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錦盒的蓋子,那隻小小的福牛在車裡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但大大的腦袋看起來着實有些喜感。
時音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原來黎裕是知道她的生肖屬相的。
這是不是說明,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畢竟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她沒有辦法就這樣接受一個憑空冒出的外公,如果黎清音還在世,說不定她還能從母親嘴裡得到什麼說法,可現在塵歸塵土歸土,她也不想計較那麼多,不過圖個隨遇而安罷了。
時音是極度怕麻煩的性子,很多事情都是能簡則簡,包括這件事。她現在過得很好,並不想把事情複雜化。
黎家是承認她也好,不承認她也罷,她不怨恨任何人。
或許她之所以能表現得什麼都不在乎,都是祁嘉禾給她的自信。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能給她這樣的安全感。
幾人到醫院拍了個片子,醫生說只是韌帶有些拉傷,骨頭沒事,回去先冰敷兩天再熱敷兩天,注意休息,再貼幾副膏藥就沒事了。
時音鬆了口氣,只要傷情不重,那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離開之前,醫生還好心提醒她:“姑娘,你站姿有些不穩,平常是不是腰肌勞損?”
時音一愣,想起今天在店裡忙活了一天的事情。
肩頸腰椎處的痛早已伴隨她數年,習以爲常了,原本休息了那麼長時間,病情已經有所好轉,但最近因爲開店的事情又忙得不可開交,今天更是還親自下了廚,所以病痛想當然地又復發了。
再加上崴了腳,因此,原本沒人提的話,她根本就意識不到自己這會腰也是痛的。
眼下醫生一說,她還真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下意識按了按自己的腰,恍惚間竟然似乎聽見了骨頭咯吱作響的聲音。
從前她聽人說,如果進化論是真的,那麼人類由四足爬行突然進化成爲雙足站立的生物,本就是一件逆天又有悖常理的事情,畢竟站立行走既拋棄了一部分的平衡性,還會讓身體的下半部分承受更多的壓力。因此,全世界那麼多種動物,只有人類會腰痛。
這幾年來,她每次腰痛都會時不時想起這套理論,然後不由得在心裡感嘆一句:“說的真對!”
“舊毛病,我會謹遵醫囑,好好休息的。”
醫者仁心,幾乎可以想見醫生會對自己說什麼,時音頓時打了個哈哈,既尷尬又乖巧。
卻不想看起來頗有經驗的骨科女醫生只是蹙了蹙眉,說了句:“我看你足跟有很厚的繭,片子也顯示腳部骨骼有部分變形,應該是長期站立導致的,你這種情況單靠休息的話意義已經不大了,我建議你去找更專業的醫生看看,出一套更加完善的治療方案。”
時音愣了愣,便又聽對方補充道:“畢竟你年紀輕輕的,要是就這麼患上一身過勞病的話,也太可惜了。”
時音還真沒想過要好好治一治自己的腰病,畢竟過勞引起的身體上的損傷和車禍等情況不一樣,是很難通過科技醫療手段完全修復的,因此她一直也沒抱太大的希望,但眼下聽醫生這麼說,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還能再搶救一下。
“您的意思是,我這種情況還有的救?”她眨眨眼看着醫生,語氣裡帶着幾分試探。
誰也不想背一身病,要是能把腰病治好,自然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
對方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當然了,照你這麼說,那些腰椎間盤突出的都沒有治療的必要了?”
時音頓時來了興致,趔趄地扶着牆坐回了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看着醫生,問:“那您在這方面有沒有推薦的專家?”
因爲時間太晚,又只是普通的崴腳,所以她只能掛普通醫師的號。
“京都一院倒是有一位骨科方面的專家,但是人家太專業了,排隊預約的病號都約到後年了,我估計你真要約的話,也沒什麼戲。”女醫生顯然並不清楚她的身份,眉心一蹙,有些擔憂地道:“你家裡的條件要是允許的話,我建議你出國去紐約看看,那邊的骨科醫療非常發達,說不定能解決你的問題。”
國內高端醫療人才稀缺,這點倒是真的。
時音並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只是沉默了數秒,才擡眸衝對方笑了笑,道過謝之後,便拿着醫生開好的藥單離開了問診室。
阿彬和阿杰正像兩座門神一樣杵在門口,深夜的醫院,兩人筆直的站姿看起來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阿杰主動接過藥單下樓取藥結賬,阿彬則一路扶着時音出了醫院。
被夜風驀地一吹,時音這才清醒了不少,她站在深夜的醫院門口,看向門前那一大片寬敞的地域——那是醫院的停車場。
她還依稀記得,當初祁嘉禾中槍之後,就是讓阿木把車停在自己現在斜前方的位置,剛經歷過生死時速的兩人一道回了祁家參加家宴。
而現在,她又因爲身體抱恙來了醫院,他卻遠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忙於工作。
經歷了一天的忙碌和坎坷,不得不說,時音有點想他了。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凌晨一點,時音不方便洗澡,只能忍着腳上的劇痛用溼毛巾隨意擦了擦身體,然後換了身乾燥清爽的衣服,仰頭就倒上了牀。
一天的疲倦還沒卸下,哪怕還有腳傷在身,累極的她迷迷糊糊間意識也還是逐漸飄遠,恍惚間她又想起醫生的叮囑,說今晚回家之後一定要好好把扭到的地方敷一敷,不然明天起來就要遭殃了。
她猛然驚醒,又無比艱難地爬起來,單腳跳着去廚房找冰塊。
坐在沙發上敷腳踝的時候,她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明明祁嘉禾今天早上纔剛走,她這就開始犯水逆,到底是她人有問題,還是純粹的運氣不好?
正這麼想着的時候,她忽然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下意識朝着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時音滿臉都寫着難以置信,儘管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她還是不敢相信,祁嘉禾居然真的回來了。
在自己最狼狽,最無力的時候,他遠從大半個中國以外的地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