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求救趙勳,悄摸的進了他的軍帳,他正站在桌前看着域圖,在一座山的位置畫了個圈,她走過去低聲道:“要不……你陪我去吧,這麼多人我怎麼洗。”
“無妨。”趙勳摸了摸她的頭道:“他們已經有人先去將周圍架了籬笆,另外一邊是山,很安全。”
他也很想去啊,可這麼多人看着,對顧若離的名聲不好。
而且,額森居然惦記他媳婦兒,他本來是不着急,找到了他們就慢慢玩,留着半年的時間在這裡耗着,現在他是一刻都不想等。
弄死他再說別的。
“那我去了啊。”顧若離哭笑不得的看着一干隊伍,由歡顏扶着上了馬車,一行人兩百人浩浩蕩蕩的護着兩駕馬車徐徐往溫泉而去。
草原上溫泉不多,所以周圍原本居住了許多牧民,直到上半年額森在這裡打了一仗將人都轟走了。
這裡就空了下來,後來他被趙勳追,又起兵走了。
“縣主。”瑞珠一直想不明白,“額森他們這麼在草原上到處走,那他們沒有家人嗎,他們的家人住在哪裡。”
此事顧若離聽趙勳說過的,便道:“……他們若是正常遷徙當然是整個部落拖家帶口的一起,但是像額森這樣四處挑事圈領地的,家眷就一定是安排在妥當安全的地方。”
好像是在什麼小青山腳下,離這裡有些腳程。
“原來是這樣。”瑞珠點着頭道:“我還好奇難道他們打仗也不怕傷着家眷,原來是留在家裡的。”
顧若離掀了車簾,六月草原上的風暖暖的,既不黏膩也不清冷,格外的舒適,她想索性掀開簾子,等一掀開立刻就看到了胡立領着一百人,不由頓時嘆了放了下來。
這大眼瞪小眼的太尷尬了。
她只得靠在窗口,看着碧綠的草原澄藍的天……白徵會去哪裡呢,他對白世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覺得白徵是喜歡白世英,可是他的喜歡又非常的不乾脆,若說他因爲仇恨顧忌,倒不如說他在猶豫。
就好像他長了一隻帶刺的手,想要去撫摸白世英的臉,卻又怕滿手的尖刺傷到她。
那麼矛盾和擰巴的感情,實在是讓人費解又好奇,他的心裡和身上到底藏了什麼秘密,是和趙樑闕有關嗎?
似乎又不是,他對趙樑闕,對霍繁簍對隋景都沒有格外的好一些,甚至於他和霍繁簍都沒有來往過。
他就像是一個天外來客,來時驚豔衆生,走時令人難忘。
她想起他連走前和白世英說的那句話,“總有一探我會叫你懂我。”那麼的壓抑,宣泄不得的情緒,失落的眼神……
是什麼呢。
她胡思亂想着,又想到了額森,一代梟雄昨晚的樣子實在讓她哭笑不得……他是怎麼知道她的,是因爲她在後方治病小有名氣傳去了他耳朵裡,所以他惦記上了,想要她去自己的軍營做軍醫?
不夠,他能在草原上稱霸,滅了那麼多部落,幾步統一了大半個草原,可見他絕不會僅僅是那個狼狽而逃的色魔。
走了大半個時辰,胡立趕了上了貼着馬車走,低聲道:“顧大夫,前面就是溫泉了。”
“到了啊。”顧若離說着車已經停下來了,果然就看到前面架着一個沙棘藤搭着的密密實實的牆,圍的有一人近八九尺的樣子,難怪趙勳說很安全。
除非……除非有人架着梯子爬上來。
亂七八糟的想着,她已經很雀躍的拿着包袱下車,對胡立道:“裡面沒有人啊?”
