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了宵禁,隨車的孫刃遞了腰牌,他們順利的去了同安堂。
同安堂門外掛了白色的燈籠,燈籠上寫着“診”字,此刻門開了兩人身寬的大小,劉大夫正焦急的站在門口望着這邊。
車停下,顧若離幾乎是跳下了車,急匆匆的進門,劉大夫就着急的道:“人在後面的病房,兩位大夫正守着的,病房和傷口都消毒了,您快去看看。”
“是什麼傷,幾處?怎麼會受傷的?”顧若離是小跑着,劉大夫回道,“是兩處刀傷,一道從左邊肋骨一刀至右邊,一處是在右手臂上,胸口傷的不算深,但右手很重。至於傷他的人,只聽馮大夫說是有人有意殺孫大人。”以他看來,孫道同怕是凶多吉少,但顧若離的能力不是他們能比的,她不來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
孫大人是得罪誰了嗎,對方分明就是有意致他於死地。
心思飛快的轉着,顧若離淨手換衣進了病房,馮勻和方本超在,孫道同靜靜躺着病牀上,面色慘白,毫無知覺的樣子。
她走過去,就看到他腹部的傷口,血還流但明顯已經止了一些,上身的衣服脫掉,所以那一道傷口就異常清晰的落在顧若離的眼中。
傷口很長,如同劉大夫所言,幾乎是從左邊一直劃到右邊,而手臂上的傷,傷口外翻刀口整齊,像是刀砍下來時擡着手臂擋的,血還在往外滲,顧若離看着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就是手臂的傷並沒有傷到肌踺,若不然他就是傷好了這隻手恐怕也要廢掉了。
見她面色凝重眉頭緊蹙,馮勻就焦急的道:“縣主,怎麼樣?我師父的傷還能治嗎。”
“不知道。”顧若離看着馮勻,問道,“從他受傷到來這裡中途花去了多少時間,流血情況如何?”
馮勻回道:“我和師父一起去太醫院值宿,我在巷口等師父,親眼看到有人衝出來對着他砍,我衝過那人就跑了,師父倒在血泊裡,我檢查了一下傷口見很深且長就沒有敢立刻上藥,帶着他上了馬車就朝這邊趕了過來。路上大概花去了一刻鐘的時間。”
顧若離號了孫道同脈,沉吟了一刻。
“怎麼樣。”馮勻很着急,他剛纔也扶了脈,孫道同的脈象很弱,若沒有辦法他恐怕挺不過今晚。
“都準備好了?”顧若離沉着臉回頭看着方本超,方本超點頭道,“都準備好了,您看看。”
顧若離檢查了一遍器具,對劉大夫吩咐道:“將我們常用的幾個方子裡的藥都煎出來,讓歡顏和雪盞幫您。”又和張丙中道,“消毒的藥和酒精拿來。”
所以,在他看到孫道同受傷後,就立刻將人送到這裡來了。
一行人準備好,方本超將針遞給顧若離,她接過來忽然又停了下來,方本超問道:“您怎麼了?”
“岑大夫呢?”顧若離發覺岑琛不在,方本超回道,“他今晚不知去哪裡了,剛纔來的時候就沒有找到他人,怎麼了?”
顧若離低頭看着自己右手塗了藥膏的手指,猶豫的的道:“我手指破了,不能接觸病人。”她心頭微動,有什麼從她腦子裡一劃而過……
怎麼會這麼巧,她下午的手指被那人莫名其妙的劃破,晚上她就接到了孫道同的手術。
“手指劃破了就不能手術了?”馮勻看的心頭一跳,他當然知道如果顧若離親自動手肯定比任何人都要妥當,畢竟這個縫合術是她提出來的,她也有過幾次的經驗。
方本超也不明白的看着她。
“手上有傷口,容易和病人互相交叉感染。”顧若離粗略的說了一下,“保險起見,我不接觸最好。”
大家都是大夫,顧若離說了也就懂了,馮勻着急的道:“可是,岑大夫不在啊,要現在去找他嗎。”
“來不及了。”顧若離說着去看方本超,方本超就擺着手道,“我雖是練手了幾次,可到底不行啊!”
