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徵之日後,英親王府和忠勇侯府分別不約而同地忙碌起來。
最忙碌的自然是英親王府,十日後大公子秦浩就要迎娶左相府的小姐盧雪瑩。從年前懿旨賜婚,到三媒六禮,這個時間段畢竟還是綽綽有餘的,左相府和英親王府這段日子來順順利利地都走了過場。接下來就等着大婚之日了。
左相府的盧小姐的嫁衣早已經繡好了,左相夫人依照盧雪瑩的意思,千挑萬選了八名千嬌百媚的陪嫁婢女調教好了。只等着吉日出嫁。
英親王府瀰漫着一種濃濃的喜慶氣氛中,和英親王有交情沒交情的大臣同僚親眷們,見面都要提前道上一句“恭喜王爺了”。
兩個兒子都要娶親,英親王感慨的同時,自然面上多帶了三分笑意。
但是比起他,英親王府的兩位公子可就恰恰相反。
因秦錚被聖旨特封了小王爺承襲英親王府的爵位,徹底地打破了秦浩想要爭奪爵位的美夢。他面上雖然不敢表現出來,但心裡卻嫉妒壓抑惱怒得厲害。憑什麼秦錚將京城都快鬧翻了天,偏偏英親王府世襲的爵位還會落在他頭上?皇上莫不是大病之後昏聵了?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秦錚去西山大營歷練,目的就是衝着那三十萬兵馬去的!皇上竟然也由得他?皇上就不怕朝局動盪,江山動搖?
尤其是皇上登基的那一筆舊賬,皇上就真能不介意英親王府恩威震震?
就算皇上如今大病之下,力不從心了。但是秦鈺呢?
他如今身爲太子,也不介意秦錚掌握了兵權?遙控他所在的皇權京都城門?
他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
劉側妃自從法佛寺失火,似乎嚇破了膽,又因聽音猝死,依夢自殺,徹底地絕了幫兒子爭爵位的心思。她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王爺和王妃愈發地和睦了,王爺已經很久沒踏入後院各房侍妾處了。在王爺的心裡,還是愛重嫡子更多。有些東西,是爭都爭不來的。
她能留下一個兒子,也是因爲這些年王妃對王爺無心,仁慈罷了。而且絕了念想後,她退得遠了些,更看明白了,秦錚和秦浩的差距不僅僅是身份的差距,還有能力本事的差距。
她試着勸了秦浩兩次,兩次他都黑了臉,她便也不勸了。
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氣她比誰都明白,一味地勸知會讓他更厭惡看到她這個側妃母親。他現在的庶長子身份是來自她的身份,是他最大的痛苦。
她只盼着他以後別將路走得太絕,沒有容身之地。
秦錚從納徵之日後,連英親王府的門都沒回,又直接回了西山大營。營門關閉,他在裡面依舊如常地充着大爺。絲毫不見不久後要大婚的歡喜表情。
英親王府兩位公子對於大婚異於常人的態度,成了南秦京城一道風景。
一晃十日而過,京中甚是太平,無風無浪。
這一日,是左相府盧小姐嫁給英親王府大公子秦浩的大日子,也是英親王府秦浩娶左相府盧小姐的大喜之日。
天色未明,英親王府和左相府兩府便熱鬧了起來。
打理妥當,秦浩穿着大紅錦袍,出了英親王府的大門,帶着迎親隊伍前往左相府迎親。
盧雪瑩天未明就起來梳妝,身爲新娘子,她也沒有絲毫喜色,秦浩不是她想嫁的人,不是她的如意郎君,但是她抗爭不了,只能嫁給她。到這個時候,她早已經任命。
她梳妝妥當後,前去拜別高堂。
左相是最疼這個女兒的,看到她,他向來銳利冷硬的面容罕見地有些傷感。
左相夫人更是拿着娟帕擦着淚,分外地不捨。比起左相,她這個當母親的,更心疼自己的女兒。她也知曉秦浩一些事兒,但是懿旨賜婚,皇上也不反對這樁婚事兒,她又有什麼辦法?她不是英親王妃,可以大鬧特鬧。她的女兒也不是謝芳華,秦浩更不是秦錚,所以,這一樁婚事兒,沒辦法,只能如此。
盧雪瑩見父母雙親如此,也紅了眼眶。
左相招手,將盧雪瑩叫到近前,嘆了口氣,“你儘管踏踏實實地嫁給秦浩,只要有父親在朝一日,能一直站居左相一職,受皇上器重,受如今太子重用。秦浩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像欺負他一個小小侍妾那樣欺辱於你!”
