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爲,我不敢!”劉天地一語驚人。
“什麼?爲什麼不敢?”喬麗麗忍不住驚問。
劉天地苦笑着說道:“那是因爲,我也是這麼一步步爬上來的,雖然我已經成爲了政府第一人,但是脫離了下層推我上來的人脈網絡,我又能用什麼樣的籌碼跟郭富朝分庭抗禮呢?更加怎麼才能成爲在下面一呼百諾的土皇帝?如果我大刀闊斧的整倒了下面那些辛苦鑽營才熬到中層領導的幹部們,我的基礎豈不一樣完蛋了?這種自毀干城的事情我怎麼會去做?郭富朝也不是一個等閒之輩,剛來桐縣的時候也是懷着凌雲壯志,跟慎三兄弟一樣準備大幹一場的。那時我還不是正縣長,他纔是。但他來了之後就馬上意識到他好似被一層看不見的網隔在縣城整個權力範圍之外了,他怎麼甘心?就拼命的一方面要跟黨委那邊爭取更大的權力,另一方面要竭力融進政府這邊的事務領導權上,還不識時務的想拿我開刀。可他很快就發現他成了一個被孤立的人,成了一個政令不出辦公室的光桿司令。他也不是一個沒有來頭的人,基於這種現狀,他曾經搬動市領導再三在縣裡施壓,但當時沒有一個人表示不聽他的號令,可是市裡的壓力一消失,他依舊是一個光桿司令。他也不能每件政務都搬動市裡施壓啊?那豈不是成了一個笨蛋了嗎?於是,他有一次準備鋌而走險幹成一件大事,結果非但沒有把大事幹成,反而把自己弄出了大事。當時他很是惶恐,才明白桐縣這種以我爲中心的大網他是衝不破了,就跑來找我痛哭流涕的表示妥協。我那時也是覺得就算是逼走了他,換來一個新的還得好長時間磨合,也就不爲己甚放過了他。最終他真的安分了好久,當他當上縣委書記之後我也順利當上了縣長,我們倆也就創造了好幾年桐縣黨政和睦的官場神話,最終……呵呵,這個神話因爲衝進來一個好似火星人一般的黑馬而告終結。當然,這匹黑馬的名字叫趙慎三。”
趙慎三聽的目眩神迷,喃喃的說道:“怪不得我一到桐縣就覺得處處受限制,幹什麼事情都不順,要不是我第一炮就轟掉了城建局的葉少良,說不定回民村的工程都拿不下來的,就這樣也是郭書記選擇了我做同盟我才能撕開的口子,要不然的話,沒準我也是衝一衝看衝不開就縮回去了呢!”
劉天地笑道:“哈哈,可不是嗎,不過你說是因爲郭富朝選你做同盟你才撕開的口子可不正確,其實說白了你能乘虛而入還是因爲我的大意跟我對你背景的忌憚。首先你來的時候就是市委書記的貼身大秘,然後你又僞裝的非常知趣,還毫不猶豫的接受了我們圈子送你的房子,更加沒幾天就勾搭上了死掉的回民老漢的閨女,這幾項表現都說明你是一個跟我們類似的、很上道的人,也就自然地被我輕視並忽略掉了。其實兄弟,你發現沒有,就算是官場氣候再不正常,下面混蛋再多,但始終是邪不勝正的,只要有你這樣一根筋一般一心想辦事的領導,那麼就能馬上帶動一大片跟你一樣心思的幹部,更加會立刻得到老百姓的擁護,他們長期處於政府存在不存在都一樣的狀態下,一但發現一個能夠改變他們生活狀態的所謂‘青天’,立刻就會在你身邊形成龐大的擁護勢力,我們自然就不敢輕易挑釁了。兄弟你,就是官場的一個異數,一個結合了圓滑跟正直的天才,你辦事情不像那些所謂一身正氣般的幹部那般清高孤傲,甚至跟我們這樣的人也能打成一片,但你內心卻始終有一個不能被改變的是與非的標準,所以我敗在你手下心悅誠服。”
趙慎三汗顏的說道:“哎呀大哥,你可是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勝讀十年書啊!其實我哪裡有那麼可怕,還天才呢,現在都快被纏死在網裡了,弄得焦頭爛額的呢。不過從你的話裡,我也琢磨出一點來了,那就是下面這些幹部,也並不都是天生喜歡貪婪不作爲的,他們有他們的獨特性跟思考問題的方法。看來我不下一番功夫找準根源,就算過幾天準備開始大範圍的整頓跟提高,也還是隔靴搔癢最終流於形式化的!我考慮好了,等到時候我開辦全縣幹部黨性培訓班的時候,一定邀請你去講課,你幫我因勢利導給他們開開竅,讓他們明白想要獲得利益就必須先提高政績好不好?對了!我有個想法,你的級別問題是不是沒有解決啊?我去市裡做做工作,能替你爭取一個副縣級待遇,你掛名一個政協副主席,這樣子就能夠既不用上班,還能時刻做我的參謀了!”
