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鈺說走就走,撐着傘很快就出了營殿。
范陽盧氏幾名老者見太子竟然將這件案子就這樣交給錚小王爺了,心下大駭,連忙追出去,“太子,您就這麼走了,錚小王爺實在是……”
秦鈺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幾人,語氣不輕不重地道,“本宮自小和小王爺一起長大,他是如何脾性,我最是瞭解。這件案子交到別人的手裡,也許久含混過去了,但是交給他手裡,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幾位老者齊齊一悸。
“盧藝之死,屍骨無存,相信交給他,才能給你們范陽盧氏一個交代。”秦鈺丟下一句話,撐着傘轉身,只他一人,走向大營門口。
范陽盧氏的幾位老者對看一眼,這時雨忽然又下得大了起來,幾人又齊齊折返回來。只這麼片刻的功夫,淋了一身雨。
幾人回來之後,也顧不得抖身上的雨,對左相盧勇說,“左相,你看……”
盧勇看了一眼秦錚,緩聲道,“幾位叔公久不居京城,對錚小王爺不瞭解也實屬正常。錚小王爺雖然玩世不恭,但是一旦認真起某件事情來,定然會做得好的。所以幾位叔公就放心吧。他一定會給盧藝一個公道的。”
幾位老者聞言齊齊住了口。
秦錚從韓述所住的房間出來,來到殿堂,對一名將士吩咐,“去將李昀提來。”
那名將士應聲,立即去了。
秦錚偏頭對謝芳華低聲問,“我若是讓李昀說實話,且不是讓他清醒下說實話,而是在不清醒的情況下,將他內心的話說出來。你有什麼辦法沒有?比如,什麼藥?”
謝芳華思索一下,“用藥倒是有辦法,但我隨身沒有帶着,若是開一副方子熬藥的話,怕是得耽誤許多功夫。”
“再沒別的辦法了?”秦錚道,“不想太耽擱時間。”
“還有一種辦法。”謝芳華斟酌了片刻,對他低聲道,“我會一種催眠術,是在無名山學的,雖然不十分精純,但若是用來探知李昀的內心,應該是夠了。”
“好,就用這個催眠術。”秦錚道。
謝芳華點點頭。
左相、永康侯、李沐清、范陽盧氏的幾位老者,以及軍中的幾名將領見秦錚和謝芳華低頭耳語,都心中不同地猜測他們要怎樣破這個案子。
不多時,有人將李昀帶到。
李昀一出來,謝芳華便仔細地打量他,只見他外形俊朗,眉目線條冷硬,身子骨一看就極其的結實,是個練武從軍的好材料。大約是關了兩日,所以,他神色雖然冷硬,但有些頹靡,氣色極差。
“好你個李昀,你說,你爲何要殺盧藝?”一位范陽盧氏的老者跳出來,伸手指着李昀。
李昀腳步一頓,看着那老者,冷硬地說,“我沒有殺他!”
“有人親眼所見,你還狡辯?”那老者印堂發青,“你說,你是不是會什麼蟲盅之術?”
“我不會什麼蟲盅之術,也沒有殺他。”李昀又道。
那老者劈手就要打他。
永康侯上前一步,擋住那范陽盧氏的老者,“有小王爺和小王妃在此審案,到底是不是李昀所殺,定然會查個水落石出。你這般跳出來,是想做什麼?”
“誰不知道小王爺和小王妃和你永康侯府關係好?誰不知道這個李昀是你夫人的孃家侄子?如今侯爺這是要包庇罪犯嗎?”那老者立即道。
“你……”永康侯頓時氣得瞪眼。
秦錚冷笑一聲,看着那名老者忽然道,“范陽盧氏……”頓了頓,他揚眉,“是心虛了嗎?怕我查出來其實是自家人害死自家人?”
范陽盧氏幾位老者聞言齊齊面色一變。
一人又驚又怒,“小王爺,我們范陽盧氏死了侄孫,自然恨不得手刃了仇人。你這麼含血噴人,是什麼意思?”
