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亭臉色萎靡了一下,須臾,不服氣地看着秦錚。
秦錚不看他,眼眸掃了幾人一眼,“不是要出城去玩嗎?是去南山的獵場還是去北山的獵場?”
“自然是北山,五十里外的皇家獵場好玩。”程銘道。
“好,就那個。”秦錚走到謝芳華面前,當着衆人的面道,“侍候我穿衣。”
謝芳華擡眼,看到他面色清俊冷峭,她微微皺眉,來落梅居這麼些日子,雖然閒雜活都是她幹了,但是他可從來沒要求她近身幫他穿衣,每次她起牀,他自己就穿戴好了。今日竟然如此要求,他想做什麼?當着這些人的面傳揚出去,還嫌她的名聲不夠大嗎?
“不如稍後你也跟我一起出城去玩?”秦錚看了她一眼,似在商量,又像是隱着意思。
謝芳華想着只要跟他出城,就有機會能跟哥哥說上話,立即不再顧忌,動手爲他穿衣。
謝墨含看着二人,身子僵了僵,但他又不能出去阻止,只能抿着脣,氣色有些不好。
燕亭的氣色也不好,大約是被秦錚剛剛兩句話給打擊的,不服氣的同時又不得不承認秦錚說得很對,他的奶奶和他的娘都很厲害,忠勇侯府的小姐身子柔弱,隔三差五便纏綿病榻。這也是他奶奶和孃親不同意結親忠勇侯府的原因之一,怕將來嫁進府後不但不能操持家務,反而是累贅,拖累了他。第二個原因就是忠勇侯如今年老了,三年前退下了朝堂。雖然受皇上器重,但是能活多少日子?忠勇侯世子謝墨含身子極差,恐難支撐起忠勇侯門面,即便再聰明有才學,沒有好的身體,也是枉然,將來若是他娶了忠勇侯府的小姐,妻子的孃家無人支撐門面,也是對永康侯府的榮華沒有好處,所以,爲了家族,他奶奶和孃親,更甚至懂得審時度勢的父親都是不同意他娶忠勇侯府小姐的。胳膊拗不過大腿,若是她們早同意,他早就去忠勇侯府提親了,也不用等到現在卻去選范陽盧氏的女兒,不由心頭一陣煩躁。
李清沐打量秦錚的神色,眸光閃過一絲探究和深思。
程銘和宋方已經站起了身,心思早就放在了皇家的獵場上,恨不得立即出門就去。
謝芳華褪下秦錚的外袍,展開騎裝,見他伸開胳膊,她動作有些生疏地給他穿上,之後微微踮腳幫他繫上衣領,又束上錦帶,雖然動作緩慢,但卻不慌不亂。
秦錚滿意地看着她前後爲他打理,冷峭的嘴角鬆了鬆,眼底有了些暖意。
謝芳華給他打理妥當,退後一步。
秦錚漫不經心地看着她拖地的羅裙道,“今日你就先穿這個,回頭我再讓繡紡的人給你做幾套騎裝,今日你跟我出去,便規矩地跟在我身後,別涉獵了,免得繁瑣伸展不開。”
謝芳華點點頭,打獵她沒興趣,主要是和哥哥說上話。
“真是讓人羨慕,不過可別忘了,你將來是要娶妻的。”燕亭撇撇嘴,站起身。
秦錚沒說話,當先一步出了畫堂。
李沐清、謝墨含、燕亭、程銘、宋方几人也隨後而出。
除了謝墨含一身寬鬆的長衫外,其餘幾人都是緊身騎裝打扮,臉色不好的燕亭因了一身勁裝看着也分外精神。
謝芳華走在幾人後面,南秦建立以來,每一代帝王都能文能武,所以,朝中文武兩派的官員都各有千秋,南秦之所以國盛兵強也是因爲文武兼備這個原因。京城有兩所皇家書苑,也有兩處皇家獵場,只對勳貴和皇室宗親以及世家大族開放。
這樣的時代,寒門子弟很難有出頭之日,即便能出頭位列人臣,也是鳳毛麟角。
