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嘗試

“怕疼嗎?”顧若離看着寶兒,寶兒搖搖頭,“不怕!”

他說着伸出手背和胳膊上各種各樣的疤:“這些我都不怕!”

“好!”顧若離摸摸他的頭,道,“那我給你縫合,會好的快一些,感染的機率也會變小。”

寶兒不懂,不解的看着她。

“毛前輩。”顧若離起身和毛順義道,“您幫他清理傷口,我去器具消毒!”話落,她往後院走去,邊走邊和雪盞道,“幫我燒水,架籠屜。”

三個人在廚房,陳順昌跟着來:“三小姐,您真的要用那些東西嗎?”

“嗯。”顧若離將製出來的持針鉗,鑷子以及針句和線從烈酒的甕中取出來,放在簡單消毒後的托盤中,一起擺進籠屜,“大火蒸。”

歡顏應是,顧若離在一邊叮囑了一會兒,又去了病房,前一個外傷病人離開以後,她就將牀架高了許多,不能進行大的手術,但是她有信心做一些簡單的外科手術。

消毒,是所有環節中最重要的一個步驟。

顧若離有些緊張,若是在現代,這樣的縫合毫無壓力,可是此刻,還沒有開始她就已經開始害怕。

“歡顏。”顧若離匆匆寫了麻醉散和消炎用的裸花紫珠,“各煎湯來。”

歡顏應是而去。

大家都忙了起來,顧若離站在中庭裡,抿着脣神色凝重。

過了一個時辰,所有的事前都準備好,毛順義抱着寶兒到病房來,將他放平,顧若離用湯藥消毒,又餵了寶兒一點麻醉散,等了好一會兒,寶兒才昏昏睡了過去。

此事的麻醉散效果並不好,她讓周錚按着寶兒:“要是醒了,別讓他亂動。”

周錚應是。

顧若離淨手,用持針器夾着針,上線,毛順義幫着用裸花紫珠湯在傷口周圍又擦了一邊,顧若離便有些緊張的落了針……

“顧大夫。”毛順義第一次看到,不免有些激動,心裡又沒有底,“真的行嗎。”

顧若離朝他笑笑。

針穿過皮膚,顧若離下了第一針,額頭上因爲緊張滲出汗來,幾天練習她心裡有點底,可此刻又怕麻醉的效果不顯,寶兒中途醒過來,戰戰兢兢的走了好幾針後,她手法越發熟練,動作也快了起來。

“這是單純縫合法。”顧若離和張口結舌的毛順義解釋,“適合用在這樣皮膚外傷上,縫合後傷口癒合的快,也降低感染率。”

毛順義心驚肉跳的看着,點着頭道:“這縫合還有很多種方法?”

“是!”顧若離點了點頭,“有機會我給您演示。”

毛順義心不在焉的聽着,盯着顧若離的手法,彎彎的針頭在皮膚裡穿梭,拉緊,打結,再穿過去,動作極其的優美,他看的呆了……

“好了。”顧若離收了最後一針,將器具擺在托盤裡,望着熟睡的寶兒暗暗鬆了口氣,卻又怕麻醉量過大,傷着他,就扶了脈,確認沒事纔拿帕子擦汗,和毛順義道,“勞煩前輩消毒上藥。”

“哦,哦!”毛順義都忘了該做什麼,顫顫巍巍的用鑷子夾着事先浸泡消毒過的棉花,消毒後又上了外傷藥,他盯着上頭的縫補的形狀,嘆道,“顧大夫,您的女紅一定很好吧。”

顧若離愕然,笑着道:“我只會這個,還是這幾日練習的。至於女紅……”她大概就只會釘釦子了吧,顧解慶和顧清源都沒有讓她學過,至於方朝陽,更是提都沒有提過。

她記得溫嬤嬤和她說過,姑娘家不能整日看書,廚藝和女紅總是要學一學的,方朝陽便道:“學什麼,有下人在,用得着她做這些事嗎。”

溫嬤嬤此後再沒有提過。

顧若離和衆人道:“讓他睡會兒,這孩子估計也是好幾日沒有睡好了。”她拿棉布略包紮了一下,給寶兒蓋上了褙子,和周錚低聲道,“普照寺那邊你幫我去看看。”

壞的是大人,和孩子沒有關係。

寶兒再不是,可他卻還是個幾歲的小孩子,他們也能下的了這樣的手,將他的腿傷成這樣。

“好!”周錚回頭看了眼寶兒,凝眉道,“這孩子怎麼辦,要留在醫館裡嗎?”

