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高聳的老人可是看不出任何一點和藹, 對面的奴良滑瓢給靜安的感覺就是壓迫感,從上而下的壓迫感讓靜安覺得呼吸都比尋常要困難。
“我知,但是奴良陸生或許會知道她在哪裡不是麼?”
就算是面對着再大的壓力, 靜安還是將自己想說的說出口, 只見對面的老人眉頭皺得越發厲害了。對於山吹乙女, 奴良滑瓢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自己內心的感覺, 她是一個無辜的可憐女子, 可是自家兒子折在了她的手上,連孫子也差點兒折在了她手上。
雖說不是有意,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手沒錯, 刺向自家兒子的那刀是他親手刺進去的,目睹了這一切的陸生, 他甚至不敢詢問他心中有何感想, 對於奴良若菜他甚至無法出言安慰。
“陸生是不會回答你的, 你走吧。”
奴良滑瓢沒有絲毫猶豫的拒絕了靜安,他的直覺告訴他, 面前這個女子的到來會給這個好不容易迴歸了平靜了的家帶來波動。
或許是年齡大了,現在的他不願意再看見那些場面。
錯愕的擡起頭盯着面前低着頭扶着衣袖準備斟茶的老人,歲月已經將那個肆意妄爲的奴良組第一任大將變成了歷經滄桑後的平津模樣,從靜安的角度能夠很清晰的瞧見他臉上細密的皺紋。
“對不起,這個我不能答應。”
“喝茶。”將一杯茶退到靜安面前, 奴良滑瓢對於靜安的回答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 他出乎意料的平靜, “奴良組, 可不是你一小丫頭說了算。”
如此平靜的說着威脅的話語, 也就是面前這個人了。
“就算是如此,”這一點靜安並不能否認, 但是爲了完成任務她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思索了一下靜安默默的端起茶杯捂在手心上,讓自己的手心感觸到那溫暖的溫度,深吸一口氣她不死心開口,“我保證不會帶來騷動,只是向奴良陸生打探一下消息,不管是否得到消息,問過之後立即離開。”
女孩的聲音鏗鏘有力,瞅着不像是說謊的模樣。
“我給陸生消息,你們在外面見面。”
這是奴良滑瓢最後的妥協,這個家中他需要顧及需要考慮的太多,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打破它。
老人面色堅決,似乎只要靜安拒絕他現在就能立即站起來舉着掃把將人趕出去,毫不留情面,只不過他們之間確實也沒有任何的情面可言。
幽幽嘆了一口氣,靜安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點了點頭。
“我答應。”
奴良若菜挎着菜籃子回來時,立即就發現客人已經不辭而別然後陸生還沒有回來,將菜籃子放回廚房,她端着早上做好的糕點端莊賢淑的踏出廚房門路過院子前往前廳。
走在院子裡,腳步微頓看着那棵開得妖豔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據那位東土而來的道士而言,此詞乃是千古佳作,此時望着那桃花花瓣,一瓣瓣開到極致的模樣確實是勾人心魂。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多好的詞,可惜從某一刻開始就不在屬於她。
成婚時她知曉那人心中有那麼一個人,看着他鬱鬱寡歡的模樣她唯一想做的就是逗他笑,讓他恢復之前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模樣。對於他的事,她從奴良組其他人的口中,外面的妖怪口中聽說了許多許多,只是這聽得越多那顆心就越發陷得深,她想要他笑。
費勁全部的力氣,她想要成爲他暗淡了的人生中最後升起的那抹朝陽。活人鬥不過死人,關於他和她的故事,她也知曉很多,那個人還在不在她並不知道,等待了許久那個喚作山吹乙女的人並沒有出現,所以她還是想成爲那個他,他的丈夫的朝陽。
天遂人願,天也不遂人願。
完成了期待,賠上了一生,不知她的丈夫奴良鯉伴心甘情願的走上黃泉之路,最後的回憶裡是否出現過自己。
“夫人,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手中纏繞着花股繩的首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奴良若菜的身後,開口詢問。
奴良若菜目光挪開那株桃花,緩緩的轉身一臉燦爛溫和的看着出現在身後的首無,柔聲問道:“首無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做了新的點心你要嚐嚐麼?”說着她掀開了竹編的籃子上覆蓋的白色紗布,露出了晶瑩剔透的綠色糕點。
首無搖了搖頭,目光瞥過已經沒有人影的窗邊,木着臉回覆:“不用了,你還是快進去吧。”
奴良滑瓢坐在座位上,目光盯着窗外,直到奴良若菜將籃子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的端出碗碟,然後恭敬的跪坐在對面。
“若菜,心中有怨過鯉伴麼?”
“誒?”措不及防被詢問的若菜身子一僵,緩緩擡起頭看着對面的老人,笑得猶如那春日的暖陽,“不怨的,我很慶幸自己能夠遇見他,此生能夠遇見然後結爲夫妻最後生下陸生,是我最幸運的事。”她不怨,只是感覺到惋惜,偶爾會覺得心痛。
奴良組是她最好的歸宿,陸生是她最驕傲的存在,她沒什麼好怨的。
對面人的面部表情並不像是作假,奴良滑瓢默默開口問:“可是那一天你只是默默的跪在原地。”在鯉伴的葬禮上,他的妻子他的兒子都沒有哭泣,只是冷靜得不像話的跪在地上不說話,沒有崩潰的人在日後沒多久就很快回復了平時猶如太陽一般的模樣。
“父親,在嫁給他之前我就知曉他心中有一個我永遠也超越不了的人,”停頓了一下,她繼續開口,“只是沒想到,時光沒有任何的作用,他的選擇讓我無言以對,面對着他的棺木我那一瞬間不知該用何種神情去面對。”
所以最後一切都化作了腦袋空空,面色木木。
“曾經有人形容我渾身上下總是元氣滿滿的樣子,現在我覺得自己或許有些時候是太沒心沒肺了。”
“只能說,你大氣迷糊得很是恰當。”
這是奴良滑瓢這麼多年來對奴良若菜的第一次直言的評價。
“所以,父親沒必要將那四人安排到外面的。”
“大將,不好了不好了,”就在奴良若菜還準備說什麼時,門一下子被人從外面推開,納豆小僧小小一個出現在兩人面前,語氣慌張,“大將,少爺他們遇見了那安倍晴明的攻擊。”
奴良滑瓢震驚的蹭的一下子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