所以,秦錚、燕亭之流,都是天之驕子,生下來就有着別人做夢也企及不到的富貴。
出了落梅居,轉過幾道廊橋水榭,走出後院,來到前院,正碰到一個人迎面而來。
秦錚的腳步頓了一下,便若無其事地向前走。
“弟弟,你們要出去狩獵?”那人卻停住腳步,含笑對幾人打招呼。
謝芳華看向那人,只見比秦錚大了兩三歲,容貌雖然不及秦錚清俊,但是面部線條也是可觀,與英親王有幾分相似,比秦錚和英親王的相似度多,不難猜出,他就是英親王府庶出的大公子了。他叫秦浩。
英親王給兩個兒子起名,秦浩,寓意心胸寬廣,不拘泥於尺寸之地。大約也是因爲他是庶出,沒有資格繼承英親王府的爵位,希望心寬些,自己開闢一方天地。而秦錚,取鐵骨錚錚之意。該是希望他有男兒骨氣,撐起英親王府偌大的門庭。
秦錚掃了他一眼,並未答話,越過他走向門口。
燕亭似乎還爲早先的事情不快,懶懶地看了秦浩一眼,也沒答話,跟着秦錚離開。
李沐清、謝墨含、程銘、宋方四人不好不說話,都齊齊點頭,招呼了一句。
秦浩對於秦錚無視的態度不以爲意,對謝墨含微笑,和氣地詢問,“子歸兄身子大好了嗎?可以出城狩獵了?”
“許久不出城了,我跟出去湊湊趣而已,不狩獵。”謝墨含搖頭。
“我剛從外面回來,正巧碰到了盧府的小姐和永康侯府的小姐帶領着幾位交好善騎射的小姐出城狩獵了。你們若是也去狩獵,大約會遇到。”秦浩又道。
謝墨含左右看了一眼,見無人答話,笑了笑,“我們儘量避開就是了。”
秦浩點點頭,與幾人道別,往府裡內院走去。
他路過謝芳華的身邊,腳步頓了頓,仔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微低着頭,規矩本分的樣子,看不出所以然來,但是氣質卻是比這京中大家閨秀的氣質還要好,不由眸光動了動。
“聽音,磨蹭什麼?還不快跟過來。”秦錚回頭冷叱了一句。
謝芳華不理會秦浩,立即快走幾步,追上他,跟在他身後。
一行人浩浩湯湯出了英親王府的大門。
秦浩頓足片刻,面色情緒莫名地看着門口,須臾,他迴轉頭,揮手招來一人,對他吩咐,“你跟着他們出城去,有什麼事情回來稟告我,仔細些,別被發現。”
那人點頭,立即跟着出了門。
秦浩本來要去內院的腳步卻轉了道向西北角兩處偏僻的院落走去。
大管家喜順從內院與英親王妃交賬出來,看到秦浩的身影,立即追上他,“大公子,西北角兩處小院住的是錢家班子,您……”
“喜順叔放心,我不是去找麻煩,只是好奇那個白麪小生而已,過去看一眼。你知道,這幾年每逢年節,我不是忙於讀書就是外出。不曾目睹過這戲班子的名角。今年難得閒下來幾日,便想去看看,以免過幾日年關聽戲,我卻恐防沒有眼福。”秦浩笑着道。
喜順猶豫道,“可是這些人是二公子請來的,吩咐過,任何人不準去打擾,這也包括王爺,若是您去了,二公子知道了,恐怕惹了不快……”
秦浩抿脣,見喜順爲難的模樣,他忽然一笑,“算了,既然弟弟不喜人去打擾,那我便不去了。左右不過一個下等的戲班子而已,還沒有必要爲了這個傷了我們兄弟情分。”
喜順鬆了一口氣,連連道,“正是。”
“我去給王妃請安。”秦浩果然不再去西北角,轉了道,重新向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