顧若離也知道方本超一次都沒有過,她頓了頓又扶了孫道同的脈,脈象上除了外傷外並沒有什麼不妥,她凝眉道:“先治孫大人,其他的事稍後再說。”
“失血怎麼辦。”方本超望着顧若離道,“可有辦法解決?”
有是有,可是她卻不確定可行不可行:“現在不行!”這不是雞屎白散合劑,她在試用時心中至少有七分的把握,可若是輸血她就連三分都沒有!
若發生溶血,這比破傷風的死亡率還要高。
顧若離檢查了腹內傷口,給孫道同餵了藥,開始縫合。
手法她已經嫺熟,幾乎沒有停頓,一氣呵成,手臂上亦是,弄好後她收了線和方本超道:“上藥!”說着,又洗手親自給孫道同餵了生血止血的藥。
“怎麼樣!”馮勻第一次見到顧若離做這些,震驚的全程都沒有說話,他不由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顧若離時的情景,那時她腿受傷,他過去給她問診,不等他檢查她就將傷情都告訴了他,還用了孫道同才發現的冷敷法。
他當時就很驚訝,只覺得這位崔府的小姐是不是在哪裡聽說了冷敷,而盜用了孫道同的手法。
後來他才知道,人家根本早就知道了,很有可能在孫道同之前,根本就不是盜用。
而此刻,儘管上次在醫局聽了課,可今天他還是震驚的無以倫比,除了問怎麼樣,他幾乎不敢開口,生怕自己問的問題太過蠢傻而顯得他根本不像個大夫。
“不知道。”顧若離並不樂觀,失血太多又不能輸血,她們能做的還是太少了,她焦急的道,“再添副藥吧。”
方本超應是讓歡顏去煎藥。
顧若離坐在牀前看着孫道同,待又餵了一副,她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沉聲道:“我們現在急也沒有用,只能做我們能做的事,至於生死……”只能看孫道同的身體狀況了。
“師父!”馮勻紅了眼眶撇過頭去抹着眼淚,好一會兒纔回頭看着顧若離道,“師孃他們還沒有通知,您看能不能請他們過來?”
顧若離點了點頭,道:“明天早上吧,現在請他們來幫不上也多添了人擔心。熬過今晚應該沒有問題。”
要是他能熬過三天,就表示他這關就過去了。
“馮大夫。”顧若離請馮勻坐,問起砍人的事情,“你看清那人的臉了嗎,怎麼樣?”
馮勻搖了搖頭,回道:“那人蒙着臉,且我們離的很遠,發現時我已經慌了神,根本沒有多注意其他!”他說着微頓,又道,“只知道他拿着是把刀,步伐矯健,應該是習武之人。”
那就是說對方目的很明確,就是來殺孫道同的,奇怪的是,他要殺爲什麼只是砍而非捅?