“沒有,我們都清場了,您儘管用,我們就在外面守着。”胡立說完喊道:“三丈遠,兜圍。”
他的話落,大家一聲應和跑着過去,將整個溫泉三面都圍了個密不透風。
“那邊是靠山的。”胡立指了指東面,“縣主不用怕,那個山上沒有人,也不會有動物進來。”
顧若離頷首,帶着兩個人興奮的進了籬笆院,等進去她纔看到原來整個池子還真是不小,靠在山腳只露出半邊來,另外一半在山底掏空了似的延伸進去,此刻正咕咚咕咚的冒着熱水。
池子天然的沒有打理,四周的沒什麼草,瑞珠去馬車上拿了腳蹬來放好,顧若離蹲在約莫半個游泳池大小的池子前試了試水溫。
“水溫剛剛好。”她迫不及待的褪了衣服跳了下去,溫暖的水浸泡着身體,她閉上眼睛立刻舒服的昏昏欲睡。
“我幫您洗頭。”瑞珠拿着胰子給她擦着頭髮,一下一下梳着,顧若離靠在岸邊,忽然就覺得腳底上有什麼東西撓着,她啊的一聲睜開眼,還不等她說話歡顏就從水底躥了出來,哈哈的笑了起來,手裡抓了顆石頭,“是不是嚇了一跳。下面的石子兒居然是圓的呢。”
“死丫頭。”顧若離無奈的道:“驚了我一跳,你怎麼悶在下面,小心憋氣過去。”
歡顏點着頭,又悶了下去快活的像條魚一樣。
“奴婢還是小時候偷偷在河裡梟水過,已經很多年沒有下水這麼痛快了。”她洗着頭笑嘻嘻的看着顧若離。
外面胡立隔着老遠,喊道:“顧大夫,您沒事吧?”
“啊,沒事。”顧若離踢歡顏,怪她胡鬧嚇着她驚叫了一聲引的胡立以爲她們出了事,“你去吧,我們有事會求救的。”
胡立聲音悶悶的,嗯了一聲逃也似的走遠了。
歡顏嘻嘻笑了起來,咚的一聲將石子兒丟進水裡,濺起個小水花兒。
隋景端着茶正立在營地外看着中原的方向發呆,他的常隨小心接過茶道:“主子又想家了?”
“我想家,豈不是諷刺。”隋景笑了笑看着常隨道:“若真要算,大概金陵城外的那個土地廟就是我們的家了吧。”
常隨呵呵應是笑着道:“怎麼會,姑奶奶和二爺的家也是您的家。”
“也不知道他們過的好不好。”隋景嘆了口氣,幾年前他和霍繁簍見過,霍繁簍打理青禾幫時他們見過一次,那小子一年一個樣子,見到他時他都不敢相信。
只是,這一晃又好幾年,不知道他變成什麼樣子,娶媳婦了沒有,應該是娶了的,他心裡惦記着的那個姑娘,聽他說的那麼好,以他的性子一定是不會錯過的。
還有玉兒,她在宮裡好不好,兩個孩子都還健康吧。
有時候他很想丟下這裡不再管,回去找他們,但是他不能,他不能丟下一切,更不會從頭再來。
他們三個人走到今天都不容易,而將來,他們會站的更高,將曾經欺辱過他們,看不起他們的人徹底踩踏在腳底。
這一天會很快,快到他已經聞到了勝利的氣息。
“主子。”說着話,另一人走了過來遞了個信封給他,隋景挑眉道:“是那個顧大夫的生平?”
那人點頭應是。
隋景就迫不及待的拆開了,越看臉色就越難看,他擡頭看着對方,問道:“在哪裡查的?”
“就在河套城內。”那人回道:“因爲倉促所以沒有走遠。更全的還要再等幾日,我們的人從延州回來。”
還不夠全面,隋景攥着信大步去了額森那邊,額森正靠在椅子上嚼着羊肉看着地圖,聽到了聲音擡頭問道:“怎麼樣,你的計策有效果沒有。”
“有。他們已經往那邊去了,屬下方纔已經調集了人馬,現在就能出發。”隋景說着一頓,正要開口外面又有斥候過來,回道:“可汗,那位大夫去沐浴,身邊帶了兩百多人守衛。”
“看來是昨晚將她嚇着了。”額森哈哈一笑,丟了手裡的肉道:“走,搶人去!”
他想想將天姿國色的顧大夫從水裡溼漉漉的撈上來,她梨花帶雨又驚又駭看着他的樣子,簡直了……他這輩子什麼都不要想,看着她就能活下去了。
“可汗。”隋景說着遞了手裡的信封,“這是他們在河套內城打聽的顧大夫,您看看。”
額森一愣接了過來,眉頭就緊緊蹙了起來,“一個女人,居然做過這麼多事?”什麼延州治國瘟疫,什麼開創了縫合術,將大周杏林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個女人,他不由想到了趙遠山寶貝的樣子,還親自帶着。
是了,以趙遠山的爲人要不是頂重要的,他纔不會這樣的態度。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
“就這麼點?”額森蹙眉問道:“她成親了嗎,嫁給的誰都沒查到?”
