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畫秘密給英親王妃傳出假死藥後不久,英親王府落梅居便傳出了聽音突然染疾的消息。
英親王妃立即派人前去太醫院請孫太醫前往落梅居給聽音看診。
孫太醫急衝衝地提着藥箱子趕到落梅居。
據說,孫太醫到了落梅居後,聽音已經沒了呼吸,孫太醫顫抖着手給她把完脈後,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英親王妃焦急地抓着孫太醫問,“怎麼樣?得了什麼病,爲何突然會這樣……”
孫太醫臉色發白,看着英親王妃,抖了抖嘴角,灰喪地道,“王妃恕罪,聽音姑娘這是已經氣絕了。”
英親王妃踉蹌了兩步,顫抖着手不敢置信地指着孫太醫,“你說什麼?”
孫太醫實在不忍心,點點頭,“王妃,下官行醫大半輩子,從來不曾見過這等奇怪病症。像是……像是……”
“像是什麼?”英親王妃看着他問。
“像是猝死,就是心之病。心跳突然停止,人也就死了。”孫太醫嘆息地道,“實在想不到,這病怎麼會發在聽音姑娘身上?”
“心之病?”英親王妃不太瞭解,“還有這種病?”
“王妃,聽音姑娘是得了心病,這些日子,她便一直鬱鬱不樂。都是因爲咱們二公子啊。”林七眼睛通紅,一般抹着淚一邊哭道。
“因爲錚兒?”英親王妃看向林七。
“二公子自從跟隨王妃您去了法佛寺爲忠勇侯府小姐祈福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將聽音姑娘自己仍在府裡,像是忘了她一般……她……她心下鬱郁難受,再聽說忠勇侯府小姐的病好了,跟正常人一樣了,她更是覺得,以後在錚二公子心裡沒了地位,這心病一旦發作,就要了她的命了啊。”林七哭着道,“這些日子,小人日漸姑娘消瘦,想要給二公子傳個信,可是聽音姑娘不讓,沒想到她連二公子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英親王妃一時無言,片刻後,也流下淚來,“這個可憐的孩子,的確是都怪錚兒不對了。”話落,她掏出帕子抹眼睛,吩咐道,“還不快去將錚兒找回來!”
林七聞言立即跑了出去。
“錚二公子沒在忠勇侯府,進宮了!”孫太醫對外喊了一聲。
林七腳步頓住,答應了一聲,又更快地跑出了府。
“錚兒怎麼又進宮?”英親王妃蹙眉。
“早上太妃娘娘身體不適,召了下官進宮看診,下官出宮的時候,看到錚二公子、謝世子、謝氏米糧的雲繼公子,他們一同進宮了。據說是皇子召見。”
英親王妃點點頭,招呼孫太醫,“稍後錚兒回來,誓必要詢問病情,你先別離開,隨我去畫堂等等吧!”
孫太醫點點頭,也知道自己此時不能走,就算走了,稍後沒準秦錚回來也會再把他揪回來問個清楚,她又何必折騰自己。
二人在畫堂外做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沒等回來秦錚,卻等回來了林七。
林七無奈又氣苦地道,“王妃,二公子不信聽音姑娘死了,說您別開這種玩笑,他不回來。”
英親王妃聞言氣得瞪眼,“什麼叫做開這種玩笑?這個混賬東西!我是他娘,能拿死人開玩笑嗎?”話落,她對身後揮手,“春蘭,你去把他給我找回來!”
