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萬舉跟滿謙宜都恭敬地答應了一聲,鄭焰紅淡然說道:“小組的成立就交給紅旗書記了,確定後把名單給我送來一份。(。)兩辦秘書長回去後多留意一下,跟相關同志認真研究,詳細擬定公務員小區的購房資格跟面積比例等問題,出臺一個,給我也行,給天賜市長也行。散會吧。”
可以說,經過這個會議,鄭焰紅已經成功的樹立了屬於她個人的絕對權威,完成了她無中生有的第一步。看吧,她站起來之後,付奕博還沒有走近,田振申就趕緊替她端着水杯跟在她身後要送她回辦公室,而她走過的地方,所有的幹部們都垂首退後一步給她讓路,看到她出去了立刻開始了熱切的議論,提議當然無一例外都是即將來臨的分房,這讓鄒天賜情何以堪啊!
上午開完會,下午,籌備組已經成立,絲毫沒有走樣的按照鄭焰紅的部署選擇的組**員,吳紅旗拿着名單進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頗爲耐人尋味。
鄭焰紅認真的看完,破天荒的笑着對吳紅旗說道:“紅旗書記,效率挺快的嘛,人員組成也很妥當,不錯,辛苦了。”
吳紅旗略微帶着點不自在說道:“鄭書記,這都是按照您的指示辦的,辛苦什麼?倒是您,頂着那麼大壓力把一個大隱患變成了一項大好事,纔是真辛苦呢!”
鄭焰紅難得的動容了,很奇妙的看着吳紅旗,好似在確定什麼,又好似在傳達什麼信息,好久才自嘲的笑笑,用一種很生澀的……或者說是很不流暢的……(對不起,有時候用文字無法確切的表達一種信息,這是一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情緒,相信吳紅旗看的懂的。親們也會懂,原諒花兒的表達無力吧。)語調說道:“能得到紅旗書記一句認可真讓我意外,不過,也真讓我開心。要不然,我還總覺得我這個書記始終無法得到最應該親密無間的副手的認可,是一種失敗透頂的局面呢!好了紅旗書記,無論你剛剛那句體貼話是發自內心還是純屬客套,我都感到很欣慰,最起碼滿足了我作爲一個女人最在乎的虛榮心。你去忙吧。”
吳紅旗拼命地眨動着眼睛,彷彿在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這樣一番極其帶個人情緒的話,是從一開始就跟不懂七情六慾般的鄭焰紅嘴裡說出來的,這番話居然讓他胸口一陣酸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一直在翻騰,卻又無法準確的判斷出到底想要告訴他什麼信息,最終,他僅僅是哼哼般的低聲說道:“怎麼能說對您不認可呢?還不是……不熟悉麼?那麼我忙去了,鄭書記您忙吧。”
說完,吳紅旗站起來往外走,平素那麼傲氣十足的一個人,此刻走路居然好似連頻率都忘記了一樣,手臂的擺動跟腳步都一邊順了,到門口才調整過來。
鄭焰紅看着他的背景帶着說不出的倉促離開了,她的眼神裡慢慢閃動着一絲奇妙的光芒。
辦公室的電話在響,付奕博趕緊走進來接聽,然後就說道:“鄭書記,是國家外事辦的電話,您……”鄭焰紅趕緊接過話筒說道:“您好,我是鄭焰紅。哦哦……大嬸嬸,您怎麼打我的辦公室呀?我還以爲是誰呢……嗯嗯,您跟龐司長提過了?真的嗎?哎呀那可太好了!行行行,我儘快進京去落實。大嬸嬸,這次可多虧了您了,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謝謝您!嘿嘿,是是是,爺爺最疼我了。不過我沒找爺爺呀,怎麼他老人家也會給您下任務讓您幫我呢?啊?埋怨我啊?那可糟了,那等我回去老爺子罵我您可要幫我求情哦!嗯嗯,我最遲後天抵京,大嬸嬸您忙吧,回去見。”