“他未必就是你的仇人。”秦錚道。
“可是不管爲何,盧藝死時,是在他面前,難道說跟他一點兒也沒有關係?”那老者道。
“韓大人不聲不響地死在這裡,凡是住在這所大殿和靠近這所營殿的所有人的都有嫌疑。難道不等查個水落石出,我就將這些人殺了不成?”秦錚看着他。
那老者一噎。
“左相,你們范陽盧氏難怪一年不如一年,原來執掌家族興衰的人就是這樣的頭昏眼花,心智失常。”秦錚看向左相。
左相也有些怒意,回頭對幾位老者道,“幾位叔公稍安勿躁,這幸好是軍營的殿堂,不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大堂,否則容不得任何人喧譁。”
那老者聞言住了口,退後了一步。
經他一攪動,這座營殿內的氣氛冷凝了些。
秦錚對李昀上下打量一眼,道,“李昀,你確定你沒殺盧藝?”
“回小王爺,沒有。”李昀道。
“你可還記得當日的經過?”秦錚說。
李昀搖搖頭,又點點頭,開口道,“那日我明明記得當夜不當值,便早早睡下了。可是再醒來,居然發現自己站在練兵場,盧藝死在我面前。然後,巡夜的士兵說是我殺死了盧藝。之後就將我關押起來了。”
“你被關押起來後,可有人接觸過你?”秦錚又問。
李昀想了想,搖頭,“當日被小王爺和太子殿下提審了一次後,再無人見到我,這兩日都在軍營的暗牢裡。除了暗牢裡的人,我沒再見過任何人。”
秦錚頷首,“也就是說,你自己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你怎麼會在練兵場?盧藝怎麼死的對不對?”
李昀點點頭。
“那好,我現在就給你一個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秦錚伸手指指旁邊,“小王妃會醫術,她可以在你睡眠的時候,讓你說出真正的經過。也就是說,你目前所說的,若是和你睡眠中所說的不符的話,你知道後果。”
李昀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淡淡地看着他,“都說君子坦蕩蕩,你若是真沒殺人,那麼,我的醫術肯定能還你個清白。”
“好。”李昀立即說,“請小王爺和小王妃做主。我所言非虛,的確沒有殺人。”
秦錚點點頭。
“我要怎麼才能睡着?”李昀問。
“你躺在地上就行,我會讓你睡着的。”謝芳華說。
李昀聞言,立即躺到了地上,閉上了眼睛。
謝芳華站起身,來到他身邊,對他說,“你睜開眼睛看着我。”
李昀立即睜開了眼睛。
謝芳華也看着她的眼睛,對他輕輕說話,同時運功,凝了一圈氣,罩住他眉心。
過了片刻,李昀似乎支撐不住睏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安然地睡着了。
“這就行?”范陽盧氏一個老者又不幹了,“小王妃,你不要仗着我等不懂醫術,就隨意糊弄爲他開脫罪名。”
謝芳華站起身,看着那名老者道,“你可以上前來,對他隨便地拳打腳踢幾下。若是能將他踢醒,或者用別的辦法證明我唬弄。那我現在就可以走,這件案子,我永不插手。”
那老者聞言,立即上前,對着李昀一陣拳打腳踢,李昀一動不動,依然睡得熟,均勻的呼吸聲都能聽得見。
“你們可以一起來。”謝芳華又對幾位范陽盧氏的老者道。
那幾位老者對看一眼,有的踢打李昀,有的往起拽他,但是無論怎麼弄他,他就跟沒知覺一般,依舊沉沉地睡着。
“好了,夠了吧?”謝芳華見幾位范陽盧氏的老者踢打了一會兒不夠,似乎要拿劍捅李昀的架勢,冷笑着開口。
永康侯也坐不住了,大怒,“范陽盧氏,堂堂世家大族,族中長輩竟然是這般難看的模樣,實在是令人覺得范陽盧氏不值一錢。”
“幾位叔公,夠了!”左相也看不下去了。
幾位老者只能青着臉喘息着住了口。
“開始問他吧。”秦錚掃了一圈,面無表情地開口。
謝芳華重新靠進李昀,輕聲開口,“李昀,是不是你殺的盧藝?”