他有母親在,等他醒了肯定是會鬧着回去的:“問問他吧,我也只是大夫,除此之外我做不了別的事。”

普照寺那邊若非一家子男丁充軍去了,恐怕也不會要寶兒,要不然這麼多年早將他接回去了。

周錚出了門,顧若離就進去陪着寶兒,坐在牀邊觀察他的反應。

天色漸漸暗下來,寶兒才虛虛的醒了過來,頓時凝着眉捂着自己的腿:“你做了什麼,怎麼這麼疼。”

“我處理了傷口,你忍一忍。”顧若離按着他的手,輕聲問道,“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寶兒看着她,搖了搖頭。

“那就好,你的傷要多養幾天,不能碰水。最好就留在這裡,等過幾天我還要給你拆線!”顧若離扶着他躺下來,寶兒根本聽不懂她說的什麼拆線,只急着道,“我想回家去,我娘還在家裡,我今天沒有給她送飯。”

顧若離驚訝道:“你每天都給她送飯嗎。”

“不是。”寶兒搖頭,“以前那個女人天天盯着我,我走不了,這幾天沒有人管我,我就每天偷幾個饅頭送回家給我娘。”

顧若離嗯了一聲,道:“那你告訴我住址,我讓人給你送去。”

“那你能給我娘看病嗎。我說給你報仇不是假話。”寶兒抓着她的衣角,“我很聰明的,一定讓你滿意。”

他是很聰明,小小的年紀就知道配合徐幽蘭演戲,那樣的場合,他都沒有說錯半句話:“我說了,我不用報仇。你也不用還我的恩情。不過,以後不能偷東西了,見着好的就拿,這習慣可不好。”

寶兒垂着眼簾沒有說話:“我……我拿的東西,你不是拿回去了麼。”

“這不是一回事。”顧若離淡淡的道,“總之別再這樣就好了。”

寶兒哦了一聲。

“你娘病了很久了?”顧若離坐下來望着他,寶兒回道,“有半年了,一直咳嗽……我們沒有錢看病,顧青海他不給我們銀子。”

顧若離皺眉。

“他說,只要我這一次事情辦的順利,以後我莫說給我娘治病,還能帶着我娘住進大宅子裡,丫頭婆子伺候着,所以……”寶兒說着紅了眼睛,“可最後他沒能兌現承諾,甚至連一兩銀子都沒有給我。我,我恨他!”

顧若離嘆了口氣,低聲道:“那你快快長大,等你長大了,就不用有求別人,就能保護你娘了。”

“我一定會的。”寶兒說着咬牙切齒,“我要讓他將所有欠我孃的東西,都還給她。”

顧若離無話可說,也不知道如何教育這樣一個已經形成是非觀的孩子世間善惡,她頓了頓,道:“不管做什麼,先保護好自己,沒有什麼事,是值得你拿命去換的。”

寶兒一怔,看着顧若離抿脣道:“你不恨我?”

“你有什麼值得我恨的地方。”顧若離含笑,她要恨也是恨肖氏,若非她,方朝陽和顧清源也不會和離……不過也不一定,沒有肖氏,沒有徐幽蘭,說不定就有張氏李氏,胡幽蘭……

方朝陽和顧清源的和離,他們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不過一個看似荒唐的事情,但凡方朝陽有點耐心和信任,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但凡顧清源願意多解釋一句,或者多哄幾句,也不會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恨我也沒關係。”寶兒沉聲道,“你的人情,我記在心裡。”

“人小鬼大。”顧若離失笑,揉了揉他的腦袋,道:“你好好休息,我讓人去給你娘送晚飯,等明天你好些了我跟你回家給你娘看病。”

寶兒點點頭:“謝謝你。”

“你也吃飯吧,我給你拿飯過來。”顧若離說着出去端了飯碗,寶兒靠在牀上小心吃着,儘管傷口疼的厲害,可他卻是哼都沒有哼,只是趁着顧若離不在時看了一眼,駭了一跳,“你把我腿上的肉,縫起來了?”

