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花本就擔心家裡的老父親,聽得貞娘這麼說,便也待不住了,招呼着李進財一起離開,回李莊。
貞娘送他們到城門洞口便迴轉了。
“金花,咱們還是不急着回去吧。我想着,這嫡宗那邊咱們不方便去,那咱們就去九嬸那邊吧。”李進財勸着道,心裡卻是在琢磨着,得留在城裡多打聽點。
“九嬸那邊不是先頭就去過了嘛,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二姐和貞娘她大哥都在那裡幫襯着呢,人太多反而添亂,再說了,我不太放心我爹,還是回去吧。”李金花想想道。
“二姐和貞娘她大哥在幫襯,那是他們的情份,咱們得有咱們的情份哪。再說了,爹在家裡,不是有長根他們嗎?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是留下吧,看看情況。”李進財繼續勸道。
“我知道,但長根他們還要做事,以爹的脾氣,定然早把他們趕地裡幹活去了,哪裡顧得上照應我爹,你要是真想留下,那就你留下吧,我回家裡去。”李金花道,不知爲什麼,本來沒感覺,聽了貞娘那話,她這越想那心就越有些毛毛的。死活也不願意留下來了。
想着,她便當先朝城門走去。
李進財倒真是想留下來,他一門心思想着,萬一嫡宗七嬸過世了,墨坊必有動dàng,怎麼着,六房在墨坊裡也有份子的,那可不能便宜的別人。
而且,他不甘心一直這樣,他一直想找個機會重新獨立出來。再外出開店做生意已經不可能了,但在墨坊他看到了一絲機會。
不過,李進財想是這麼想,可自上回他在蘇州另娶fù的事情被撞破後,李家人不管是誰見了他那都是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沒個好臉sè,他若一個人留下,李家沒一個人會理他的,金花不留下來,他一個人留下來那完全是自找沒趣。
“成,聽你的,那就回去吧。”李進財也沒奈何了,只得跟着李金花一起回去。
一驢一車,兩人沒一會兒就回到了李莊。
李金花推了門,就看到潤哥兒正在院子裡追着小雞仔。
“潤哥兒,爺爺呢?”李金花衝着潤哥兒問。
“爺爺擰着酒壺出去了。”潤哥兒道。臉上有些不痛快,這兩天爺爺都不陪他玩。
擰着酒壺出去了?壞了,爹定然是喝悶酒去了,李金花想着,便又衝着潤哥兒問:“那你知道爺爺去哪喝酒嗎?”
“不知道。”潤哥兒搖搖腦袋。
李金花這時有些急了,轉過臉衝着李進財道:“潤哥他爹,你趕緊着去那幾戶爹平日常走動的人家裡看看,爹這兩天心裡不痛快,萬一喝多了,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事呢。”
“好,我這就去。”李進財點點頭,便轉身出門了。
李金花也待不住,吩咐張嫂看好孩子,她也出門了,到幾處平日老爹喜歡走動的山腳地頭去看看。
正是春耕時節。
家裡的長工長根帶着幾個人在田裡犁着地。
“東家嫂子,有事啊?”長根看到李金花,便問道。
“長根,看到我爹了嗎?”李金花問。
“哦,老東家呀,剛纔看他擰着酒壺往荷花潭那邊去了。”長根指着前面不遠道。
“哦,我去找他。”李金花這才鬆了口氣,轉身朝河花潭那邊去。
荷花潭離這邊不遠,不過是在一個山坳裡,看不見。李金花沿着田埂走,田埂上的車前草和馬齒莧一簇一簇的。
此時,不遠的荷花潭邊,李金泰舉着酒壺,坐在潭邊上,醉眼méng朧的看着潭裡他自個兒的倒影。
不過這會兒,他已經喝醉了,直把潭裡的倒影當成李九爺李金和。
“老九啊,你自小樣樣都比我強,我小時候覺得你這臭小子真不地道,可越大了,也知道我比不過你們,我一沒本事,二又xiōng無大志,一直都是得過且過的,不過,我心不大,覺得這樣tǐng好,只是我一直在想啊,我這做哥的總要強過你們一點吧,要不然,太憋屈了,可一直想着,卻找不到,本還想着,我多生幾個子女把你們比下去,我可生來生去就三個陪錢貨,唉呀,沒的比啊……”
說到這裡,李六爺又舉起酒壺灌了一口,我後一手指着水裡的倒影繼續嘮叨道:“不過啊,我終於發現自己比你強的一面了,那就是我活的比你長啊。是不是啊,你說你咋就不爭氣呢,樣樣比我強,偏到最後了,卻活的沒我長,可惜啊,你說你是不是故意,覺得你六哥一輩子樣樣不如你,不忍心,所以最後纔來這一遭,那我告訴你,你若這麼樣,那我就不幹了啊,你六哥是需要別人讓的人嗎?”
李六爺說着,晃悠悠的站了起來,那手指着水裡:“你小子,給我起來,不起來是嗎?那我抓你起來……”
這老爺子,完全醉了呀。
此時李六爺說着,就伸手去抓水潭裡的倒影,最後整個人就朝着潭裡倒下去,發出卟嗵的一聲響。
此時,李金花正好尋到這邊來,沒想一到,就看到這等情形,hún飛天外啊,大叫了起來。
“爹……快來人哪,救命哪……”李金花尖叫着,那聲音好似要把天空撕開似的。
正在犁田的長根幾人聽到這邊的尖叫聲,便知那邊出事了,什麼也不顧的衝了過來:“東家嫂子,發生什麼事了?”