盧雪瑩咬了咬脣,低聲道,“他若是欺負我呢,爹,您給我做主嗎?”
“他若是敢,你就回來告訴我!你是我的女兒,是范陽盧氏的女兒,我自然給你做主。”左相冷哼一聲,“秦浩有點兒小聰明,有點兒小能耐,自尊自強,可是又自卑心極重。若是引導得好,他的前途也大有可爲。雖然說當初皇后賜婚措手不及,但要你許給他,爲父也是有一番考量的。”
盧雪瑩看着他。
左相壓低聲音,“皇上已經力不從心,太子已經掌控了朝局,未來寶座指日可待。秦錚和太子一直不對付。說是龍虎之鬥,不如說兩龍相爭。這將來……誰又說得準呢!”
盧雪瑩一驚,“爹,您是說……”
“你嫁給他後,只管做好自己身爲人妻的分內之事就好,別的你不用管。太子善於用謀,若是秦浩得用,憑着他英親王府庶長子的身份,又恨不得秦錚趴下,他一定不會不用的。”左相又道。
盧雪瑩垂下頭,“女兒知道了!”
左相看着她,忽然道,“你不會如今還想着秦錚吧?”
盧雪瑩搖頭,蓋着蓋頭的臉色漠然,“嫁給秦浩,非我所願,就是他將我推進火坑的,我怎麼還會想着他?”
“嗯,你明白就好!爹是太子的人,只要太子不倒,我們榮華富貴自然有。”左相話落,擺擺手,“吉時就要到了,走吧!讓你弟弟揹你出去!”
他話落,管家來報喜,“姑爺的迎親隊伍上門了!”
左相府的小公子背盧雪瑩出門。
秦浩上門迎娶,左相府並沒有怎麼難爲,很順利地就讓她接了人前往英親王府。
一路上吹吹打打,京中看熱鬧的百姓頗多,十分之熱鬧。秦浩一身大紅新郎服,本就長得不錯,自然也是引起一片讚美聲。
一對新人拜天地,入洞房。
左相府、英親王府兩府各自宴請賓客。
因爲英親王府畢竟是庶長子娶妻,所以,賓客很多都是去走一個過場,就去了左相府吃喜酒。
這時候很多人都想明白了,去年四皇子火燒宮闈,左相一力主張貶黜,可是四皇子回京後,沒找左相麻煩不說,待冊封太子,監朝之後,對左相重用。也就說明,左相是太子的人。
相對來說,左相府雖然是嫁女,但是賓朋滿座,熱鬧更甚於英親王府。
忠勇侯並沒有去英親王府喝喜酒,崔允和謝林溪代表忠勇侯府去了英親王府。
秦浩大婚,秦錚依舊待在軍營,並沒有回去。所有人都知道英親王府兩位公子不和,尤其盧雪瑩昔日追着秦錚,後來被秦錚惱怒推給了秦浩,這一樁舊日恩怨,他不出現,也沒什麼奇怪,更無人給予話柄。
裕謙王和他的兩個兒子,秦毅和欽佩,自然前往英親王府祝賀。
宮中皇上病在龍榻,皇后也不會輕易出宮,太子秦鈺倒是極其給面子地來了英親王府坐席,與他同來的還有幾位年幼的兄弟,包括秦傾在內。
謝芳華自從那日英親王妃送過來大紅喜服的布匹,便窩在海棠苑縫製喜服。
她今生雖然很少碰觸針線,有限碰觸針線的日子就是在英親王府落梅居做聽音時,但刻在骨子裡的東西想拾起來容易,所以,尺寸、裁剪、縫製、繡工,一通做下來,並不覺得多難。
十日的時間,她便將秦錚的喜服給做好了。
侍畫、侍墨這些天一直守着謝芳華,看着她做喜服,心下讚歎,小姐真是天資聰穎,在英親王府學那麼幾日,就能有如此的繡工。
