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離開,屋中有片刻的安靜。
“這個臭小子,真是被我慣壞了!”英親王妃笑罵了一句,鬆開謝芳華的手,對她溫和地道,“你今日剛回府,本該讓你歇歇,但是這幾位夫人和小姐都是貴客,不能怠慢了。你就好好地替我招待好幾位小姐,回頭啊,我給你厚賞。”
謝芳華笑了笑,“我什麼都不缺,王妃有吩咐,只管指使我就行。”
“你的確是不缺,但是該賞也要賞。”英親王妃笑容蔓開,“這幾日那臭小子一直愁眉不展,你回來了,他這纔有了點兒人氣和精氣神。都是你的功勞。”
謝芳華垂下頭。
“王妃,聽音姑娘已經是咱們二公子的人了,也就是咱們王府的人了。以後日子還長着呢!不及這一回一刻。”春蘭出來給謝芳華解圍,意有所指地道。
“也是!瞧瞧我竟然沒你透亮,竟然給忘了這茬。那就這麼着吧!”英親王妃醒過神來,看着謝芳華笑容更是柔和了,笑着擺擺手,慈愛地道,“你快帶着她們出去吧!”
謝芳華暗暗鬆了一口氣,點點頭。
“翠荷、翠蓮,跟着姑娘點兒,姑娘有什麼吩咐,就按照她的指示做。”英親王妃對外面吩咐一句,“看着點兒,別去危險的地方,更別出了什麼紕漏,否則唯你們試問!”
“是,王妃!”翠荷、翠蓮在外面連忙應聲。
謝芳華對英親王妃和幾位夫人福了福身,是標準的禮儀,之後看向幾位小姐,語氣清淡卻不失平和,“幾位小姐請隨我來!”
李如碧、王紫茗、鄭葉微等五人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
一行六人出了房門,由謝芳華領着,緩緩出了幽蘭苑。
“哎呦,依我看啊,這聽音姑娘的姿態做派可是堪比大家閨秀了!你們看看,他們六個人走在一處,她竟然絲毫不像是婢女。”程夫人目光追隨着幾人走得沒影,讚歎地說了一句。
“何止堪比大家閨秀?若是不知道的人,看着她可不就是大家閨秀嗎?”宋夫人也道。
左相府的李夫人,監察御史府的王夫人,翰林大學士府的鄭夫人雖然不願意拿一個婢女與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心肝寶貝閨女比,但也說不出違心的話來。謝芳華的一行一止,一舉一動,處處透着大家閨秀的氣質做派。不卑不吭,不膽怯不小家子氣。更甚至,偶爾間流『露』出的姿態比這些小姐還要清貴雅緻。怪不得英親王妃和錚二公子都甚是喜歡護在手心裡。這樣的婢女,就算是放在她們身邊也是高看一眼喜歡幾分的。
英親王妃見幾位夫人誇獎聽音,心裡高興,臉上更是掛了滿滿的笑意,“來,我與你們說,這個聽音啊,與我家錚哥兒……”
春蘭扭開頭,暗暗嘆息,自從二公子和聽音姑娘出了那檔子事兒,王妃歡喜得跟什麼似的,逮住誰都要說上幾句,生怕人不知道聽音已經被二公子收房了。
公子將婢女收房這樣的事兒在高門府邸大家宅院裡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但是擱在自小就不近女『色』身邊沒有一個婢女侍候的秦錚來說,這就是新鮮事兒了。
一時間,英親王妃說得帶勁,幾位夫人聽着也津津有味。
貴裔門第府邸的夫人們聚在一起,不是賞花,就是聊天,閒話家常也無非是各府各院的新鮮事兒。往往談起來,都身爲主母,都是有兒子的人,更是能找到共同的話語,聊得愉快。
所以,幽蘭苑的正屋畫堂裡幾位夫人聊得甚是愉快。
早先離開的秦錚不知道英親王妃和幾位夫人聊些什麼,但也能猜出個*不離十。
帶着李如碧等五位小姐去府裡逛的謝芳華沒心思猜想英親王妃和幾位夫人會聊什麼,被後面五雙眼睛齊齊地盯着的感覺,她想去猜點兒什麼也提不起心思。
這五位小姐裡面,最少她知曉一位,李如碧是極其喜歡秦錚的。
而其她四位小姐呢?今日大長公主府既然開了鬥詩會,而這幾位小姐卻沒參加,陪着各自的孃親來了英親王府,未必就對秦錚沒有想法。
雖然秦錚和忠勇侯府的小姐謝芳華已經聖旨賜婚了,但到底說起來,大婚還要三年,而她謝芳華在外人的面前又是那副病得隨時都可能會踏入鬼門關的樣子,所以,對於有些人來說,這個婚約的確是不足爲懼的。
任何人來看,三年都太漫長了。
“聽音姑娘,您想帶幾位小姐去府中哪裡轉轉?”翠荷見謝芳華出了幽蘭苑後似乎沒有什麼目的在走,於是輕聲詢問。
謝芳華停住腳步,收斂心思,看着李如碧等五人問,“幾位小姐,你們是想隨意地在府中轉轉?還是想固定去府中的哪個地方?”
