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紅燒鱖魚,謝芳華吃得多,謝雲瀾剝魚刺的時候居多。
吃飽後,謝芳華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謝雲瀾,“雲瀾哥哥,你都沒吃多少。”
“你吃得好了就好了!”謝雲瀾微微一笑,如碎了暖陽。
謝芳華吐吐舌頭,“我也幫你剝魚刺吧?”
“你若是紮了手,我還得照顧你。算了!我本來也不十分愛吃魚。”謝雲瀾道。
“那好吧!”謝芳華放下筷子,“我們走吧!”
謝雲瀾點點頭,站起身,吩咐小童付賬。
小童將準備好的千金送去給酒肆主人。酒肆主人今日一頓飯便賺了千金,大約高興,免費送了一罈酒給小童。
謝芳華挽着謝雲瀾出了紅林酒肆,一邊走還一邊回味道,“果然他這裡的紅燒鱖魚做得好。雲瀾哥哥,我們過幾天再來吃吧!”
謝雲瀾失笑,“若是讓你多在平陽城住些日子,我手裡的銀子怕是會被你吃光?”
“謝氏米糧很缺錢嗎?”謝芳華偏頭看着他,徑自天真地道,“天下誰人家的人都可以說缺錢,謝氏米糧若是說出去缺錢,你就不怕被人笑話?兩頓魚而已,怎麼就能吃光你的銀子?雲瀾哥哥,別告訴我你是守財奴小氣的很。”
謝雲瀾點點她額頭,肯定地道,“沒錯,謝氏米糧很缺錢。”
謝芳華見他說得認真,納悶道,“爲什麼嗎?謝氏米糧也叫天下米糧。連謝氏米糧都缺錢了。那這個天下豈不是都很窮?”
謝雲瀾嘆了口氣,隱晦地道,“是啊,天下都很窮。”
謝芳華不懂地看着謝雲瀾。
謝雲瀾卻不再說,對她道,“上車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回府。”
謝芳華見他不欲再說,也不好再問。只是心裡暗暗對他的話語有了一番計較和心思。想着無論什麼話語都不會是無的放矢。總有他的原因。
二人上了馬車,謝芳華照樣挽着謝雲瀾的胳膊,這回她好像是累了,睏倦泱泱地不說話。
謝雲瀾伸手拿了車上一牀薄被蓋在她身上,對她道,“你若是累了,就小睡片刻吧!到了地方我喊你。”
“好!”謝芳華不鬆手,挽着他胳膊,靠着車壁閉上了眼睛。
謝雲瀾偏頭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說話,伸手從旁邊拿起一卷書,輕輕地翻看。
馬車上靜靜,不多時,謝芳華便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謝雲瀾慢慢地翻着書頁,過了許久,他偏頭看着謝芳華。眸光溫溫的,淡淡的,靜靜的。似是想着什麼,又似是沒想。只那麼看着。
謝芳華雖然睡着,但是憑藉她在無名山多年的練就的本事,自然是沒睡得極熟。她能調整呼吸,任誰也看不出她其實心裡是略微清醒的。
過了大約一盞茶,謝雲瀾偏轉頭,又繼續看手中的書。
謝芳華感覺到她靠近他再沒有早先他乍然不適的僵硬。揣測着他心裡的想法,半響發覺,今日短短的接觸,還是看不透他。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緩緩地停了下來。
小童在車外道,“公子,回府了!”
謝雲瀾“嗯”了一聲,伸手推謝芳華,低聲道,“芳華,醒來了,回府了。”
他的語氣已然從堂妹、芳華妹妹,簡短到芳華二字了。
謝芳華在心裡品味了一番他轉變的稱呼,才慢慢地睜開眼睛,有些睏意迷濛地看着謝雲瀾,“到了?”
“嗯,到了!”謝雲瀾點頭。
謝芳華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坐在車上不動,懶意明顯,“可是我不想動啊。”
謝雲瀾看着她,“沒有幾步路!你實在睏乏,到了房間後可以好好睡一覺。”
“雲瀾哥哥,你揹我進去吧!好不好?”謝芳華沒骨頭一般地倚在車壁上,軟軟地道。
謝雲瀾揉揉額頭,見她實在睏倦,沉默片刻,應承道,“好吧!”
