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章

夏爾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靜安, 擡步準備走出門,他毫無保留的留下一句話:“啊,我不想違背麗姬的意思, 就趁着這個機會吧。”然而沒走兩步, 連門扶手都沒有觸碰到, 塞巴斯蒂安阻擋在了那準備開門的少年面前。

不明所以的夏爾揚起頭瞅着站在自己面前面無表情的人。

塞巴斯蒂安看着自家少爺只能的臉, 命運似乎永遠都是站在他的對立面。當然作爲貪戀着夏爾被摧殘的人生而變得美味的靈魂的他, 沒有任何的資格去指責那書寫了着人生的上帝。少年的面容稚嫩而高傲,帶着貴族與生俱來的矜持貴氣。

緩緩的擡起手,夏爾不解的看着戴着白色的手套的手呈遞上來的信件。火蠟已經被拆開, 這不是屬於他的信件。擡起頭再次盯着那面無表情的塞巴斯蒂安,從他的表情裡他看不出一絲信息。

“打開吧, 少爺。”

塞巴斯蒂安是這樣說的, 靜安看着那接過信件的少年抽出信封裡的信紙, 優雅的打開那摺疊的紙張,就這樣少年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整個人難以置信的後退了一步。

“這是真的?”

他的聲音裡帶着難以置信的疑惑、不解、迷茫還有那壓制不住的憤懣。

沒有人能夠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有些事在知道真相時往往是最殘忍的。夏爾看着首行的米多福特伯爵幾個字,瞳孔放大,事實如此的難以接受,他想不通作爲女王最鋒利的爪牙的凡多姆海恩家族爲何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爲何誓死的忠誠最後換來的是這般令人作嘔的結局。

“這是我在米多福特伯爵的案桌上拿過來的, 米多福特家族是女王最忠誠的騎士。”

一個擁有騎士精神的家族, 是最忠誠的家族。作爲從小的家訓就是絕對服從女王, 誓死守護女王與她的子民。最重要的是這個家族對於目前的夏爾來說是這個世上最不能觸碰的家族, 那裡有他誓死要守護的人。

對於塞巴斯蒂安故意提出來的最後一句話,連葬儀屋都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少年。在心裡感嘆着:“誒呀呀, 這真的是一個天大的難題呢,小生也覺得很是難辦呢。”

“那麼,我的少爺(伯爵)你會怎麼做呢?”幾個人齊齊的望着那個年幼的少年心裡默想。就算是最艱難的抉擇也是不能逃避的抉擇,不是所有的選擇你逃避了就算是躲過了。

命運給了你選擇的路,自然也安排好了不選擇的路線。

門外還有伊麗莎白擔憂的呼喚聲,夏爾緩緩的將那信件摺疊好塞進信封裡。然後伸手將它放回塞巴斯蒂安的手上,繞開塞巴斯蒂安隨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口的日光映照着他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與衆不同的光芒,小小的少年打開門優雅的走了出去,隨後門被合上那涌進來的日光隨之被切斷。

“夏爾,我終於找見你了,你沒事吧!”

門口傳來少女興奮而稚嫩的聲音,靜安緩緩的坐在葬儀屋的對面,用手學着他撐着腦袋,問:“你難道沒有一絲想法麼?”對於這種事,一般來說熟悉一點的人腦海中都會有想法吧。

例如她就在想是不是有辦法可以從中逃脫出去。

葬儀屋撐着腦袋,咧嘴一笑:“小生比較開心,這棺材可終於是有主人了。”目光流轉在自己爬出來的精緻的小棺材上,靜安啞口無言,她忘記了這人不能夠用常理來解釋了。

“啪——”的一聲,兩個人面前的桌子一下子傾倒,桌腿斷了。措不及防的葬儀屋和靜安差點兒在地上滾成一團,還好沒有將所有的重心放在桌面上。

瞅着淡定的收回手的惡魔塞巴斯蒂安,那個惡魔依舊是面無表情可是靜安卻覺得他在生氣。靜安站起身,拍了拍那散落在身上的木屑,問那面無表情的人:“夏爾既然已經是屬於惡魔了,爲什麼不直接帶着他離開這裡?”

