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又想到眼前的人已經結婚了的事實,郭小六心裡有些難受,但仍然笑着問道:“挺久不見面了,最近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時音在病牀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隔着很長一段距離和他對視,“你呢?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這次還好有人給你送到醫院來,要是稍微運氣差一點,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郭小六從前被她訓斥慣了,這會再見她板着臉一字一句地教訓自己,他一點都沒覺得憋屈,甚至還有幾分高興,一時間覺得自己似乎像是回到了之前在尋味坊的時候。
他抿了抿脣,解釋道:“前幾天有點發燒,一直在吃頭孢消炎,昨晚上幾個朋友聚會,我去了,倒是記着不能喝酒,就吃了點東坡肉,回頭覺得有些不舒服的時候,纔想起來肉裡也有酒來着。本來想着吃的也不多,應該沒什麼事兒,結果回去路上就直接暈過去了。”
時音這會才聽明白事情的原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他點什麼好,只能板着臉教訓道:“東坡肉你又不是沒見我做過,之前你還跟我吐槽說紹酒太貴了,怎麼吃起來就忘了?”
害得她還心驚膽戰以爲是自己犯了什麼錯才害得他進了醫院,一頓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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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這不是發燒呢嗎,腦子指定轉不過彎來。”郭小六嬉笑着打哈哈,言語間還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虛弱,“這次辛苦你了,有機會我一定請你吃飯。”
“那倒不用,你這次倒真是挺叫人不省心的,昨晚上我老公連夜開車把我送過來,今天一大早還要起來去上班,你真覺得愧疚的話,我建議你早點把身體養好了出院,別這麼折騰人。”
這句話說完,時音驚覺自己似乎是領悟到了祁嘉禾語言藝術的真諦,說起話來夾槍帶棒的,怎麼聽怎麼叫人難受。
果不其然,郭小六聽完她這句話,臉色都不好了。
他有些尷尬地看着時音,翕動着嘴脣好一會,也沒能說出話來。
時音知道他大概是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犯渾說她被包.養的事情了,一時間臉色也僵了僵,沉默數秒才又開口說:“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也不想總拿那件事兒來敲打你,我就是覺得挺失望的,你跟了我這麼久,居然也不清楚我的爲人,叫人很寒心。”
郭小六神色一暗,立刻開口說:“不是的,我那時候是——”
說到一半他卻又突然收住了話頭,看着時音好一會,都沒能再繼續開口。
“是什麼?”時音凝視着他的眼睛,語氣清冷。
郭小六下意識地迴避着她的注視,垂着眼皮看着被單,壓低了嗓子小聲說:“沒什麼。”
看得出來他大概並不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時音乾脆也不再多說,起身準備離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注意一下身體,爭取早點出院。”
她擡腿欲走,郭小六卻出聲叫住她:“等等!”
時音沒說話,回眸看着他。
郭小六舔了舔嘴脣,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閃躲,可仍然倔強地直視着她,“你……你還會來看我嗎?”
時音想了想,答道:“最近很忙,可能沒時間。”
其實是懶得過來,她對郭小六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屬於連好朋友都算不上的那種。
但眼見着他流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時音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點。
畢竟他也叫自己一聲師傅,沒道理她連關照都不關照他一下。
念及此,她猶豫了數秒,又改口說:“我看看吧,有空就過來。”
郭小六的狀況也不算特別嚴重,應該不會在醫院待很久,她找個空閒過來一趟也不是什麼大事。
病牀上的郭小六看着她,這才笑起來,“好。”
時音和他道了別,合上病房門順着走廊朝外走,迎面碰見一個熟人。
這裡是醫院的住院部,往前走穿過長廊是呼吸內科,拐角的時候,時音險些和迎面來的一個人撞上,擡眸定睛一看,發現居然是祁少禹。
他手裡拿着檢查單,臉上的表情有些驚訝,顯然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時音,“嫂子?你怎麼在這?是身體不舒服嗎?”
時音也有幾分意外,但還是噙了禮貌的笑意回答:“過來看望一個朋友,你這是——”
祁少禹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裡的檢查單,笑了笑,解釋道:“是我媽,她這兩天總說胸悶氣短,我陪她來醫院看看,剛拿到檢查結果,我準備去問問醫生。”
時音腦海裡瞬間浮現出姜瑩那張溫柔的臉,雖然由於祁嘉禾的影響,她對祁少禹和姜瑩都不算有什麼好印象,但念在也算是一家人的份上,她仍然禮貌性地回覆道:“這樣,那姜姨沒什麼大礙吧?”
“沒事兒,估計就是這兩天返潮,身體有點不適應。”祁少禹解釋着,皺着眉看了一眼手裡的檢查單,小聲咕噥道:“我也看不懂這上面到底寫的什麼東西,還得去找醫生問問。”
姜瑩是北方人,這個時音是知道的,江城是個臨江的城市,春天的氣候一向比較溼潤,一旦下起雨來就連綿不斷,身體不好的人很容易就會覺得不適。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先走了。”
時音沒打算一直跟他聊下去,簡短地說了這麼一句便準備離開。
祁少禹沒應聲,站在原地看着她轉身離去,嘴角的笑意卻有些晦澀難辨。
終於,在時音馬上就要按下電梯按鈕的時候,祁少禹還是開口叫住了她:“嫂子!”
時音莫名地回眸看着他。
“你跟三哥,最近還好嗎?”祁少禹靠在牆上,食指和拇指將檢查單的一角捲起又攤平,動作不緊不慢,開口的時候,卻似乎別有深意。
他有一雙和祁嘉禾很像的眼睛,幽深得如同靜謐的潭水,朝人直視過去的時候,讓人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虛。
“挺好的。”時音看着他,手上按下按鈕的動作頓了頓,語氣裡帶着些疑惑:“怎麼了嗎?”
祁少禹凝視她片刻,忽的笑了一聲,“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