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日,持續了兩個月的上海金融戰落下帷幕。繁榮了兩個月的上海證券交易所從人聲鼎沸,變成了一片蕭條。即便挫敗了外國銀行和投機商的最終計劃,交易大廳中那些絕望得麻木的蒼白麪孔,在很長時間內,都會留存在任午初等人的記憶中。
任午初不是獨自離開的,除一人留在南方,其餘四人皆被他說動,隨他一同返回關北。在同李謹言的幾次電報交流後,任午初懷疑,若是這四人不能被他說動,李謹言會不會派人綁他們的票,捆成糉子抓回關北。
畢竟李三少當真是求賢若渴……
在國人眼中,關北有四多,地多,廠多,兵多,錢多。八個字,足以概括。
火車上,任午初向四人重新介紹了一下關北,講了一些外人不知曉的事,分寸掌握得極準,不會泄露重要的機密,卻成功的引起了四人的興趣。
“興華兄實在是虧了。”其中一人聽完任午初的講述,拍了一下大腿,“若是烈陽兄早些說明,他必定會和我等一同北上。”
“未必,”另一人說道:“興華的家在南方,父母尚在,又有賢妻幼子,若舉家北遷可不是易事。況宋督帥誠意挽留,他有九成是要留下的。”
“人各有志嘛。”
另一個年紀大些,穿着長衫,比起金融人才,更像是個學者的男子說道:“烈陽,若真如你所說,我之前當真是坐井觀天,以爲關北不過是興辦實業走在國人前列,殊不知教育,民生等皆領先於他省。所謂福利保障,確有其事?”
“當真。”任午初靠向椅背,車廂隨着火車前行不停的晃動着,讓他有些昏昏欲睡,“到了關北,諸位便可一探究竟。”
幾人的精神都不太好,在火車駛出一段時間後,紛紛睏意涌上,開始閉目休息。只是在睡意朦朧間,腦海中都在不停想着任午初之前說的話,和他話裡的那個關北。
接到任午初將帶着四位大拿返回的消息,李謹言的嘴角差點咧到耳跟。北六省不缺錢,不缺地,不缺武器,就缺人才!
如今華夏注重發展農業,興辦工業,首批歸國留學生分散到各省,大部分都已嶄露頭角,漸有作爲。
各省軍政府裡的官僚作風仍存,能做實事的人卻也不少。這些歸國留學生一身所學多能用到實處,也間接促使各省督帥官員向李謹言看齊,將目光盯準了下一批歸國留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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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纔是興國之本。或許這些軍閥政客沒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但人才所帶來的種種好處他們卻實際見到了。
在這種情況下,教育部部長陶德佑所提出的興辦學校計劃終於落到了實處。一所所蒙學,小學,中學破土動工,陶老從北六省要去的一批人也分散到幾個大省,將關北的建校模式及教育方針逐步推廣開來。無論覺悟高低,出發點如何,事情的結果都如陶老等教育家心中所想,這就足夠了。
樓少帥正在看第三師發回的電報,如今的朝鮮幾乎快亂成一鍋粥,除了李東道領導的朝鮮救國軍之外,又冒出幾股新勢力,都打出了救國的旗號,真正打的是什麼主意,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勢力越多,局勢就變得愈加錯綜複雜。
就在幾天前,朝鮮總督寺內正毅遭到刺殺,總督府大門前被人扔了炸彈,坐在車內的寺內正毅毫髮無傷,卻炸死了兩個警衛和一名司稅局官員。殺手當場被擊斃,死前拉響了身上藏着的手榴彈,現場頓時一片血肉模糊。
看來,策劃這起刺殺的人當真是不遺餘力,就算殺不死寺內正毅,也要嚇他個好歹。
寺內是否被嚇到暫且不論,被囚禁的朝鮮國王李熙卻是快被嚇死了。
殺手死前喊的那句“國王萬歲”,讓李熙覺得一把刀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懷疑這起刺殺根本就是日本人自己策劃的,目的是爲“抹黑”他,然後名正言順的殺了他!要麼就是華夏人,只要自己死了,他們就能更加名正言順的出兵佔領朝鮮。
藉口很好找,爲了“正義”!