劉天地突然間怔住了,他滿臉的惻然跟驚喜問道:“兄弟,你說真的?唉……其實第二次跟郭富朝鬧騰之後,他好歹還保留了一個副處,我卻一摟到底,我這心裡一直……唉!你大哥這輩子別的不圖,就是喜歡一個面子,這次丟人打傢伙的心裡委實不好受,你要是能弄成這件事,下半輩子我這一二百斤就跟你混了!”
趙慎三笑道:“你行了吧大哥,我要你這一二百斤幹啥用?我又不是嫂子。這件事我跟鄭焰紅提一提,也能跟黎書記說說,估計問題不大。不過這樣子一來我可佔了便宜了,這就算是把你老哥吐絲結網半輩子的成果給霸佔了呢!呵呵。”
劉天地豪爽的說道:“這有啥,兄弟之間除了妻子不能共享啥都能共享的,我明白你是準備先打進來再逐個分化的,不過我也不是不希望咱們縣趕緊走出貧困走向輝煌的,分化了就分化了吧,也是時候清一清官場的濁氣了。兄弟你天生帶着一種煞氣,他們不敢不服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成功。”
喬麗麗笑道:“大伯,您要能幫我們老闆完成了這項壯舉,那我以後就真心實意管您叫大伯。”
劉天地啐到:“呸,小丫頭片子,合着你以前都是敷衍我呢?看我不告訴你爸爸打你!”
趙慎三已經因爲劉天地的話領悟到了好多的東西,他之前的確一直沒有得當的領導並制約手下中層幹部的方式方法,總是覺得只要他拿出了方針跟工作思路,下面就一定得按照他的方向去完成就算是成功了,可是卻忽略了下面幹部在完成他佈置的工作任務時,整個過程就存在太多的能夠以權謀私或者是扭曲他初衷的行爲,硬生生的把好經念歪,把一件好事辦成老百姓憎恨的壞事。
當他在察覺這種苗頭之後,就萌生了儘快進行幹部素質整頓這個想法,但當時他的處理方法還是想用以理服人,以紀約束,以懲立威的老法子來進行的。但聽了劉天地講述桐縣中層幹部中間那固定的潛規則,就醒悟到這種一成不變的教育方法是不可能取得實效的,只能是正事歪辦,換位思考,把自己的思維換位到中層幹部的腦子中去,從他們的出發點出發,找到雙方都能接受的契合點,再從零開始逐步滲透,最終達到他清掃不正之風的目的。
如果是一個月前,替劉天地出面要回級別並且聘請他成爲黨校培訓老師的決定對他而言,簡直如同天方夜譚,但這一個月縣裡發生的這麼多事情,甚至包括了他差點莫名其妙的被人襲擊而死,就讓他那種絕對的“正”“邪”標準發生了質的變化,更明白變通處理好過高壓執行的法則了。
“大哥,你能得到麗麗的真心認可可是不容易,你可不知道這個小妮子,不是她覺得對的事情連我都不放過呢,我家鄭焰紅都佩服這妮子主意正,你應該感到榮幸纔是。哈哈。”趙慎三此刻是真心實意的接納並理解了劉天地,就笑道。
人與人之間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真誠,劉天地此刻面對着趙慎三跟喬麗麗兩人的真心接納,也是感慨萬千,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他就告辭了。
趙慎三突然間衝喬麗麗笑道:“麗麗,你看吳克涵還能頂多久?兩百多萬都不夠賠的,這場面也差不多夠熱鬧了吧?我看咱們該出手了。”
喬麗麗一怔說道:“他還沒有來找咱們自首咱們出手幹嘛?那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趙慎三神秘的說道:“不!我放任他辭職又不進行調查就是等的今天。等到這樣的熱鬧場面也並不是想要逼他自首,而是造成這樣一個人盡皆知的局面,然後咱們再收網打擊,儘可能地把聲勢造大,最後把這個惡棍狠狠地出處置了,然後咱們再開始整頓全縣的幹部素質,相信有了吳克涵這隻倒黴的雞做榜樣,那些猴子一定會膽戰心驚,咱們再因勢利導,就能達到最好的教育效果了。”
喬麗麗幾乎用看神的眼神看着趙慎三驚呆了了,她再也沒想到一直讓她十分不理解的縱容吳克涵這件事原來被趙慎三賦予瞭如此驚人的內涵,這個老闆的腦子還屬於人類嗎?她這麼想着,那種迷離的眼神就顯得十分花癡。
趙慎三看的好笑極了,就大笑起來:“哈哈哈,不是吧麗麗,還說你不是看上我了?我怎麼覺得你看我的眼神那麼花癡呢?我估計你以後看你愛人也不會這麼癡迷了吧?”
