大夫說我父親活不了,可誰又知道,要是不開膛我父親就真的會死呢。”

這就是在狡辯了,黃章從來就不怕別人腳邊,他就盯着毛根看,問道:“少廢話,說你想幹什麼。”

“殺人償命。”毛根義正言辭,“要不然就賠一百兩銀子,作爲賠償。我父親年紀並不大,家中的田地都是他在做,如果他沒有了,這些損失無法估計,而且,我兄弟三人都未成親,不過幾日的功夫,我們就成了無父無母的人,往後誰還願意嫁入我們家,這損失也要這個庸醫賠。”

按黃章的意思,毛根的話並不過分,如果他們不追究,那麼就讓岑琛賠錢,如果追究,就依法坐牢,雖不至於償命,可十來年的牢獄是跑不掉的。

“岑琛,你是什麼意思?”黃章看着對方,問道,“他讓你賠一百兩銀子,你若是願意賠,那此事就這麼了了,畢竟你開膛破肚有違醫德,賠點錢並不過分。”

岑琛跪着,回道:“大人,小人沒有一百兩,家資合計不過十幾兩,願意全部賠給他們,至於如何定罪,請大人定奪。”

他願意賠,但是沒有這麼多的錢。

“十幾兩?!”毛根跟看笑話一樣看着岑琛,“我父親的命就值十幾兩,岑大夫,你未免想的太輕鬆了。”

黃章啪的一聲拍了驚堂木,喝道:“此事暫不定案,將你父親送回去入土下葬,明日爾等再來公堂。”又吩咐差役,“先將岑琛押入牢中。”

差役應是,上前去拉岑琛,岑琛目光在屏風上一掃,跟着差役出去。

毛根三兄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幾個差役一攔,他們也不敢再說什麼,擡着自己父親的遺體回去了。

“將軍,縣主。”黃章一見衆人走退了,便立刻迎了過來,道,“不知將軍和縣主可有什麼指示。”

他停一日明天再審,目的就是來聽聽趙勳和顧若離的意見。

趙勳就去看顧若離,顧若離含笑道:“大人斷案秉公無私,我哪有指示。”她說着回頭去看趙勳,問道,“七爺呢?”

要是以前,他大概也會覺得荒謬,現在聽顧若離這麼一解釋,便覺得此事毛家人有些咄咄逼人,便道:“賠的有些多,你讓他們協商一下。”

“將軍說的對。”黃章贊同不已,“毛家兄弟好吃懶做,還想獅子大開口訛詐岑大夫,若真要賠,三十兩銀子就到頂了。”

顧若離驚訝的看了眼趙勳,眼中露出笑意,她私心裡也是這麼覺得。在手術前毛家兄弟應該是同意了的,只是出事後就反悔了,而岑琛呢,有些想當然了,什麼條件都沒有他卻貿貿然去手術,初心雖好,可後果不曾考慮清楚。

雙方都有錯,判賠錢了事,在她看來也算合適了。

“我們走吧。”顧若離拉着趙勳往外走,他覺得奇怪,問道,“你不打算去見一見這位大夫?”

顧若離點頭,道:“過兩日再去見也不遲。”讓他自己先想想,他的這次手術到底錯在哪裡。

他能如此大膽,想到這個方法,說不定也能聯想到更多也更細緻的事情。

一行人重新回了家裡,顧若離一直在想着手術的事情,也回憶着前一世課堂上所學到的知識,她想起什麼來,找到趙勳問道:“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你聽到了……嗯……千萬不要害怕。”

“嗯。”趙勳拉着她坐下來,認真道,“你說。”

她想了想,朝外頭看了一眼,確定歡顏和雪盞都不在,才低聲道:“從哪裡能弄得到屍體?要剛死的,肉身還沒有腐爛僵硬的。”

她居然想要屍體,趙勳見她緊張神秘的樣子,不由失笑:“要屍體,你不害怕?”

“活人都不可怕,死人就更沒什麼可怕的了。”顧若離期待的道,“能不能弄到,或者買也行?”