“謝謝雲瀾哥哥!”謝芳華頓時對他綻開笑意。
謝雲繼笑着放下手,緩步下了馬車,背過身子,對她和煦地道,“上來吧!”
謝芳華立即趴在了他的背上。
謝雲瀾揹着謝芳華向裡面走去。
那小童睜大眼睛看着謝雲瀾,眼睛幾乎瞪成了銅鈴,除了早先的驚詫不敢置信外,還有一種深深的恐懼。
春花、秋月雖然今日見過這小童無數表情,但是也沒有此時讓二人覺得有一種駭然之感。二人對看一眼,想不明白,只能連忙跟上謝雲瀾和謝芳華。
謝芳華趴在謝雲瀾背上,打量這一處宅院。這處院落沒坐落於城內,而是落於郊外。兩旁是山林樹木,只獨有這一排房舍院落。院落倒是極大。門匾上也沒寫謝氏府邸的字樣。
隨着謝雲瀾緩步走入院落,守門人垂首立在一旁,十分之恭謹,但謝芳華還是可以看到謝雲瀾揹着她進來時守門人一瞬間的驚駭。
她心中越發的知道,謝雲瀾定然不止是她見到的這個模樣。定然有什麼是月娘收穫那些消息裡面沒有的隱秘事情。
院落內的僕從極少,除了一名守門人外,一路走進內院,謝芳華再沒見到一個人。
內院有兩處跨院,謝雲瀾對謝芳華道,“我住在東跨院,西跨院沒人住。你住吧!”
“那邊是東跨院嗎?”謝芳華伸手指向一處大一些的院落。
謝雲瀾點點頭,“是!”
“那處院落看起來很好,西跨院似乎比東跨院偏呢!雲瀾哥哥,你自己一個人住那麼大的院落嗎?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住?”謝芳華悄聲問。
謝雲瀾腳步一頓,斷然道,“不可以!”
“雲瀾哥哥,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要跟你搶房間,我是住你隔壁好不好?”謝芳華感覺他身子僵硬,輕聲道,“有事情我可以及時找你啊。”
謝雲瀾搖頭,“不是從胭脂樓給你帶來了兩名婢女嗎?有什麼事情,你讓她們來喊我。”
“可是我想住得離你近些。”謝芳華用手晃他的揹着他的胳膊,央求道,“我沒有事情絕對不給你搗亂。好不好?”
“不好!”謝雲瀾依然拒絕,“這院子裡沒什麼人,外跨院有護衛,不會有什麼事情。你安心住着。我的院子是男人家的院子,怎麼能適合你女兒家住?”
“我又不住你房間!”謝芳華嘟起嘴。
“聽話!否則我派人去喊世子來管你了。”謝雲瀾道。
謝芳華聞言知道這回他是態度堅決了。沒想到半日以來他一直由着她,可是到了這裡卻死活不同意了。她垮下臉,“那我要住在這裡幾日,沒事兒的時候,我能不能進你的院子找你?”