隋景搖頭:“她從京城過來,我們消息閉塞,要是想查恐怕還是要去延州走一趟。”
“算了。”額森負手來回的走着,在桌子上抓了馬鞭,邊走邊道:“點上一千人,跟老子走。”
隋景一愣,跟着他出去,道:“可汗,要是個圈套怎麼辦?!”
額森忽然打了趔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那就帶上兩千,不怕他趙遠山再設圈套。”說着頓了頓,他身邊另一副將支支吾吾的道:“可汗……爲了一個女人……請可汗三思。”
“爲了一個女人。”額森微怔,隨即哈哈大笑,盯着衆人道:“美人處處有,可能讓我這般惦記着的美人還從來沒有。你說的對,一個女人而已!”他說着來回的走着,停了下來大聲道:“稍後不管誰看見她,一律就地格殺,不用給老子留着了。”
隋景聽着倒吸了口冷氣,“可汗,您……”您不是很喜歡的嗎,可是又忽然明白過來,額森是知道了他太惦記一個人從而讓自己亂了分寸,所以,快刀斬亂麻。
殺了顧大夫,既斷了自己的念頭,又能斬斷趙勳的左膀右臂,給他一個教訓。
一舉兩得。
“可汗英明!”隋景笑了起來。
額森不再廢話,他現在想想他昨天就不該去,那麼危險的情況下,他鬼迷心竅的爲了一個女人跑過去,被趙勳打的夾着尾巴逃回來,還損失了那麼多人。
今天他不想着報仇,居然還想着去搶女人。
他一定是被妖魔附體了。
兩千騎兵,以極快的速度衝向了溫泉那邊。
顧若離正穿了衣服坐在水邊擰頭髮,歡顏從水裡冒上來笑着道:“要是不走,我們還來吧。”
“我可吃不消。”顧若離搖着頭道:“你快點起來吧,我們趕緊回去。”
歡顏應是上岸來穿了衣服。
顧若離穿着白色潞綢中衣,右衽的領子上繡着花邊,腳下是一雙黑色的圓頭布鞋,垂着溼漉漉的頭髮,一張臉被熱氣燻蒸着紅通通的,猶如出水芙蓉一般,傾城傾國。
她抓了外衣要穿,歡顏蹲在河邊擦腳穿鞋,忽然,他們幾個人就晃了晃,好似腳底有什麼在震動似的。
“什麼聲音?”瑞珠驚了一跳,飛快的將自己的領子扣了,收拾她們換下來的小衣用袋子裝好,顧若離已經飛快的跑去籬笆邊喊道:“胡立!”
胡立已經朝這邊跑了過來,道:“縣主別怕,有我們在。”
“怎……怎麼了?”顧若離心頭咚咚跳了起來,“是不是額森來了,他們多少人?”
是騎兵,清一色的馬蹄聲踏在地上,她即便看不見也能感受得到他們在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來。
而胡立他們因爲距離近,出了胡立騎馬來的,其他跟着來的都是步兵。
兩百人,三匹馬!
顧若離緊緊張的心在嗓子眼跳動,“我們逃,往山上逃!”
胡立頓了一下,顯然在衡量逃到山裡的可行性,他道:“縣主您去,我們拖住他們。”
“一起,一起啊。”顧若離也顧不了自己是不是穿着中衣就衝了出去,披着頭髮站在院子門口,就看到正前方黑壓壓的騎兵已經壓了過來,距離不過四五十仗,她急的紅了眼睛,道:“我們去上山。”
胡立看了她一眼撇過了目光,緊握住手裡的刀,喝道:“列隊,迎戰!”
