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佛說

橋頭的門終於開了,因爲又有一人在哪裡熬湯。原來這橋頭的人其實是在等這熬湯的人,可惜的是他開門望去的時候,發現這人已經不是原來的人。喝了湯也不一定會過橋,卻一定會從這地方消失不見。大家都不明白自己來這裡幹嘛,不過所有人都來了,自己不來好像也有些不對。當然也有一部分不願意來的,一般這種情況,就會被描述得非常悽慘,認爲這些人是被利用了的鬼,不到這裡來,享受的是非常不好的待遇。守橋的人的樣子讓大家都有些警醒,覺着自己不該成爲這樣的人。當然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擁有靈魂的快樂,只覺着自己該如此,不如此又能怎麼樣。

她還會回來麼?他想去問,卻看見了兩個黑衣人走了過來攔住了他的去路。守在這裡是他的職責,同時也是懲罰。你想要離開,那就要付出代價。可惜的是不是任何人都能選擇付出代價的,有些人已經是一無所有,只剩下了無盡的時間和孤獨。熬湯的人或許還能說一句話,守着橋的人連多餘的話都沒有。身上的鐵鏈提醒着他,他是不能離開這裡的人。不離開的原因已經消失,自然就應該離開了。誰都不會永久的守着一個地方,願意留下的原因很簡單,這裡還值得自己留下。他想要尋找的,是他需要的,可惜的是在這荒涼的橋頭沒有人會給他答案。

或許這世界就這樣,總有人在守候一些東西,哪怕讓自己遍體鱗傷也還要守着。他知道不遠處就是閻羅大殿,也知道哪裡的人在改寫很多人的命運。他不想被改變,畢竟他不願意喝下這湯,因此他只能固定在這裡,守着這些已經沒有了記憶的人過橋。很多時候他都想勸這些人堅守一下自己,不要忘記過去,忘記了想要記起來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卻沒有人聽,因爲到了這裡的人都是已經喝下了湯的人,喝了,自己說的話就沒有了意義。以爲忘記就可以擺脫,卻不知道,有些時候讓你忘記是爲了更加方便的捆綁住你。你必須高長讚歌,不唱,就是罪過。他想想自己,覺着有些哀傷。

今日終於是失望了,也不想再守着這一份沒有意義的事情。他拖着鐵鏈走上了橋,因爲他知道自己不肯忘記所有,故此也不想投胎爲人。他要做的是,做這地獄的主,他要放開所有的束縛,讓陽光照進這地獄的黑暗。他要的就是這天下都明白,地獄本不該存在。地藏菩薩擋住了他的去路,問他願不願意成佛。他笑了,這世上也就只有這些人會講這笑話。他反問菩薩,佛能做什麼,能空了這地獄,讓他離開麼?菩薩沉吟半響後回答:有些事情是無能爲力的。既然佛都無力,那自己何苦做這樣的事情。這大概是最沒有用的佛了,這佛還真的只是一堆泥巴,這樣的佛竟然還有人膜拜,怕是也是一個笑話。他當然是要嘲笑這佛的,不過更是在嘲笑自己,自己竟然信了這佛。

他推開了佛,走進了閻羅大殿。這地方足夠陰森,也就足夠黑暗。他不明白這裡的工作機制,怎麼樣就確定了誰該去向何處?他看着這些肥頭大耳的人,看着他們閉着眼睛,筆卻還在不停的勾畫着,就來氣。他的到來並沒有引起這些人的重視,只是在那簿子上翻了半天都沒有翻到記錄,纔回頭問了旁邊的人,這是什麼情況。很快就有人回答了:他是來揍你們的。這聲音聽着讓他很舒服,因爲這聲音是從他嘴裡發出來的。這裡的人雖然覺着刺耳,卻也表示接受,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大家都知道這時候只要自己沒有瘋,就沒有必要出去捱打。

大殿最中間掛着一塊金黃的匾:衆生平等。他看見了,也認真的讀了一遍。可惜的是在這裡他看不出有任何平等的意思。乾淨的殿宇裡永遠都坐着一羣依着光鮮的人,這是真理,有文字記錄來救從來沒有改變過。當然這是不能改變的,改變了大概也就沒有記載了。他提起鐵鐐,望着這些人說了一句:你們憑什麼?這一問讓在座的人都心裡一驚,他們都忘記了還有這事情,自己爲什麼坐在這裡,能說清楚麼?當然說不清楚,以前不覺着,現在想來確實是一個問題。自己一直就在這裡,從來不曾想過這事情的合理性。想要解釋,搜索了半天,竟然完全找不到答案最後只能說一句:本來就這樣。他終於明白了,原來他們連自己怎麼來的都不知道,還本來就這樣。

他的鐵鐐掃過的地方,都會留下深深的印記。他要讓這些人呢記住,他不是爲他們守橋的人,他做的事情,這些已經腐化的人永遠不會了解。不過解釋是沒有用的,這些人也不可能聽解釋,他們信奉的是,誰的實力強就聽誰的,要是沒有實力強大的東西,那就誰看起來強大就聽誰的。這樣的結果就是,他能在這裡隨便的拉着一人就是一頓暴揍。整個大殿顯得格外和諧,沒有一點亂了章法,不過跪在大殿中間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大殿裡竟然有這麼多人,而熬湯的竟然只有一人,守橋的也只有他一人。這些人是什麼時候鑽進去的,他不知道,按道理來說這些人呢進入大殿應該是要經過自己守着的通道的。

跪在地上的閻羅應該是明白了什麼叫疼痛。當然這疼痛的意義其實並沒有什麼用,改變不了的東西,你也就是出口氣,然後,身後會有一大堆的人來罵你,說你怎麼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他想了一下,覺着也是多事,就讓人拔了閻羅的舌頭,這多嘴的事情算是解決了。至於他想要寫下來,那就剁掉了手,這樣一看確實能配得上這十八層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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