“嗯。”顧若離在他對面吃着飯,“縫起來好的快一點,而且,小孩子好動,避免傷口二次撕裂,縫合是最合適的。”

寶兒哦了一聲,沒聽懂她的話,但是意思猜到了一點,覷着她道:“就跟我娘給我縫衣服那樣?”

“差不多吧。”顧若離給他夾了肉,寶兒埋頭吃着,大口大口的,顧若離問道,“你在那邊吃不飽嗎。”

寶兒點頭:“姓韓的女人恨我,不讓我吃,還把我關起來打我,我也打她了,估計她腦袋也破了吧。”說着哼了一聲,“他們一家子的黑心,要不是我腿上有傷,我就一把火燒了他們的宅子。”

韓氏是因爲寶兒是顧清海外室生養的緣故,所以才討厭他。

寶兒話落,周錚從門口進來,顧若離看着他問道:“怎麼樣?”

“肖氏病倒了,不知道什麼病,口歪眼斜不能下牀,也不能說話。”周錚看了眼寶兒,見他真戒備的看着他,他眼睛眯了眯,道,“韓氏被他用花瓶砸破了頭,人還沒醒,那邊亂成了一鍋粥。似乎顧宏山在去嶺南的路上去世了。”

顧若離哦了一聲,回頭看寶兒,寶兒冷聲道:“是她先惹我的。”

“知道了。”顧若離放了碗,揉了揉他的頭,道,“吃過飯洗漱就睡着,晚上隔壁會有人,開着門,你有事喊一聲就好了。”

寶兒點頭應是。

顧若離回了前面,就看到毛順義正拿着針在豬肉上試,見顧若離過來他問道:“顧大夫,這樣對不對?”

“我看看。”顧若離走過去,笑道,“每一針過來都要打結,您前面沒有。”

毛順義點着頭,又重新來一遍,想起來什麼,看着顧若離道:“你這樣縫合似乎是有好處。我方纔在想,當初岑萬峰剖腹放血時要是縫合一下,會不會就不會死了?”

“可能會好點。但是一樣會死。”顧若離道,“他沒有術前術後的準備,感染的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毛順義問道:“什麼是感染?”

顧若離就和他慢慢解釋,毛順義聽的宛若天書一般,許久以後才驚愕的道:“顧大夫,你怎麼會懂這麼多。”

“偶得的一本書。”顧若離含糊其辭,“還有許多外科的知識,以後我慢慢規整,把記得的都寫下來。”

毛順義已經滿腹的好奇,求之不得:“好,好!”

顧若離說的許多東西,他不是很懂,聽的也很玄妙,卻覺得又很有道理……

晚上,寶兒沒有發燒,甚至連起夜都沒有,一覺到天明,顧若離一早來檢查了傷口,有些紅腫,但並不嚴重。

“我的腿不疼了。”寶兒着急的道,“你去給我娘看病吧。”

顧若離點頭,道:“我請周大人抱你上馬車,你的腿暫時不能走路。”

寶兒應是,顧若離就和他一起去了他家。

在北門邊上,她從來不知道,這裡還有這麼多戶人家,放眼看去,一排排用稻草和麻袋拼湊的窩棚,歪歪斜斜的靠在城牆上,三面牆透着風,屋頂最結實的也不過夯了一層圖或是搭了簡易的樑。

她愕然的站在進口處,馬車進不去,他們只能步行。

“你們就住在這裡嗎?”顧若離以爲,不管怎麼說寶兒的娘也是外室,又生養了孩子,住的地方他總要安排的,寶兒回道,“他把宅子收回去了,又不給我們銀子,我和我娘只好住在這裡了。”

寶兒由周錚抱着,指着後頭道:“我們在後面,門前有棵歪脖子樹。”

一行人沿着窄小的路過去,窩棚對面搭着茅廁,臭味瀰漫着,一家家門口垂着半舊的簾子,門外搭着簡易的竈臺,有婦人帶着孩子在門口坐着,孩子們穿着破舊的衣服,光着腳打鬧。

他們甫一出現,就引起衆人的目光,大家好奇的看着他們。

“寶兒,你回來了啊。”有個小姑娘跑了過來,扎着兩個羊角辮,臉髒髒的,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我剛剛去看你娘了,她挺好的,昨天晚上還有人給她送飯吃了,我也吃了一塊肉,真香!”