他們虎賁營,從來都不是怕死之輩。
“縣主,怎麼辦,怎麼辦!”瑞珠嚇的腿發軟,那邊衆人看着她們三個女眷喊道:“顧大夫,你們去山上找地方,這裡有我們,一會兒我們就來接你們下來。”
這裡的山都是石頭,一眼看去寸草不生,都是石頭堆起來的。
“好!”顧若離當機立斷,她留在這裡只會給他們添亂,甚至於她連藥箱都沒有帶……她一手拉着歡顏,一手拉着瑞珠頭也不會的往山上爬。
瓦剌的騎兵衝了過去,吆喝着,就聽到有人興奮的像是逮着獵物似的喊着道:“爲昨天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話落,近兩千的人衝了過來。
胡立帶着兩百人,列了陣隊,手裡的武器緊緊握着,臉上也是興奮的,可眼底卻露出拼死一搏決意。
有人摸了摸胸口,那裡是他們隨身攜帶的家書,裡面有他們的名字,地址,給父母家人的最後的話……
那些人衝了過來,兩陣交錯,馬蹄揚起灰塵陣陣,踏上士兵的肩膀,刀削過馬腿鮮血噴濺了一臉,他用袖子摸開糊住眼睛的血跡,下一刻那隻胳膊像是被調皮孩子丟出的木枝一樣飛了出去,落在地上被馬蹄踏扁,嵌進土裡。
胡立站在着,一匹匹的馬從他身邊飛馳而過,他盯着後面的額森,眼睛血紅,擡刀衝了過去。
顧若離爬着,鞋子掉了一隻,她忽然停下來轉頭看着不遠處的戰場,風吹過來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她能看得見飛起來的胳膊,滾在一邊的頭顱,還有被剖開了身體腸子流淌在地被踩踏成的漿水。
兩千人對兩百人,虎賁營再戰無不勝,也抵擋不過,更何況,瓦剌的騎兵從來都是以驍勇善戰而聞名。
一瞬間,她被自責擊倒,噗通一聲跪在滿是堅硬石子的地上,心口像是被石頭狠狠撞過……她爲什麼要來沐浴,爲什麼要帶着這麼多人,她自己來就好了啊,死也死她一個人。
顧若離劇烈的顫抖起來,心裡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就吐了起來。
歡顏和瑞珠此時已經走不動路,癱坐在地,眼神僵直的看着那近在咫尺血肉模糊的戰場。
剛纔來的時候他們還有說有笑,他們還唱了一支歌呢,氣氛歡快不已。
可是轉眼間,這兩百多條鮮活的人,就這麼一具一具的在他們面前倒了下去!
顧若離站了起來,白色的中衣髒污不堪,披散的頭髮掛在眼淚上,她開始往下走,歡顏撲上抱着她的腿,“縣主……縣主別去。將軍這個時候一定趕過來了。”
“我活不了了。”這麼多人啊,額森不是要抓她嗎,抓吧,她願意跟他去,是殺是剮她都可以的,她推開歡顏指着下面,“沒……沒有了。”
倒了一地的人,而此刻還立着的只有胡立周邊的幾個人。
兩百人,剩六個。
她跑了下去……
就在這是,額森猛然轉頭朝她看來,眼睛一亮隨即又沉了下去,反手抓了弓,搭箭對準了從山腰滾着衝下來的顧若離。
胡立看着目光一縮,聲嘶力竭的喊道:“趴下!”他話落,後背一刀落下來,血衣劃開,原本堅實的後背,肌肉被劃開了兩道,從肩胛骨一直到後腰,他抖了抖將手裡的刀衝額森甩了過去。
箭飛了出去,額森的箭法向來沒有虛發。
顧若離站着,忽然閉上了眼睛,風吹着衣裳髮絲亂舞着……死了好,死了好,她也陪着大家一起死。
噗通一聲,那支箭卻在她眼前落在了地上,她猛然睜開眼睛,就看到趙勳帶着人衝了過來,怒氣洶洶殺氣騰騰。
她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撤!”額森不戀戰,回頭掃了一眼顧若離,帶着人反身就逃,陳達帶着人去追,趙勳停下來看了一眼顧若離翻身下馬,抱着撐着站着的胡立,道:“先去一邊休息。”
“爺!”胡立看了一眼趙勳,直挺挺的栽了下去,趙勳將他接住遞給了齊戎,他轉過看着一片狼藉的戰場。
這一次不用點人數,除了胡立,一個不剩。
他的兩百精兵。
額森!