趙勳就搖了搖頭,這個小丫頭,腦子裡想的就是和常人不一樣,尋常女子見到血都要嚇的暈厥過去,跟遑論屍體,而她卻一臉期待興奮的問他在哪裡可以弄到屍體。

他幾乎能想到,她要屍體的目的。

定然是開膛剖肚子去練手,像今天的事情一樣,她不是覺得不該剖開肚子,而是覺得那位大夫的水平很差,考慮的不周全。

“真是奇怪的大夫。”趙勳的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頭,雖不贊同,可還是道,“屍體很好找,戰場,牢房,斷頭臺,甚至於義莊,你若想要我便給你去找。”

“真的啊。”顧若離高興起來,抱着趙勳道,“謝謝。等我想要的時候再告訴你,現在用不着。”

趙勳頷首露出拿她沒辦法的樣子:“你就打算這麼做大夫?”

“這有什麼。”顧若離笑着道,“只有瞭解了人體的架構,才能更好的去治病,小的時候我也跟着祖父一起見過屍體。”

趙勳無言,顧解慶居然帶着她一個姑娘家去研究屍體。

難道做大夫的人都是這樣大膽嗎。

“周大人。”顧若離看到周錚從門口經過,就走到門口含笑道,“今天那位岑大夫,能不能請你幫我留意一下,若是他從牢裡出來,你告訴我一聲。”

周錚應了,道:“好,我這兩天就去衙門打個招呼,留心着這位大夫。”

顧若離笑着道謝。

“你若重開同安堂,這位大夫倒是可以用一用。”趙勳道,“此人雖有些魯莽,但卻有擔當,若能正確引導,將來必有些前途。”

顧若離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以她的資歷,談不上去引導誰,只是,若是這位大夫真的對外科手術有莫大的興趣,她很願意和他聊一聊,給他一些建議。

如果能做一些簡單的手術,那麼在將來一些中醫效果並不顯著的病症上,可以結合西醫一起。

“還真是個志向遠大的大夫。”趙勳含笑,體會到顧若離對醫術的熱衷和抱負……所以她纔會那麼強勢的強調,她即便成親後也絕不會丟開醫術,而留在後宅相夫教子。

晚上,陳順昌和歡顏幾個人一起燒了幾個菜,大家吃過飯聊了一會兒,趙勳就巡視了一週院子,問道:“我住哪裡?”

“前院隨便住。”顧若離笑拖着他的手,“走,我幫你鋪牀。”

趙勳就被她拉着去正廳隔壁的那間,下午歡顏已經收拾過了,裡頭雖沒什麼傢俱擺設,可卻還算乾淨整潔,她笑道:“我讓歡顏給你打熱水來,你早點休息。”

“稍後再說。”趙勳指了指桌子,道,“天色還早,我們下盤棋如何。”

顧若離就笑了起來,找陳順昌要了棋來,兩個人在圓桌前落座,顧若離執白棋,先走一步,趙勳問道:“讓你三棋?”

“好。”顧若離笑眯眯的道,“不過,讓哪三步由我說了算。”

趙勳挑眉不禁失笑:“趙某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聽說,讓棋是可以隨便決定的,靜安縣主好想法。”

“當然。”顧若離笑着落了第二顆,兩個人走了幾十步,趙勳就指着她剛落下來的那步,問道,“這步不妥,你可要反悔。”

顧若離一愣湊過去看:“哪裡不妥?”

“這裡。”趙勳就指了指,顧若離恍然大悟,點着頭道,“那就悔棋吧。”話落,將她剛纔落下的棋收了起來,換了個地方。

趙勳看着她的樣子大笑起來,捏了捏她的鼻子。

以前下棋,她便是輸了也絕不會悔棋,如今居然會和他無賴起來了。

下了三盤,顧若離勝了兩局,她高興的道:“可見我的棋藝還是有進步的,對吧。”

“不錯。”趙勳讚賞的道,“三日不見刮目相看。”

她的棋藝她太清楚了,趙勳不過哄她高興讓她而已,她笑着道:“這還要多謝趙將軍引導,否則我哪會有這麼大的進步。”

趙勳莞爾。

“肚子餓不餓,你今晚沒有吃什麼東西。”顧若離將棋子都收了起來,趙勳就似笑非笑道,“顧大夫打算親自下廚煮夜宵?”