離開了這裡不久可以避開一切了麼。離開這個紛紛擾擾的人類世界,惡魔應該有屬於惡魔的國界纔是。

塞巴斯蒂安目光清冷的瞟了靜安一眼,伸手扯了扯手中潔白的手套沒有開口。

簡直就是閉得比那河蚌還要緊,靜安的耳邊卻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話:“你難道不知道,若是騎士不能完成任務視爲失職,失職者以死謝罪。”葬儀屋慢慢悠悠的開口,講得漫不經心呢。

霸王條款或者說是當權者的準則就是這樣,以生搏擊,以死謝罪。

“誒呀呀呀,小生怎麼一不小心就多嘴了嘞,小生可是最希望那凡多姆海恩伯爵能夠躺在小生特製的棺木裡。”

葬儀屋捂着嘴一臉懊悔,塞巴斯蒂安緩緩的眯上眼漸漸擡起手。

夏爾推開門走進來就瞧見那角落裡破落的棺木,棺木已經面目全非看不出原始的模樣。葬儀屋一臉悲痛的抱着散落的木頭指責那眯着眼笑的惡魔塞巴斯蒂安,而他的腦海中還響起着剛剛麗姬的話。

麗姬讓他趕緊離開,可是天地之大他能去哪裡,他走了,那她怎麼辦?

“塞巴斯蒂安,我們走。”

沒有心思理會這裡亂糟糟的場景,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的夏爾乾淨利落的吩咐。

“小生,小生的寶貝啊!”

破碎的棺木散落一地,靜安剛剛也是被塞巴斯蒂安突然的出手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的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懷裡的阿離。小阿離睜着圓溜溜的黑眼珠子在她的懷裡歡快的打着滾,“吱吱吱”伸着小爪子巴拉着她繁複的衣裳。

它難道不是隨着那隻蝴蝶一起離開了麼,怎麼會突然一下子從那棺木裡跳出來?

“吱吱吱”

阿離一下子從靜安的懷裡跳到那轉身準備離開的塞巴斯蒂安的頭上,整個圓滾滾的身子巴拉在他的頭上,萌萌噠的小浣熊加上笑面惡魔一瞅倒是十分的違和。

塞巴斯蒂安緩緩的伸出手,從頭上拿下那隻浣熊,嘴角勾起一個最溫柔的弧度。意識到不妙的靜安,立即輕喚“不要”衝了過去。

從那散落的棺木出閃現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一股強力將靜安拽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靜安扶着發疼的額頭從地上爬起來,眼睛眨了眨,看着面前門上的牌匾“花開院”。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黑執事中的任務都沒有完成,她怎麼又到滑鬼頭之孫中來了。

目光掃過身旁,一眼就瞧見了昏睡在一旁的葬儀屋、夏爾和塞巴斯蒂安三個人。目光停留在塞巴斯蒂安手中的阿離身上,靜安躡手躡腳的湊過去想要將她家阿離拯救出來。

誰知剛小心翼翼的捧起阿離,目光就一下子對上了那黑漆漆眼中帶刀的眼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捧着她家阿離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塞巴斯蒂安一下子起身,看見身旁的安然無恙的少爺心裡鬆了一口氣,可是目光掃過那陌生的牌匾“花開院”還有這四周陌生的環境,他難得的直接開口問:“這裡是哪裡?”

目光有點飄忽,靜安結結巴巴不知道該從何處解釋起。這是悠悠轉醒的夏爾成功將塞巴斯蒂安的目光轉移走,靜安看着那恭敬的對着夏爾行禮的惡魔,鬆了一口氣,伸手撐着身子準備站起來。

“這裡就是羽衣狐山吹乙女在的地方?”

耳邊突然響起的一句話又成功的讓她跌坐在地上,急急側目看着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湊着腦袋的葬儀屋。

伸手推開他湊過來的腦袋,靜安拍了拍自己急劇跳動的心口無奈的開口問:“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怎麼你知道麼?”

推開靜安的手,葬儀屋站起身興致盎然的將兩隻手交握縮在自己寬大的袖子裡,目光瀏覽過四周,悠悠開口:“當然知道,小生號稱百事通。”向前走了兩步,再次退回來,葬儀屋目光對上靜安的目光緩緩問,“那走過來的是什麼人?”

“啊,哪裡?”