李熙開始後悔,他不應該給華夏人寫那幾封求救信……
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半個世紀前還是半個世紀後,思密達的“幻想”和“妄想”能力,都是相當的卓爾不羣。
不管李熙如何腦補這場刺殺究竟是誰動的手,也不管寺內多想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他此刻都還活得好好的。
朝鮮國內不斷涌現的各種武裝力量,加上在新義州的華夏軍隊,足夠寺內頭疼。在他沒有萬全的準備之前,都不會把李熙弄死,給自己挖坑。不過,這場刺殺卻也給了寺內一個很好的藉口,清-繳和鎮-壓的藉口。
在平壤的日軍第十九師團接到命令,加緊嚴防華夏軍隊和實力日漸雄厚的朝鮮護國軍,第二十師團則按照寺內的命令,逐步掃清其餘的小股反抗勢力。
凡是有嫌疑者,一律絞殺!
很快,之前山頭林立的朝鮮反抗武裝就被殺了個七七八八,日本人也讓朝鮮人認清一個事實,就算他們的胳膊掰不過華夏人的大腿,掐斷朝鮮人的脖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但日本人的屠殺只侷限在朝鮮那方,漢城周圍,倒是聚集在平壤附近的反抗勢力,得以倖免。
第三師師長在電報中還寫明,如今對華夏有投靠之意的朝鮮反抗勢力爲數不少,之前針對寺內的刺殺,就其中一股勢力策劃實行的,趙越並未輕易接受他們的投誠,日本人在朝鮮經營多年,行事狡猾,他懷疑其中可能有日本的間諜。
放下電報,樓少帥思索該如何回電,李謹言恰好敲門走了進來,“少帥,在忙?”
樓少帥沒有說話,示意他過去,在李謹言走到身邊時,將他拉進懷裡。李謹言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電報,拿起來,眉頭也擰了一下,“少帥,給趙師長回電了嗎?”
“沒有。”
“若是情況真如趙師長所料,不如把川口憐一派去朝鮮。”
“川口?”
“不只有川口,還有幾個日本人,他們都是川口從戰俘營裡挑出來的。”李謹言側過頭,“日本人的手段只有日本人才清楚。”
“是嗎?”
“當然。”李謹言笑眯眯的點頭,川口是徹底被喬樂山嚇怕了,再加上一個丁肇,他和他手底下那些人,只是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名字,腿都會打哆嗦。派他們去朝鮮,另派幾個情報人員暗處盯着,不擔心這幾個日本人生出旁的心思。
川口憐一已經是個“死人”,這些日本戰俘也早已被放棄了,他們要想活下去,不像其他戰俘一樣被送去挖礦,就只能好好“表現”。表現好了,甚至能享受到和川口憐一一樣的待遇,有錢,有房子,還有女人,當然,只有日本女人。
思索片刻,樓少帥咬了一下李謹言的耳垂,“好。”
李謹言捂着耳朵,剛要說話,門外就傳來了丫頭的聲音:“少帥,言少,老太爺讓我來問,言少今天的五篇大字寫好了沒有,他老人家要看。”
正打算再咬一口的樓少帥:“……”
捂着耳朵的李三少:“……”
就在李三少爲五篇大字糾結時,身在瑞士的尼德接到了一筆武器訂單,一千支步槍和十萬發子彈。槍支的購買者,是一個叫做凱斯門特爵士的人。實際上,真正的凱斯門特已經被英國人逮捕,給他下了這筆訂單的,是在英倫大陸混得如魚得水的“馬爾科夫”先生。
不久前,愛爾蘭爆發復活節起義,德國支援的武器並沒能送到起義軍的手裡。已經同愛爾蘭市民軍首領康諾利建立起友誼的馬爾科夫,義無反顧的擔負起爲朋友購買武器的責任。一來一往之間,加厚的不只有彼此的友誼,還有馬爾科夫的錢包。
“爲了愛爾蘭的自由!”
無論從那個方面看,這次起義都註定無法成功,但由於馬爾科夫的“敬業”,英國人遇上的麻煩必定翻上一番。
所以說,一個敬業的間諜,哪怕是冒牌的間諜,也是相當具有殺傷力的,尤其當他還是個職業騙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