喬麗麗滿臉苦惱,一本正經的說道:“是的。一定不會,因爲我就算再愛一個人,也不可能崇拜他的。唉!現在如果是古代就好了。”
“哦?怎麼說?”趙慎三納悶的問道。
“那時候允許男人娶好幾個老婆,那我就可以死氣白咧的做您的小妾了。”喬麗麗“哀傷”的說道。
趙慎三再次大笑了:“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們麗麗說這麼沒志氣的話呢,再說了就算是可以娶好幾個老婆,古人講究的都是妻賢妾美,我會不會那麼豬頭找一個刺頭當小妾呀?哎呀呀我看你危險!”
喬麗麗極其崩潰的吼道:“老闆,您也太可惡了吧?給人家一點自信行不行?也不過是個幻想罷了,您還那麼狠心要打碎,真是不能誇您了!哼!”
趙慎三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麗麗恢復了正常之後,趙慎三說道:“麗麗,你回去之後就寫一篇文章,別用嚴肅的新聞紀實格式寫,就用道聽途說到奇聞趣事的格式寫,題目就叫……我想想,對了,就叫‘下臺局長不好過,日出百萬退賄賂’,然後把吳克涵的事情據實寫出來,注意別寫具體的內情,就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寫他辭職後家裡門庭若市,居住的小區都天天被擁堵,原來是這些曾求他辦事並送過錢的人們看事情不成了紛紛上門索回禮金,總之要寫的詼諧幽默,讓讀者馬上就感興趣。至於吳克涵這個人物,可以含糊的寫成‘桐縣某局長’就行了,只要讀者感興趣,再含糊也會去人肉搜索,讓他們自己找出來比咱們直接披露效果更好。”
喬麗麗硬闆闆的小臉此刻越來越變得生動起來,小腦袋瓜裡不停地氾濫着如何構成這篇文章的詞彙,越想越是眉飛色舞,居然急不可耐的馬上就掏出了趙慎三的筆記本電腦,就在病房的桌子上坐下來“噼裡啪啦”的寫了起來,一邊寫還一邊忍不住“吃吃”的笑,看的趙慎三忍俊不禁的罵她“小神經!”
寫完之後,麗麗立刻捧過來獻寶,趙慎三看了,倒也寫的聲情並茂,可讀性極強,他又點撥他修改了幾個地方,這篇文章就算新鮮熱辣的出爐了。
“我估計這會子市裡一定會接到這個奇聞的消息了,所以咱們必須馬上着手進行調查了,你趕緊通知鄭書記馬上控制吳克涵,我也立刻向市紀委的李書記電話彙報。等吳克涵被紀委控制,你立刻發文,新浪、搜狐、中華軍事、鳳凰等各大有影響力的門戶網站統統發文。另外你把稿子給我留一份,我等下直接傳給省媒體的熟人,讓他們也幫忙渲染一下,既然想殺一儆百,必須把聲勢做的足夠大,這樣才能調動全民參與、全民公憤的龐大輿論壓力,讓那些跟吳克涵一樣行爲的幹部有一種膽戰心驚的震懾感才行。”趙慎三接着佈置到。
喬麗麗一一記下了,最後問道:“趙書記,萬一那些網民搜不到吳克涵怎麼辦?”趙慎三神秘的一笑說道:“放心吧,他們搜不到你幫他們搜到啊,你時刻關注事態發展,如果到今天晚上依舊沒有消息的話,你換一個ip地址換一個網名幫他們給出答案不就行了?如果網民自己搜出來了,到那時你就需要以知情人的身份說出該幹部早就被縣紀委暗中調查控制,此次做出辭職的舉動就是覺察到了事態不妙想要借辭職推脫責任,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居然造成了被擁堵索回禮金的尷尬。而其實縣紀委根本沒有因爲他辭職而放鬆對他的監控調查,據悉,今天已經被‘雙規’等等。總之一點,千萬不要讓網民認爲咱們政府對這樣的貪官不加約束,這樣可就適得其反了。”
“哎呀老闆,我對你的敬仰如同滔滔……”
“……江水連綿不絕對吧?行了,韋小寶的馬屁就別拍了,趕緊辦你的正經事去吧。”趙慎三打斷了喬麗麗的表演慾,那妮子做了個鬼臉就跑出去消失了。
果然,吳克涵正躲在朋友家裡坐立不安的時候,縣紀委突然出現幫他找了個“安穩地方”,被帶走的一瞬間,吳克涵怨毒的咒罵道:“趙慎三,你比老子狠,**的我看老天能讓你猖獗到幾時!”