付奕博原本把話筒遞給書記就想出去,誰知還沒走出去,就聽到這個雖然波瀾不驚卻讓人望而生畏的書記,居然換上了一種小女孩的腔調,跟剛剛外事辦那個有着高傲聲音的女領導撒起嬌來,還提到了神秘的“爺爺”,難道這真的就是外面流傳的鄭書記乃是京城顯赫家族的私生孫女嗎?(流言嚇死人吶,連私生孫女都出來了!可嘆鄭老首長年過四旬方得此女,論年齡鄭首長雖然比首長年輕幾歲卻也相差不多,居然被說成首長的私生子乃至用來驗證鄭焰紅的私生孫女身份,如果知道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鄭焰紅掛了電話,剛剛吳紅旗走後她臉上那絲落寞無奈瞬間換上了一種神采飛揚的自信,朗聲吩咐道:“小付,明天的日程無法更改了,你趕緊訂機票,後天咱們去京城。{免費小說}”
付奕博趕緊答應着去訂好了機票,回來之後卻暗暗納罕,不知道鄭書記這段時間頻繁帶他進省城跟京城,到底跑的什麼項目?現在大家理解付奕博爲何誰問跟鄭書記幹嘛去了都不說嗎?那是因爲他的確是不知道的!鄭書記每次帶他出門,都是把他留在車裡或者住處自己去辦事情,出來自然沒有跟他一個秘書彙報行蹤的道理,所以他就是純屬一陪同罷了。不過這個小夥子雖然剛滿三十歲,但爲人之機靈卻是罕見的,他明白身爲市委,立刻就是上升了一個很大的檔次。
鄭焰紅來了之後處處不按常理出牌,更加無視這個她沒來就對她做好了防範措施的現有班子,連會議都很少開就自顧自的辦起了實事,好似其餘的班子成員都理所應當的該承認她的所作所爲一樣。還別說,她這種超乎想象的法子居然還真的起到了避重就輕的做用。
舉一個例子,鄭焰紅還沒來,佟國傑書記又已經卸任之後,就在鄒市長,也可以說是市委副書記鄒天賜的號召下,河陽市委已經召開過一個常委會,議題有三,第一緊要問題就是吳紅旗拍向鄭焰紅的第一板磚---跟河康實業的糾紛問題。第二問題,則是班子成員分工問題;第三個問題,是個別空缺位置的調整問題。在這個缺了市委書記的常委會上,基本上把三個問題都定了調子,就等着市委書記過來再次開一次會就確定實施。
過於這三個問題,缺了正主的常委會是這麼決定的:第一,河康實業的款子打給河西區,安撫協調賠付等等一系列問題一併全部壓給河西,這是死任務必須完成,市裡不再參與。(明擺着耍無賴呀,讓人家女兒對付老子!)第二個問題,分工按照鄒市長的預先安排通了一遍,看樣子也沒什麼意見。第三個問題,組織部也拿出了初步意見宣佈了候選人,依舊是定好了等書記上任最終通過。
付奕博當時還不能觸及這麼深層次的問題,不過他一項是田振申秘書長最信任的人,曾經在跟他交底讓他跟鄭焰紅的時候說過這麼一段話:“剛開的會商量好了幾個問題,估計鄭書記剛上任對情況不摸底,本着不願意剛來就跟現有班子搞不團結的想法,一定不會持反對意見的,就連我把你推薦給她當秘書也不會反對,所以你以後要認認真真的跟着鄭書記,該留意的替我留意點,明白嗎?”
當時付奕博肯定是忠心耿耿的答應了,心裡卻覺得這幫領導們也太不把書記看在眼裡了,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家嗎?怎麼能還沒等人家上任就先商議好了,打定主意等新書記上任兩眼一抹黑的時候,就裝出第一次上會研究這三個議題一樣逼人家就範呢?要知道分工調整也罷,幹部調整也罷,調好了最起碼三兩年不能變,這豈不是打好了如意算盤不讓鄭書記插手這兩件事了嗎?
誰知道鄭書記上任後,田秘書長拿着行程進來彙報,第一個提到的就是這個常委會,鄭書記一看這三個議題,當時就說道:“振申同志,我不贊成這麼早開這個會。首先,河康集團的事情昨晚紅旗書記已經跟我說過了,等下我就見見河西區的黨委書記詳細瞭解一下情況,涉及到民憤跟糾紛,可不能草率。關於第二個跟第三個問題,暫時班子成員不是按照上一屆黨委的分配各司其職的嗎?就算眼下不重新分配也不會導致工作出現問題,何必急在一時呢?第三個就更不必要着急了,出現空缺的單位,等下你把萬舉部長叫來,我囑咐他一下,讓常務副局長或者是機關黨委書記暫時負責全面工作就是了。我剛來,一切還都不熟悉,不適宜做這樣的調整。”
就這樣,市裡打好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接下來鄭書記也不主動跟現有領導們接觸瞭解情況,而是直接雙管齊下,一手插手基層,一手在上層協調,究竟今天一開會就旗開得勝,獲得了一個漂亮的開門紅!