沒有注意到人的靜安問。

“就在哪裡啊!”葬儀屋伸手指向花開院的門口處,一羣穿着和服的人帶着長劍和佩刀快步整齊劃一的走到了幾個人面前,靜安都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質問。

“你們是什麼人呢?”

前排的衆人兩邊散開,從後面走出來一位穿着寬大白色和式長衫,長白髮帶着一把刀的男子。男子渾身上下散發着莊嚴的氣場,走到靜安面前冷聲質問:“你們是何人,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男子聲音冷硬中帶着一絲與生俱來的溫潤,靜安抱着阿離從地上站起身,她知道他,他是花開院的秋房。

只是對於他們是何人還真的不好解釋,眼珠子轉啊轉,靜安想着怎麼樣才能解釋清楚。

“秋房,這羣人衣着怪異,出現得莫名其妙,莫不是妖怪。”

“是啊,秋房,我們先拿下再說。”

象徵着正義之士的衆人握緊手中的佩刀,準備着隨時就下手,被圍住的塞巴斯蒂安不滿的伸手就是襲擊,靜安都來不及阻擋結果就是塞巴斯蒂安面前倒下一羣的人。

“是惡魔”

有人驚呼了一聲,所有的人迅速的將幾個人爲主,拿出刀指着站在前面的四個人。

靜安:……

看着還準備有所動作的塞巴斯蒂安,連忙伸手過去將他的手按下。夏爾已經從地上站起了身,目光不解的看着自己面前衣着怪異的一羣人。

“你們是什麼人?”

小少爺十分高傲的問。

攔下作亂的兩個人,靜安連連對着秋房解釋:“我們真的不是壞人。”然而蒼白無力的解釋,不能夠讓人信服。

“拿下。”

花開院秋房留下一句,瀟灑的轉身離去,不想以來就惹上大麻煩的靜安壓制着塞巴斯蒂安,於是一行幾個人被帶進了花開院,見到了剛從外面回來的當家人柚羅。

“這是怎麼回事?”

“報告家主,這幾個人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門口,而且其中還有一個惡魔。”說着伸手指着被捆綁好的塞巴斯蒂安,靜安的目光飄忽不敢看向那滿眼噴火的人。

葬儀屋好笑的看戲,手中抱着阿離,時不時的伸手逗弄一下。

“你們誤會了,我們是來找奴良陸生的。”

聽見奴良陸生幾個字的柚羅轉身走到靜安的面前,目光清幽的盯着她的眼珠子問:“你認識奴良陸生,你是妖怪?”

“不是,但是我有話對你說。”這裡人太多不知道什麼人是心懷怪胎,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放出了安倍晴明更是一股鉅債,但是靜安就相信柚羅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你是花開院的當家柚羅。”

柚羅盯着滿臉坦坦蕩蕩的少女,嚴肅的點點頭。

“當家——”有人想要阻止,但是柚羅一個手勢都擋住了,靜安隨着柚羅走到內室。

再次走出來時,柚羅讓人給塞巴斯蒂安鬆了綁。

“你們給他們準備幾身衣服。”

“當家?”

“去吧,他們不是作惡的人。”

花開院不是是非不分,罪孽都應該被消滅,但是並不是因爲出身就不能避免的身份而被消滅,而是取決於他是否作惡多端,這是柚羅她在那個少年的身上知曉的。

傲嬌的少爺、腹黑的執事、無存在感的葬儀屋,最後換了衣服的反而只有靜安一個人,靜安換好衣服走出房門就瞧見站在院子裡的男人。

“你是何人?”

柚羅不說,秋房卻放不下,他的直覺是這幾個人肯定不簡單。握着手中的妖刀,秋房直直的站在靜安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再次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很重要麼?”

“很重要。”

秋房的直覺是這樣告訴他的,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知道。

春日的日光暖洋洋的帶着讓人發昏的溫度,院落裡的桃花開得很是燦爛,靜安揚起頭看着那滿臉嚴肅渾身上下卻帶着溫潤優雅氣息的公子一般的人。

“不重要的,日後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得不到答案的秋房盯着那不願意說出口的少女臉上的傷疤數秒,移開目光轉身離去。

看着那漸漸消失在小徑裡的身影,靜安挪開目光準備沿着另一條路回到大廳,只是腳步剛動就瞧見了那隻熟悉的藍色晶瑩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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