“是,奴婢這就去!”春蘭嘆了口氣,急匆匆出了落梅居。
英親王妃對孫太醫歉然地道,“只能勞煩你再多等些時候了!這個混賬實在是氣人。”
孫太醫感慨道,“這種病甚是少有,下官也是在奇聞異志的怪談裡偶然看到過。心之病突然猝死,本就令人驚異,也不怪錚二公子不信了。”
“這個混賬小子到底是年少,早先我日日擔心他不近女色,長大後可怎麼辦?愁死我了。好不容易他看中個聽音,我這心剛鬆了一口氣,他竟然又看中了忠勇侯府的小姐。沒有桃花的時候,是一株也沒有,如今有了桃花了,是雙花齊開。可是難保心思會偏,不能一碗水端平。更何況忠勇侯府小姐身份擺在那裡,怎麼能容他怠慢?如今到好,竟然害死了一個。”英親王妃有些難受地道,“聽音這孩子我也喜歡,琴棋書畫都能拿得出手,錚兒栽培她一番,只是沒想到……她這心也太小了,竟然就這樣把自己鬱郁死了。”
孫太醫聞言勸慰英親王妃,“王妃也別難過,聽音姑娘的啞症還是下官給治的,自從聽音姑娘來了落梅居,下官跑英親王府的次數比跑皇宮還多。聽音姑娘的心地還是大氣的,只是這女子啊,一旦心裡裝了情,心就會小得很了。情字害人啊!”
“是啊!”英親王妃揉揉眉心,“真沒想到會是這樣!忠勇侯府的華丫頭雖然病病歪歪,倒是個心胸敞亮的主,別人家的小姐若是知道錚兒在意一個婢女,早就打翻醋罈子容不得了,難得她大度,從來什麼也不說。我以爲,這樣極好。不成想,卻是聽音自己先受不住了。這才幾日啊……可惜了這孩子,我看着也是極喜歡的。”
孫太醫也可惜地搖搖頭。
英親王妃拿着帕子抹眼淚,“我的繡工女紅剛給她教會,白費了我一番苦心了。”
“王妃您節哀,雖然聽音姑娘去了,但是在天之靈會念着您的好的。”翠荷勸慰英親王妃,“還有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呢,您以後再教她針織女紅就是了。她如今身子骨好了,本就出身在世家,女紅定然會更好。”
英親王妃點點頭。
正說着話,外面有婢女來稟告,“王妃,依夢姑娘得到了消息,過來看聽音姑娘。”
英親王妃收起帕子,“她得到消息可是夠快,請她進來吧!”
那婢女點點頭,出去相迎。
不多時,依夢來到門口,翠蓮挑開簾幕,她提着裙襬走了進來,一臉的病態潺潺。
英親王妃見了她嚇了一跳,“依夢?你這是怎麼了?也病了?”
依夢彎身給英親王妃見禮,再站起身,身子晃了晃,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回王妃,我最近染了涼,是有些不好。”
“哎呀,既然你身子不適,怎麼還勞動地折騰這裡來?”英親王責怪地看着她,“你該好好地養着!”
依夢笑了笑,身條柔弱堪憐,有些微苦,不加掩飾,“大公子也是讓我好好養着!可是王妃您知道,他回來了,我才養不上。”
英親王妃聞言一時失了聲。
大公子秦浩,外人看來彬彬有禮,儀表風度皆是上乘,可是外人哪裡知道,背地裡,他折騰起女人來不是人。他身邊只有這一位侍妾依夢,不碰婢女,只能可着勁地折騰她了。
“我聽說聽音妹妹她……去了?”依夢見英親王妃不說話了,低聲詢問。
英親王妃點點頭,“是突然得了心之病,去了。”
“我想看看聽音妹妹。”依夢道。
“你身體不好,別過了死人的氣給你。還是別看了。”英親王妃對她搖搖頭。
依夢抿脣,低聲道,“王妃,我和聽音妹妹雖然身份不同,境遇也不大相同,但是也有相同的地方。就讓我看她一眼吧!”
“也罷!那你進去吧!”英親王妃擺擺手,“翠蓮,你帶依夢進去。”
翠蓮應聲,帶着依夢進了裡屋。
裡屋的牀榻上,聽音無聲無息地躺在上面。
依夢走到牀前,看了她片刻,伸手去摸她,她的手臂冰涼,她手一哆嗦,撤回了手,頓時駭得後退了一步。
“依夢姑娘,您是不是害怕?看一眼就行了,出去吧!”翠蓮扶住她。
依夢臉色僵硬,“她……真的死了?”
翠蓮點點頭,“突發惡疾,孫太醫說是心之病,就是心跳突然停止了,心不跳了,人可不就死了嗎?”
