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終究是化了。
他有些失望,他記憶裡的雪花,應該是要飄一個月的。這是雪花應該有的脾氣,可惜長大後就再難見着。他其實也明白,有些事情就該再記憶裡的,你要是拿到現實,就有些強雪所難。雪花也只能這樣,她大概也沒有那麼多的自由。失去自由的雪,自然也就沒有保持長久美麗的餓能力,地上的腳印和黃泥,總是在不停的破壞美景。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好些東西。可惜的是這些夢總是不停坍塌,他也就在夢中慢慢醒了過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卻總是懷疑自己存在的真實性。或許他知道自己是真實的,卻又找不到記憶中出錯的那一部分。有人把這種現象叫文化傳承,他想着有些後怕,難道自己的記憶裡竟然有被人修改過的東西。想到這裡他不得不去看看垂釣的人。
今日的池塘邊,竟然沒有看見垂釣的人,他不覺着奇怪,就這天氣,能堅持出門的人都很少,更何況是垂釣。他喜歡這池塘,總覺着池塘裡有更多的東西被隱藏掉了。只是他沒有勇氣去一探究竟,這裡是一個能藏住秘密的地方,要是沒有了水,你看見的就只是一個坑。坑就沒有這種美麗了,他暴露出來後,就失去了臆想。
對岸有人行走,當然這池塘都不能說他有對岸。畢竟就巴掌大一塊地方,他很快就能走上一圈。當然他是不會走的,這地方說實在的走一圈沒有任何的意義。村裡人大概也沒有誰有無緣無故走一圈的習慣。等着化雪,這陰冷的空間裡總能看見一些美景,白色和翠綠相對,比其他對比來得更加實在。你要是走在這中間一擡頭,總覺着這已經是夏天了,只是一低頭看見雪花,卻還能感受這清冷的風吹過自己的面龐。
他很享受,這種享受不是一般的地方能給予的。當然也還有其他人跟他一起欣賞這美景,卻不會有人有他這樣的感觸。現在的他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總能想起小時候的事情,至於那頭牛卻了什麼地方,是被牛郎看見了,還是織女牽走了,他不是很清楚。當然這些人離他實在是有些遠了,要再見可能他已經都不認識了。不認識很好,這樣他就是一個完全嶄新的人。
他喜歡這種感覺,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自然也不跟他探討未來。因此他也只能在這就地方還擁有這麼一片空間是沒有人佔據的。空曠的水面,只有幾根腐爛的漂浮物。他知道這些漂浮物的出處,畢竟岸邊就這麼幾根樹木,你要是都找不到他們的來頭就顯得有些奇怪了。他奇怪的是自己怎麼就開始關注這幾根木頭了,他原本可以關注更多東西的。當然也沒有人來管他,他的注意力自然可以完全不顧一切。要是突然有人走過,他必定是要慌亂的,這種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要是其他人也關注了他關注的東西就麻煩了。
他不想跟其他人一樣,盯着魚竿。這對於他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事情。當然,他喜歡吃魚,這倒是有些奇葩。垂釣的人扛着魚竿出現了,他本能的想要逃離。他找不到一個自己來這地方的理由,自然就得找到逃離的藉口。村裡的藉口其實簡單,就是到處看看。看什麼呢?大家心知肚明,那就是沒事做的人才會這樣說。他不能暴露了他無事可做的現實,因此他腳步都有些慌亂。
垂釣的人遠遠就看見了他,不過這人倒是敬業,除了看了他一眼外,再沒說話。這倒是讓他有了幾分面子,不過這面子是沒有意義的,沒有人看見他們兩個的交鋒。
他覺着他是該躲進雪地的人,這是一種幸福。當然要是他能的話,確定的事情是他不能,他喜歡雪花,卻還在想着一些其他事情。躺在雪地這種浪漫的事情,得等到他處理完手裡的事情之後纔可以實施。他想了想自己還有什麼事情沒做,一時之間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他只能躺在雪地裡繼續想,可是躺的時間長了他終於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烤火。他彷彿看見了希望,他終於還是找到了一間確定的事情。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他做這件事情是所有人都在做的,他只不過是冷得受不了了纔會想起來。更可怕的事情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那麼喜歡雪花。
他不喜歡雪花,他哭了。他知道自己該哭,畢竟他竟然發現了自己的僞善。雪花的美還是沒有能夠抵擋住冷的侵蝕,他很後悔,他後悔在於自己不該擋在雪地裡。這跟他的理想是衝突的,他終於明白了理想與現實的差距。雪花的美,只不過不是他這樣的凡人能欣賞的。他這時候才明白,他有些悔恨。他不知道自己悔恨的是自己明白晚了,還是自己本不該明白這個道理的。不過既然明白了也沒有什麼壞處,畢竟這世上的人能明白一個道理也挺難的。他竟然明白了,他明白了,卻也就失去了雪花。
垂釣的在遠處看着他,臉上的笑意很明顯。他很冷,甚至踢開了身旁的雪花。他明白這不是他故意的,只不過是這雪花擋住了他的魚竿,他必須這樣做。至於他對於雪花的感情的變化,根本就不是垂釣人關心的事情。垂釣人關注的只是這池塘的魚,至於雪花,只能說是陪襯。他想自己是該變成垂釣人了,他不該只是一個閒人。垂釣的人大概是不喜歡他這種轉變的,畢竟這池塘其實只能容得下一個垂釣的人。
他走在路上,彷彿自己手裡已經有了一根釣竿。他釣魚的心有了,卻知道自己永遠都不會靠近池塘,這事實他能左右的,有些人認爲能左右這一切的叫做命運。他信不信命運呢?他自己,知道,只不過他的選擇卻是有些迷茫。沒有人呢告訴他,他不可以改變自己的選擇。可是真改變了,又能如何呢?他不知道。他想知道的是,這池塘的雪是什麼時候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