這就是“歪和尚”的悲哀了,明明他自己行事倒行逆施,但在他的人生觀跟對社會的認知度裡面,反倒是趙慎三成了一個不明事理、不上道的生茬子,在他這類貪官看來,能夠利用職權辦自己的事情,謀自己的福利,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做官真諦,在他的行爲準則裡,只要收了錢辦了事就是無愧於心的好乾部了,而趙慎三這種斷人財路的上級,纔是逆天一樣的存在,是必須除之而後快的。
趙慎三跟市紀委李書記彙報這件事的時候李書記就笑了:“呵呵,我接到你上次電話說已經暗中有動作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出奇制勝的法子的。今天上午你們縣裡都已經好幾個人打匿名電話彙報這件奇聞了,底下案件室的同志們都紛紛憤憤不平想立刻下去參與的,都被我壓下了。接到你這個電話才證明了我對你的判斷沒錯嘛,你小趙怎麼能連這麼一個利令智昏的局長都搞不定呢?不過你能忍到現在倒很出乎我的意料啊。”
趙慎三誠摯的說道:“李書記,我剛到桐縣當副職的時候曾經遭到過誣陷,更被紀檢部門調查過。當時我就覺得桐縣的幹部風氣不正,但我接手之後第一要務自然是趕緊把全縣的經濟提升上去,現在從容了就想大刀闊斧的提升一下整體幹部素質了。這次之所以坐看吳克涵倒行逆施,也是爲了弄夠足夠大的噱頭再出手整治他,在全縣中層幹部中起到一個震懾作用,等他的處理決定出來之後,我就準備之後舉辦科級幹部輪訓班了,到時候還得請您大力支持,親自來更好,不能親自來也請您派出最有經驗的領導過來給我們講課,這樣子有了吳克涵這個例子,教育效果會更好吧。您覺得我這麼處理合適不?”
李書記一聽大爲讚賞,一疊聲的說這是一個好法子,還告訴趙慎三說剛好今年的廉政建設工作正在展開,如果桐縣這次輪訓班準備召開,可以作爲全市的典型加以推廣,並且把全市科級以上幹部的廉政培訓地點都放在桐縣,以市紀委的名義統一培訓,這樣一來影響力會更加大,到時候就可以提高規格,邀請省紀委的領導們下來授課,再結合本地幹部的經驗交流,一定能夠創造出一股廉政風暴,最大可能的掃清彌散在官場上的不正之氣的。
趙慎三聽了更加振奮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但凡是活動,造的聲勢越大,規格越高,取得的成效就越明顯的道理了,就忙不迭的跟李書記保證一定把活動辦好,並懇請李書記一定要把全市培訓點都放在桐縣,得到承諾後才千恩萬謝的掛了電話。
這邊剛剛安排妥當,趙慎三激動的閉着眼在思考一步步的環節,爭取把這件事搞成另一個讓桐縣走進省領導視線中的條件,誰知道門口一陣喧鬧,就衝進來一個女人,哭哭滴滴的一進門就跪倒在趙慎三病牀前面,聲嘶力竭的哭嚎道:“趙書記,求求您放我家老吳一條生路吧……嗚嗚嗚,我當初就勸他別跟您爲敵,說劉縣長那麼厲害都鬥不過您,他怎麼能有那麼大本事呢?可他爲了他的死鬼姐夫,非得跟您作對都是他不好啊!我已經勸的他知錯了啊,從今天起他就不會再犯糊塗了,一定會徹徹底底聽您的話做您的人的。我們也已經把不該收的錢都給退了啊,您怎麼還是不肯放過他呢?他現在都成了死狗一條了,您就把他當個屁給放了行不行?我這裡有一個清單,是他收了人家的錢我偷偷記的,這幾天也還的差不多了,就剩這幾戶是因爲我們實在沒錢了,我正準備賣掉房子全部還清,然後我們就清白了啊!趙書記,您可不能不給我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啊!您看看您看看,我還了錢還讓他們都簽了字了的,這可是白紙黑字啊,沒有一點虛假的!”
