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婆娑,夜晚的風微涼。
凌年昔側靠牆壁雙手環抱膝蓋坐在牀上,沐浴過未曾吹乾的長髮滴着水珠,牀頭開着一盞橙黃色的小燈,映得她的臉光影交織,一半沒入黑暗中。
“那她知道嗎?”
“不。”
書房的對話直到最後變成兩廂無言沉默,秦以洛暗戀了沈玫十幾年從未說出,愛情究竟是怎樣的存在?能委屈自己笑着去祝福所愛之人,凌年昔不懂。
只是,她看着秦以洛說出暗戀時凝結在眉宇間的苦澀,她的口中出現了一種以往從未有過的悶。
彷彿是什麼東西被奪走了,可仔細想來,她又從未有過被視爲重要的東西。
心緒惆悵,凌年昔捲過被子將自己裹牢,輕嘆了聲後逐漸睡去。
夢中,凌年昔夢到了和張凌翠花倒出搬家的那幾年時光,起初的她在家的附近交了好多朋友,一起笑着鬧着玩耍。隨着搬家的次數,她再也提不起勇氣再去跨出一步。她也曾經跟張凌翠花哭鬧過,換來的卻是她嚴厲的斥責。
後來她老了,遙望街上走過的被長輩雙手牽着的孩子幸福的模樣,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夢的盡頭,她孤身一人躺在牀上意識渙散,即將死去……
“凌年昔,凌年昔……”
耳邊充斥着熟悉的聲音,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朦朧模糊的景象內秦以洛坐在牀頭不斷的喚着她的名字。
“是夢吧。”
她喃喃自語,自始至終,她都是獨身一人。
“你終於醒了。”
秦以洛鬆了口氣。
“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
這丫頭要是出事了,依張凌翠花那性子非殺了他不可。秦以洛伸出手扶起少女,卻在看見她蓄滿了眼淚的眼睛,手中的動作愣住了。
“弄痛你了?”
凌年昔沉默的搖了搖頭,如果這是夢境,那她任性點也沒關係對吧?
她含着眼淚,伸手抱住了秦以洛的腰肢,小臉埋入了他的胸膛。秦以洛身體微顫了顫,正打算推開凌年昔,懷中人小聲的哭泣了起來。
“從我有記憶起就沒有過爸媽的印象,小的時候我問奶奶,我的爸爸媽媽是誰,她總是糊弄我不肯說出來。後來,我跟着奶奶搬了好多次家,起先認識的朋友一個個因爲搬家的緣故不能再見,我把自己和他們的世界劃了一條線,不敢去跨躍。得到了後又失去,我受夠了那種滋味。”
也許是積壓的太久,凌年昔哭的撕心裂肺,眼淚如暴雨般落下。
她就像是個迷失的孩童,急促的喘息着,嘴裡斷斷續續的說着:“可是我還是想去擁有,我害怕我到死的那天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害怕一個人孤孤零零的死去……”
被少女眼淚打溼的胸口溫熱一片,秦以洛看着凌年昔淚橫遍佈的臉龐,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明白我受到的折磨都是我作繭自縛得來的,從明街被追趕來到上川,我遇到了你和沈大哥。昨天去超市我看着沈大哥訓斥你不許多搬零食的畫面,就幻想着如果我有朋友,她們會不會也會跟沈大哥一樣。在我做錯的時候責罵我,在我難過的時候陪在我身邊,可是,這些都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有……”
她兩隻手緊緊地拽着秦以洛的衣服,將平整的襯衫抓的皺皺巴巴的。凌年昔離開他的胸膛淚如雨下,嘴裡重複着最後一段話反覆呢喃。
忽然,她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雙手抱住腦袋往後縮去,哭泣的聲音都嘶啞了。
秦以洛愣了半響,透過凌年昔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被丟棄的嬰兒在孤兒院中長大,被欺凌的對象,多麼灰暗可悲的回憶啊……
他眼眶微紅,不在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俯身撈過了渾身顫抖的凌年昔,右掌在她的背部輕輕拍着,安慰道:“沒關係,以前的那些都不重要了。你現在住在這裡,你有我和沈池,你可以盡情的去擁有屬於你的人生。我們會……陪你到永遠。”
秦以洛的下巴頂在凌年昔的頭頂,他軟下聲不斷安慰着凌年昔,直到懷中的少女不再顫抖,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他摸了摸凌年昔的毛茸茸的頭髮,俯身左手環過她的膝蓋下抱起她向外走去。
凌年昔再一次做了個夢,不過與之前不同,她夢到了身邊多了一個人,是秦以洛。
他牽着她的手說:不用怕,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
後來,夢醒了。
凌年昔是笑着醒來的,只不過,幾秒後她儼然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
秦以洛,沈經紀人,還有個沒見面的男人坐在一邊,凌年昔撐着手臂起身,不解的看着圍聚在她房間臉色怪異的三個男人。
“你們……”
話剛說出口,凌年昔一愣。
這是她的聲音嗎?爲什麼啞了,她的喉嚨又那麼脹痛?
杜學站起身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後,又解釋了三人圍聚在這的目的。
原來是在幾個小時前,秦以洛抱着凌年昔剛離開家門,被外面蹲了許久的記者逮了個正着。兩人衣衫不整,凌年昔全身發紅,腦子有天洞的記者們開始了他們的幻想,秦以洛再次以‘秦以洛女友相貌曝光’的新聞上了頭條。
稍稍安撫下網上輿論,秦以洛又給他惹出了麻煩來,杜學氣沖沖地直接殺到了秦以洛的家中,對秦以洛和沈經紀人又訓斥了一頓!
凌年昔聽着杜學的述說,腦袋一愣一愣的,半響才反應過來的她想起了一件重大的事!
那麼說她之前抱着秦以洛哭啊喊啊的事都是真的,而不是夢境咯?!
凌年昔縮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瞄向秦以洛。正巧秦以洛的目光在那刻也看向凌年昔,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接,嚇得凌年昔趕忙收回了視線,慌亂的在地上四處掃着。
“現在能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
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杜學。
杜學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六年前某地區地震,以洛曾經以撫慰災區代表人的身份在那個小鎮上住了一個月,與其中一個孩子來往甚多。”
“你難道想……”
“沒錯。”
杜學走到凌年昔的面前,面色慎重的說道:“凌年昔小姐今年十八歲,年齡與那個孩子差不多。明天我會召開記者會,讓以洛澄清你與他之間並非是情侶,而是父女的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