謝雲瀾聞言笑了,“自然能!但是隻能白天來。”
“那好吧!”謝芳華妥協。
謝雲瀾揹着她走到西跨院門口,西跨院門口有兩名小廝,他看了二人一眼,淡淡吩咐道,“這是芳華小姐,今日之後,住在這裡。她一旦有什麼吩咐,你們都要滿足她。不準怠慢。”
那二人同樣驚駭地看着謝雲瀾揹着謝芳華,聞言齊刷刷地低下頭,恭敬地道,“是,公子!奴才二人一定不敢懈怠。”
謝雲瀾不再多言,揹着謝芳華進了西跨院的主屋。
這一間房間陳設簡單,屋中有些清涼,雖然打掃得乾淨,但顯然是好久不曾有人住過。
謝雲瀾將謝芳華直接背到牀前,然後背轉身子,對她道,“下來吧!你可以躺下睡了。這間院子一直沒有人住,有些清涼,稍後我吩咐人搬一個暖爐來。再給你灌一袋子暖水。你就不覺得涼了。”
謝芳華坐在牀上,踢了鞋子,立即扯過被子,鑽進被窩裡躺下,露出兩隻眼睛看着謝雲瀾,“謝謝雲瀾哥哥,還是牀舒服。”
謝雲瀾看着她動作如此快速,跟個孩子一般,沾到牀的樣子分外滿足。他不由得露出微笑,聲音也暖了些,“那你睡吧!有事情只管叫人喊我。”
“好!”謝芳華點頭。
謝雲瀾不再逗留,轉身出了房門。珠簾落下,隔絕了他的身影。他走到門口,對跟進來的春花、秋月吩咐了兩句,便離開了西跨院。
春花、秋月待他離開後,悄悄推開門,進了屋。
謝芳華睜着眼睛躺在牀上,臉上的純真天真孩子氣等等情緒已經消失不見。臉上盡是沉思的表情。似乎有什麼看不透,有什麼不解,有什麼又覺得不太對。
“主子!”春花、秋月關上房門,來到牀前,低低喊了一聲。
謝芳華轉頭看向二人,對她們道,“什麼情況下,一個大家公子的院子裡竟然沒有一個女人?你們可能猜測得到?”
二人對看一眼,一時沒說話。
“秦錚的落梅居也沒有女人!”謝芳華沉靜地道,似乎是對自己說,又似乎是對二人說,“這種情況,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身有潔癖,不喜生人靠近。就如秦錚,他除了聽言,不止是女人,也是不喜男人的。這種只不過是不喜身邊圍着的人多而已。還有一種是對女人厭惡到極致。所以,不喜歡看到任何一個女人。”
春花、秋月齊齊一驚,“小姐,今日雲瀾公子對您的作爲十分之縱容,而且讓您靠得極近。可不像是不喜歡甚至厭惡女人的模樣啊。”
“我靠近他時,他起初的身子是僵硬的,不止一次。後來便好了些。”謝芳華道。
春花、秋月看着謝芳華,低聲道,“今日雲瀾公子縱容你挽着他以及盪鞦韆揹着您時,他身邊的小童似乎極其難以置信,分外驚駭的。看來,雲瀾公子身上定然有什麼隱情。”
謝芳華點點頭,“我主意到了。”話落,她忽然笑了,“本來以爲一個謝氏米糧便是極其有意思了。沒想到謝氏米糧的公子卻是更令人好奇。”
“小姐,這整座山林院落都怪怪的感覺,也許您根本就不該答應他來這裡。屬下二人怕是一旦有什麼事情,護不住您。”春花憂心地道。
秋月也連忙道,“我也有這種感覺,這院子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太靜了。而且院子裡侍候的人是清一色的小廝,實在是太怪了。總覺得您住在這裡,太不妥當。”
謝芳華不置可否,“無名山八年的活死人地獄我都爬回來了,活殭屍都見過,還怕真正的活人?”話落,她擺擺手,“你二人且跟着我安心地住着,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出這個院子,以免出了事情我反而是護不住你們。”
春花、秋月頓時警惕起來,點點頭。
“另外,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傳信出去和月娘聯絡。”謝芳華又道。
二人齊齊頷首。
“你們也累了,下去歇着吧!我真的要睡一覺。”謝芳華吩咐完了,便擺擺手。
春花和秋月走了下去,爲她關好了房門。
謝芳華感覺牀榻被褥十分乾鬆,且味道好聞,像是嶄新換的,她閉上了眼睛。
大約過了一盞茶,早先跟着謝雲瀾那小童抱着一個暖爐和一個暖水袋來到了西跨院,春花、秋月迎了出去,他將暖爐和暖水袋交給二人,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
春花、秋月拿着暖爐和暖水袋悄悄進屋,將暖爐放在屋地上,將暖水袋輕輕掀開謝芳華的被子,放入了裡面。
謝芳華抱住暖水袋,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二人出了房門,也不敢住去別處房間,謹慎地選擇住在了謝芳華房間外的畫堂。