付奕博也很狡獪,每當領導們問他鄭書記跑什麼項目時,他總是帶着一臉的神秘跟無奈用實話掩蓋真相,做出他什麼都知道卻不能說的樣子,平添了他的重要性跟神秘感。其實他跟這些領導一樣好奇,到現在爲止,誰也不知道鄭書記所謂的“工業園開發區”到底是什麼樣的項目?又是什麼樣的項目既能夠達到環保要求,又能夠給河陽帶來豐厚的利潤?別說是工業園的項目付奕博不知道,就連鄭書記在會上拋出來的重磅炸彈---公務員小區這個情況,他事先也是不知道的!
看來,鄭書記是要把神秘進行到底,準備單槍匹馬把這第一腳踢響了!
而付奕博,對鄭書記連他也瞞着的事情卻沒有絲毫的怨懟心情,他明白此刻的河陽,連他在內所有人,在鄭書記眼裡統統是無法定性的未知數,要想獲得鄭書記的徹底認可跟信任,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付奕博有足夠的信心真正獲得鄭書記的信任,並且在短短一月內,不,準確的說是在見到鄭焰紅的一霎那間,就對鄭焰紅產生了強烈的信任感,他確信這位女書記會用她獨特的方法很快掌控河陽的絕對控制權,開創屬於她的一個全新時代,到那時,他付奕博秘書就會成爲炙手可熱的人物,獲得所有人的尊重。
如果說從頭至尾,鄭焰紅的計劃都是付奕博這個貼身大秘都不知道的也不準確,付奕博所不知道的僅僅是結果,過程他還是參與了的。比如說在這一個月裡,鄭書記曾經幾次秘密會見林啓貴,還見過兩次前市委書記佟國傑,每次見面時間都頗爲不短,但商議的內容是主動避開的付奕博所不知道的。
可是,任何事情都不是按照人們美好的願望去發展的,鄭焰紅書記雖然在這個常委會上用一記人人熱衷的房子話題獲得了完美的勝利,但是,她這種避重就輕的高端太極做法,很可能終於引發了看不見的對手的惱羞成怒。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原因,她最終安排好的進京計劃被一場突然而來的變故所打消了,這個變故就是近年來四處可見、當權者人人頭疼的羣訪事件。
鄭焰紅並不知道大變在即,她正在趕赴機場的車上微閉雙眼思考着進京後該如何徹底收服田振申這個大總管,畢竟辦事情需要協調的,不帶他回頭好多花費無法處理,但她又不希望在辦成之前泄露天機,這就需要田振申絕對的配合了。
付奕博坐在副駕駛上,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接聽的開始還是十分小心的悄聲說道:“喂,我跟領導在一起,有事嗎?什麼?”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麼,付奕博最後那句“什麼”陡然間提高了十六度,驚得後排的兩個領導都嚇了一跳。
田振申就想訓斥,鄭焰紅卻知道這年輕人知道分寸,如此失態勢必是出了大事,就阻止了田振申,耐心的等付奕博接完電話。
果然,回過頭來,付奕博就滿臉的驚懼了,急急的說道:“鄭書記,市裡出大事了!不知道是誰泄露了市裡跟河康達成的協議,購房戶以爲市裡縱容河康不蓋房也不退錢,全體購房戶集體請願圍攻河康,跟河康的員工起了衝突,還有人員傷亡……”
鄭焰紅的腦袋“嗡……”的一聲,彷彿誰在瞬間往她腦殼裡硬塞進去一架高度旋轉的直升飛機,眼前一片金星直冒,用力咬住舌尖一陣疼痛才穩定了心神說道:“吳紅旗書記去現場了嗎?他把市裡的決定解釋一下不就行了?怎麼會坐等事態惡化呢?”
“不是的,羣衆請願沒去市裡去了河康集團,還跟員工們發生了打鬥事件,可能領導們到的時候就無法控制了吧?滿區長說現在已經有數十人受傷,場面無法控制!”付奕博說道。
田振申嚇得臉色蒼白唸叨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市裡明明是爲了他們好啊,爲什麼要以怨報德呢?”
鄭焰紅聽他說的廢話,心裡卻意識到這是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嚴重性並不僅僅在於惡性事件,而是在於爲何到現在爲止除了付奕博接到電話,她跟田振申都沒人通知?這可太不正常了!她雖然緊張可一點都不糊塗,剛剛小付接電話時明明白白說了聲“滿區長說……”這可就更詭異了!