寶兒揚着眉頭,道:“等以後我長大了,掙錢了,讓你天天有肉吃。”

小姑娘高興的拍着手高興的道謝,又看到寶兒被人包着的,就問道:“你爲什麼讓人抱着,你生病了嗎”

“被人砍傷的。”寶兒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不過我也砍了他。”

旁邊的婦人們聽着也跟着笑了起來,道:“寶兒,你快點長大,我們就等着你給我們買肉吃,保護我們。”

“我說話算話。”寶兒昂着頭,滿面的驕傲,“一定不讓別人欺負你們。”

顧若離和周錚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

當初在山谷,大家雖日子並不富裕,可有衣服御寒也不會餓肚子,每年年底因爲蔡彰還能發錢,在薊州左屯衛時,那些婦人們還有秦大同照顧着,可是這裡的人……

生死只能靠自己了。

顧若離沉默着,和周錚一起去了後面,寶兒指着其中一間垂着簾子的窩棚道:“就是這裡。”方纔說話的小姑娘也跑了過來,“姨,姨,寶兒回來了。”

裡頭傳來咳嗽的聲音,呼哧呼哧的,似乎說不出話來。

“娘!”寶兒急着要下來,顧若離已經掀了簾子進去,隨即一股溲腐的氣味撲面而來,灰濛濛的窩棚裡,最裡面搭着地鋪,鋪了一層不厚的稻草,上頭躺着一個女人,土黃的臉色,瘦弱的蜷縮成一團,咳嗽着。

“娘!”寶兒喊着,周錚將他放下來,寶兒就跳着撲了過去,“娘,我回來了,您怎麼樣!”

寶兒的娘姓楊,以前是個繡女,後來遇到了顧清海後,就被他養在了宅子裡,沒過兩年她生了寶兒,時間長了她也年老色衰顧清海對她失了興趣,前年將她母子趕了出來又重新接了個女人住了進去。

楊氏沒有臉回孃家,就帶着寶兒在街頭流浪了幾天,便住到這裡來。

一開始楊氏還能接點繡活做,母子兩人雖困苦可到底還能餬口,可年前她染了風寒,爲了省錢便忍了下來,沒有想到病情越發的加重,一直拖到今日,人已經起不了牀。

“你別搖她,在一邊坐好。”顧若離扶着寶兒在一邊,“低聲道我給她看看。”

楊氏醒了過來,看着顧若離隨即一怔,認出她來:“……是藥廬巷的三小姐嗎?”

“你認識我?”顧若離微頓,楊氏咳嗽着,呼哧呼哧的喘着氣,“有一年你去祠堂,我遠遠的見過一回,那時覺得你生的好,便就一直記在腦子裡。”

顧若離笑笑,道:“把手給我,我給你看看。”

楊氏驚訝的看着她:“三小姐是大夫嗎。”

“娘,三小姐是大夫。”寶兒說着和楊氏道,“她答應我給你治病,還不收錢。”

楊氏看着自己的兒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你怎麼回來了,住在那邊可還好,老祖宗身體好些了嗎,有沒有說讓你入族譜?”

“我纔不稀罕入她們家的族譜呢。”寶兒哼了一聲,道,“娘,您先不要說這些,讓顧大夫給您看看。”

楊氏看向顧若離,就見她扶了自己的手腕,安靜的待了一會兒,又換了一隻手,看了她的舌苔,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病的?”

“年前出發的風寒。”楊氏回道,“現在卻是咳。”

顧若離凝眉又問道:“痰如何,什麼顏色可有血絲?”

“倒還沒有,是黃綠色!”楊氏道。

“是肺癰。”她沉聲道,“已到了成癰期。”她左右看了一遍,凝眉道,“這裡你不能再住,溼氣太大,天氣又漸冷,你便是吃藥也難有起色。”

楊氏垂了眉眼,低聲道:“我……沒有地方去,顧大夫不用管我,我這病怕是好不了,讓您白費心思。”

“不過成癰期,好好養着沒有大礙。”顧若離想了想,道,“你和寶兒一起住去醫館吧,後院的那間病房就暫時給你們住,等過些日子你身體好了,再尋地方去住。”

楊氏眼睛一紅,顧若離擺手道:“你是病人住在病房理所應當,不必謝我。”又道,“你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我們一會兒就走。”

“也沒什麼東西。”楊氏說完,寶兒道,“我,我有!”說着在牀底下翻了個東西出來,遞給站在一邊的小姑娘,道,“我和我娘要走了,這個送給你做紀念。”

小姑娘好奇的打量着顧若離,又看着寶兒手裡的葫蘆樣的玩意,點着頭笑道:“寶兒,你要常回來看我們哦。”

“好。”寶兒點着頭,去拉他孃的手,“娘,我們走吧。”

楊氏艱難的坐了起來,這纔看清寶兒腿上也收了傷,頓時緊張的道:“你的腿怎麼了?”