那女人一邊哭一邊遞過來一個筆記本,麗麗走後,司機小劉正守在這裡,就接過來遞給了趙慎三,他翻開一看就哭笑不得了,因爲這個考究的小本子里居然真的一筆筆記載着吳克涵收受賄賂的事實——
7月2日,縣種子公司的田雨會送來三萬元,爲孩子上一高。(款已退,接收人:田雨會)
7月5日,廣電局封常清送來兩萬元,小姨子調縣一中。(款已退,接收人吳麗萍。)
……
……
8月6日,科技局吳局長送錢十萬,讓去市裡協調今年科研項目專款。(事情已辦好,錢送進市裡協調了。)
……
諸如此類詳詳細細一直登記了好多頁,前面是送錢時間跟要求辦的事情,後面寫着款已退跟本人名字的,都是已經退款並簽字爲證的了,也有一些標註着不需要退款的,都是事情已經辦成了。一頁頁看的趙慎三觸目驚心,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居然能量這麼大,還能收錢幫人到市裡協調,更難得這個人有這麼一位“有心”的“賢內助”,居然暗中替他記載的如此詳細,看來還真是惡貫滿盈,不泄底都不行了。
趙慎三寬厚的笑着說道:“小劉,趕緊把大嫂攙起來,你看我打着針又打着石膏呢,也不能自己起來扶您,還是起來說話吧。”
那女人看趙慎三和顏悅色的,就哭着站起來,被小劉扶到椅子上坐下了,可憐巴巴的看着趙慎三說道:“趙書記,我們家老吳其實人並不壞,平常辦事情也沒有收了錢不辦事的壞德行,這次是他糊塗了猛然間辭職才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如果不辭職的話我們也不會昧了良心不給人家辦事情就收錢的。唉,總之是我們倒黴,您看在我們已經退了錢的份上就放過他吧好嗎?”
趙慎三被着女人一番話弄得更加哭笑不得了,他終於明白了這個吳克涵爲什麼會如此變態了,原來合着在他們兩口子的意識裡,收了錢辦事就是好人了,現在辦不成事了退錢更加問心無愧,憑什麼還要被調查啊?老天,這番奇談怪論如果寫成文章發出去,那簡直就是一場地震了!
這些人已經在意識裡把權利當成了謀取私利的理所應當之物了,根本沒想到權利是用來爲大衆辦事的,並不是爲了滿足你的個人慾望而設置的,有了這樣的理念,還怎麼能做好乾部呢?