既然是習武之人就應該知道,砍的力道和殺傷力絕沒有直接傷害內臟來的快速直接。
“孫大人今天都做了什麼,近期可有得罪什麼人。”顧若離只能往這方面去想,馮勻搖了搖頭,道,“您知道師父的個性,他一向淡薄名利,就連太醫院的職權他也是能放就放,並不爭奪,怎麼會和別人發生矛盾和糾葛……”
若真的算有的話,他頓了頓看向顧若離:“以前的戴大人算不算?”可戴家的人已經走了,戴韋應該也不會突然回來報仇吧。
毫無徵兆的。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她起身走到孫道同身邊,撥了他眼簾檢查了一遍,又號了脈……
“師父。”張丙中隔着門回道,“我去找找岑大夫。”
顧若離一愣,開了房門道:“岑大夫今晚沒有和你們一起回去嗎,他沒有說要去哪裡?”岑琛纔來京城沒有多久,也不認識什麼人,而且,他就算出去也該和大家打聲招呼纔對。
“沒有。”張丙中也覺得古怪,“今晚是他值宿,可我們來的時候他並不在醫館。”
馮勻也道:“是,我來敲了一會門發覺沒有人,這纔去家裡找的。”就因爲多走了一通的路,才耽誤了一些時間。
顧若離若有所思,望着張丙中道:“那你快去找找。”又道,“讓孫刃陪你一起去。”
張丙中點頭應是,和孫刃一起去找岑琛。
孫道同的氣息一直不穩,臉色也越發的慘白,顧若離覺得自己已經黔驢技窮,懊惱的等在牀邊。
天漸漸亮了,孫家的人得到消息趕了過來,她退在了隔壁靠在牀頭卻毫無睡意……到底是什麼人要殺孫道同,還用這樣的手法……
想到這裡顧若離翻身坐了起來,開了門喊周修徹:“昨天那個劃傷我手指的人你有沒有辦法找到?”孫刃去找岑琛還沒有回來。
“如果人還在京城應該還有辦法。”周修徹回道,“但要是走了,就要費些功夫。”
顧若離點着頭道:“先不管,看看人在不在京城。”她總覺得遺漏了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
周修徹應是而去。
“縣主,我想起件事。”馮勻也是一夜未睡,見她出來忙迎了過來,顧若離就看着他,他接着道,“那人砍傷師父後,師父倒在了地上,他還在師父身前蹲了一下,我一直以爲他是想要繼續砍,剛纔忽然想起來,他蹲下來時是將刀夾在腋下的。”
“夾在腋下?”這下顧若離滿臉驚訝,“你確定沒有看過?”
當時他又怒又驚又怕,根本不敢確定,所以猶豫的道:“似乎是這樣的!”
那人蹲在孫大夫身邊做什麼?
他完全有機會再補一刀的,爲什麼他沒有,反而還夾着刀蹲下來了呢。
“馮大夫。”顧若離看着馮勻,“你幫我將七爺請來行不行,就說我這裡有事找他。”
有趙七在,辦事自然事半功倍,他立刻點頭:“好,我這就去。”就跑着出了門。
“顧大夫。”楊文治並着韓恭和太醫院的七八位大夫來了,顧若離看見裘太醫和魯大夫也隨在其後,衆人聽到了哭聲驚駭不已,楊文治問道,“孫大人傷勢如何?”
“失血太多了。”顧若離如實回道,“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去。”
楊文治臉色一變,問道:“怎麼會受傷的,馮勻呢,他如何說。”衆人聞言也點着頭,很是奇怪。
“馮大夫說昨天去太醫院的路上,突然跑出來一個人,照着孫大人便砍了兩刀。一刀自左邊腋下劃至右邊,另一刀這是剁在手臂上。”顧若離解釋了一遍,楊文治就道,“行兇之人馮大夫沒有看見?”
顧若離搖頭。
楊文治就沒有再問,看病房的門是關着的,就站在窗口看了一眼,裡面是孫家的家屬,孫夫人正趴在孫道同身上哭着,他看不到傷勢如何,但孫道同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沒有失血,他的身體恐怕也難以支撐。
“刀口那麼深,是你做的縫合?”有位太醫說着話,顧若離並不認識,回道,“是,我做的縫合!”
那位太醫就點了頭沒有再問。
見不到孫道同,大家只和孫夫人說了幾句話,各自散了,魯大夫邊走邊回着頭望着顧若離,視線又落在她的手指上。
同安堂安靜下來,顧若離沒有心思在前面坐堂,就搬着椅子坐在外面,等着孫道同醒來,他並沒有發燒,只是脈搏很弱一直未醒……
若是晚上再不醒,她打算用針試一試。
“師父。”張丙中從門外進來,顧若離看見他就問道,“岑大夫找到了嗎?”
張丙中點着頭,道:“找了一夜,沒想到他居然在自己房間裡睡着了。”又道,“我們還是在巷子口碰見的。”
顧若離愕然,就看到岑琛急匆匆的從前面跑過來,問道:“我睡的太沉,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孫大人怎麼樣了?”
“現在還不知道。”顧若離望着他問道,“您昨晚不是值宿嗎,爲何在家裡睡着了?”