“沒事,我摔了一下。”寶兒含糊其辭,說完,拉着楊氏,“娘,我們快走!”

楊氏盯着他的,就算他不說她也大概猜到了裡頭的情況,顧清海充軍走了,一屋子的女人肯定是亂成了一鍋粥,尤其是韓氏,她容不得寶兒的。

“你……你不回去了?”楊氏看着寶兒,寶兒搖着頭,“我哪裡都不去,以後就待在您身邊。”

楊氏紅了眼睛,摸了摸他的頭,哽咽的道:“是娘害了你,生了你卻又拖累了你。”如果能再重來一次,當時她絕不會一時腦熱跟了顧清海,男人地位再高再有銀子,和你也沒有關係。

他若是不想要你了,就跟扔掉一件舊衣服一樣,半點留戀都沒有。

她絕望不已,可是有寶兒在,就是想死,她都要掂量掂量。

寶兒笑着抱着她娘嘻嘻笑着哄她:“你要不生我才害了我呢。”

楊氏苦澀的摸摸他的頭。

一行人離開北門這邊回了醫館,顧若離將母子兩人安排住下,楊氏獨自一間,寶兒則和崔樹住在一間。

煎了藥,楊氏喝完便就歇了。

肺癰成癰期後,根據病者體質不同,康復的時間也有快慢,效果並沒有那麼明顯。

“她們母子,您打算怎麼安排?”歡顏犯愁的道,“總不能一直留在醫館吧。”

顧若離想了想,道:“這件事恐怕還要黃大人出面,讓普照寺給她們母子安排住處!”和那邊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而且,她也不想再和她們打交道。

楊氏還有手藝,只要住處落實了,她們母子還是能活的下去的。

寶兒的傷好的很快,沒過兩日就拆線,毛順義在一邊看的心驚膽跳又新奇不已:“這樣將線拆掉就沒事了?”

“是,再養幾日就好了。”顧若離看着疤,笑道,“孩子恢復機能好,說不定以後長大了,連疤都沒有。”

毛順義看着寶兒大腿上蜈蚣一樣的疤,想想寶兒康復的速度,覺得還是值得的,要是尋常像他那樣的傷口,沒有半個月二十天是絕對難癒合,如今不過才七八天的功夫,就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

“這個法子好。”毛順義對這樣的縫合接受的很快,尤其是看到這樣的效果,“以後再遇到這樣的外傷,還用縫合術。”

顧若離笑着點頭,讓寶兒躺着休息一會兒,和毛順義一起往外走,邊走邊道:“主要是消毒,還有手法,練的再熟練一些,縫合的類型也根據傷的位置不同,有些區別!”

毛順義聽着覺得記不住,就拿着本子和筆開始一一記下來。

寶兒躺了一會兒就有些呆不住,在廚房拿了兩個饅頭,一溜煙的從後院出了門,忽然又停了下來看着手裡的饅頭,掉了頭又跑去前堂找歡顏:“我……我可不可以拿兩個饅頭?”

“你去幹什麼?”歡顏戒備的看着他,寶兒支支吾吾的道,“要是不行就算了。”話落,將饅頭還給歡顏。

歡顏又塞還給他:“我同意了。你得記住,以後不管拿什麼,只要不是你的,都要經過別人的同意。”

寶兒點點頭,抱着饅頭拔腿跑了出去。

在醫館旁邊,七八個孩子等着他,寶兒一出來他們就圍了過來,他將兩個饅頭遞過去:“只有這些,你們分着吃。”

“這麼點,都不夠我一個人吃的。”大一些的孩子就怒道,“沒有饅頭你弄點飯也行啊,怎麼這麼笨!”

寶兒瞪眼,喝道:“你說什麼呢,我給你饅頭吃還是我的錯了。愛吃不吃,不吃就滾!”