“長根,快救人,我爹落水了。”李金花衝着他大叫。
長根一聽這事,二話不說,帶着另外兩個長工一個猛子扎進了潭裡,一陣撲騰,不一會兒就把李六爺救了起來,然後一行人匆忙的將人擡回家裡。
又有人去叫來莊裡的赤腳郎中。
“還好,救的及時,沒事,衝碗薑湯,我再開幾副暖身子的藥就成了。”那赤腳郎中道。
李金花等人才鬆了口氣,剛纔可把她嚇死了,如今回想起來,若不是聽了貞娘了的話,早些回家,那自家老爹……
李金花想都不敢想那後果。
“都說了我沒事了,擔心什麼。”李六爺這時也醒了,嘀咕的道,嘴裡還有酒氣。
想着老爹差點叫酒害了xìng命,李金花就來氣,一把抄起邊上的酒壺:“爹,以後不准你喝酒了啊。”
直接對他爹下起了封酒令。
而對女兒難得的怒火,李六爺也只得縮着脖子應着,想着差着死在酒上,那心裡也是一陣後怕。
另一邊,貞娘倒不曉得因着她的一句話,免去了六房這一場禍事。
此時貞娘就在家裡鑽研着再和墨。
至於嫡宗七祖母那邊的事情,她能盡的力都盡了,這時,正如自家爺爺所說,都淡定着,該幹嘛幹麻,便是她想幫七祖母,那打鐵也須自身硬,自己沒本事,如何幫人。
一個制墨人,最重要的是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在這條路上闖。
制墨之道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也來不得半點懈怠。
所以,任何時候,貞娘都不忘努力提高自己。
而今她就盯上了再和墨了,這可是能變廢爲寶的技術。
所謂再和墨,就是把一些廢棄的墨搗碎,重新對膠,重新和墨,最後製成新墨。
程三爺爺那日帶來三塊墨讓貞娘鑑定,之後,那墨就留了下來。第一錠,仿賈思勰墨的那錠,其實就是藥墨,這藥墨的製法和配方貞娘基本明白。
倒是第二錠的再和墨很特殊,再和墨最最關鍵的便是膠法,貞娘記得穿越前爺爺常說的一句話:古人制墨,膠法爲上,得膠法,次等的煙煤能製成上等的墨,不得膠法,特等的煙煤也許只能製出中下等的墨。
由此話可知膠法之重要,而她如今手上拿到的這塊再和墨,其膠法在後世已經失傳了。這讓貞娘如何不見獵心喜。
貞娘現在想做的事就是把這膠法還原出來。正想的入神,冷不防有人招呼着。
“貞娘,在幹嘛呢?你大嫂呢?”此時,從虛掩的門外擠進來兩個人。
貞娘被打斷的思慮,神情有些不太痛快,擡眼一看,是杜家兄弟,便站了起來招呼了聲:“杜大哥,杜二哥好。你們坐,嫂子在房裡哄小笑官睡覺呢,我去喚來。”
正是正午時分,小笑官要休息的。
貞娘說着,便起身了,進了屋敲了敲嫂子的房門:“大嫂,杜大哥和杜二哥來了,在院子裡。”
“哦,知道了,我這就來。”房裡杜氏應了聲。貞娘便不管了,在一邊的窗下坐下,繼續研究手裡的再和墨,到於院子裡的兩個,院子裡沒別人,她自然要避嫌,也就不出去了。
這時,杜氏出來了,衝着貞娘笑了笑後,便去了院子。
只是沒一會兒,貞娘便聽到院子裡傳來一陣小聲的爭執聲。
“又要錢?我錢都給你們了,哪還有錢?”杜氏皺着眉頭道。
“這不馬上要到收菜籽的時候了嘛,我們的錢也都盤油坊的時候用完了,可這開季了,不能沒錢收菜籽啊。你想想法子,再湊湊唄。”那杜大郎道。
“我哪有法子啊,你們也不想想如今李家的情形,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哪有個閒的?”杜氏低低的道。
“那是李家七房九房的事情,跟你們八房有什麼關係,拜託拜託了,等油菜籽收起來,打了油賣了錢,我們一準就還。”那杜二也緊接着道。
“行了行了,你們回去,我再問問,不保證的啊。”杜氏對自己兄弟一向心軟,便應了聲,不過她兄弟來借錢多了,她也不是個傻子,不可能打包票的。
“嗯,那我們走了,姐,一定想辦法,要不然,這油坊盤下來卻開不了張,那不就白盤了嗎?”杜大應着,然後扯着杜二一起離開了。
“大嫂,他們兩個又來借錢啊?”貞娘此時趴在窗臺上看着院子裡的杜氏道。
“唉,這馬上到了收購油菜籽的時候了,家裡的錢在盤油坊的時候用光,這會兒沒錢收油菜籽子。”杜氏道。
“大嫂,不是我不提醒你啊,你這個時候問娘拿錢,那一準有排頭吃。”貞娘道。
“那怎麼辦哪?就是藉着週轉一下,等打了油出來就還的。”杜氏皺着眉頭。婆婆這幾天在九房那裡吃了憋,脾氣暴燥異常,沒來由的跟奶奶都吵了好幾次嘴了,如今的趙氏,她可惹不起。
“這還能怎麼辦,沒戲唄,再說了,嫂子,就算有錢也不能老這麼借啊。咱家又不是開錢莊的,他們既然開門做生意,那就得講生意規則。他們手上不是有油坊嘛,完全可以把油坊抵押給錢莊,貸了錢收購菜籽,賺了錢再還就是了。”貞娘道。
“這樣成嗎?”杜氏對這種事情是完全不清楚的。
“可以讓他們試試。”貞娘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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