李如碧等五人對看一眼,都齊齊沉默了一下。
謝芳華微笑,既然將她擺在這個位置,自然要以主人自居,她慢慢解釋道,“英親王府太大了,有東苑、西苑、南苑、北苑,每一處地方景『色』都各不相同。”
“據我所知,聽音姑娘似乎纔來這英親王府沒多久吧?也就月餘。”李如碧看着謝芳華,緩緩開口,“錚二公子說你不熟悉這王府,難道是在說笑?”
謝芳華搖頭,“他沒說錯,我的確是不太熟悉。但是大致的景『色』和方位我還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不如聽音姑娘就先給我們五人介紹介紹,哪裡有什麼特別突出的景『色』,我們也可以好好選擇。”李如碧見謝芳華站在那裡,纖腰筆直,陽光下,有一種清貴的姿態和光輝,明明不太出彩的容貌卻依然將她們幾人比了下去,她有些不滿地蹙了蹙沒,身子站直了些。
“翠荷姐姐,你來說吧!我沒你熟悉得透徹。”謝芳華對翠荷笑笑。
“聽音姑娘客氣了,您就算沒具體地轉過王府各處,但是王妃親自教導您多日,想必也將府中的情況和各處的景『色』都與您說了。”翠荷得謝芳華稱呼了一聲姐姐,連忙後退了一步,既然聽音被二公子收了房,雖然還沒有立名分,但已經是主子了。又得二公子和王妃喜歡,將來的身份決計不是她們這些婢女可比的。於是話語不由得帶着恭敬和謙卑,和聽音初來時到底是不一樣了。
“王妃是與我說了,但說的也簡單,到底不比你們這些多年在府中的老人。”謝芳華道。
“那我就來給五位小姐說說府中景『色』,看五位小姐想去觀看哪裡。”翠荷笑着點點頭。
“不必這位姑娘說了,就由聽音姑娘說吧!我們就想知道聽音姑娘眼中或者耳裡熟悉的英親王府。”李如碧搖搖頭,打斷本來要開口的翠荷。
翠荷怔了一下,看了一眼李如碧,又看向謝芳華。
翠蓮在一旁看得清楚,這位右相府的李小姐看起來可不比右相府那位李公子爲人脾『性』好平和有氣度,顯然她不怎麼喜歡聽音姑娘。更有甚者,對聽音姑娘從見面便審視針對考量意味。
“你們說呢?幾位姐妹?”李如碧看着其餘幾人,笑着問,“王妃剛剛一直在誇耀聽音姑娘的才華學識,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偌大的英親王府,只有聽音姑娘拿得出手招待我們。到底我也想見識見識,不知幾位姐妹意下如何?”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齊齊點頭,“我們也想見識見識。”
“是王妃誇耀我了!自然比不上各位小姐們!”謝芳華明白李如碧的心思,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越是聰明的女子,栽在感情上,越是比尋常不聰明的女子陷得深。尤其還是皇上有意她下嫁秦錚,讓右相府和英親王府聯姻,可是秦錚偏偏不選她的情況下,她心中如何能甘心。
“那就說說吧!我雖然來過英親王府幾次,到底沒人帶領着不敢四處轉悠。只到過英親王妃的幽蘭苑賞花了!”程玉屏開口,對謝芳華和氣幾分。
宋芩冉也附和,“是啊,你快說!”