“你讓誰滾。”那孩子推着寶兒,“你一個太監,你讓誰滾!”

寶兒大怒:“誰是太監,你把話說清楚,不然今天咱們沒完!”

“就是你,你不是讓顧家那個老太婆砍了命根子嗎,我可是親眼看到,那天你回家時綁着紗布呢,你那把兒沒有了吧,我看你跟着縣主回去當太監得了!”

“我不是太監!”寶兒怒道,“我就只是傷了大腿根,我的把兒還在呢。”

“誰信呢,你一個孩子,人家想剪想砍你能反抗?!”

衆人鬨笑起來。

寶兒怒不可遏,指着他們:“你們不相信,我就給你們開開眼界。”話落,解了褲腰帶,啪的一下,在人來人往的街上,當着幾個孩子的面將褲子脫了。

“看到了吧。”寶兒停着腰,“我還是個男人!”

幾個人孩子根本沒有去看需要驗證的地方,視線一下子被他大腿根上的疤驚住,有人大喊一聲:“你這是在腿上種蜈蚣了嗎,好惡心!”

“什麼蜈蚣!”寶兒喝道,“這是顧大夫的縫合術留的疤,你們就是沒見過世面。”

那幾個孩子聽的目瞪口呆:“縫合術?是邪術嗎?”

“滾,滾!”寶兒怒道,就有個小姑娘道,“就跟縫衣服那樣嗎?”

寶兒想想也覺得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看他他們孩子忌諱的樣子,就有些得意,指着自己的疤道:“以後你們都不要惹我,否則我請顧大夫將你們嘴巴都縫起來!”

“縫嘴巴?”以前自己淘氣說話的時候,自己的娘也曾說過這樣嚇罵的話,他們是不信的,嘴巴哪能縫起來,可是這會兒看見寶兒腿上的蜈蚣,立刻就相信了,嚇的一時沒敢說話。

“寶兒!”顧若離從醫館一出來,就看到寶兒光着屁股叉着腰在那裡大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她凝眉道,“把褲子穿起來,像什麼樣子。”

寶兒一聽嚇了一跳,慌忙將自己的褲子提起來。

幾個孩子一看到顧若離來了,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跐溜一下四散跑了。

“你在做什麼呢。”顧若離奇怪的看着寶兒,寶兒笑呵呵道,“他們不相信我腿上被你用針縫過,所以我就給他們開開眼界。”

顧若離無語,搖頭道:“去給你娘煎藥,你可是說過的,照顧你孃的事都有你來做。”

“哦,哦,知道了。”寶兒說着,忙將衣服收拾整齊,一溜煙的跑了。

顧若離沒空管他,寶兒下午見他娘睡着,又偷偷去了一趟普照寺的顧……

過了幾日,黃章就從普照寺崔氏手中,將顧清海名下的一處私宅房契拿了過來,給了顧若離,笑道:“……自己生養的孩子居然這麼狠心,縣主做的對。”

顧若離失笑,她也不知道她做的對不對,不過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大人。”顧若離想起北門邊那些人家,“……就任由他們住在那邊嗎,天氣越來越冷,再過一個月可能就要下雪了,若是不安置那些人,到時候定然要出人命。”

黃章也頭疼,他一個知府卻做着縣官的事:“縣主說的沒錯,近日我也真在發愁這件事。可那麼多人,就算安排了也沒有用啊。”

“若凍死了人,到時候也無法善。”顧若離理解,一旦慶陽開了這個頭,安置了這些流民,等明年慶陽這樣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官府根本負擔不起。

便是在合水,她也不敢這樣大肆的收留流民,不過,開墾荒地的政策,倒是可以放寬一些。

他們自足自給,官府也就只要適當的扶持一下就好了。

黃章點着頭,憂心忡忡:“此事縣主放心,我一定辦好!”

時間過的很快,八月底時楊氏帶着寶兒搬去了自己的宅子,她給顧若離行禮,道:“三小姐大恩,我們母子沒齒難忘!”

“你的恩,一定會報!”寶兒說着也跟着楊氏朝顧若離行禮,“我記在心裡。”

顧若離沒多想什麼,幫寶兒也好,救楊氏也好,只是單純的因爲他們的病人而已。

母子兩人離開,醫館裡就安靜下來,歡顏舒服的道:“這下清淨了,每天那孩子在,吵的我頭疼。”

正說着話,忽然門外一列馬車停在了門口,趕車人虎背熊腰滿身煞氣,歡顏一看就喊周錚:“大鬍子,大鬍子!”

