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出,這麼老的老頭子過來能有什麼事,賴叔也說不知道,但從常理分析,一個差不多十年都不『露』面的人突然跑到聚會上來,那肯定不是過來串門的。不過賴叔告訴我,這個喬叔是個老好人,從來不會惹什麼麻煩,具體什麼事,到時候讓我隨機應變。
這個喬叔果然好人緣,包括老餘那種刻薄人在內,都對他非常的客氣,幾個人攙着老頭兒坐下來,聊了幾句閒話。喬叔已經開始渾濁的老眼在周圍用力看了看,就問道:“管事的怎麼沒有來?”
在過去那幫人裡,因爲彼此年紀差別都不大,所以一般人稱呼我爸鄭老大,書信電話往來的時候稱呼一號,只有這個喬叔,是裡面年齡最大的,這兩個稱呼對他不合適,他一直都叫我爸管事的。
本來,因爲喬叔的到來,這些人暫時停止了牢『騷』,但沒想到喬叔這麼一問,老餘就先表示不滿,不過他沒有當着面再弄難堪,只是帶着氣道:“鄭老大有事,丟下我們不管了。”
“哦。”喬叔點了點頭,他臉上的皮肉都鬆弛了,導致眼皮子幾乎把眼睛給蓋住,但是從他那微微眯成一條縫隙的眼皮間,還是能看到他好像有些失望的樣子,不過他沒有明顯流『露』出來。
老餘欠抽就欠抽到這裡了,本來喬叔都沒多說什麼,岔開話題跟人聊別的,但是老餘就主動跟喬叔說,鄭老大是沒來,可是鄭老大的兒子來了,代表鄭老大來主持這次聚會。
“鄭老大和他兒子,父子連心,喬叔你有什麼事情,跟他說,跟他兒子說,其實都是一樣的。”
隨着老餘手一指,喬叔的目光也馬上集中到我這裡,我和這個老頭兒素不相識,而且他看着很溫和的樣子,所以我還是跟他打了招呼,問了好。喬叔很高興,一個勁兒的誇我,說我很機靈。
“老爺子,你有什麼事情,那麼遠跑一趟,有事就說。”我指了指周圍的人,尤其着重指着老餘,對喬叔道:“不管什麼事,只要你開口了,下面這些人都給你辦的妥妥的。”?? 解密天機檔案198
我心想着,喬叔十多年前就脫離這個隊伍了,他肯定沒有中詛咒,如果有別的事情,我當面全部都推到老餘他們身上,他們也不好意思拒絕,反正把事推的一乾二淨,也沒我什麼麻煩。
“不不不不。”喬叔一聽我的話,趕緊就連連擺手道:“我沒什麼大事,下面的人都忙,不能勞煩他們。”
“沒什麼大事,那不還是有事嗎?這個真不用客氣,您老就說吧。”
“要是用我年輕時候的稱呼,你應該是少東家了。”喬叔癟着嘴笑了笑,然後就放低聲音,道:“確實有點事兒,能不能私下跟你合計一下?”
我還在考慮,老餘可能聽到了什麼,在那邊端着茶杯道:“喬叔,你怎麼越老越糊塗了,不管你有什麼事,少東家能撂下不管麼?”
說着,他還陰陰的一笑,我被老餘幾次三番的擠兌,心裡非常不爽,忍了忍氣,對喬叔道:“那咱們樓上談去。”
我跟喬叔單獨到了剛纔來過的那個房間,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相互之間幾乎可以說完全不瞭解,喬叔是過來人了,這裡面的規矩不會不懂,所以在正事還沒談之前,他跟拉家常一樣做了一些自我介紹。人畢竟上了年紀,嘴巴比較碎,這一扯起來就扯了很遠。
說起來,喬叔家裡算是不大不小的一個世家,祖上在清朝的時候做過一任漕運總督,家資豐厚,他們家歷代都愛好收藏古物,這個古物裡面不僅僅包括古玩,還有其它一些『亂』七八糟的年頭很老的東西。每一件東西背後,可能都會帶出一段傳說,帶出一個鮮爲人知的傳聞,所以,喬家人雖然後來不當官了,但家族的文化底蘊依然很深。
一直到喬叔父親那一輩,家族敗落了,他父親兄弟幾個都抽大煙,連同喬叔的幾個兄弟,生活習慣非常不好,唯獨喬叔出淤泥而不染,他不愛好抽大煙喝花酒,對家族裡面歷代傳下來的那些老物件很感興趣,而且愛讀書。後來,家產敗光了,那些老物件也被逐次的變賣,不過,這個時候的喬叔已經積累了一肚子的學識。
後來的事情就不多提了,總之,他的經歷很坎坷。我爸過去手下的那些人經常出入在一部分古代遺址中,時常會帶出來很多比較奇怪的東西,這些東西一般人不認得,需要專門的人負責鑑定解讀或者保養打理,就因爲這個,喬叔在我爸那邊幹了很久,負責的就是這一塊。喬叔雖然老實,是書呆子那一類的人,不過畢竟活了快一個世紀,已經屬於人精那種境界了,他不說不代表心裡糊塗,所以我爸對他還比較放心,從安排他養老之後就沒有找過他任何麻煩。
這些閒話一扯完,我對他的經歷還有爲人大致瞭解了一點。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就直接問他,這次跑到聚會上來,有什麼事情。
“這……有點……”喬叔可能覺得很唐突,也有些尷尬,雙手拄着柺棍頭,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您把我當自己人,就說吧,沒關係。”
“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喬叔的身子晃了晃,儘管屋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但他還是有意的壓低了嗓音,小心翼翼的對我道:“我只是想問問,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見見……見見李富生?”