“小付,誰給你打的電話?不是吳書記打的?”鄭焰紅冷靜的問道。
“是河西區區長滿謙宜打來的,說衝突很厲害,公安局已經命令市防暴大隊出警,現場十分混亂,他曾提議給您打電話,但被領導們制止了……他怕耽誤事情,就跟我偷偷溝通一下。”付奕博說道。
“原來是這樣。”鄭焰紅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心裡電光火石般的對這件事做着判斷,第一反應是將計就計,你們不是不讓我知道嗎?那我就進我的京城,反正處理方案沒有絲毫違背原則、損害公衆利益的地方,出了問題也不必要我這個市委書記負責。但瞬間,她就推翻了自己這個理論,明白躲避不是辦法,今天這個亂子來的倒是不稀奇,羣衆偏聽偏信或者是片面揣測都可能引發這種局面發生,但事發後市裡瞞着她這個市委書記絕對有問題!
鄭焰紅當機立斷的吩咐道:“給我接通吳紅旗書記。”接通了,她問道:“紅旗書記,購房戶跟河康起衝突了?情況怎麼樣?我聽說還動用防暴大隊了?你建議先穩住局面,不要讓警方介入,否則上訪人羣會認爲是政府鎮壓,可能更加激動,我現在馬上回去。”
“啊?哦哦,是啊是啊鄭書記,現場很亂,我正在處理……我看您還是進京要緊,別返回來了,沒什麼必要。天賜市長一直在遙控指揮,我急着處理,跟您說不成了!我掛了!”吳紅旗處的位置很是嘈雜,急慌慌說完居然就掛了。
鄭焰紅心裡一陣陣發寒,她在想是誰下達的出警指令?如果單純是河康實業仰或是請願者撥打了110,決不至於驚動市公安局防暴大隊全體出動,這個單位受市公安局直接管轄,市公安局又受市政法委管理,那麼市政法委又屬於市委,市委第一人是她鄭焰紅。以此類推的話,羣訪出現衝突這麼大的事情沒人通知、出警這麼大的事情還是沒人通知她這個市委書記,這本身就存在極大的問題。還有剛剛吳紅旗聽到她電話後那種驚愕跟敷衍,以及匆忙中提到“天賜市長在遙控指揮”就掛了電話,更說明躲避絕對是最大的失誤。
“小嚴掉頭。給我接政法委書記。”鄭焰紅吩咐道。
“百鳴書記,我是鄭焰紅。請問你是誰下達的指令讓市防暴大隊出面參與河康集團跟購房戶衝突的?”冷冰冰帶着壓力,鄭焰紅第一次帶上了情緒。
市政法委書記康百鳴愕然的說道:“鄭書記,您不知道嗎?剛纔是天賜市長給我打的電話,讓我通知市局出動防暴大隊的,說現場已經出現了數十人受傷,再不制止會出人命的!”
“你趕緊通知防暴大隊,讓他們不要那麼着急進入衝突區域,如果已經到了現場,就讓警察們距離現場五十米以外原地待命。另外你告訴紅旗書記,就說我命令他,讓他立刻通知咱們新成立的工業園項目籌備組所轄單位同志全體出動,一對一跟購房戶解釋我在前天的會議上做出的決定。我馬上到。”鄭焰紅冷靜的吩咐完就掛了電話。
雖然她看起來依舊那麼冷靜沉穩,但從她劇烈起伏的胸口,田振申看得出來這位書記心情十分激動,但他沒有敢再開口講話,一直到車飛快的返回河陽,直接開到了河康實業門口。
接近現場,鄭焰紅就看到了她最不願看到的一幕——手持盾牌、電警棍的警察正跟激動的民衆糾纏在一起,看樣子事態的確惡化了!她心裡翻騰着濃濃的烈火,自己的命令被漠視還是小事,這樣衝突下去很可能引發更大的民衆跟政府敵對情緒,事態也就更加不容易控制。
“鄭書記,太亂了,羣衆如果是受了誰的蠱惑,您此刻就是他們最痛恨的人了,還是暫時別過去吧,等場面控制住之後再說!”田振申半天都沒敢插嘴了,他臉上的神情也在付奕博接到電話後就不停的變幻着各種各樣的神秘,此刻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是貨真價實的擔憂,連措辭都顧不得了。
鄭焰紅的臉溫玉一般看不出絲毫的變化,只是堅決的搖搖頭拒絕了田秘書長的提議。小嚴沒聽到老闆發話,也就把車直接開過去了。
鄭書記的車一出現在衆人視野裡,在現場的河西區區長滿謙宜就看到了,他也顧不得別的領導了,趕緊走過來要跟她打招呼。滿謙宜一過來,市公安局長崔玉林也過來了,這下子,吳紅旗跟康百鳴都不得不過來了。這下子,正在爭鬧中的羣衆也看出來一定是來大領導了,哄的就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