岑琛就回道:“我想回家取身衣裳,來回不過一刻鐘,可是回了房裡也不知怎麼了就覺得困頓,人還沒出房間,就靠在牀頭睡着了,一覺睡到現在。”他覺得奇怪,怎麼會睡的這麼沉。
“你……”顧若離猶豫的道,“平日也是這樣,睡的很沉嗎?”
岑琛搖頭,方本超也道:“平日早上院子裡有一點動靜他就醒了,有時我醒的早,都不敢在他院前走動,生怕吵醒他了。”
那就更加奇怪了,顧若離指了指椅子:“岑大夫您請坐,我看看你的脈象。”
岑琛坐了下來,顧若離扶了他的脈,脈象很好並沒有半點不妥。
“怎麼?”岑琛望着顧若離,她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先等孫大人醒了再說。”
晚上,趙勳來了凝眉問道:“人醒了嗎。”
顧若離搖頭,問道:“聖上是不是已知道了孫大人遇刺的事情,可派人去查了?”她讓馮勻報了官,但是找的怎麼樣還不清楚。
而且,周修徹那邊也沒有消息。
“聖上已經知道,下令去查,暫時還沒有消息。”趙勳站在窗口望着裡面,沉聲道,“此事你怎麼看?”
顧若離就過去和他低聲說着話。
第三日夜裡孫道同開始發燒,且燒來的又迅又猛,衆人都慌了神,他本來就昏迷未醒,現在又加上發燒,簡直如同雪上加霜!
“前面幾日雖沒有醒,卻好在脈象平穩,怎麼突然就發燒了。”太醫院裡炸開了鍋,“以孫大人的身體狀況,肯定是支撐不住了。”
馮勻垂頭喪氣的坐在一邊,不知在想什麼,目光有些呆滯。
衆人同情的看着他,安慰道:“縣主醫術了得,一定能治好孫大人的。”
“破傷風!”馮勻抱着頭滿面的絕望,“尋常人也抵扛不住,更何況師父受了那麼重的傷。”
韓恭驚愕的道:“破傷風?”他們沒有想到會得破傷風,顧若離不是說消毒後得破傷風的機率就會低很多,“顧大夫這麼說的?”
馮勻點頭。
“看來縣主說的也不是全對啊。”有人出聲道,“這破傷風預防也無用,且那縫合術用了,和我們尋常治外傷也沒有多少的區分,簡直是多此一舉啊。”說着嘆了口氣。
無論是預防還是縫合,都沒有達到當初顧若離說的那樣的效果。
人該死的,還是要死。
楊文治聽着臉色極其難看,正要說話,忽然外頭有人跑來,道:“……同安堂關門了,聽說顧大夫也染病了。”
“什麼!”馮勻蹭的一下站起來,怒道,“你不要胡說,又不是傳染病,顧若離怎麼會染病?”
來說話的人見馮勻語氣不好,有些不悅,隨即想到他是孫道同的徒弟,便沒有發作,壓着道:“聽說她自己手指破了,也得了破傷風,這會兒同安堂裡兩個大夫都倒在破傷風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我去看看。”馮勻起身要出去,楊文治和韓恭也跟着起身,那人就擺手道,“去了也沒有用,說什麼人都不準進去,就連朝陽郡主去了都被關在外頭了。”
衆人愕然,看來是真的嚴重了,要不然不會到了關門不讓人進的地步。
要是顧若離真的死在了破傷風上,那可真是天大的諷刺,當初她開講堂授課,誇誇其談的內容不就是針對於破傷風嗎。
轉過頭就被打臉了,不但她親手治的病人得了破傷風,就連她自己也不例外。
“那也不行。”馮勻坐不住,拔腿就朝外頭跑,楊文治頓了頓和裘太醫道,“裘大人,老夫休沐三日,和您通稟一聲。”說着就要出去。
裘太醫沒有阻攔,點了點頭,道:“楊先生放心去,若聖上問起,本官會細細解釋。”
楊文治匆忙抱了抱拳,走了。
“嬌嬌是怎麼回事,聽說也得了破傷風?”樊氏急匆匆的去找聖上,聖上也不清楚,凝眉道吩咐金福順,“你去看看遠山在不在,要是他沒有空,你親自去同安堂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金福順也惦記着顧若離,聞言急匆匆的出去,並沒有找到趙勳,他便直接去同安堂。
才發現同安堂外聚集了許多人,有的是病人有的則是大夫,翹首看着,可裡頭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無。
“楊大夫。”金福順看到了楊文治,“聖上讓雜家來看看,縣主到底怎麼樣了,聽說也得了破傷風?”