“什麼。”周錚過來,歡顏就指着門口道,“這人一定是來者不善。”

周錚順着視線看去,隨即眼睛一亮,便瞪了眼歡顏,大步朝門口走去:“胡立,你不在延州,跑這裡來做什麼?”

“給爺辦事。”胡立穩了馬車,將車簾子掀開,回頭朝醫館裡看,“霍大夫……不對,縣主在不在。”

周錚頷首,顧若離已經從醫館走了出來,笑道:“胡大人!”

“縣主!”胡立抱拳,看見顧若離的臉一怔,驚訝的道,“您的臉……”果然不是霍大夫了,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是當初的霍大夫。

胡立垂了眉眼,眼中劃過失落,隨即又恢復如初。

顧若離笑了起來,胡立比一年前要壯了也黑了,沒了清秀倒是多了幾分煞氣,難怪歡顏會害怕:“你怎麼得空來了,快進來坐。”

“我奉命給爺送東西來。”胡立說着,拉着周錚,“幫我搬東西。”

周錚好奇的往馬車裡看,隨即扯了扯嘴角:“都是爺讓送來的?”

“嗯。東西從京城來的,趕車的幾個兄弟連夜趕路都病倒了,我不放心別人,又怕今天送不到,就親自來了。”他說着上車搬了個箱子下來,顧若離驚訝的道,“七爺讓送來的?”

胡立點頭應是,依舊不敢去看顧若離:“爺說二十七是縣主的生辰,讓我們一定要送到。”其實原話是說,要是二十七那日送不到,就叫他們不要回去見他。

所以,兄弟們日夜趕路,馬不停蹄。

顧若離哭笑不得,又覺得心頭溫暖,她喊崔樹來幫忙,一行人擡了四個箱子進醫館,擺在後院裡。

“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會讓周大人陪你去喝酒。”顧若離笑道,“從延州那邊來也很遠。”

胡立擺着手,目光閃爍的道:“我……我這就走,就不打擾顧大夫了,我這就走。”說着拉着周錚,“你送我出去。”

“送什麼,我還有事呢。”周錚推着他,胡立就拖着他,“走,走,我不認識路!”

就將周錚拖着,架着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若離還沒有說完,胡立就已經走了。

一年不見,大家生分了不少,不過,也許是知道了她和趙勳的關係,胡立不自在吧。

“縣主,您看看將軍送什麼來了。”歡顏好奇的不得了,顧若離就點了頭,主僕三人去了後院,打開一個箱子,歡顏愣住,“這是……”

裡面都是一盒盒的包好的東西,歡顏拆開了一盒:“縣主,這是驢打滾!”

“啊!”主僕三人就拆開餘下的幾個盒子,顧若離哭笑不得,“他這是將沿路幾個地方的特產零嘴都買了一遍。”

顧若離有點不敢拆其他箱子的東西。

“奴婢看看。”歡顏打開另外一個箱子,隨即笑倒了,“縣主,您看看!”

顧若離去看,就看到裡頭滿滿一箱子的,點了硃砂的壽桃,寶兒拳頭那麼大的壽桃,白白的做的很可愛,但是……也太多了。

這禮物送的,可真是務實!

“奴婢要看看另一個箱子。”歡顏好奇的不行,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送禮物送這些東西的,“呀,這是什麼,縣主您來看看。”

顧若離打開,就看到裡頭堆了一箱子的持針鉗和鑷子,她拿了一個起來,發現比她託人做的還要精巧一些。

是周錚告訴他的嗎,所以他讓人也照着圖紙做了一樣的。

顧若離拿着鉗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可真是傻!”話落,那邊歡顏哎呀一聲喊了起來,“縣主,這裡居然都是瓜果,這個天怎麼還有西瓜和荔枝的。”

“是嗎。”顧若離擺了鉗子去看,裡頭果然是一筐一筐的各式各樣的瓜果,這個時節弄到這些東西不容易吧。

“將軍太有心了。”雪盞感動的道,“慶陽這裡瓜果少,奴婢來到這裡就沒有見到過荔枝了。”

顧若離也是,離開京城一直趕路,回了慶陽後事情不斷,她還真沒有留言過這些,今天才想起來,她也是許久沒有認認真真的吃一次瓜果。

“還是將軍厲害。”歡顏點着頭,“這可比字畫什麼的有用多了,那些又不能吃又不能穿!”

