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守城的人前去稟報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纔回來。
秦錚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那守城人來到後,吩咐人打開城門,同時道,“小王爺、小王妃,我們師爺有請。”
秦錚挑眉,“你們城主呢?”
那守城人道,“我們城主的確不在城中。”
秦錚點頭,吩咐青巖進城。
隊伍進了雪城城門,隨着人馬走入,城門又重重的關上了。
謝芳華沒來過雪城,是以,馬車進了城門後,她便挑開車簾向外看。
雪城內十分亮堂,沿街的店鋪門前都亮着燈,有很多人穿梭於街道上,茶樓酒肆歌坊都能聽到熙熙攘攘的人聲,十分熱鬧,像是一座不夜城。
若是論繁華的話,雪城看起來比南秦的京城還繁華。
守城人前頭領路,像一座高大壯闊的府宅而去。
沿街百姓們看到浩浩湯湯進城的隊伍,只是看一眼而已,絲毫不受影響,也沒驚起波瀾。
秦錚和謝芳華路上都沒說話。
來到那座高大的府宅前,有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老者等在那裡,老者留着稀薄的鬍鬚,面相看起來十分的和善。
陳老忽然“咦”了一聲。
那老者向陳老看了過去,愣了一下。
秦錚和謝芳華同時看向二人。
那老者愣了片刻,轉回身來,和善地拱手,“小王爺、小王妃深夜來雪城,是雪城的榮幸,若非城主走時有交代,小老兒定然前去城門迎接,不敢委屈了二位。”
秦錚勾脣一笑,“我和夫人不請自來,倒沒想到城主會不待見我們。”
那老者道,“小老兒也甚是奇怪,不過城主領走前確實有令,小老兒也不敢不遵循,還望小王爺和小王妃海涵。”
“海涵就算了,反正我們也進來了。”秦錚看着他,“不知貴城主什麼時候離開的?什麼時候回來?”
老者搖搖頭,“城主離開有些日子了,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秦錚眯起眼睛,“城主若是在城裡,被我知曉,你該知道後果。”
那老者立即誠懇地道,“小老兒雖然不是出家人,但也是向佛向善之人,不打誑語。小王爺若是不信,儘管將這雪城翻個天,若是找到城主,小老兒任小王爺處置。”
秦錚看着他,見他一張臉和眼睛都極爲誠懇,他點點頭,“這麼說來,如今雪城是師爺你做主了?”
那老者搖搖頭,“小主我能做,大主不敢做。”
“什麼樣的主算大主?”秦錚看着他,“比如說,我要借雪城的十萬兵馬,算嗎?”
那老者咳嗽了一聲,道,“雪城只有十萬兵馬,小王爺都借走,雪城可就空了,無人來守城了。”
秦錚挑眉,“你只說,這算是大主嗎?”
那老者點點頭,“這自然算是了,兵馬是雪城之根。”
“兵馬是雪城之根嗎?不見得吧?”秦錚看着他道,“雪城屹立在這裡多少代多少年?雖然是以兵馬著世,但論起來,身後的情花谷和天階山,纔是雪城之根纔是。”
那老者麪皮動了一下,偏頭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下了車後,便站在秦錚的身邊,聽着二人說話的同時,打量着老者行止,見他看來,她淡淡一笑,沒說話。
那老者目光落在謝芳華微微有些顯懷的小腹上,眸中涌動了片刻,恭敬地道,“這裡不是說話之地,小王爺和小王妃裡面請。”
說完,他頭前帶路,進了內院。
秦錚伸手拉着謝芳華隨他進入。
來到內院一處會客廳,老者吩咐人上茶,之後,對秦錚道,“小王爺,小王妃,你們這是從情花谷來?”
秦錚頷首。
老者又問,“你們沒能進入天階山吧?”
秦錚看着他,“何以見得?”
老者道,“雪城的確與天階山有些聯繫,是曾經天階山在外世的分族。但千百年來,這裡生活的天階山血脈早已經絕跡了,沒有了血脈,也就不算是天階山的人了。”話落,他道,“小王妃有天階山的正統血脈,如今天階山還是一片火海,天要絕天階山,小王妃自然進不去。”
“師爺是從天職堂出來的人吧?”秦錚問。
老者頷首,“小王爺知曉天職堂,應該是陳煒告知的吧?沒想到他還活着,這些年,他一直沒來雪城。我還以爲他沒挺過那場劫難死了。畢竟,那場劫難下,即便當初有長老們護着,我們活在世上的,也就剩下寥寥幾人了。”
“陳老進來吧。”秦錚對外面道。
老者不再說話,沒有反對。
陳老從外面走了進來,對老者示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因入天職堂較晚,又是因特殊原因入的天職堂,沒有術法,對於天階山的內務與外面的干係不甚清楚。也是前些日子纔在小王爺和小王妃的推斷下知道雪城與天階山的關聯,否則我一早便來了,也不至於在外遊蕩這麼多年。”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老者點點頭,“當年存於世的人,寥寥無幾了,我是與蘭長老一起到了雪城,存活了下來。四處打探當初被帶走小王子和小聖女的下落。多年前,終於有下落了,可是卻已經晚了,我們到時,人已經死了。”
“你是說華兒的母親?”秦錚問。
老者點點頭。
“那爲何沒將華兒帶來雪城?”秦錚又問,“你們既然辛苦找到了他們的後人,不該放任纔是?”