李昀聲音木木的,“不是,我沒有殺他。”
“你和盧藝有過節嗎?”謝芳華又問。
李昀的聲音依舊木木的,“沒有。”
“下大雨的第一天晚上,你都做了什麼?”謝芳華又問。
“不該我當值,我就回房睡了。”李昀說。
“夜裡呢?你還做了什麼?”謝芳華追問。
“夜裡……”李昀茫然地道,“沒做什麼。”
“你再好好地想想,當天夜裡,子時前後,你是怎麼從房間出去,去了練兵場的?”謝芳華又問,“你是怎麼見到盧藝的?”
李昀似乎陷入極深的想象裡,過了片刻,額頭開始滴汗,大顆大顆的汗珠子滾落。
“想起來了嗎?”謝芳華又問。
李昀忽然激靈一下子,呼吸似乎驟然停了一會兒,然後,驚恐地大叫說,“是盧藝,盧藝跳窗子進來,要殺我,我竟然……竟然打不過他,然後……然後……”他用力地想,“後來他將我打暈了,我再醒來,就在練兵場,巡邏兵說我殺人了……”
謝芳華眯了眯眼睛,“然後呢?”
李昀聲音又開始木木的,“然後,驚動了許多人,將我押了起來,一直在暗牢……”
“他胡說?盧藝怎麼可能跳進他的房間要殺他?一派胡言!”范陽盧氏的一個老者大叫。
秦錚忽然冷冷地帶着殺意地撇去一眼。
那位老者頓時住了口。
“還能再問出別的來嗎?”秦錚又問。
“還想問什麼?你可以現在問他。”謝芳華道。
秦錚想了想,對李昀問,“在你的心裡,被你殺死的盧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李昀大聲反駁,“我沒有殺盧藝,明明是他要殺我。”
“好,我相信你沒有啥盧藝,那你回答,盧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秦錚又道。
“盧藝……”李昀似乎又進入自己的深想裡,過了片刻,極其看不上地道,“膽小、怕事、懦弱,一無是處。”
“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人,爲何在要殺你的時候,你打不過他?”秦錚又問。
“我不知道爲什麼,他明明只會三腳貓的武功,可是那日夜裡,他很厲害,我打不過。”李昀似乎又陷入深深的無解裡。
秦錚不再說話,對謝芳華擺擺手。
謝芳華輕輕揮手,將內力凝聚一團,罩在他眉心早先的那一團青色的煙氣被她牽引出來,她輕輕推了推李昀,李昀悠悠醒轉。
他剛醒來,迷茫地看着四周,過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了什麼,立即看向秦錚,“小王爺。”
秦錚擡手,示意他站起身。
李昀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起身,又跌了回去,似乎不明白自己怎麼渾身疼痛。
秦錚看着他道,“小王爺醫術探查下,你的確沒有殺盧藝。相反,是盧藝半夜潛入你的房間要殺你。”
李昀“啊?”了一聲,似乎難以置信,“我和他無冤無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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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你在沉睡中的確也是這樣說的。”秦錚道,“至於盧藝爲何要殺你……”他看向謝芳華,“你覺得呢?”
謝芳華道,“盧藝是被蟲盅之術所控,被蟲盅之術所控制的人,就如一具人偶,被人操控,下蟲盅之術的人想讓他做什麼,他就會做什麼。所以,當日夜裡,盧藝被蟲盅之術所控,潛入李昀房中要殺他,不是不可能之事。”
“荒謬!”范陽盧氏的老者大怒,“怎麼反過來是我侄孫盧藝殺人了?這簡直就是荒謬!”