顧若離手一頓,回道:“只會麪條,你若是不嫌棄,倒是可以試一試。”

“怎會嫌棄。”趙勳說着,就牽了她的手往外走,“趙某今晚有口福了。”

顧若離笑起來,挽着他的胳膊,一起進了廚房,就指着竈底下:“那你幫我燒火煮水,我來和麪。”話落,就找了麪粉出來,調製着和麪粉,趙勳就站在一邊看着她並不熟練的手法,滿眼悅色。

不管她分手時說的多麼絕情,可一旦她想清楚了,決定做什麼事時,總會全心全意的去做的很好。

上一次,她還戲謔的看着他煮麪,今晚,她便心甘情願的給他做吃食。

他不餓,卻願意看着她爲了他忙碌着。

“你快去燒水啊。”顧若離回頭瞪着他,“一會兒沒的吃,你就餓着好了。”

趙勳哈哈大笑,真的坐去竈臺下生火。

“趙遠山。”顧若離舉着手湊在趙勳面前,“我鼻子有些癢,你幫我撓撓。”

趙勳就擦了手,幫她將黏在鼻尖上的髮絲拿開,輕輕摸了摸:“還有哪裡?”

“還有臉,左臉。”顧若離癢的難受,可是一手的麪粉,只得求着趙勳,趙勳滿臉的笑意,貼過來親了親左邊,“這裡嗎?”

顧若離搖着頭:“再往下一點。”

“這裡嗎?”趙勳又親了親,顧若離哎呀一聲,道,“我讓你撓,你做什麼親來親去的。”

趙勳哈哈笑了起來,抱着她滿臉的親了一記:“還癢不癢?”

“趙遠山。”顧若離瞪眼,將沾滿了麪粉的手一下糊在他的臉上,“讓你欺負我。”

趙勳被她一弄,頓時滿臉的麪粉,他笑着颳了她的鼻子:“小丫頭,膽子越發大了。”說着,就打了一下她的屁股,顧若離嗔怒,將一手的麪粉沒頭沒腦的蹭在他身上。

“還橫了。”趙勳抱着她,“是要好好收拾給你長點規矩。”

顧若離被他抱着動彈不得,她忍不住也笑了起來,癱在他懷裡,道:“你去照照鏡子,這樣子可真是英俊不凡。”

“你若喜歡,往後我這樣。”趙勳尋了她的脣親了親,“顧大夫可滿意。”

顧若離點着頭,笑的沒了力氣,攤手道:“你去做麪條,我累了揉不了麪粉了。”話落,就推着他過去,自己賴在椅子上不起來了。

趙勳搖了搖頭:“到最後還是我自己動手。”話落去洗手真的去揉麪條。

顧若離坐在他後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頭溫暖。

“讓你做你就做。可真是乖。”她笑着過去,在他臉頰親了一下,“這是獎勵,表現很不錯!”

趙勳挑眉,一副得意的樣子。

“三小姐。”陳順昌扶着門框站着,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你們……你。”

果然,他就說三小姐年紀小不懂事,肯定要被趙遠山騙了!

兩個人還沒成親,就……就做這種事。

“三小姐。”陳順昌震驚的鬍子都顫了顫,“老僕有話和您說,您出來一下。”

顧若離尷尬不已,僵硬的將擱在趙勳胳膊上的臉一點一點挪開,又去看趙勳,就見他嘴角含着笑,一副輕鬆愜意,心知肚明的樣子。

“你等着。”顧若離暗暗踢了他一腳,他有武藝在身,遠處的動靜他都能聽得到,何況陳伯就在門口,他恐怕早就發現,所以纔會這麼做,顧若離皺着眉乾笑了兩聲,“陳伯,有什麼事?”