謝芳華點點頭,緩緩道,“英親王府與別的高門府邸佈局也沒有什麼不同,東苑自然是主院,以東爲貴,住着王爺和王妃。王妃喜好花,更喜歡的是蘭花,所以,東苑最可觀賞的就是花了。”
“這個不用你說,我們來過東苑數次,自然是曉得的,說別的。”李如碧道。
“李小姐別急,你想知道什麼,我能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謝芳華看了李如碧一眼,繼續道,“西苑住着王爺的兩位側妃,四位侍妾,三位通房。集中在西苑。劉側妃喜歡美人蕉,呂側妃喜歡虞美人。所以,西苑有兩大風景,院落被一分爲二,一半是美人蕉,一半是虞美人。但這個季節,是看不到花開的。”
“西苑也沒什麼意思!到底是王爺的後院,我們不方便去。”李如碧否決了。
謝芳華點點頭,慢慢又道,“南苑和北苑來說,分別住着府中的兩位公子。東西以東爲貴,南北以北爲尊。所以,大公子雖然佔着長子的名分,但到底不如二公子的嫡出身份尊貴。所以,南苑住着大公子,北苑住着二公子。”
幾位小姐聞言頓時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大公子喜歡紫荊花。紫荊花的花期在冬春之間,也正是這個時候。紫金花花大如掌,略帶芳香,五片花瓣均勻地輪生排列,紅『色』或粉紅『色』,十分美好。據我所知,這南秦京城裡,唯一種有紫荊花的地方,也就是我們府中大公子所居住的南苑了。”謝芳華道。
“是啊,我聽說了,這南秦京城有幾所宅院,是出了名的好。首當其衝的便是英親王府錚二公子的落梅居,再就是忠勇侯府謝芳華的海棠苑,然後就是忠勇侯府謝世子的芝蘭苑,再就是右相府李公子的荷花塘,還有就是英親王府大公子的紫荊苑。”程玉屏心直口快地道,“我一直聽說這幾處院子好,可是一個還沒去過呢!”
“別急,聽音姑娘還沒說完呢!”李如碧笑了笑,不甚在意。
“北苑自然就是錚二公子的落梅居了,落梅的品種是王妃從清河崔氏母族要來的傳承幾百年的絕種梅樹,四季開花,常年不敗。每當起風時,滿院飄起的都是落梅。當得上落英繽紛了。”謝芳華笑道。
“哎呀,我早就想看看錚二公子的落梅居了!”宋芩冉歡喜地問謝芳華,“聽音姑娘,不如你今日就帶我們去落梅居吧!你不是住在落梅居嗎?可是熟門熟路啊。”
其她幾位小姐的眼睛都亮了亮。
謝芳華抿脣,遲疑地道,“我家二公子向來不喜歡生人去打擾。就連府中的小廝婢女,也從來不敢沒有王妃或者二公子准許時進出落梅居。這件事情想必在南秦京城不是什麼秘密。幾位小姐應該是知道的。”
宋芩冉亮起來的眸子聞言頓時暗淡了下去。
李如碧咬了咬脣瓣,看着謝芳華道,“聽音姑娘如今跟隨錚二公子住在落梅居,也算是半個主人,難道這麼點兒主也做不了嗎?”
謝芳華看着她溫和地笑道,“李小姐太高看聽音了,我不過是個婢女,就算住在落梅居,也是因爲錚二公子擡舉,半個主人的說法過獎了,不過侍候公子的附屬而已,哪裡有什麼主人的權利?”
