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言。
第二天清晨,貞娘早早醒來,聽着城門洞水柏熟悉的梆梆聲,知道老虎竈的水快開了,便起身穿了衣服,又要去打熱水。
慣例的在廚房門口的大缸邊上洗漱,隨後提了大銅壺,想着,又到隔壁爺爺奶奶那裡,準備提了他們的銅壺一起去打熱水。
沒成想,剛過去,就看到自家老爹就跪在那屋門口:“爹,娘,我走了。”
“你走吧,闖不出個樣子就別回來了。”屋門緊關着,屋裡一陣咳聲後,便傳出李老爺子暗啞的聲音。
“是,我知道了。”李景福應聲,說完,就揹着包裹,開了院子大步離開了。
等李景福離開,這邊的屋門纔開了下來,李奶奶吳氏扶着李老爺子站在門口,吳氏嘴裡更是嘮叨道:“你這死老頭子,景福也這一把年紀,你何苦把他趕出去,在當地兒找點事幹幹就不成?”
“咳咳咳……”李老爺子咳着,吳氏連忙拍着他的背心,好一會兒,李老爺子喘勻了氣息才道:“還不是你慣的,在當地,他的名聲早爛透了,他還能找什麼事作,他如果再無所作爲,他這一輩子就完了。”
李老爺子說着,又是一陣咳。
“那你也不能說‘沒闖個樣子就別回來啊’,這在家日日好,出門萬事難哪,每年這徽州出去做生意的有多少,可闖出個樣子的又有幾個,你這不是絕了他的退路嗎?”吳氏埋怨着。
“頭髮長見識短,你懂個什麼,我就是要絕了他的後路,他混了這些年,志氣早就消磨了,不把他逼到絕路,他如何振作得起來?”李老爺子急了道,說話快了,又是一陣咳。
“行了行了,春寒lù重,我們還是回屋吧,保重點身體,咱們那兩幅棺材板當了錢替貞娘退聘禮了,如今你要有個好歹啊,使不得就是那席子一卷,丟到城外喂野狗嘍。”吳氏嘆了口氣。
“就你話多,我告訴你,這事你別嚷嚷啊。”李老爺子板着臉。
“嘖,知道知道。”吳氏擺了擺手,隨後又嘀咕子句:“你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以爲這事不說別人就不知道啊?景福媳fù兒可不是個傻的,咱們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她心裡明鏡兒似的,除了那兩幅棺材板,還有啥?”
“你……”李老爺子急了,這老婆子就愛跟他擡扛。
“行了行了,我不說了,回屋吧。”吳氏看他又急的喘不過氣來,連忙mō着他的背,扶着回屋裡。
這種情形,貞娘倒不好去打攪了,退了回來,提着銅壺出門,想着老倆口嘴裡的棺材板,那眼眶有些溼潤,心中是感動的酸楚,總之這一回爲了田家這退親,這情份她欠大了去了。
出得院門,就跟着人流朝老虎竈去,沒想又看到自家孃親趙氏站在一邊的屋檐下。兩眼正看着遠處城門口。
“景福嫂,我剛纔看到你家景福揹着個包裹出門了,這是要去哪裡啊?”路過,有個打招呼的問。
“管他去哪裡,死在外面倒省事了。”趙氏回過神來,卻是憤憤的道。
貞娘翹着嘴角,她這孃親就是嘴硬,沒看她那眼眶紅紅的嗎?
趙氏回屋裡了。
貞娘到了老虎竈裡,一如既往的幫着水伯乾點活,心裡卻在琢磨着,因着田家之事,家裡正在發生一點一滴的變化,人心也在凝聚。只是如今家裡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生計艱難啊,貞娘琢磨着弄個什麼來補貼家計。
“貞娘,貞娘……”這時老虎竈門口,一個少女手裡抱着一捆稻草在那裡上下跳着叫她。
“月娟。”貞娘拍了拍手上的灰,跑了過來,卻被那叫月娟的少女拉到了一邊,這孫月娟是原身的閨mì,就是原來住在隔壁孫家的女兒,雖然孫家搬走了,不過孫月娟卻經常過來找她玩,她穿來這段時間,孫月娟倒是幫她熟悉了不少情況。
“我稻草拿來了,你教我編那個保溫桶吧。”孫月娟道。
這個保溫桶就是貞孃家那個用來放銅壺的稻草桶子,前世,李貞去農村旅遊的時候,就看一些老鄉的家裡,用稻草密密實實的編成一個大桶,有的是編成一個煲樣形狀,將吃不完的飯放在鋼筋鍋裡,然後將鋼筋鍋放在稻草編的保溫桶裡面,即能保溫還很有原生態風味的。
而且,當初爲了搞旅遊,那些老鄉可把稻草的編藝發揮到了極致,那些稻草編的東西很有藝術xìng,再畫上畫,一個個都好看的緊,李貞當時好奇,也跟着老農學了兩手。
而穿到這時代,因着沒有後世那樣的熱水瓶,貞娘看着早上打來的熱水沒一會兒就要冷掉,於是就編了一個,再在外面又包了一層舊棉絮,如此早上的熱水,擺到晚上,還是tǐng熱的。
孫月娟前幾天來找她玩,正好看到這個,覺得好的很,便直說去弄點稻草,讓貞娘教她。
“嗯,去我家吧。”貞娘點頭,然後回了老虎竈,提着滿滿一銅壺的熱水,帶着孫月娟一起回家。
貞娘還有一個想法,她可以賣這個保溫桶啊,這東西除了點稻草,幾乎不用什麼成本,但家庭日用卻是方便了不少。
當然,這東西實際上也賺不了幾個錢,而且這時代的當家主母,那都是勤儉持家的,這東西沒啥技術含量,只要看過,就能學會。
不過,能賣幾個是幾個,蚊子tuǐ也是肉啊。
當然,在貞孃的心裡,她最想弄的是制墨,畢竟她在現代時她就是李氏子孫,一手製墨技術也還不錯,只是如今李老爺子在這一行頗有些微妙,再加上這個時代,一個女子要進入制墨行,難度不小,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一會兒,兩人便到了李家。
看到貞娘帶着孫月娟進來,正在大缸邊上洗漱的喜哥兒兩步就竄了過來,擡着眼睛,賊兮兮的看着兩人的嘴角。
“看什麼?”貞娘拍了他後腦勺一記。
“看你們有沒有人偷吃。”喜哥兒撅着嘴道。
貞娘不由的樂了,這是前身的毛病,好吃,還有那麼點小腦瓜子,常能弄到一些吃的,卻常常是偷偷在外面吃完纔回家,被喜哥兒抓到幾次,這小子就精了,每回貞娘從外面回來,他就偷偷的檢查。
“臭小子,什麼毛病。”貞娘笑罵。隨後卻眨巴了眼睛:“你要是聽話,幫二姐做事,二姐給你買蔥油餅。”
小孩子嘛,想差使他,就得給點甜頭。
“當真。”喜哥兒眼睛一亮。
貞娘看了看在院子裡洗漱的洗漱,幹活的幹活,溜彎子的一家人,便道:“有爺爺奶奶,孃親,大哥大嫂做證。”
“好,快說,做什麼事情?”喜哥兒來勁了。
“跟着。”貞娘一擺手道。
三人便到院子的一角,搬着個小馬紮坐了下來,孫月娟把稻草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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