謝芳華對於她們的敬佩、讚歎、誇獎,只笑笑不語,也不點破。她們自小學練武、不學繡工,自然不知道這裡面的門道,繡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
福嬸看到的時候,自然是極其驚異的,她的繡活極好,自小學繡工,自然能看得出來,這樣的繡工,沒有長年累月的練習,是做不成的。
謝芳華笑着對她解釋,“在無名山的時候,我也沒敢丟了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拿劍當針練。”
福嬸頓時打消了疑惑,連連說,“怪不得呢!”她不懂怎樣拿劍當針練,於是再不疑有他。
謝雲瀾來海棠苑的時候,正看到謝芳華將給秦錚縫製好的大紅喜服做好手工。他面色微黯,站在門口,看了半響,才緩步跨入門內。
“雲瀾哥哥!”謝芳華還如以前一般對他眉目含笑。
謝雲瀾看着她,似乎從上一次大病之後,她似乎有什麼轉變了。那一段時間不敢看他,不敢跟他待在一處,小心翼翼地對他的感覺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曾經那見到他就揚起的笑臉,溫和而親近。
這樣的轉變,別人感覺不出來,但謝雲瀾是當事人,他心思又細膩,自然感覺得清楚。
他心中難受,卻又覺得,這樣的謝芳華纔是真正的她。一旦她決定了某種事情,就絕無更改,一心一意地向前走,不管前方是荊棘還是懸崖。
哪怕重如性命!
她看來都要嫁給秦錚不可了!
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她的身份,哪怕她一身是傷,幾乎動了筋骨,累累痕跡,她依舊堅定地在邁着這一步。
這一刻,他忽然嫉妒起秦錚來!他憑什麼能得到她如此的深愛?
或者說,目前的謝芳華對秦錚,不僅僅是深愛,怕是重若了性命。他永遠不會忘記落梅居內佈滿的箭羽腥風,她渾身是血地倒在他懷裡,那時候,她可還有忠勇侯府?真是將性命交付了!
可是如今,她似乎絲毫不在意那些傷害!
不但不在意,反而還一心待嫁,一心要嫁給他!
能夠娶他的男人,何等的幸福?秦錚可知道?
他想到秦錚,忽然升起的嫉妒之意又漸漸地淡了去,他自然是知道的!就因爲他知道,他清楚得很,手才攥得牢,才讓他連伸手爭奪的力氣都擡不起來。
心中的無力和刺目的鮮紅交織在一起,讓他很久後,才輕聲道,“做完了?”
謝芳華彷彿沒看到謝雲瀾變幻的表情和沉默的態度,笑着點頭,“做完了!”
“累嗎?”謝雲瀾問。
謝芳華搖搖頭,“不累!”
是因爲心中有愛,親手給他縫製喜服,所以纔不累吧?謝雲瀾坐下身,對她溫和地道,“雖然你不覺得累,但是一口氣忙了這十日,還是要休息兩日,畢竟你身上的傷還沒全好。”
“嗯,我也準備休息兩日,然後再開始縫製嫁衣。”謝芳華笑着道。
“世子離京也有近四十天了吧!”謝雲瀾轉移話題,“不知道你大婚時,他能不能提前完工趕回來較差參加你大婚喜宴!”