“是紫雲道長不準。”老者道,“我們只找到了小聖女,落於博陵崔氏,對於小王子的下落,紫雲道長知曉,卻閉口不言。不說其下落,只說這是天意,天意難違,若是逆天,別說天階山已經不保,雪城也會不保。我和蘭長老只能將此事擱置。”
“你口中的小王爺可是魅族王室的繼承人血脈?如今雪城可找到了?”秦錚問。
老者點頭,“當年紫雲道長刻意隱瞞,沒想到王室血脈落在了青雲關王家,確實出乎意料。”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王意安是魅族王室繼承人的?”秦錚又問。
“就在月前吧。”老者道,“紫雲道長雖然仙去多年,但是隱瞞得極好,臨終也未說。若非蘭長老爲了救子,啓動了天羅盤的術法,還找不到他的下落。可是也因此,蘭長老仙逝了。”
“你一直說蘭長老,城主呢?”秦錚問。
老者搖頭,“城主向來不理會這些事兒。”
“嗯?”秦錚揚眉。
老者道,“小王爺,你手中有勢力,隨時可傾覆雪城,再加之小王妃是聖女一脈繼承人的身份,能對你道知的事情,我也就知無不言了。城主的確向來不理會這些事兒。責任就是看護雪城,與雪城無關的事情,便不會理會。”
“我聽聞雪城的城主,歷年歷代來,無兒無女,卻代代相傳。”秦錚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既然無兒無女,怎麼代代相傳的?”
老者道,“每一代的雪城繼承人,都是應運而生。至於如何應運而生,恕小老兒不能相告。畢竟這是雪城的秘辛。”
秦錚挑眉,“那如今雪城城主,多大年歲了?”
老者搖頭,“小王爺,這個也恕小老兒不能相告。城主向來神蹤浮影,見者甚少,也不想沾染外界。”
“是嗎?不想沾染外界?”秦錚看着他,“我看未必吧,情花谷那間兵器庫,我到如今依舊記憶如新。”
“情花谷的兵器庫也是爲了雪城穩固。”老者道,“實話實說,南秦和北齊兩國都想將雪城據爲己有。雪城若是沒有兵馬勢力,早就被兩國吞併,不復存在了。”
“倒也有理。”秦錚點頭,不再言語。
老者見秦錚不再言語,對他問,“小王爺可還有什麼要問小老兒的?若是再沒有問的了,如今已然深夜,小老兒就留小王爺和小王妃住一晚,明日一早,你二人就離開雪城吧。畢竟城主有令。將小王爺和小王妃放進雪城,小老兒也是違背了城主令了。”
秦錚看着他,“既然進來了,沒得到我想要的,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小王爺想要那十萬兵馬?”老者搖頭,“別說城主不在,就算城主在,也不會應小王爺此事。”
“雪城若是借我兵馬,我可保雪城安然無恙,若是雪城不借兵馬,那麼,雪城會不會被毀,就不見準了。”秦錚道。
“小王爺,就算不看在城主二話不說借你那一萬兵馬的面子上,也該看在小王妃是天階山聖女一脈繼承人的身份上,血脈之根與雪城有莫大的淵源來說,你也不該這般威脅傾覆雪城吧?”老者聞言臉色微沉,“小老兒違背城主之令,將小王爺和小王妃請進城內,能告知的事情具以告之,已然是對你二人善待了。”
“爺雖然有毀雪城的本事,但誠如你所說,看在這兩樁面子上,自然也不會動手。”秦錚看着他,“不過我不動手,不代表別人不會動手。”
“小王爺什麼意思?但請明示。”老者看着秦錚。
“南秦和北齊,兩國開戰,雪城之兵是關鍵。”秦錚道,“我不要,自然有人會要。”
“小王爺說北齊也惦記着雪城之兵?”老者嗤笑道,“北齊有何人有何能耐要我雪城之兵?多少代來,雪城從不參與戰事,也不參與外界紛爭,兩國交戰不幹雪城干係。三百年前,南秦北齊打到了何等地步?雪城不是依然安然無恙,沒人能奈雪城如何?”
秦錚冷笑,“三百年前是三百年前,如今是如今,北齊小國舅雖然這些年沒什麼聲名,但是論本事,可不小。雪城能保證三百年前無恙,但能保證今日無恙?三十萬兵馬外加上等的兵器,雖然厲害,威名赫赫,但是想要毀掉,也不是全無辦法。”
老者聞言不語。
秦錚道,“若是我所料不錯,玉言宸在大勝南秦這一仗,南秦退軍百里到平山谷後,他定然前往雪城。算算時間,不出明日,定然會到了。”
老者皺眉。
秦錚見他不再言語,便端起茶來喝。
謝芳華一直聽着二人說話,並不言語。陳老在一旁,不知道想些什麼,也未言語。
沉寂中,外面有人稟告,“師爺,城門外有北齊的小國舅前來拜訪城主。”
“現在?”老者一怔,看向外面詢問。
“就在此時。”外面人道,“屬下已經說城主不在城中了,北齊小國舅說見一見城中主事人也可以。”
老者聞言偏頭看向秦錚。
秦錚笑了笑,眉目溫涼。
謝芳華想着言宸爲了北齊,真是不遺餘力煞費苦心了,深夜前來雪城,自然是爲了雪城之兵了。雖然他不是玉兆天,但是他依舊是北齊的小國舅,雖然不是玉家希望看到的玉言宸,但他卻也成了另外的一個遵照玉家夙願成長的玉言宸。
一時間,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只是覺得各爲其主,命運弄人罷了。
老者看了秦錚片刻,道,“既然北齊的小國舅來了,便先請小王爺和小王妃暫避一時,待小老兒見他一見。”
秦錚放下茶盞,不以爲然地道,“避什麼?我和夫人又不是見不得人,他也是我們的舊識,。我們也跟着你見一見他。”話落,他偏頭問謝芳華,“你覺得怎樣?”
“好。”謝芳華點頭。
秦錚對老者擺擺手,“就這樣決定了。”
老者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對外面吩咐,“去請北齊小國舅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