楊文治也不知道,只是回道:“老夫也是這樣聽說的,可同安堂關着門,我們進不去只能等消息了。”
顧若離當初試雞屎白散時就說是新藥,她亦是第一次用,且若是發病急,此藥恐也無效。
難道真的被她說中了?
但是奇怪的是,怎麼會兩個人都得了破傷風,此事太過巧合了。
難道真是因爲手指受傷而被孫道同傳染了嗎。
金福順急的跳腳,又急着趕回去和聖上回話,只得說了幾句就又走了。
方朝陽冷着臉坐在炕上,李媽媽在一邊抹着眼淚:“縣主得菩薩保佑,一定會沒事的!”說着,又道,“奴婢去藥王廟祈願去吧!”
方朝陽看着她,點了點頭:“去吧。多捐點錢。”
“是!”李媽媽應是,稱了銀子拿了銀票急匆匆去了藥王廟。
方朝陽就砰的一聲將手裡的茶盅摔在了地上。
崔巖匆匆往外走,剛到側門口,就看到崔婧文的馬車從外面進來,他站在一邊就見車簾子掀開,崔婧文下了車笑看着他:“這麼着急,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出去有點事。”崔巖看着崔婧文,問道,“二姐去祖母哪裡了嗎。”
崔婧文微微頷首,望着崔巖笑着道:“你要是事情不急就先隨我回去,我有事和你商量。”
崔巖轉身要走。
“茂燊。”崔婧文忽然拔高了聲音,驚的崔巖一怔回頭看她,她面上神色一轉,隨即笑着柔聲道,“姐姐真有事和你說,和你終生大事有關。”
崔巖皺眉沉聲道:“稍後再說,我先出去一下。”一副不想和崔婧文多言的樣子,崔婧文就拉住他的袖子,壓着聲音怒道,“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去哪裡,不準出去。”
崔巖很吃驚,在他的印象中崔婧文一直都是文文弱弱的,甚至於大聲說話都不曾有過,更遑論發火,崔婧文擰着眉道:“跟我回去,她是死是活和你沒有關係。”
“曾經是一家人,如何沒有關係。”崔巖沉聲道,“我去看一眼,就算我想做什麼也無能爲力,爲什麼不能去。”
崔婧文就冷笑了一聲,道:“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去看一眼又能怎麼樣。”
“我心安。”崔巖推開她的手,大步出了門,崔婧文冷冷的站在門口,拂袖而去,連翹跟着她身後低聲道,“小姐,那邊門關着的,伯爺就算去了也進不去的,至多在門口轉一轉。”
“我看是活不成了,要不然爲什麼關着門不讓人進去,肯定是覺得丟人。”連翹說着覷了崔婧文一眼,“真是沒想到,居然就這麼去了。”
崔婧文看了眼連翹,沒有說話。
“小姐。”門內小丫頭迎了過來,指了指後院低聲道,“二夫人身邊的菊容和三夫人身邊的槐香吵了起來。”
崔婧文嘴角勾了勾,問道:“吵什麼?”