“您來。”顧氏沒有人了,他一定要看好了三小姐,不要讓她釀成了大錯,顧若離就跟着陳順昌出去,看着他也不說話。

陳順昌就朝廚房裡看了一眼,壓着聲音和顧若離道:“三小姐,您年紀小不懂,這男女沒有成親,這些事怎麼能做。將來您還怎麼嫁人。”

顧若離無話可說。

“三小姐,不是老僕說您,往後您可不能再這樣,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待您,看待慶陽顧氏。”陳順昌語重心長,顧若離尷尬的道,“我……我知道了。”

她總不能告訴陳順昌他們在談戀愛……可在陳伯看來,就算談戀愛也不能做這種事。

還是不要嚇着他了,是她驚世駭俗沒守規矩,不是陳伯思想保守。

“您年紀小您不懂,但趙將軍不會不懂。”陳順昌沒想到趙勳是這種人,可是見他們三小姐生的美,就動了邪念,他鼓作了勇氣,一副赴死的樣子,和顧若離道,“您在這裡等會,老僕去和趙將軍說幾句。”

“陳伯,不用!”顧若離想攔着他,可陳順昌已經一腳跨進了廚房,一鼓作氣的道,“趙將軍,雖說您位高權重,可老僕也斗膽說一句,我們三小姐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您就算對她有意,也要等她長大了……”話落,覺得這話不對,長大了這事也不能做,“您要顧及她的名聲,若讓人知道,我們三小姐還怎麼做人。”

趙勳頷首,虛心接受:“陳伯說的沒錯,趙某會注意場合。”

“陳伯。”顧若離聽不下去,是她願意的,又不是趙勳誘着她的,“我自己願意的,和趙將軍沒有關係,您別誤會了。”

陳順昌怔住,顧若離這是明顯被誆了心糊塗了,這麼吃虧的事情她還護着他。

“三小姐啊!”陳順昌無奈,“您怎麼能這麼傻!”痛心疾首的樣子。

顧若離哭笑不得。

“趙將軍。”陳順昌懊惱不已,要不是顧家出了事,三小姐無人教養,也不會到這個地步,不管怎麼說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顧若離吃了虧,“您這次回京城,就求了聖旨賜婚吧,將您們的婚事定下來,往後就是你們有點什麼出格的事情,也不至於讓我們三小姐受人閒話。”

“好!”趙勳點頭,很真誠的樣子,“趙某此番回去定會求旨。”

兩個人竟就商量起婚事來,顧若離急了,拉着陳順昌:“陳伯,您先回去歇着吧,這件事我和趙將軍再商量。”又和趙勳道,“我困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趙勳一本正經的板着臉,道:“你不要胡鬧,我和陳伯在說正事。”

“是,婚事要緊。”陳順昌點着頭,請趙勳落座,認真的道,“將軍成親後,是打算住在王府,還是另開府單過?”

趙勳回道:“聽嬌嬌的意思,她若是願意住去王府,我們便搬回去,若是不願意,我們就另開府。”

“好。好。”陳順昌覺得開府好,趙勳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依附王府過日子,不住在那邊最好,顧若離的性子恐怕也沒法和姑婆妯娌相處融洽,“讓三小姐自己決定,趙將軍可真是知冷知熱。”

趙勳頷首,目含笑意的掃了一眼站在門邊滿臉無奈的顧若離。

“既然趙將軍都想好了,安排好了,那老僕就不多嘴了。”陳順昌站起來,唸唸有詞,“老僕這就去個老太爺還有二老爺說一聲,我們三小姐的婚事有着落,讓他們不要念着……”說着,就出了門。

顧若離一臉愕然的看着陳順昌走遠。

“陳伯是忠心爲主。”趙勳含笑道,“以後他的榮養我來負責。”

顧若離轉頭過來,睨着趙勳,就指着他道:“你就是故意的。”她說着走過來,瞪着他道,“你和誰說都沒有用,我就是不嫁!”

“岳母呢。”趙勳一把將她拉來坐在自己腿上,圈在懷裡,“若是岳母大人同意了,你也不嫁?”