“李富生?”我頓時一驚,我不知道我爸手下那些人裡面有多少接觸過李富生,但是李富生這個人本身就奇怪,所以一提到他,就不得不讓我警惕。?? 解密天機檔案198
“我是想見見他。”喬叔看着我神『色』不對,趕緊解釋道:“老早的時候,見過,可是後來就見不到了,我琢磨着,是管事的安排他到別的地方去辦事去了,本來,也不想麻煩管事的,只是……”
“這個您老恐怕要失望了。”我實話實說:“我爸,還有我在內,都不知道李富生在什麼地方,前段時間是見過他,但是讓他跑掉了。這個事情我沒騙您,不信的話,您可以去問問賴叔。”
“話重了,話重了。”喬叔儘管顯得失望,但還是馬上開口道:“我信,我信,管事的對我一直照顧有加,你對我肯定也錯不到哪兒去的。”
“我問一句,您找李富生,有什麼事?”
“沒事,沒事。”喬叔連連擺手道:“沒事了,沒事……”
這個老頭兒看起來很有分寸,我一說,他就不再提了,而且一點都不羅嗦。我就覺得讓這麼大年紀的和善老頭兒失望,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但這確實沒辦法,如果知道李富生在什麼地方,我肯定第一時間就找過去了。
我跟喬叔回到樓下,他又坐了一會兒,可能是怕影響我們說事情,起身告辭了,幾個人把他送出門。我坐回沙發,就這一會兒的功夫覺得很累,拿着杯子喝水,一擡頭,又看到了對面的小地痞,他衝我笑了笑,還眨眨眼睛。
這貨究竟是誰?看樣子他是在幫我的。
我正琢磨着,送喬叔的幾個人回來了,這一次的聚會沒有以前那麼正規,賴叔就提醒我,閒雜人等現在可以暫時迴避一下。七個老輩人帶來的人都被趕了出去,包括四個年輕人,因爲老輩人說本主不來,其他代表繼續留着不合適。我也不好多說什麼,最後,客廳裡就剩下那七個老輩人,加上我和賴叔。
他們聊了一些事情,都是過去的事,可能他們都覺得我爸已經把這些事都告訴我了,所以對我也沒有絲毫的避諱。從他們說的話裡,我隱約聽得出,在過去的十幾年時間裡,也就是我爸離開西海河之後,他組建的隊伍一直在東奔西走,足跡很廣闊,但很多人都回不來了。
以老餘爲首的那兩三個人,故意把每次死人的情況說的很細緻,彷彿是說給我聽的。我不知道這次聚會的主題,事實上,聚會的主題也就是圍繞着該如何處理他們所中的詛咒。他們可能有意把之前死去的人說的很慘烈,從而告訴我,他們活下來不容易。
我覺得老餘很陰險,城府也比較深,其實是他的意見最大,不滿最多,但每次他都想辦法勾着黑屠夫出來打頭炮。這一次也不例外,老餘羅嗦了一陣子之後,黑屠夫就問我,這事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
“多餘的閒話,我也不想說了。”老餘等黑屠夫打了頭炮之後,接着道:“你總不能告訴我們,你父親不回來,我們幾個就要等死了是不是?”
“是這樣,你得拿個章程出來。”
其他人也跟着發表自己的意見,他們都想保命,意見自然是統一的。我坐在那裡,面對着幾個人的時候,彷彿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我爸過去的那種感覺,也隱隱中想起了金瓶梅無聊時候說過的話。
這把椅子,不是那麼好坐的,既然坐上去了,就要承擔相應的壓力。老餘這幫人『性』格不同,脾氣不同,可能有忠心耿耿的,也有兩面三刀的,我爸要把他們全都攥在手心裡,趕着他們這些年都老老實實走在一條路上,是多麼的艱難。
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