“心之病……”依夢又看着牀上的聽音愣神片刻,伸手捂住心口,“原來還有這種病。”
“姑娘,出去吧!”翠蓮低聲催促。
依夢點點頭,慢慢地走了出去。
英親王妃見依夢出來,對她溫聲道,“依夢你過來,正巧孫太醫也在這,讓孫太醫給你看看診,開一副藥方子。”
依夢搖搖頭,“已經找了大夫看過了,就不麻煩孫太醫了。”
“姑娘的面相病態明顯,似乎不太好,老夫不嫌棄麻煩,給你看看吧!”孫太醫道。
依夢還是搖搖頭,“我時常這個病,休養些天就好了。”
英親王妃瞭然地看着依夢,和藹地道,“大公子這次和左相一起去了臨汾鎮,臨汾鎮的事情麻煩,估計又要好些天才能回來,你就安心養着吧!”
依夢點點頭,不再多留,跟英親王妃告退,出了落梅居。
她剛到落梅居門口,便看到了一人騎着馬闖進了府裡,向這邊狂奔而來,她駭了一跳,剛要躲避,便見那人來到了近前,翻身下馬,看也不看他一眼,衝進了落梅居的內院。
正是秦錚。
依夢定了定神,看向內院,只見秦錚已經進了裡屋,門口的簾幕被他打得噼裡啪啦地響。可見他是如此心急如焚地趕回來。
她忽然想,若是她死了,秦浩會不會也和秦錚一樣,如此心急如焚地趕回來。
她靜靜地站了片刻,晃着腳步回紫荊林。
秦錚衝進了房間後,看到英親王妃和孫太醫,立即問,“聽音呢?”
英親王妃看着他的樣子,若不是她自己一手炮製的此事,已經提前給他知會過了,否則看到他此時瘋了一般的樣子也會覺得膽顫。她嘆了口氣,指了指裡屋,“在裡屋牀上,你去看看她吧!已經……”
她的氣絕二字還沒說出來,秦錚已經衝進了裡屋。
孫太醫面色隱隱動容,也跟着英親王妃一樣嘆了一口氣。
裡屋不多時傳來秦錚惱怒地喝聲,似乎在喊聽音滾起來,內外院的奴才婢女們聽了不但不害怕,反而覺得有些心酸。
錚二公子如何喜歡愛護聽音,他們都是曉得的,如今聽音到了英親王府這纔多久便死了。還是最奇怪的心之病,本來人人豔羨她被錚二公子看重的福氣,如今都不由暗暗覺得可惜。也許是她根本就沒有這個福氣享受。
秦錚惱怒地喊了一陣,屋中除了他的聲音再無多餘的動靜,他一手捶在了牀板上,牀轟地塌了。動靜極大。
英親王妃坐不住了,驚得站了起來,向裡屋走去。
孫太醫也驚了一下,跟在英親王妃身後想去看看。
裡屋的簾幕挑開,便見秦錚跌坐在地上,手蹭破了皮,鮮血模糊,在他的身後,牀榻塌了,聽音還是無聲無息滴躺在倒塌的牀上。
“錚兒!”英親王妃駭了一跳,連忙上前看他的手,訓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
孫太醫也立馬上前,“下官給您看看這手……”
他剛湊上前,秦錚忽然擡起頭,一把揪住了他衣領,“告訴我,怎麼救活她!”
孫太醫面色一灰,顫巍巍地說不出話來。
“你快放開孫太醫,你這樣抓着他,讓他怎麼說?”英親王妃伸手拍秦錚的手。
秦錚鬆開手,死死地盯着孫太醫,似乎只要他說出個不能救的字來,他就殺了他。
孫太醫向後退了兩步,不敢看秦錚的眼睛,“二公子,聽音姑娘突然得的是心病,心跳都停了,別說下官醫術淺薄,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活啊。”
秦錚忽然惱怒,就要對孫太醫揮手。
英親王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秦錚的胳膊,喝道,“混賬,救不活就是救不活了!你別拿孫太醫出氣!”話落,她對孫太醫道,“耽擱你夠久了!孫太醫,你回去吧!”