謝芳華忽然看着那位老者道,“到底是不是荒謬,一測就知,這位范陽盧氏的老者,想必在范陽盧氏極其有地位。我的醫術,不分男女老少,若是你不信李昀睡着之後所說的內心之話,可以躺下來,讓我試試你的心裡話。”
那老者一驚,頓時後退了一步。
謝芳華笑笑,“你放心,我對范陽盧氏的秘辛沒什麼興趣,只針對這件案子。”
那老者駭然,“小王妃,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但我范陽盧氏是受害人,如今你在這裡顛倒黑白,就不怕傳揚出去,天下百姓們說你妖言惑衆,妖女橫行嗎?”
“我用的是醫術,若是范陽盧氏能找來一個比我醫術更好的人,我也不必費心辛苦了。”謝芳華冷笑,“我到不知道用醫術破案,什麼時候成了妖女了?你真是擡舉我了。”
秦錚忽然寒聲開口,“來人!”
有兩人立即從外面走了進來。
“將范陽盧氏這幾個給我拿下。”秦錚吩咐,“我倒要看看,他們上串下跳,跟殺死盧藝這件案子,到底有沒有關係。”
“是!”有人立即上前。
左相騰地站了起來,“小王爺,你不能這樣!”
“嗯?左相覺得我不能這樣?能哪樣?”秦錚眯了眯眼睛,“范陽盧氏這幾人若是沒有問題,我自當給他們一個交代,但若是有問題的話。那麼,范陽盧氏一門,定不饒恕。”
左相道,“他們也是因爲死了盧藝,心痛之下,才如此。”
秦錚冷笑,“左相,你在朝多少年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我自小生在京城,長在皇宮,什麼人的沒見過?死了個侄孫而已,范陽盧氏犯得着揪着李昀不放?明明已經查出蟲盅之術了,卻偏偏還說是他殺的人,要將他置於死地,到底背後打的什麼主意。你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你若是知道的話,就算你是左相,待我查個水落石出後,也要問罪。你可清楚?”
“你……”左相一時間臉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
“讓他們幾人昏睡中說出內心的話,你可還能做到?”秦錚轉頭看向謝芳華詢問。
“能。”謝芳華點頭。
秦錚擺手,“那就開始吧!”
“若不是范陽盧氏做的自己人害自己人,小王爺,你當如何?”左相又開口,“范陽盧氏如今雖然不比從前,但也是堂堂世家大族。”
“若不是他們自己人害自己人的話,他們罵我的小王妃是妖女這件事兒,就作罷了。否則……”秦錚冷哼一聲。
左相看着秦錚對那幾個已經被人敲昏過去了的老者露出殺意,知道他們因罵謝芳華惹怒了他。本來他想攔阻秦錚,卻住了口。
那幾名老者被人逐一地放在了地上,謝芳華走上前,同時對幾人實施催眠術。
一時間,營殿內除了她的聲音,靜寂無聲。
過了一會兒,謝芳華對秦錚道,“好了,可以問了。”
“盧藝的蟲盅之術是怎麼中的?”秦錚從坐上站起身,對幾人開口。
“什……什麼蟲盅之術……”有一個老者恐懼地說。
“就是用一隻小蟲子控制人的心。”秦錚解釋。
“小蟲子……小蟲子……”那老者似乎極其掙扎,過了一會兒,道,“盧藝就是范陽盧氏的一個廢物,死了也就死了……只要你答應我們,將盧勇拉下馬,扶持我族中有出息的子嗣上去……我們就配合你……”
左相盧勇面色一變。
“配合誰?配合什麼?”秦錚又問。
“配合……配合……”那人掙扎着,說了不下十幾遍,總也說不出來。
秦錚盯着他又問了一遍。
那老者忽然兩隻腿猛地蹬噠了一下,一口氣沒上來,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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