李如碧本來以爲謝芳華得秦錚和英親王妃如何擡舉,心中定然覺得得意,把自己身份擺高。沒想到她卻是將自己貶低得一文不值,她頓時失了言語。
“幾位小姐若是真想看落梅居,這樣吧!翠荷姐姐,勞煩你去落梅居問問二公子,能不能讓我帶幾位小姐去觀賞一番?”謝芳華笑着對翠荷道。
翠荷點頭,“幾位小姐若是真想看,我就去試試問問二公子。不過二公子脾『性』是出了名的差,大多時候,他是誰的面子也不買的,除非心情極好的時候才肯賞臉,但也要看是在什麼地方。他自己的院子看得緊,十有*是不成的,幾位小姐到時候彆着惱。”
“既然這樣,我看還是不要去錚二公子的院落看落梅了。”王紫茗猶豫地說道。
“那我們去哪裡?王妃明明說讓人帶着我們觀賞王府,到頭來東西南北四處苑落都不能看。那我們觀看哪裡?這可真是有意思。”李如碧微微沉下臉。
“南苑應該是可以去的,大公子喜愛紫荊,將整個南苑內外都種了紫荊樹。不進大公子的院落,也是能看到紫荊花開的。”謝芳華微笑,“這樣吧!我先帶幾位小姐去南苑轉轉,若是待翠荷問完了二公子,二公子同意的話,我再帶幾位小姐去落梅居如何?”
“我看這樣合適,總不能在這裡乾等着。”程玉屏連忙點頭。
宋芩冉也附和,“去南苑也好,總歸是我們都沒見過紫荊花。”
王紫茗和鄭葉微對看一眼,沒有什麼意見,齊齊看向李如碧。這位李小姐的心思,她們貴圈裡相處得久了,三五日聚會得長了,自然都清楚幾分。她雖然不如左相府的盧雪瑩喜歡秦錚喜歡得天下皆知,不如永康侯府燕嵐以燕亭是秦錚好兄弟妹妹的名頭一口一個錚哥哥地叫着,但論心思,怕是最深的一個,隱忍的喜歡着,但因爲秦錚賜婚風波,纔有了忍不住的態勢。
“那就這樣吧!”李如碧也不想太過爲難謝芳華,畢竟她實在張弛有度,話語不卑不吭,待人和氣有理,沒有錯處可找。若是糾纏下去,就有失她的教養和身份了,傳出去惹人笑話。
“那就走吧!我沒去過南苑,翠蓮姐姐帶路吧!”謝芳華對翠蓮笑笑。
翠蓮點頭,想着這幾位小姐要去南苑,南苑住着大公子,雖然大公子與左相府盧小姐有了婚約,但到底是未曾大婚。而幾位小姐也未曾出閣,若是撞見了不太好。猶豫了一下,輕聲問,“聽音姑娘,既然我們要去南苑,是不是該知會南苑的管事兒一聲,畢竟今日是大年初三。朝中沐休,大公子不知在不在府裡,若是在府裡的話,萬一撞見,不太好。”
“那就讓人去知會一聲吧!”謝芳華也不想遇見秦浩,若是提前知會了,秦浩就算有心難爲她,但也該避着別人府邸未出閣的小姐纔是。不好過分,不守禮數。
“靈兒!”翠荷聞言對左側方躲在角落裡聊天的兩個小姑娘喊了一聲。
“哎,翠蓮姐姐!”其中一人連忙應聲起身跑了過來。
“你去南苑一趟,對管事兒的林媽知會一聲,若是大公子在府裡的話,就請大公子避開些。聽音姑娘和我得了王妃的吩咐,帶着幾位小姐去南苑看紫荊花,不好碰見。”
“是,我這就去!”那小姑娘立即點頭,扒開腿飛快地向南苑跑了去。
翠蓮在那叫靈兒的小姑娘跑遠後對謝芳華低聲道,“這回叫靈兒去傳了話,管事兒的林媽知道了的話,若是大公子在的話,一定會稟告大公子,若是大公子不在的話,那就最好了。”
謝芳華點點頭。
一行人向南苑走去。
走到半路,那叫靈兒的小姑娘返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告,“翠蓮姐姐,聽音姑娘,管事兒的林媽說了,大公子今日不再府中,可放心地過去。”
“好,辛苦你了!”翠蓮笑着點頭。
靈兒連連搖頭,讓開路,讓幾人過去。
“聽說大公子的院子裡住着一個美人?”程玉屏忽然好奇地道,“被大公子收房三年了,但是從來就在院子裡藏着,沒有帶出去過。”
“玉屏妹妹,大公子院子的私房事兒,怎麼能是我們隨意談論的?”李如碧看了程玉屏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人和人怎麼能比?英親王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不能比,一個是側妃生的,一個是王妃生的。所以,這大公子和二公子身邊侍候的人自然也不能比了?”話落,看向謝芳華,“你說是嗎?聽音姑娘?”