謝芳華倒也沒多再想什麼,本來她今日來了葵水身子疲乏,很快就睡着了。
天色還早,響午稍微偏一點兒,春花、秋月並無睏意,便待在畫堂的榻上歇着。
謝雲瀾回了自己的院子後,進了屋裡,房門便被從裡面緊緊地關上了。
小童守在門口,有些擔憂地看着裡屋緊緊關閉的房門。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趙柯來到了這一處院落,並不用人通秉,便進了謝雲瀾的東跨院。小童見他來了。立即迎上前。
“公子呢?”趙柯問。
“在裡面,從回來後,房門便緊緊地關上了。”小童低聲道。
“今日可發生了什麼事情?”趙柯壓低聲音,向西跨院看了一眼,顯然已經知道謝芳華住在西跨院了。
小童搖搖頭,無聲地道,“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公子去胭脂樓親自接了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她靠得公子極近,而且她還挽着公子胳膊,公子也允許了。後來她想去吃紅燒鱖魚,公子帶着她去了紅林酒肆。酒肆裡面有秋千,芳華小姐想玩,盪鞦韆的時候,公子將她舉上鞦韆的,她一直挨着公子。回來的時候,在馬車裡,芳華小姐似乎靠着公子睡着了。下車後,芳華小姐說不想動,讓公子揹他,公子也應允背了。只是到院中時,芳華小姐覺得東跨院很好,也想住東跨院,公子才第一次拒絕了她。”
趙柯聽罷後驚異不已,“你說公子竟然由得她靠得如此親近?”
小童點點頭,“是的,不止我親眼所見,院子裡的小廝們也是親眼所見。若不是我一直沒離開公子,我還以爲公子已經換了一個人了。”
趙柯聽罷,半響無言。
“先生,你說公子他……是不是好了?”小童悄聲問。
趙柯搖搖頭,“我進去看看公子!”
小童點點頭,不再言語,繼續垂首立在門口。
趙柯來到房門口,伸手敲了敲門。裡面沒有聲音。他輕輕一推,門應聲而開,他向裡面看了一眼,面色瞬間立變,當即走了進去。
隨着他走入,門再度緊緊地合山。
小童清楚地看到了趙柯的表情,想着看來哪怕是三年過去,公子依舊還是沒好的。
院落靜靜,無聲無息,東跨院內也沒傳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飛雁自從得了秦錚的吩咐,便跟在暗中,關注謝芳華的行止動向。然後待她進了謝雲瀾的府邸,在西跨院安然地睡下後,他纔回平陽縣守府的聽雨閣對秦錚稟報。
秦錚聽罷後,忽然對飛雁問,“謝雲瀾有什麼隱情,你可知道?”
飛雁搖搖頭,“曾經有人給了殺手門一大筆定金,要查謝氏米糧的雲瀾公子。我們手下了定金,可是卻沒調查出所以然來。後來將定金退還給了對方。”
“哦?”秦錚揚眉,懶洋洋地問,“當初是什麼人要查謝雲瀾?”
飛雁搖搖頭,“當初是老門主親自經受的,此事在門內十分隱秘。我只負責查探。沒查出什麼後,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秦錚點點頭,眉頭蹙起,看向一旁的玉灼,“你自小在平陽城長大。幾乎鮮少有消息能瞞得住你爹孃。他們可曾談過謝雲瀾?”
玉灼想了一下,搖搖頭,“似乎三年前謝雲瀾來平陽城的時候,我娘好奇跑去看過他。後來我爹去了,將我娘給攔回來了。然後這麼多年,一直看着我娘不讓他去招惹謝雲瀾。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錚聞言如玉的手敲了敲桌案,忽然笑了,“原來天下還有跟爺一樣院子裡沒一個女人的人。倒是有意思了。”話落,他站起身,“備車,我現在就去會會謝雲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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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一了,又一個禮拜一晃而過啊!我已經存稿到昏天暗地的地步了。也是醉了!
是不是都想秦錚了?要不要真的放他去找芳華呢!唔,要看數月票的心情啦……存稿存的極醉的時候,數月票能緩解嘛!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