顧若離笑了起來,挑着眉頭道:“成啊,你去和我娘說,看她是不是把你當座上賓。”

方朝陽不潑他一身水,將他攆出去就是給他面子了。

“我自有辦法。”趙勳捏了捏她的鼻尖兒,柔聲道,“且看着,等你回京,岳母大人定然對我百分的滿意。”

顧若離瞪眼,懷疑的看着趙勳,眯着眼睛道:“你又想打什麼主意。”

“哪有什麼主意,自然是用趙某的誠心,打動岳母。”趙勳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顧若離就揪着他胳膊,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那我就祝你旗開得勝!”

趙勳哈哈笑了起來。

兩個人鬧騰了半夜顧若離纔回去。

歡顏趴在桌上等顧若離回來,看見她就打了哈欠:“縣主,您這戀愛談起來都沒了時間,都不想想奴婢的感受。”

“你什麼感受。”顧若離脫了外衣,歡顏就嘟着嘴道,“你和趙將軍這麼甜蜜,看的奴婢眼熱,可又沒有人談戀愛,多寂寞!”

顧若離一愣回頭看着歡顏,笑道:“明兒我就去陳伯……不對,去和黃大人說,讓他幫你介紹位公子,在回京城前,就將你嫁出去。”

“別!”歡顏抱着顧若離,“我要嫁也要去京城,離您那麼遠,奴婢想見您一下都要跋山涉水遠渡千里。”

顧若離輕輕笑着。

第二日一早,蔡先安四個人和顧若離告辭而去。

“我想去看看祖父和父親的墳上看看。”顧若離和陳順昌道,“將穴位定了,好通知黃大人遷墳。”

陳順昌應了,一行人出城去了離慶陽十幾裡地外的顧氏祖墳,在顧解慶的墳頭他念念有詞的說了許久的話,又指了指趙勳,顧若離心頭失笑,猜也能猜得到他在說什麼。

“三小姐,您也來和老太爺說說話吧。”陳順昌喊她過來,顧若離應了一聲,跪在了顧解慶的墳前,看着上頭刻的名字,心頭髮酸,“祖父,我請黃大人以官府的名義幫大家遷去祖墳,您安心吧,不用再掛念我。”

“還有……陳伯讓我說的事。我和趙將軍……”她頓了頓,即便知道顧解慶聽不到,可是她還是很尷尬,“我也不是不嫁,只是想看清楚點再嫁,要不然成親後過的不好,就毀了一輩子。”

“您別擔心,我有分寸也不會亂來的。”顧若離低聲道,“有什麼進展我會告訴您的。”

趙勳看着她單薄的身影跪在墳前,顯得又孤單又失落,他心裡無奈眉頭也緊緊擰在一起。

“地上涼。”陳伯去扶顧若離起來,“您被傷着腿了。”

顧若離應是起來,又朝遠處看去:“陳伯我們去選址吧。”

一行人就去了顧氏祖墳,挑了許久終於定了位置纔不急不慢的回家,剛到家周錚就迎過來道:“……最後協商賠毛家二十五兩銀子,半個月內賠清,那位岑大夫已經回去了。”

“嗯。”顧若離嗯了一聲,歡顏就問道,“你要幫他賠錢嗎。”

顧若離搖了搖頭,道:“此人性子倨傲,就算我們幫他,怕他也不會願意。等他將此事了了再說。”更何況,她現在也沒有空,等她在慶陽穩定了再說這事也不遲。

“爺!”周錚遞了封信給趙勳,“先生來的信。”

趙勳頷首接了卻沒有着急看,顧若離就道:“你先忙,我回房歇會兒去。”

他沒有強留,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周錚問道:“爺,可是有什麼事?”