謝芳華點點頭。
“這不是沒有外人嗎?說說怎麼了?”程玉屏有些不服氣,“將來我們要嫁人的話,夫婿身邊的老人也是一個大關。據我娘說,聽王妃的意思,劉側妃等不及這門好親事兒了。想在今年五月前大婚呢!可真是夠急的。這樣的話,也就是說,盧雪瑩用不了五月就要嫁來英親王府了。以她的脾氣,進門的第一件事兒豈不是要收拾那個被大公子藏着的美人?”
“照你這樣說,聽音姑娘可比大公子院子裡藏着的那個美人依夢有福氣了。最起碼忠勇侯府的小姐弱不禁風,不至於如盧雪瑩一般進門就找人晦氣。”李如碧道。
程玉屏一怔,沒想到李如碧轉眼就能將她的話扯到了謝芳華的身上,她轉頭看向被說到的主角。見謝芳華一臉淡然,不見惱意,她忍不住瞪了李如碧一眼。錚二公子身邊的人是那麼好得罪的嗎?依照如今這個聽音如此受寵,她這般拖她下水話語擠兌聽音,保不準就會傳給錚二公子,回頭錚二公子動動手指頭,就夠她們受的,盧雪瑩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她可真不怕死,當着人面如此說話。
“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在這南秦京中是個忌諱,能不能治好也要另說,我們還是別談論了。以免招惹麻煩。”宋芩冉和程玉屏關係好,對李如碧拖程玉屏下水得罪聽音也有些心理不快,連忙截住了這個話題。
王紫茗和鄭葉微因着兩人的家世門第,都是朝中的貴門清流,監察御史和翰林院向來不攙和朝中幫派之事,與右相府的中立原話還是略有不同。也更是不攙和各府邸宅院嚼舌之事,所以,自然不接話,齊齊沉默。
謝芳華倒是不甚在意,無論是謝芳華,還是聽音,左右不過一個她而已。
李如碧見沒讓謝芳華『露』出什麼得意或者失意的情緒,心頭微堵,暗暗想着看來能在秦錚身邊侍候的婢女的確是不一般。如此深的心思和沉穩鎮定的氣度,她又是試探又是刺激半響也不見她被挑動,果然如哥哥所說,聽音是他見過的所有婢女中不一樣的。早就該知道,能得哥哥一句讚的女子,都是有些丘壑的。
幾個人分別在沉默中來到南苑。
冬春交替,紫荊花正是盛開,滿苑芬芳。入目皆是紫紅的顏『色』,櫛次鱗比,優美斑斕。
“這就是紫荊花嗎?真漂亮啊!”程玉屏頓時忘了早先的不快,笑着讚揚起來。
“從沒見過這樣紫紅『色』的花,的確是很漂亮,怪不得能讓英親王府大公子的紫荊苑出名呢!”宋芩冉也讚賞歡喜地道,“如今還是春寒交替,萬物還沒復甦,這紫荊花就先開了。看着就賞心悅目。”
“據說當年英親王爺出遠門到南嶺之南,英親王府的大公子那時候才幾歲,隨同王爺去了。後來便帶回來了幾株植物,也就是紫荊花。十多年下來,就成了這滿苑的紫荊樹。這樹的生命力可真是強盛。”王紫茗也『露』出微笑。
“這個事情我也知道,開始據說就幾株小嫩芽,後來沒想到它竟然根莖齊長,有樹籽落在地上,也長出新的小樹,如今繁衍下來,就是蔓延整個南苑了。”鄭葉微道。
“聽音姑娘,你懂得琴棋書畫,也精通詩詞歌賦,想必是博覽羣書吧?不如就給我們講解講解這紫荊花,它都有哪些特點。”李如碧語氣較之剛纔和氣了幾分,但隱忍的針對還存在。
謝芳華點點頭,看着滿苑的紫荊樹緩緩道,“紫荊花,又名紅花羊蹄甲,葉片呈圓形、寬卵形,頂端裂爲兩半,似羊的蹄甲,故此得名。”