“似是爲了一隻小狗。”小丫頭回道,“齊家舅爺的院子裡養了一隻小狗叫婉兒,今天那邊的舅小姐帶着狗過來玩,滿院子的喊婉兒,”
崔婧文目光動了動,道:“知道了,你去看着吧,我有些累了。”便直接回房去了。
後院裡,菊容指着槐香的鼻子,啐了一口:“我看你們纔像一直狗,一直汪汪汪的叫着貼着人家的大腿走,就差喊人家祖宗了。”又冷笑道,“不是神醫嗎,怎麼喊到今兒的祖宗,也沒見你們祖宗顯靈,保佑得個一雞半蛋的。”
“哎呀,我卻是忘記了,你們祖宗這會兒也性命不保了。自己死在自己吹的病上。”菊容哈哈笑着,道,“前些日子還開課堂來着,今兒就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就看她能不能活下來,不能活就是死了也沒臉見祖宗去。”
槐香氣的直抖,打不過她直接上前抓了菊容的頭髮,啪啪啪就甩了兩個耳光,又快又狠。
菊容氣的去抓她,兩個人就打在了一起。
後院一時間都亂了起來,連翹過來喝道:“鬧騰什麼,一家子人這樣好看是不是,我看你們也不想在府裡做事了是不是,明兒就將你們都發賣了。”
菊容也好,槐香也好,都是各房夫人跟前的大丫頭,連翹這一喝兩個人頓時停下來,驚訝的看着他。
按理來說,連翹雖和她們一樣是一等,可到底是小姐跟前的,哪能跟夫人身邊的比。
但她剛纔說話的口氣,根本就將她們小丫頭呵斥。
“你不是能耐麼。”槐香壓着聲音嘲諷的看着菊容,“她呼喝你呢,你可是府裡頭面最大的丫頭。”
菊容啐了一口,頭髮如稻草一樣堆在頭上:“說了又如何,小賤蹄子!”話落,兩人鬆了手,拍了拍身上的土,冷冷的撇了眼連翹,各自散開。
一時間,旁邊看熱鬧的丫頭婆子也都紛紛散開。
連翹嘲諷的看着兩人,轉身而去。
轉眼又過了兩天,同安堂的門依舊關着,大家着急卻又進不去,樑歡甚至搬着梯子想要從外面爬進去,可還不等他爬上圍牆,就被孫刃駭的差點掉了下來。
如此一來,衆人也就打消了進去的念頭,畢竟顧若離要是想讓大家知道,必然會開門讓他們進去的。
“你覺得此方比雞屎白散合劑如何?”韓恭拿了一副藥方來給楊文治看,楊文治看了一眼擰了眉頭道,“此方我曾見人用過,並無效用。”
韓恭也沒有多少把握,只是想着若能有個方子比雞屎白散合劑好用,那就不用擔心了。
可是,他要真是能研究出來,也就不用等到現在了。
兩個老人垂頭喪氣的坐在家中,韓恭嘆了口氣,道:“雖說我不大看的慣女人行醫,可這丫頭確實有幾分本事,我再不情願也忍不住刮目相看。現在……可惜了。”
今天已經是同安堂關門的第四天,無論生死,現在應該有結果了。
“這幾日沒看到趙將軍。”楊文治想起什麼來,道,“你可見過。”難道兩人又吵架了?他可是見過兩人在延州時吵架的情景。
韓恭也搖了搖頭,兩人對視一眼,眉頭都擰了起來。
“大老爺。”楊府的總管事回來,稟道,“同安堂那邊傳了消息出來,說是……說是孫大人要去了,讓孫家準備後世!”
楊文治蹭的一下站起來,問道:“確定?”
“是!是同安堂的張大夫對外頭吆喝的。”
一時間所有的希望都沒有了,楊文治又跌坐了回去,聲音沙啞的問道:“縣主呢,可有消息?”
“還不曾。”
韓恭也沒了話說。
另一邊,魯大夫守在同安堂對面的茶館裡喝着茶,臨街的窗戶正好對着同安堂的正門,街面上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孫府的人來了,擡了一個滑竿進去,緊接着就從裡面擡出來一個人,蓋着被子沒頭沒腦的,但孫夫人哭的肝腸寸斷的樣子,實在不像有假。
“那是朝陽郡主的馬車吧。”魯大夫發現巷子裡進去一輛馬車,他激動的站了起來,隨即就看到婆子上前去敲側門,可是半天也不見裡面開門,過了一會兒方朝陽也從車裡下來,似乎在門口說了什麼,她人一下子沒有站穩似的,暈在婆子身上。
魯大夫眼睛一亮……
這麼說靜安縣主也不行了?