孫太醫連連點頭。
“翠蓮,送孫太醫出去!”英親王妃看了一眼翠蓮。
翠蓮連忙應聲,送孫太醫出了房門,不多時,便離開了落梅居。
屋中沒什麼人了的時候,英親王妃才放開秦錚,瞪了他一眼,“如今做到這地步了,既然你回來了,下面你說,該怎麼辦!”
秦錚揉揉手腕,回頭看了塌陷的牀一眼,沉默了片刻,對英親王妃道,“誰家有新死的女屍,代替了她,入葬吧!”
英親王妃皺眉,“我本來想着先給她埋了,然後再悄悄弄出來。但若換個人,她是聽音,萬一有什麼風聲泄露,被發現裡面埋的是假的……”
秦錚嗤了一聲,“聽音本來就是假的。換一個人和換兩個人,都不是她,有什麼區別。”
“也是!”英親王妃點頭,“我派人出去秘密查看,若是尋不到……”
“尋不到就埋個空的。”秦錚道。
英親王妃點點頭,“你這裡是否搭建靈堂?”
“搭建靈堂?”秦錚搖頭,“又不是真的死了,搭建那東西做什麼?晦氣!”
“人死搭建靈堂很是正常,若是不搭的話,萬一被人懷疑,查出什麼來……”英親王妃猶豫,“我也覺得晦氣!”
“懷疑又如何?”秦錚忽然眯起眼睛,忽然改了主意道,“得了心之病,突然而亡,奇聞怪談上不是被世人認爲惡鬼纏了身突然取命,是爲不吉之事嗎?那麼……尋到了死屍後,火葬了吧!不埋人,也不埋空,不設衣冠冢。看誰還能追查蛛絲馬跡!”
英親王妃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
秦錚迴轉頭,看了一眼牀上的假聽音,有些鬱郁地道,“那個女人……如今我們還要三年才大婚,她這個身份死了,以後這落梅居,還有什麼意思!”
英親王妃聞言瞪了他一眼,“都是因爲你,憑白地多弄出這麼一個人,這麼一樁事兒。如今徒惹麻煩。”
“若不是憑白多弄出這麼一個人,這麼一樁事兒,若不是您兒子在一早就拴住了她,您當現在她會是您的準兒媳婦兒嗎?”秦錚反駁。
“也是!”英親王妃不得不承認若不是謝芳華被他困在落梅居,也不可能對他了解許了些心意。如今她能把自己做鎖情引的解藥喂他,若沒有對他之情,也斷然做不到。她橫了秦錚一眼,“接下來幾日,你就別再去忠勇侯府了。”
秦錚有些不愉,“你這麼快動手,是不是就想我回來?”
“你整日裡待在忠勇侯府算什麼事兒?你是男子,不懼怕流言蜚語。但華丫頭畢竟是女兒家,一日沒嫁給你,你就要顧及她的名聲。”英親王妃話落,出了屋,“你就在這屋子裡待着吧!最好待個兩日不出門,外面的事情我安排。”
秦錚只能應聲,有些鬱悶地又坐在了地上。
不大一會兒,一個人腦袋悄悄地從門外探進頭,喊了一聲,“表哥。”
秦錚擡眼瞅了一眼玉灼,“什麼事兒?”
玉灼撓撓腦袋,指了指牀上,“這……這女人……你看起來也沒多傷心嘛!”
秦錚瞥了他一眼,“多事!”話落,又對他道,“你去忠勇侯府傳個信!就說我不回忠勇侯府了,這兩日也不見她了。”
玉灼眨眨眼睛,“給芳華姐姐嗎?”
“廢話!還不快去。”秦錚瞪了他一眼。
玉灼縮了縮脖子,“我也想看看忠勇侯府到底什麼樣。”話落,他又道,“你傷心欲絕,悲傷過度,未婚妻不是應該來安慰你嗎?你不去忠勇侯府,芳華姐姐可以來英親王府啊!”
秦錚一怔,忽然笑了,“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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