“額森將當年聖上在牢中所穿的衣物讓人送去了京城。”趙勳沉聲,面色冷鬱,很不耐煩,“各部朝臣便折騰起來,主戰主和爭吵不休。”

周錚一聽,頓時大怒:“好他個額森,實在太過分了,這分明就是挑事。”他說着,就和趙勳道,“爺,您給屬下三千兵馬,屬下這就帶人去抄了他的老巢。”

額森分明就是來羞辱聖上的,這口氣不出,難展大周雄風。

“廢話什麼。”趙勳擺手不欲多說,此時不是出戰的時機,聖上剛復辟,勝利便是討回了口氣,理所應當,若是敗了,就是天譴責難,屆時這樣的羞辱更是數不清。

周錚還想說什麼,趙勳已經道:“此事我心中有數,你不要再說了。”

和額森這一仗是一定要打,但絕對不是這個時候。

“那怎麼辦。”周錚氣的不行,“要不然,屬下一個人去,在他軍營放上一把火,來一個火燒營寨。”

趙勳考慮的不是此時如何出氣,而是如何穩定朝堂。

那些讀書人,什麼都不懂但煽風點火的能力卻不容小覷,他怕聖上受人慫恿,又動了出征的念頭。

顧若離梳洗好,見前院還是沒有動靜,就披着頭髮去找趙勳,周錚出門送信,趙勳坐在房裡不知道在想什麼,看見她出現,就招了招手,道:“來!”

“怎麼了?”顧若離過去坐下,看着他道,“是不是京城出了什麼事?”

趙勳就低聲將事情和她說了遍。

“額森竟這麼猖狂。”顧若離也氣的不行,他們這樣分明就是欺辱聖上,引着他們出戰,“你打算怎麼辦,要去和他打仗嗎。”

她覺得現在出戰似乎不大好,而且,這個時候的草原正是馬壯牛肥,牧民們有力無處使,就算要打也要等到明年春天,那時候困了餓了一個冬天的牧民,無論是馬還是人都沒有現在的士氣。

“不打。”趙勳回道,“朝政才定,不易出征,等後年開春再說。”

顧若離點頭,望着趙勳有些不捨的道:“那你是不是要回去了,這事一出恐怕有許多人會主張出徵,你不在,會不會出亂子。”

趙勳沒有說話,就摸了摸她的頭。

“我沒事。”顧若離道,“事情都很順利,我一個人都能辦好,更何況,現在還有周大人幫我,黃大人那邊也打點了,絕不會有事。”

趙勳原本擔心顧氏族人來找麻煩,可回來了兩天,那邊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圖來,他也略放心了一些。

“那你乖一些。”趙勳摟着她道,“若是得空,我便回來看你。”

顧若離點了點頭:“好,你記得我和你說的事,還有我娘那邊,你得空去走動走動。”

“知道了。”趙勳戲謔道,“岳母大人,自是不能怠慢。”

顧若離掩面而笑:“那我幫你收拾東西。”

第二日一早,顧若離送他出城,在城門口她牽着他的手,不放心的道:“你路上不要太趕,晚上就好好休息。”

趙勳沒有說話,顧若離又道:“我給你配的藥放在你的包袱裡了,你要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記得吃。”

“好。”趙勳很有耐性的聽她不停的囑咐着,又給了她一個信封,“這個你留着備用。”

顧若離接過來拆開看了一下,裡面都是銀票,她沒有細看多少就還給趙勳:“我自己有錢,你不用給我這些。”

“真是倔。”趙勳將信封給她,道,“我給我媳婦用的,收着。”

顧若離尷尬的紅了臉,不想和他爲了錢推搡着,就索性收了起來,垂着頭道:“誰是你媳婦,你不要亂說。”

趙勳大笑翻身上馬,道:“我走了。”

顧若離看着他,一時間心就和被割了一塊似的,點了點頭道:“路上小心一些。”

趙勳頷首,又和立在一邊的陳順昌道:“陳伯,嬌嬌就託付給您了。”

“將軍放心。”陳順昌保證道,“有老僕在,三小姐不會有事。”

趙勳滿意的點點頭,一夾馬腹揚塵而去,顧若離站在城門口直等到看不到他的身影纔回去。

“縣主,您是捨不得將軍嗎?”歡顏湊過來打趣道,“是不是心裡特備難受,才分開就開始想他了。”

顧若離皺眉,就指着歡顏對雪盞道:“她就交給你了,今兒一天都不能給她吃飯,當減肥了。”

“是!奴婢一定看緊了。”雪盞應着是,就捏着歡顏的臉,“正好瘦點,瞧你胖的這一身橫肉。”

歡顏就苦着臉一臉的委屈。

“縣主。”顧若離剛到家裡,就看到崔柱蹲在門口,看見她,他拘謹的迎了過來,道,“我……我來和您回稟莊稼的事情。”

顧若離正惦記着他的事情,頷首道:“我們進去說。”話落,當先進了院門。

兩人在正廳坐下來,陳順昌就站在門口瞄了瞄,戒備的打量了一眼崔柱!