“哥哥昨日來信,說差不多。”謝芳華想了想道,“如今朝局畢竟在秦鈺手中掌控着,他雖然是皇上的兒子,但到底還不太像皇上,有着爲君的風度。若是以天下子民爲重的話,他是不會阻礙哥哥修築臨汾橋的,只要無人阻礙,哥哥定然能提前完工趕回來。”
“秦鈺真會是個以天下子民爲重的儲君嗎?”謝雲瀾想着這些年秦鈺的籌謀,以及他從漠北迴京後的樁樁件件事情,十分之善謀。君主善謀,不見得是好事兒。謀着謀着,就謀沒了心。如當今皇上一般。
“也許會!”謝芳華笑了笑,“誰又說得準呢!他若是仁德賢明,那麼,南秦的百姓們就有福了。他若是反之,那麼,早晚有一日這個南秦要交到別人的手上。”
“距離大婚的日子不多了,你也更要謹慎着些。”謝雲瀾嘆了口氣。
謝芳華點點頭。
秦鈺和李如碧的聖旨賜婚似乎被人遺忘了,宮中帝后不提起,秦鈺不提起,右相府同樣不提起。當初的兩道聖旨同樣是三月完婚,可是如今他和秦錚的大婚快近了,而秦鈺的絲毫沒動靜。
他是真的無心娶李如碧,當然,李如碧顯然也無心嫁他。右相不止明白太子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女兒的心思。所以,一直忽略得徹底。似乎將那一道賜婚的聖旨給忽略了。
秦鈺能讓她和秦錚順順利利大婚嗎?
依照他的脾性,自然不會的!
可是秦錚呢?
這麼久,歷經千辛萬險,坎坷荊棘,匆匆障礙,層層紗網,已經殺出了一條路來了。他會如何?對秦鈺,或者對要破壞他們婚事兒的任何人,沒有絲毫的設防嗎?
當日,盧雪瑩和秦浩大婚沒起絲毫波瀾,順利地成了禮。
轉日,秦浩帶着盧雪瑩給英親王和英親王妃以及劉側妃敬茶。
身爲新郎官的秦浩,還是帶着兩分春風的,而盧雪瑩面上也有着點兒初爲人婦的嬌羞風情。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劉側妃紛紛露出笑臉,喝了新婦茶後,送了長輩的禮,便心疼新媳婦兒辛苦,讓秦浩帶盧雪瑩去歇着了。
走出正院一段距離後,在無人處,盧雪瑩便笑着對秦浩道,“爺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秦浩搖頭,“夫人昨日辛苦,爲夫送你回去。太子給了我三日的假,這三日我陪着你。”
盧雪瑩笑着點頭,十分溫順,“既然如此,就勞煩爺了!”
“你我夫妻,本是一體。從今往後,我榮你榮,我衰你敗。理當齊心共力,和美相處。夫人不要太客氣,那樣就見外了。”秦浩道。
“嗯,你說得對!”盧雪瑩頷首。
秦浩雖然曾經憤怒秦錚自己不要盧雪瑩,卻推給他。可是後來經了些事情,再加之明白左相是秦鈺的人,自然對盧雪瑩又另眼相看了。放眼這南秦京城,他忽然覺得,還真沒有家室好,長相好,性格也好的女子比盧雪瑩更好地來配他這個庶長子。
所以,盧雪瑩溫順地對他,他自然也溫柔待她。
他將從依夢身上施展的那些花樣,雖然也在昨日用到了盧雪瑩身上不少,但都是極盡溫柔,和曾經的暴虐不同,幾乎如捧在手中的珍寶,一寸寸地撫慰她,誘哄她,分外有耐心地在牀笫之歡的洞房花燭夜討好這位妻子。
盧雪瑩畢竟沒經歷過這種牀笫之事兒,所以,幾乎陷在秦浩的柔情裡。
但她身爲左相的女兒,還是明白,他如今對她,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爲她爹。而這個人將他的紫荊苑收拾得絲毫沒有了依夢的痕跡,婢女們全部換了新的,只留一個貼身小廝。顯然不想有誰嚼舌頭根子,暴露他曾經所做的那些荒唐事兒。但是,卻更讓盧雪瑩明白,秦浩麪皮下壓抑的性情和僞裝之深。
所以,回到紫荊苑,秦浩將紫荊苑的掌家之權和賬目都交給她時,她也當着他的面將她的陪嫁都叫到了面前。容貌秀美,身段嬌媚,各有風情的八名婢女擱那一站,秦浩驚豔得怔了怔時,盧雪瑩便徹底地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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