“這個名字可不好聽!”程玉屏頓時笑了。
謝芳華也笑了笑,繼續道,“紫荊花花期冬春之間就不必說了,它終年常綠繁茂,頗耐煙塵,樹皮可用作鞣料和染料,不易褪『色』;樹根、樹皮和花朵還可以入『藥』。喜光,喜暖熱溼潤氣候,不耐寒。”
幾人齊齊點頭,這些她們的確不知曉。
“它有一個典故。傳說東漢時期,京兆尹田真與兄弟田慶、田廣三人分家,所有財產已經分配完畢,餘下一棵紫荊樹意欲分爲三截。天明,當兄弟們前來砍樹時,發現樹已枯萎,落花滿地。田真不禁對天長嘆:‘人不如木也!’。從此兄弟三人不再分家,和睦相處,紫荊樹也隨之獲得生機,花繁葉茂。”謝芳華又道。
幾人齊齊睜大眼睛,東漢這個朝代與她們如今所處的朝代似乎很遙遠,她們從來不曾涉獵關於很久以前朝代的書籍。這一刻,不得不對謝芳華佩服起來。李如碧目光也『露』出幾分佩服。
“聽音姑娘真是好才學,怪不得我二弟喜歡你。”秦浩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謝芳華一怔。
幾位小姐齊齊一驚,猛地轉頭看向身後。
只見秦浩從遠處緩緩走來,顯然是剛剛回府,他酷似英親王的面容面『色』帶着平和易於人親近的笑意,身上錦緞不如秦錚穿着華麗張揚惹人注目,但亦有一種風采令人折服。
南秦京城公然的有才華的公子哥里,秦浩就佔了一個席位。
英親王府大公子雖然是庶出長子,但是得英親王愛護栽培,學業甚佳,下場應試,位列三甲。如今在戶部的差事兒亦是肥缺,可謂是青年俊傑。只是可惜了他的身份是庶出。否則的話,可謂是十全十美的一個好夫婿人選了。
李如碧等人沒想到秦浩會突然回來,且正巧被他遇到,對看一眼,都是知禮守儀的閨中女兒,雖然南秦國風相對開放,隔三差五也有鬥詩會賞花會等,但到底高門府邸裡的小姐們也不敢太放開見外男,例如盧雪瑩、燕嵐之流還是少之又少的。看了一眼認出是秦浩之後,都齊齊撇開眼睛,側開身子,低下了頭。
“大公子!”翠蓮見秦浩竟然這時候回來了,連忙垂頭見禮。
秦浩擺擺手,也沒有避開的意思,一邊向這邊走來,一邊笑着道,“我剛剛回府去給母妃請安,在母妃處得知聽音姑娘回府了。離開三日,聽音姑娘看起來瘦了?”
謝芳華不答話,靜靜地站着。
“是不是因爲二弟與忠勇侯府小姐被聖旨賜婚之事?”秦浩略過幾位小姐,目光定在謝芳華臉上,笑容不改,“只不過剛被賜婚,距離大婚不是還有三年嗎?聽音姑娘大可不必憂心。就算大婚了,二弟只要心向你,也會寵着你的。”
謝芳華皺了皺眉,秦浩見了她,開口閉口便是秦錚的聖旨賜婚,顯然是故意的。她沉靜地道,“奴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主子寵是高興,不寵是應該。”
秦浩聞言挑眉,須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果然是個妙人兒!如此看得開,比我院子裡的依夢可是強多了。連我也忍不住喜歡你了。”
這話卻是十分『露』骨了。
李如碧等幾位小姐忍不住齊齊擡頭看了謝芳華一眼,暗暗從這句話中品味意蘊。
“大公子這樣的話若是叫依夢姑娘聽見,指不定怎麼傷心呢!”謝芳華撇開頭,漠然地道,“王妃讓我帶着幾位小姐在府中游玩一圈,大公子請便吧!”