“大嫂,您可能有些弄混了,咱們紀委的調查僅僅是紀律檢查,也不是公安局的逮捕,如果查清楚了你們家老吳的確沒有事,很快就讓他回家了。你不用太過擔心,事情總歸能查清楚的,你先回家去安心呆着,能照顧的一定照顧老吳行不行?”趙慎三明知道跟這樣的女人講不清道理,就含糊的寬慰她道。
那女人也是剛剛眼看男人被帶走有些急糊塗了,也不知道聽了誰的慫恿纔來醫院鬧騰的,此刻聽趙慎三話說的和藹,她的氣勢也泄了,就垂頭喪氣的站起來說道:“那就拜託趙書記了,我們都相信您是一個好領導,一定能夠救我們老吳的。”
趙慎三微笑着點點頭說道:“事情很快就查清了,會按照紀律處理的。”
那女人悲切的走了,那個小本子也沒有要回去,趙慎三趕緊打了一個電話:“四海同志,你馬上跟政法委侯明翰同志到我這裡來一趟,另外讓檢察院也過來一個領導,就在我病房召開一個緊急會議。”
不大一會兒,紀委、政法委跟檢察院的院長都來到了趙慎三病房,趙慎三把筆記本交給他們之後,嚴肅的說道:“原本吳克涵的案子我是要求紀檢委暗中監控,今天收網開始正式調查,但剛剛吳克涵的老婆來鬧騰,送來了這麼一個本子,這樣一來,還調查什麼?這就是板上釘釘的證據了。所以我決定,這個案子立刻進入司法程序,檢察院介入跟紀委協同調查,四海同志跟明翰同志辛苦點親自參與,一定要儘快把吳克涵的所有違法斂財行爲一一落實清楚。”
趙慎三一邊說,那幾個領導一邊記錄,都是非常認真,趙慎三接着說道:“至於……唉!至於這個小本子上牽涉到的別的科級以上幹部,即便是落實了也先不要大範圍追究,一切辦案的宗旨都是圍繞吳克涵自己進行。別的幹部都先查實後單獨封存,注意保密,等我們把吳克涵的案子處理完之後再具體商議處理的標準吧。”
其實那幾個領導剛看了本子也都是膽戰心驚,因爲上面牽涉到的幹部也有好幾位,而且還是比較重要的人物,如果一個個都追究的話,的確馬上就是一場很大的官場地震,弄不好蔓延成海嘯也很有可能。而趙慎三居然用這樣一種方法把這個風險先給擱置開了,那就說明這個書記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火星人,對於有可能引發的連帶蝴蝶效應還是心知肚明的,那麼就好辦了許多了。
這個病房案情分析會開得很短暫,趙慎三具體佈置好之後,幾個人都分別按照自己的職權範圍發表了調查意見,達成共識之後也就散會離開了,等吳克涵的老婆醒過神來回來索要那個“賬本”的時候,趙慎三已經微笑着遺憾的告訴她已經呈交給紀檢部門了,讓她回家去靜候處理結果,即便是剩下的禮金沒有退也不用急着退了,等處理結果出來之後再說。
那婆娘懵懵懂懂的離開回家之後,再上門去要錢的人一聽她說把賬本送給趙書記了,誰不明白行賄跟受賄都有罪啊?哪一個還敢要錢?都惶惶然的回家去等待下一步的變化了,吳局長太太看真的沒人要錢了,還覺得趙書記幫了她的忙呢,總算是享受到了清靜。
喬麗麗那邊弄出的動靜也開始飛速的出現了效果,當她如同一隻飄散着濃煙的飛機一般在網絡的天空裡呼嘯而過之後,那被她噴出來的濃煙瞬間就在互聯網上遍地開花,回帖的、轉載的數不勝數,幾大門戶網站統統把這帖子置頂了,人肉搜索也很快就熱辣辣的開始了。
還沒有到晚上,吳克涵這個名字以及他擔任桐縣教育局長的身份就被解密,那個解密者一定是桐縣教育系統的內部人物,非但解開了身份之謎,還很詳細的把吳克涵的歷史都給一一亮明,這下子從這個人早期擔任的基本職務一直到現在全部絲毫不差。
喬麗麗按照趙慎三的安排馬上又發了第二個帖子,披露了桐縣縣委對這個違紀幹部的一系列處理措施,從察覺到這個人想借招生以及建造新一高校園之際撈取個人利益的跡象之後,就對他進行了一系列的權利限制,這個人正是意識到情況不妙才不得已辭職的,縣委在對他的辭職行爲不置可否的情況下密令紀檢委對他暗中監控,等待他的進一步罪行暴露。
這下子更加乾脆了,帖子發上就直接置頂,並且引發了第二輪跟帖浪潮,桐縣的處理方法被仇恨貪官的草根一族大力吹捧,並把桐縣的做法叫做“放水養魚,養大殺吃”,用黑色的幽默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到了晚上,趙慎三親自書寫了一個帖子讓麗麗發上去了,這次就很是正規化的政府回用網民追問的形式了,上面很清晰地以桐縣縣委的名義初步解密了吳克涵的犯罪事實,並且回答了諸多網友的提問,還把縣裡多部門聯合進行調查的情況也寫了上去。
帖子發了之後,非但是幾大網站給予了極大板塊的整篇發佈,在趙慎三的協調下,政府網站也開始正面進行發佈,小小縣城針對貪官進行的廉政調查終於如同穿透雲層的太陽,撕開了陰霾造成了轟炸性的輿論轟動。
在這種氛圍下,桐縣覺得自己有可能上了吳夫人“賬本”的幹部都惶恐不安,如同寒霜下的秋蟲,一蹶不振膽戰心驚,有事沒事的都蹭到趙慎三病房“探病”,但坐下之後都是無一例外的懺悔他們之前被吳克涵的氣焰所矇蔽,糊塗之下做出了一些不明智的行爲,承認錯誤之後緊接着表白他們的紀律性,還有他們決定不顧一切跟趙書記保持統一戰線的決心。
趙書記也並不像以前一樣對這種“投靠”行爲一概的橫眉冷對,而是很和煦的採取了理解、寬容、接納的態度。告誡他們知錯就改並敞開懷抱接受他們的“投誠”。他的這一“上道兒”的態度登時讓這些惶恐不安的人們大喜過望,紛紛奔走相告,說趙書記現在已經改變了,成了一個可以“爭取”的大靠山,讓他們的“哥們兒”兄弟都趕緊出馬去投靠排隊,否則晚了的話趙書記不要了可就糟糕了!