這可真是笑話了。她以爲雞屎白散合劑是神藥,還真能治好破傷風,現在真是轉身就被打了臉。
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魯大夫高興不已,喜滋滋的帶着隨從下了樓徑直去了裘府:“師父,師父!”
“何時能穩重一些,你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裘太醫不耐的看了他一眼,魯大夫這會兒纔想不到穩重,就道,“孫道同的屍體被擡了出去,我看靜安縣主恐怕也不行了。”他將方朝陽的事情和裘太醫說了一遍,得意的道,“這一回真的是一石二鳥。”
“說什麼混話!”裘太醫啪嗒一聲放了茶盅,不悅道,“口無遮攔,擔心禍從口出!”
魯大夫哈哈笑着,點着頭:“知道了,知道了。”
“那些人都解決了?”裘太醫看着他,魯大夫就回道,“都解決了,您就放心吧。”
他覺得他這輩子就沒有現在這麼痛快過……一想到顧若離前些日子治好邵氏得意的樣子,想到她在醫局吹的天花亂墜的樣子,他就恨的牙根癢癢!
現在好了,世界清靜了。
她等於死在了自己手中。
“去她醫館看手的那個人呢,你前兩天不是說沒有找到人嗎。”裘太醫很不放心魯大夫,魯大夫就回道,“我派人盯着他家呢,只要他敢露面,就一定不能讓他活着出去。”
裘太醫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正說着話,就聽到外頭有異響傳來,好像是府裡的人受到了驚嚇惶恐驚叫的聲音,裘太醫臉色一變,開門對外問道:“出了什麼事。”他話落,就看到小徑上由趙勳領頭,走過來十幾個人人,步伐齊整,威風赫赫。
而在這些人身後,地上已經倒了七八具屍體。
是他府中的家丁。
他心頭一跳,強壓住心神望着走過來的趙勳,又對門口守着失魂落魄的常隨道:“去宮中報信!”
常隨應是,貼着牆根往外逃,剛走了幾步,一把刀如同長了眼睛一樣飛射而來,噗嗤一聲插在常隨的心窩裡,人當場就沒了氣!
裘太醫臉色發白。
“啊!”魯大夫嚇的腿一軟,扶着門框有些瑟瑟發抖,“師……師父!”
裘太醫強忍住心神,拍了拍魯大夫的肩膀,理了理衣服回房坐下,又喊魯大夫:“回來,坐下!”
“哦,哦!”魯大夫看了一眼凶神惡煞不斷走進的趙勳,哆哆嗦嗦的跟着裘太醫回到書房,屁股挨着椅子坐下來,裘太醫遞了杯茶給他,“壓壓驚。”
魯大夫一口喝了抱着茶杯,目光忍不住飄向外面。
“怕什麼,他沒有證據,不能如何。”裘太醫說完,冷笑了一聲望着門口,趙勳大步進來,他身後的人就站在了門口,四周連只蟲蠅都不敢靠近。
裘太醫冷笑着望着趙勳,道:“趙將軍這是作何,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裘某不知何處得罪了趙將軍。”
“說吧,想要怎麼死。”趙勳不和他廢話,劍擺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
裘太醫看了一眼魯大夫,又看着趙勳含笑問道:“裘某不懂趙將軍的意思。不管怎麼死,都要有個說法嗎。”
趙勳提了劍冷笑一聲,劍花一挽直指裘太醫脖頸,就在這時就聽到外頭有人喊道:“趙將軍,劍下留人。”
劍擦着裘太醫的面門一頓,趙勳回頭去看,就看到蘇召匆匆而來:“趙將軍,聖上召您和和裘太醫以及魯大夫進宮。”
趙勳望着蘇召挑了眉頭。
“奴婢也不知道聖上是如何知道您來這裡的。”蘇召壓着社聲音和趙勳解釋,“但聖上很看重裘太醫,您要殺也要和聖上打個招呼,免得傷了情分!”