“聽音姑娘似乎沒有自稱奴婢?既然是婢女,怎麼我呀我的?到底是心裡有沒有擺正身份?”秦浩來到謝芳華面前,彷彿沒聽到她的話,目光盯着她,“還有,見到主子不下跪,這是誰教給你的規矩?”
謝芳華頓時豎眉。秦浩想她下跪?
“大哥,是我教給她的規矩,爹和娘都默許了。怎麼?你有意見?”秦錚的聲音忽然從斜側方傳來,冷冷道,“她是婢女沒錯,是我的婢女也沒錯,但從進府的那一日,只是我一個人的婢女,不是別人的!這個規矩難道大哥不知道?今日這是要幫弟弟教訓我的女人?”
謝芳華沒想到秦錚會來,此時聽見他的話,立即向聲音來源看去。
李如碧等幾位小姐也向聲音來源看去。
秦浩也攸地轉過身,看向斜側方。
只見秦錚緩慢地從紫荊花的縫隙中踱步而來,一雙絨『毛』靴子踩在地上的落花和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一步一步,明明如此優雅悠閒,少年清俊,但是讓見到他的人,都感覺像是踩在自己的脖子上,涼颼颼冷冽冽之感。
秦浩眯了眯眼睛,看了秦錚片刻,忽然笑了,“二弟哪裡話?女人還是要聽話些好。都說長兄如父,當兄長的既然遇上了有些錯處,當然要給予矯正一番。”
“大哥果然不愧和左相府的盧小姐是一家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秦錚嗤笑了一聲,“見到兄弟的女人,都忍不住想要開口教訓。”話落,他無顧忌不給面子地道,“在南秦京城的規矩裡,我只聽說尊卑之分,沒聽說在尊的面前要先長。大哥這是想要重新進我孃的肚子裡投胎一番再出來教訓我嗎?就算你重新投胎,恐怕也晚了,再生出來也是弟弟,不是長兄。”
秦浩臉『色』攸地一變,當着這麼多人,秦錚是絲毫不給他面子,尤其還是京中幾位高門府邸裡的小姐們。他忍『性』再好,也不禁『露』出微微戾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二弟何必如此貶低爲兄?南秦京城人人都知道你是嫡子,但是也不要處處欺壓庶出兄長?再說,爲兄不止是兄長,也是朝廷命官。被皇叔知道的話,二弟,你確定你如今已經爲了娶忠勇侯府的小姐得罪皇叔了,還想再加上一筆罪責嗎?皇叔正找不到你的錯處呢,如今正巧了!”
秦錚聞言冷笑,“我的人,我的東西,是我的便是我的。我看該認清楚自己位置的人是大哥吧!別打不該打的主意,小心掉在坑裡出不來。”話落,他揚眉,無所謂地道,“我得罪皇叔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打殺我,除夕宮宴那日在靈雀臺就不會客氣了。大哥若是閒得慌,隨意去找皇叔告狀,就說我欺負了你,欺負了朝中命官。我連左相的馬車都敢踏着過,也不怕了你。”
秦浩一噎,在秦錚面前,他的確沒有優越感可給他加碼,忍了忍怒意,平和地笑了,“二弟何必每次見到爲兄都不給好臉『色』咄咄相『逼』?”
“是我咄咄相『逼』?”秦錚來到近前,伸手摺了一株紫荊花遞給謝芳華,玩味地道,“每次不都是大哥在欺負我的聽音嗎?怎麼?想搶兄弟的女人?不怕傳出去笑話?”
秦浩失語,須臾,不願被秦錚嘲笑,看着謝芳華接過紫荊花,笑道,“喜歡欣賞不代表搶奪。二弟誤會了!”