這就是趙勳的愛情啊……和她開口的第一句亦是要娶她。

彎彎繞繞,溫柔浪漫,在他依舊是不屑的。

“把壽桃留幾個下來,其他的拿去北門那邊散了。”顧若離笑道,“瓜果洗一洗,我們自己吃。”

歡顏應是,等周錚回來,就拉着他去北門散壽桃。

顧若離剝了顆荔枝放在嘴裡,有些涼,可卻非常的甜,水分也剛剛好,她輕輕笑了起來,回房給趙勳回了一封信。

認真並鄭重的和他道了謝!

“顧大夫在嗎。”門口,有人走了進來,毛順義正咬着西瓜,一擡頭看到了來人,驚訝的道,“岑大夫?”

岑琛點了點頭,看着他道:“我找顧大夫。”

“岑大夫?”顧若離從後院走出來,見岑琛站在門口,穿着一件青灰的道袍,蓄起了鬍子,有些像五十幾歲的老人,“您找我有事?”

岑琛一愣,道:“是你?!”他認出顧若離來,就是上次去他家找他的那個小姑娘,是了,這裡是同安堂,她是這裡的東家,岑琛有些激動的指了指外面:“我想問問,這個孩子腿上的疤,是你縫的?”

“顧大夫。”寶兒從門口跑了進來,指着岑琛和顧若離控訴道,“這個瘋子把我拖來的,還當着所有人的面看我的把兒,真是不要臉!”

顧若離去看岑琛,岑琛激動的微微顫抖,眼睛雪亮:“真的是你?”

------題外話------

發現自己喜新厭舊……和異地戀的夏天相愛,她來了沒幾天,我就不想要她。開始思念冬天……大哭…。

145 情分079 後悔094 亂相046 拜師184 到死277 太后263 相見014 朋友177 開幕236 成績122 開業109 無賴173 當歸085 失蹤018 有用240 大戰287 進城007 賭約181 情愛274 生死016 九針209 末路220 決裂289 善後236 傷亡265 我來237 素璋278 辛苦196 行醫270 行軍145 情分037 不同237 素璋092 一步060 救治136 課堂186 各利002 好歹139 急症086 震驚286 外合139 急症171 孝子037 不同271 即發034 你我228 脫險018 有用255 各異085 失蹤271 即發278 雙方024 道別181 情愛114 疏離210 癥結242 喜憂226 殘愛066 見遇171 孝子095 人心072 怪病018 有用180 念想129 京城150 輪盤164 脫險188 靈堂013 買賣077 開業096 相見097 絕望131 抑鬱118 分別256 激發054 再遇007 賭約254 番外在你喜歡的地方等我140 明路265 我來100 漁網226 殘愛061 見識037 不同023 主動043 反將040 賠罪215 聖女049 楊府159 你死085 失蹤283 京城201 宮闈156 充軍242 喜憂116 解決149 猶死265 我來119 族人168 修行
145 情分079 後悔094 亂相046 拜師184 到死277 太后263 相見014 朋友177 開幕236 成績122 開業109 無賴173 當歸085 失蹤018 有用240 大戰287 進城007 賭約181 情愛274 生死016 九針209 末路220 決裂289 善後236 傷亡265 我來237 素璋278 辛苦196 行醫270 行軍145 情分037 不同237 素璋092 一步060 救治136 課堂186 各利002 好歹139 急症086 震驚286 外合139 急症171 孝子037 不同271 即發034 你我228 脫險018 有用255 各異085 失蹤271 即發278 雙方024 道別181 情愛114 疏離210 癥結242 喜憂226 殘愛066 見遇171 孝子095 人心072 怪病018 有用180 念想129 京城150 輪盤164 脫險188 靈堂013 買賣077 開業096 相見097 絕望131 抑鬱118 分別256 激發054 再遇007 賭約254 番外在你喜歡的地方等我140 明路265 我來100 漁網226 殘愛061 見識037 不同023 主動043 反將040 賠罪215 聖女049 楊府159 你死085 失蹤283 京城201 宮闈156 充軍242 喜憂116 解決149 猶死265 我來119 族人168 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