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道的一頭,有人做夢。這做夢的人躺在椅子上,看着天空。更遠處是一羣更加陌生的人。當然大多數時候,在這裡遇見的都是陌生人,熟人在這裡是稀罕物。
街頭的小吃店裡,坐着一個穿着西裝的,提着一把破傘的人。這樣的人出現在這樣的場景,確實是有些搞笑。他看樣子應該是對面大樓裡的工作人員,畢竟在這裡,肯穿着西裝的人,也就只有這座大樓裡的人了。大家都特別奇怪,在這樣的世界裡怎麼就還有一羣願意如此打扮的人。不過小店的老闆卻是有些後悔讓這人坐了進來。樓裡的人吃東西喜歡賒賬,這習慣也不知是從那一代開始養成的,想來也有些年頭了。
吃餃子也是奇怪的實情,一般本地人都不怎麼喜歡吃餃子。不過老闆還是用自己蹩腳的技術包好了餃子,並下了鍋。竈臺上擺着的,黝黑的罐子裡,放着各種調味品,其實只要一看這地方,保證能讓人沒有食慾。老闆卻不管這些,任由這些湯汁灑在竈臺上。客人拿起了桌子上的筷子,看了半天,搖了搖頭說道:“老闆,你這筷子有些奇怪”。老闆聽了這話笑着說了一句:“這是自己雕的”。客人放下了筷子回了一句:“好手藝,起碼比廚藝好”。
老闆這時候卻沉默了,他習慣於沉默,只是這次沉默跟其他時候不一樣,反倒是多了一絲喜悅。客人最終也沒有吃餃子,卻把賬付了。老闆還是第一次見着穿着西裝的人付賬如此爽快。他感覺這人肯定不是高樓裡的人呢,畢竟樓裡的人才沒有吃飯付賬的習慣。沒有這習慣的人多了,大家也就習慣了。突然有人如此,反倒是讓老闆覺着有些不習慣。外面幾個小混混提着啤酒瓶子,一路招呼過來,街邊的攤販都急忙避開這些人。這羣人比穿西裝的人好不到那裡去,最好的不過就是酒醒了來吃東西,他們是付賬的,其他時候,跟樓裡的人差不多。這羣人,大概沒有多少時候是清醒的。
穿西裝的人大概是不會想到自己會被這羣人撞着。穿西裝的人,聞了聞自己衣袖上的酒味,只是一笑,這羣混混這時候卻來氣,對準西裝男就是一腳。西裝男後退了幾步,剛站穩,臉上就捱了一巴掌。西裝男捂着臉,彎着腰,吐了一口口水。這幾個酒醉的人都大笑了起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說着:“還他媽穿西裝,裝鬼啊”。隨後就有一個混混捂着臉躺在地上了,剩下的人一見都衝了過來,西裝男,很輕鬆的就把這一羣人打倒在地。街上的人見了這情形都圍了過來,倒在地上的混混不停在地上翻滾。過了好久才響起了一陣警報聲,人羣也漸漸散開。
西裝男,看着朝自己走過來的人,覺着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受到了傷害,這羣人卻抓了自己。西裝男想要辯解,卻很快就被捂住了嘴巴,他看着這羣穿着正裝的人,一時有些懵了。這街道上的人更是隻看着眼前的一切,連上來勸解的人都沒有。等西裝男被抓走後,大家都圍到了小麪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問着,這老闆瞬間就變成了街上最出名的人。
不過最後大傢什麼都沒有聽到,畢竟這事情其實本來就簡單,大家自然不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街上但很快恢復了平靜,小麪館時不時來一兩個人維持着老闆一家的生計。很快那羣混混酒醒了,也很自然的被放了出來,大家也沒有覺着奇怪,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的,沒有人質疑者件事情的正確與否。再說大家都是鄰居,天天見着,也沒有必要去較真。至於西裝男的待遇,自然不是大家關心的事情,誰會關心這樣一個都不認識的人呢?
天黑了,老闆又開始雕刻自己剛買來的筷子,這是他的習慣,以前說是爲了好辨認,現在已經是習慣了。沒有人想過這老闆怎麼會有這樣的閒情,畢竟夜晚街上有很多好玩的事情,比在這雕刻要有意思很多。老闆卻是坐在路燈下,手裡拿着一柄奇怪的刀,不停刻着。至於圖案,老闆從來沒有想過,只是順着自己的意思雕刻。很多人都覺着他應該專研的是廚藝,而不是這沒用的技術。不過就算所有人都這樣說,他還是沒有改變,這事情要是變了,萬一有一天,他回來了,就找不着自己了。
這裡夠遠了,已經很遠,卻還是有陌生人來。所有人都知道,這裡的一切,卻又都不知道這裡究竟有些什麼。街角的燈已經壞了好些,只有老闆這裡的燈從來沒有壞過。那些醉酒的人,不敢在這裡搗亂,也從來不敢破壞這裡的任何一個東西。大家都在懼怕什麼,卻從來沒有人說出來。每天有人排着輪子去吃老闆煮的面,卻從來沒有人評價過這面的味道。只是總覺着自己記不起自己究竟吃了什麼東西。這是可怕的,自己究竟經歷了什麼,竟然不知道,你說一個人會不會漸漸恐懼起來。
等整條街都恐懼了,這小店自然就冷清了。不過大家卻又害怕這小店冷清,這人彷彿就成了魔鬼。老闆手裡的刀彷彿在不停流血。當然沒有人敢說出來,怕是說出來了,自己會受到傷害。人們的苦難已經很多了,不能被這未知的東西打敗。這一日街道上響起了鐵鏈的聲音,嚇得大家急忙躲進了屋裡。外面的聲音直到天亮才停下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第二天,麪館停業。人們看見了西裝男站在遠處,看着這麪館,久久不肯離去。大家都在猜測着,這老闆肯定和這西裝男有許多故事,只是究竟是什麼故事卻沒有人敢問,畢竟這西裝男是被抓進去過的人。人們不能天然的認爲這人是一個好人,既然不是好人,大家很自然的與這人陌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