“但願是我誤會了!否則,別怪我多次提醒大哥,若是招惹了我這隻小貓,她發了瘋的話。你會吃不了兜着走!”秦錚冷哼一聲,不再看秦浩,對謝芳華轉而低柔地問,“喜歡紫荊花?”
謝芳華拿着紫荊花不說話。
“若是喜歡,就都折了去!爺的女人喜歡什麼就要什麼,何曾用顧忌?還用特意跑來這裡看?只需要你和爺說一聲,我就能滿足你。”秦錚霸道且故意地道,“反正將來這英親王府要給我繼承,這府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的。東苑,西苑,南苑,北苑,哪一處也跑不了,都要姓秦名錚。”
秦浩臉『色』頓時鐵青。這是將他踩在腳底下了,絲毫沒有落腳之處了!秦錚可真是好!
李如碧等人感覺到了低沉凜冽的氣息在秦錚和秦浩之間蔓延,脊背都不禁發出冷意。
而謝芳華靜靜地站在秦錚和秦浩中間,靠近秦錚身邊,似乎絲毫不覺得這種低沉冷冽的寒氣。眉目沉靜,姿態淡雅。
“嗯?怎麼不說話?”秦錚低頭柔聲問。
謝芳華忽然將手中的紫荊花扔在了地上,擡起頭,看着秦錚,『露』出純淨酣美的笑容,軟聲軟語道,“誰喜歡紫荊花了?我就喜歡落梅居的梅花。若不是幾位小姐喜歡想來這裡看紫荊花,我連南苑的地兒都不踏進來一步。”
秦錚被她突然純淨的笑容給驚豔了一下,清俊的臉『色』攸地恍惚了幾分,陽光似乎一下子穿透了紫荊樹葉縫隙直直地『射』進了他的眼裡,這一瞬間,他向來漆黑不見底的眸子涌上一種刺目的亮光。讓他的眸子從眸底深處發出璀璨的『色』澤。腦中嗡嗡反覆的是他剛剛聽到的話,讓他覺得從心尖處都波濤洶涌起來。這是第一次,他突然覺得有一種難以剋制的情緒在心坎上流竄,似乎要掙破束縛,流出體外。
謝芳華看着秦錚,被他的情緒感染,本來僞裝的笑意不覺得真實了幾分。
就是這樣太過真實純碎的笑容,讓秦錚再也剋制不住情緒,胸腹起伏片刻,他的眸光猛地縮緊,青黑璀璨的眸子如深潭一般地吸住謝芳華的眸子。
他是秦錚,從來不會太過於隱忍而虧待自己。既然剋制不住,便不再剋制。
於是,他一把抱住了謝芳華纖柔的身子,轉眼間便將她拉進了他的懷裡。俯身,低頭,在謝芳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微帶絲清涼的脣轉瞬便覆在了她嬌嫩的脣瓣上。
謝芳華淬不及防,整個身子如被雷電襲擊。
一雙眸子猛地睜大,所有思緒,無論是黑的,還是白的,無論是天,還是地,無論是雲,還是風,無論是紫荊花香,還是周圍幾位小姐的女兒脂粉香,忽然都辨認不清了。
天地間只有一個顏『色』,就是秦錚清俊至極的臉和他清涼清冽的少年氣息。
------題外話------
昨日除夕活動很圓滿!今日初一,子情給大家拜年了!祝所有親愛的們新年交好運!萬事如意、羊年順利!
感謝親愛的們對我的愛重,感謝送月票、送禮物的所有親們,和你們一起過,2015這個春節真美好!我愛你們!
今日上牆:笨蛋去流浪解元[2015—2—18][作者獎賞88520小說幣]:劉同說:“喜歡一個作者,這就是命。發現他的書不能打折還堅持買,就是認命。如果能找到其它方式來優惠自己就是和命運做鬥爭。”但我想說的是,因爲喜歡,所以任『性』。從妾本到京門,從掌閱到520小說,從書羣到v羣,一路只因爲有你。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你的未來我奉陪到底。除夕煙花夜下,愛如水墨青花,何懼剎那芳華!
作者有話:時光不老,我們不散,京門長歌,風月長情!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