顧若離看着哭笑不得,恨恨的想到了趙勳,他連走前還拉攏了陳伯,替他看着她!

“你說。”顧若離認真的看着崔柱,“這都七月了,我們要早些定下來,也要開始播種了吧。”

崔柱點頭應是,道:“村裡的人都覺得種麥子和苞米合算,再多出一些地出來種地瓜,這三樣收成也好一點。雖不值錢可來年我們就不至於餓肚子。”

“那就種這三樣。”顧若離贊同,“你再去合水走動走動,放出風聲來,就說我打算扶持幾個大戶建豬場和牛羊場,若有人願意就來找我,屆時牛羊的草料,可以便宜點賣,出欄後的肉,衙門也會幫着銷出去。”

“好。”崔柱一一記着,“小人今天回去就將風聲放出去。”

顧若離又道:“你們村裡也可以合力辦一個,不究養什麼,籠在後山散養再添草料,等年底出欄時也能買些銀子貼補。”又道,“還有棉花,若有地也可以種植一些試試。”

“小人記得了。”崔柱說着,頓了頓,想起去衙門做事的事情,“小人考慮好了,只要縣主不怕小人做不好,不管做什麼,小人都願意。”

去縣衙也是一條出路,更何況每月還有固定的俸祿拿,顧若離笑着道:“我寫封信你帶去縣衙找邱師爺,具體做什麼事他會安排給你。等新的縣官上任,你好好跟着,多聽多看多學點本事。”

“是!”崔柱心頭激動,手足無措的站起來,“那……那我回去了,告訴大家這個事,若是播種現在就要準備地和種子,雖有些趕可還來得及。”

顧若離頷首,讓雪盞送崔柱出去。

“三小姐。”陳伯看着崔柱的背影,低聲問道,“這位小哥是什麼人?”

顧若離就笑着道:“他是崔家村的崔柱,我請他去衙門裡幫忙,要不然我不在合水,就算那邊有點事也沒有人告訴我,實在是不方便。”

“原來如此。”陳順昌道,“這小哥倒是老實人,可以用。”

顧若離笑着應是,正要說話,歡顏笑着進來道:“縣主,黃大人派了師爺過來,說明天是黃道吉日,可以破土。”

“好。”顧若離應道,“告訴黃大人,明日一早我在祖墳那邊等他們的人到。”

歡顏應是而去,顧若離又和陳順昌道:“我想宅子這邊也早點動工,您多找幾家,讓他們各自報價,我們比較一下,就儘快定下來。”

大家就各自忙碌了起來,顧若離站在廚房門口,想到前天他們在這裡打鬧的場景,不禁失笑。

“估計會沒日沒夜的趕路。”顧若離將給趙勳帶的東西又回憶了一遍,有些後悔,“應該多備一套衣服,再往北走就會涼了。”

她心裡想着,便嘆了口氣,心頭空空的。

“歡顏。”顧若離喊道,“我們去宅子那邊看看。”她要找點事情做纔好。

歡顏應是,服侍顧若離換了衣服,又戴了帷帽出了門,三個人沿着街走了一圈去了顧府的舊宅,陳順昌正帶着工匠在廢墟里走動,規劃着顧府宅子到底怎麼修。

顧若離的意思,是照着原來的樣子一模一樣的建出來。

“三小姐。”忽然,一邊有幾個婆子朝這邊走了過來,見到顧若離略福了福。

顧若離看着她眉梢微挑。

婆子就笑的很和氣:“三小姐,老祖宗請您回去一趟,她老人家有話和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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