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電梯,見時音一時半會沒答話,男生加快腳步跟上去,看着她的側臉笑道:“留個聯繫方式吧美女,我覺得你長得特別像我一個朋友。”
這種搭訕方式確實有些過於老套了,時音站在許佳怡的門前,看着門口的腳墊,又擡頭看了眼身邊這個男生。
鑰匙在腳墊下,可她不能當着這人的面明目張膽的拿。
於是她看着對方,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啊,我已經結婚了。”
男生顯然有些意外,很快便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說了句“抱歉哈”就抱着籃球朝着走廊另一邊走去了。
一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時音這才蹲下身從腳墊下面拿出了那枚備用鑰匙。
開門的時候她想,這還是頭一次覺得結婚也不算什麼壞事,至少可以幫自己擋掉那些莫須有的桃花劫。
剛一開門時音就被震驚到了,許佳怡的房間亂得像雞窩一樣,衣服在沙發上堆成一座小山,板凳和椅子隨處亂放,放眼望去沒有一處清淨地方。可即使房間都亂成這樣了,居然也還有能下腳的地方。
時音揉了揉突突作響的太陽穴,墊着腳把魚拎進了廚房,洗過手之後才擼起袖子回到客廳,開始慢慢收拾許佳怡的豬窩。
誰能想到外表光鮮靚麗甚至非常有女神範的許佳怡私底下居然邋遢至此?
好在客廳雖然亂,卻並不髒,沙發上的衣服連衣架都還沒取下來,很明顯是從外面收進來之後還沒來得及疊好。時音一邊收拾一邊在心裡碎碎念,許佳怡散漫的壞毛病還是一點都沒有收斂。
疊好衣服、擺好傢俱之後,時音又把地拖掃了一遍,一切結束已經是下午五點,難得的半天假期就這麼過了一半。
時間掐得剛剛好,時音走進廚房穿上圍裙開始處理食材。
新鮮的胖頭魚,裝在袋子裡的時候還在活蹦亂跳,不湊近聞都能嗅到很新鮮的腥味。
刀工時音是最不虛的,在時錦程的教導下,她五歲背菜譜,六歲熟記相沖食材,九歲練刀工,十三歲剛比竈臺高了一點就上竈實操,每一項基本功她都打得紮紮實實。
雖然看着個子小小的一隻,但顛勺之類的動作對時音來說完全不在話下,刀工更是衆人有目共睹的好。
五斤重的大魚去了內臟和魚鱗,淨重也不少,時音利索地手起刀落,很快就把魚頭斬了下來。
許佳怡家裡的刀具都是時音早先備置好的,進口精工金屬,鋒利出奇,吹毛斷髮,一套下來價格不菲。
先前時音提着刀過來的時候,許佳怡還笑話她用不慣鈍菜刀,在聽說了那一套刀具要小几萬之後,她立刻換了口風,恨不能把那幾把刀當財神爺一樣供起來。
要不是認識時音,她還真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麼貴的菜刀,也不知道連菜刀都分剔骨刀、剁刀、片刀等等好幾種。
許佳怡不會做飯,平常自己在家最多也就做個番茄炒蛋、蛋炒飯之類的,自從時音在她家展露了一次身手之後,廚房就成了許佳怡出租屋裡爲數不多的整潔地方。
爲了讓時音多過來做幾頓飯,哪裡亂都可以,唯獨廚房不能亂,這是她給時音最大的尊重。
可時錦程去世之後,時音和祁嘉禾隱婚,住進了城北的碧海灣。每天上下班的時間本就緊迫的時音又因爲和城南的許佳怡離得遠,所以兩人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見過面了。
打開冰箱看見裡面滿滿當當的可樂和速食火鍋的時候,時音就大概能想象得到許佳怡平常都是怎麼湊合自己的一日三餐的。
雖然學的是護理專業,可許佳怡對自己也真是太含糊了。
時錦程去世以前,時音不說日子過得多麼滋潤,可多少也是要什麼有什麼,對待廚藝上面的事情,時錦程更是毫不吝嗇。和許佳怡比起來,時音確實幸福太多了。
比如這套時音看上的刀具,無論價格多貴,時錦程都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買下,然後任由她送到許佳怡家裡。
一想起時錦程,時音又覺得難受。
現在他人已經不在了,唯一所剩的一點遺物還在繼母宋蓉手裡,成了對方要挾自己的籌碼。
如今這套刀具,竟然成了眼下她唯一能見到的,和時錦程有聯繫的事物。
從前時音沒缺過錢,也從來沒有真實感受過錢有多重要。可這回真真切切的被人逼了一把,她才領會到了許佳怡的那種壓力與無奈。
魚腹處的血跡被水流沖淡,時音拿着刀看着嘩啦啦留着水的水龍頭,意識卻逐漸飄遠。
她現在還摸不準祁嘉禾的態度,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轉變心思。時音覺得論心理戰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她只是在賭,賭祁嘉禾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冷漠。
這一點從當時在包廂裡,他開口替她解圍這件事就能看出來。
明明很討厭她,卻還是願意出手相助,大概……祁嘉禾其實骨子裡也是個樂於助人的好人吧?
所以她纔會主動求和,纔會找他借錢,畢竟現在除了祁嘉禾好像也沒人能幫她。
但連着給他做了幾天飯,時音確實沒看出他有一點軟化的跡象。照理說吃人嘴軟,就算食材都是他的錢買的,時音好歹也出了力,他每天吃着也不評價兩句,就像吃劉媽做的飯一樣平常自然。
這會連時音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成了他的廚子了。
可她還沒想好,萬一祁嘉禾最終也不肯借錢給她怎麼辦?
到時候,她又要靠什麼去贖回時錦程的遺物?不按時給錢的話,宋蓉恐怕真的會一把火把東西全燒了,時音一點都不懷疑她有這個膽量。
那些東西對別人來說只是一堆廢品,但對時家父女倆來說,卻是無價的珍寶。
從來沒有體會過遭人脅迫滋味的時音這段時間才第一次有了命門被人捏在手裡的無助感,她沒有路可走,往前是死,往後還是死。
她唯一剩下的選擇只有一條,那就是籌夠錢,去贖回時錦程的遺物。
可那是一百萬啊,哪怕她有十萬的月薪,也要不吃不喝工作整整十個月才能籌夠。更別說時音纔剛參加工作沒多久,即使能力已經很出衆了,可她的薪水還遠遠達不到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