這下子可熱鬧了,趙書記哭笑不得的發現了他現在居然比黑幫老大還威風,手下的幹部們紛紛都如同滾雪球的“斧頭幫”一般上門表示效忠之心。一開始是名單涉及的幹部,逐漸的沒有被涉及的幹部也唯恐不來做個態度日後被書記排斥在圈子之外,也一個個追隨着來了。到了最後,居然連趙慎三原本就十分器重的正直幹部諸如城建局長高大山以及好多鎮黨委書記也開始來了,這個大出意料的局面讓趙慎三在起初的驚恐之後很快就釋然的採取了來者不拒的態度。在他看來,只要是把所有的幹部都“收編”到了旗下,那麼“小圈子”也就成了“大圈子”,他趙老大原本就是桐縣絕對意義上的老大,那麼成爲所有中層幹部的老大豈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既然這個縣有着特殊的歷史背景,中層幹部又有着異乎尋常的認知方法,那麼何不按照他們的想法成爲他們的“老大”,然後就理所當然的成爲了一個縣裡公開意義上的老大呢?
這也是趙慎三在接受了劉天地開導之後徹底開竅了,硬生生打翻之前的思維模式,從反處着手行事,這才把好經歪念,卻又奇妙的達到了好的效果,看來還真是無所謂正和尚歪和尚,只要把經念出好的結果就算是好和尚了!
趙慎三在這邊運籌帷幄,熱鬧關天的時刻,劉涵宇那邊咱們一直沒有空介紹了,那麼這邊吳克涵的案子基本上塵埃落定的時候,不妨回過頭來說一說這個不知道該如何定性爲“好人”仰或是“壞人”的劉縣長家的情況了。
投懷送抱被輕忽之後,劉縣長回家去自然是一番痛心的悲哀,因爲她多年養成的對李富貴的依賴跟被寵出來的驕縱,讓她居然毫不避諱的把她對趙慎三的感情也說了出來,這就直接誤導了李富貴的思維,更加因爲他一貫都覺得這個女人是世界上第一個貌美可愛的女人,更加是每個男人都處心積慮想要從他手裡奪走的寶貝,這才愚蠢的出面去要挾趙慎三,想達到一箭雙鵰的目的。
失敗之後,李富貴灰塌塌回到家裡,也不敢去招惹心浮氣躁的乖寶貝劉涵宇,一個人貓在屋裡僅僅思索了半天,就又想出了一個“絕妙”的錦囊妙計來!
想好了之後,李老漢再次出馬,這次可不是去找趙慎三了,而是去找黎遠航,因爲他拿不準趙慎三對劉涵宇的感覺,推測黎遠航對劉涵宇的感情那可是不會出任何差錯的!
這個老狐狸很善於鍥而不捨,依舊使用他寶貝閨女做籌碼,慫恿不動趙慎三對付黎遠航,那麼反其道而行之,去慫恿黎遠航對付趙慎三總不會出差錯吧?於是,老爺子整裝出發了。
晚上,也就是趙慎三運籌帷幄,在互聯網上到處攻城略地的時候,李富貴約出了黎遠航到一家茶館喝茶,兩人坐定之後,他就準備開始他的精心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