趙勳皺眉。
“您就聽奴婢一句勸,您要想要他的命隨時都可以,手段也多的很。”蘇召低聲道,“但是聖上那邊一定要有個說法纔是。”
趙勳回頭看着裘太醫,裘太醫神色淡淡的,但是身上的裡衣已經溼透了。
“走!”趙勳走在前面,大步出了門,就如那丫頭說的一樣,他沒有必要將事情擺在明面上,有的時候殺人不用刀的方法有的是,“那就去見聖上,說叨說叨。”
裘太醫坐了一會兒,扶着桌子站起來,強忍着心慌撫了撫衣袍,魯大夫直接起不來,顫顫巍巍的起身,一步三顛的跟在裘太醫身後。
一行人,繞過一地七八個家丁的屍體,出了門。
御書房中,聖上一見到趙勳就問道:“到底怎麼會事,嬌嬌如何了,你怎麼突然又要殺裘太醫?”
“有人和您說。”趙勳說着,就見周錚帶着一個人站在了御書房的門口,聖上點頭,周錚就將那人提溜了進來,那人往地上一趴,嚇的直抖,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倒了出來,“草民參見各位貴人。草民拿了魯大夫的銀子,他讓草民假裝受傷,想辦法在靜安縣主毫無所察之下,傷了她的手指。草民就用刀扎穿了手,趁着靜安縣主取的時候將她的手割傷了。”
聖上的臉色就沉了下去,魯大夫已經嚇的跪在了地上。
“他……他還給了我大哥一百兩,讓我大哥守在孫大人家門口等他出來的時候砍他兩刀,也不要致命,等砍傷了人就將一瓶子血倒在他的傷口上,然後我們就能拿着錢逃出京城。”
“可是魯大夫說話不算話,我大哥當天晚上就他被殺了,屍體丟進了通惠河,我嚇的不敢回家躲在醉春樓裡好幾日。今天就……就被趙將軍的人找到。”
根本不用問,事情似乎就很清楚了。
聖上就看着魯大夫,問道:“你爲何要害孫大人?又爲何倒血在他傷口裡?”
“卑職沒有,卑職沒有!”魯大夫搖着頭,又求救的去看裘太醫,裘太醫轉頭過來冷冷的瞪着他,道,“你這個孽障,你爲何這麼做,快說!”
魯大夫心頭一寒,臉頓時白的毫無血色。
他明白了,他最敬愛的師父將他推出來做了替罪羊。
“說!”聖上大怒,此人實在是太猖狂了,一個小小的大夫,就敢對太醫院院正下手,還敢讓人去傷靜安縣主,“你爲何這麼做。”
魯大夫支支吾吾的根本說不清楚話。
“聖上。”裘太醫抱拳道,“他倒的那瓶血只怕是破傷風病人的血,因爲破傷風是可以互相接觸傷口傳染。”又道,“至於傷害縣主,應該是算計縣主勢必要給孫大人做縫合手術,如此一來也會碰到孫大人的血,也就必然會感染破傷風!”
“好陰毒的手段。”聖上氣的指着魯大夫,“來人,將這個狗賊誅殺了,不,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他死就死了,居然還殺他的家人,魯大夫立刻就磕頭道:“聖上饒命,聖上饒命,卑職有話要說。”
“說!”聖上怒喝,魯大夫就道,“此事並非卑職一人所爲……”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忽然嘴角就流出血來,人直挺挺的往旁邊一倒!
魯大夫緊緊盯着裘大夫!
他終於明白,就在剛纔他還佩服師父從容,遇事不驚,還給他倒茶喝了壓驚,沒有想到……
那杯茶根本不是壓驚茶,而是要命的茶。
魯大夫指着裘太醫,噴出一口血來,頭一歪便徹底沒了氣。
周錚忙蹲下探了他的氣息,隨即朝衆人搖了搖頭。
趙勳望着裘太醫,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