趙勳站在屍山血海裡,面色平靜的可怕,一點一點轉過去落在漸漸逃遠的額森身上。
顧若離沉默着幾乎是滾着下來,趴在屍體裡不斷翻找,探脈,沒有心跳,她又換一具,依舊沒有,她又換一具……
跪着走着,翻開了一個,纔看到肚子上受了一刀又被馬蹄踩過……可身體還是熱的,流出來的血也是熱的。
“一定還有活的,能救活的。”她去翻着,一具具的翻,齊戎跟着她也在地上翻着,周圍許多人圍了過來,從馬上下來開始沉默不語的收撿殘骸。
十二天前的那一仗他們不過死了兩百人,可今天被偷襲一次,他們就……
“顧大夫。”血淋淋的地上,就看到渾身髒污臉頭臉都看不清的顧若離,沉默的穿梭着,他們喊道:“死透了,您別找了。”
顧若離頓了一下,回頭去看趙勳,他走過來站在她面前擡手頓了頓,落在她頭頂上,道:“身上髒了,再去洗洗。”
“七爺!”顧若離噗通一聲坐了下來,嚎啕大哭。
四周也響起低低的哭聲,迴盪在山頭。
顧若離受不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她會看到這樣畫面,會經歷這樣的生死,就算她跟着來時做了許多的心理建設,可此時此刻再看,依舊如同墜了地獄,冰火淬鍊痛不欲生。
“不想洗,就回去吧。”趙勳附身拉她起來,顧若離不想走,“他們……怎麼辦。”
趙勳目光掃過四周,聲音淡淡的,但是卻明顯能感受到他的平靜之下的驚濤駭浪,“收了各自的家信。屍體就地燒了,骨灰送回家。”
這是他們虎賁營的規矩。
顧若離捂着臉,抽泣着,腦子裡嗡嗡響着,混沌着快要撕裂了,她抓着趙勳的手,道:“……報仇,要爲他們報仇。”
“嗯。”趙勳頷首,一字一句道:“沒有人會白死。”
收斂,焚燒,再回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顧若離失魂落魄的坐在帳子裡,白世英給她倒水,道:“你比難過,沒有人猜到額森回來。和你沒有關係的。”
“嗯。”顧若離接了茶喝了一口,擡頭看着白世英,道:“周修徹是不是帶了藥過來?都帶了哪些?”
白世英點了點頭,報了藥名。
“我們去看看。”她說着起身,白世英拉着她,道:“先將頭髮梳了換件衣服。”
她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的,頭髮也是髒污不堪,顧若離點頭木頭似的任由白世英梳頭穿衣服,白世英看到她一身的淤青,膝蓋上更是破的慘不忍睹,她皺着眉沉默的給她繫上釦子。
兩個人去了後面的帳子裡。
整個軍營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閔正興迎了過來,隨着她道:“胡參將的傷有點重,老夫昨晚給他縫合了,還餵了白小姐的藥,今天的氣色要好一些,應該沒有危險。”
“辛苦前輩了。”顧若離點了點頭,道:“我去藥帳看看,一會兒我也有事要和您商量。”
閔正興點了點頭。
“顧大夫。”寶兒站在外面喊着道:“我們要去打額森了,大家要和他們決一死戰,這一次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您別跟着了,等我們凱旋迴來。”
顧若離掀開簾子,看着寶兒焦急的道:“你告訴趙將軍,讓他再等我一刻鐘。”
“哦……哦。”寶兒應了一聲。
顧若離轉身回去,又想到什麼交代閔正興,“前輩將我們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出來裝車,還有軍帳也起了,跟着他們走。”
要決一死戰,就決一死戰。
如果大家都死了,他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軍醫,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抓了一包袱的東西翻身上馬,左右人羣裡並沒有找到趙遠山,她喊道:“顏釋文,趙將軍呢。”
“將軍有事要辦。顧大夫隨我們走!”顏顯深看她一眼,打馬大喝,“走!”
傾巢而出,只留幾位傷勢未愈的人留在這裡。
他們這一走,甚至連一個饅頭一口水都沒有帶,不是回來喝水吃飯,就是永遠都不用喝水吃飯!
用不上。
顧若離跟在後面,跟在四五千人的身後,灰塵揚起漫天黑雲,踏踏的馬蹄聲震動的地動山搖。
遠處,額森來回的走着,就看到斥候從馬背翻身下來,道:“可汗,他們傾巢而出,一副要和我們拼死一戰的架勢。”
“好,好的很。”額森搓着手,道:“讓大家準備,打完這一仗老子請你們去河套城內喝酒去。”趙遠山惱羞成怒了,不管不顧的帶着人來了。
來的好啊,這樣打他就必輸無疑。
衆人吆喝着,興奮的揮舞着手裡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