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走在前面,謝芳華走在後面,不多時,二人出了落梅居。
大約是因爲皇上微服初訪來到英親王府,府中的所有人得到消息都去接駕了。所以,內院此時極爲清靜,沒有人聲,也無人跡走動。
秦錚帶着謝芳華從落梅居後院的小路穿去佛堂後的梨花軒,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
一盞茶後,二人輕易地來到了佛堂。
繞過佛堂,便見梨花軒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如一個佛者智者,遠遠看着軒臺,給人以寧靜的感覺。
謝芳華這一刻終於明白爲何要在佛堂後搭建這個梨花軒了,擺脫喧囂雜陳,洗滌靈魂。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來得太巧了,梨花軒上此時坐着一個人。
謝芳華看着那個人,見那人也正向他們的方向看來,清眉秀目的清河崔氏二公子崔意芝。她這不是第一次見崔意芝,也不是第二次見他,但每次見他,這個崔二公子都令人印象深刻。
猶記得昨日他在玉女河和謝雲繼在一起押注,後來她被秦錚拉回府便不知了他的去處。
今日他怎麼會在梨花軒?
秦錚自然也看到了崔意芝,他清俊的眉目揚了揚,『露』出狂傲的輕笑,“可是巧了。前日夜沒喝夠,今日可以繼續喝。”
“酒鬼!”謝芳華聞言低忿了一句。
秦錚瞟了謝芳華一眼,對她的話沒意見,擡步走進梨花軒。
謝芳華跟在他身後,手中十斤的酒罈忽然覺得太輕了,剛纔秦錚怎麼就沒拿二十斤的!
崔意芝坐在梨花軒的高閣內,隔着八角亭臺的廊柱向下看。
他來了有一會兒了,這座落梅居是英親王府闔府最好的一處賞風景之處,他的好不在於能站得高看得遠觀覽英親王府全貌,而是坐在這裡,能清晰地看到落梅居。
落梅居高牆阻擋,院中株株梅樹林立,滿院梅花,即便梨花軒高閣位置好,能看到落梅居全景,但也只是只觀其外,看不到其內的乾坤。讓人能窺視,但也窺視不到全部,只不過是冰山一角。
但這對於有些人如他來說,已經足夠來此坐一遭。
清河崔氏世家名門,清貴遺風,但到底是不及皇親宗室富貴門庭。
曾經的落梅居的落梅是長在清河崔氏的。
英親王妃有多愛自己的兒子天下皆知。
雖然他的娘也愛他,但她更愛的則是清河崔氏那一份產業。
秦錚和謝芳華一前一後出了落梅居時,崔意芝便看到了二人,從高閣上看來,一個少年,一個少女,一個清俊,一個柔婉,他們從落梅居走出後,整個落梅居成了他們的背景,他們似乎從不沾染塵世污濁的梅園走出。
秦錚的身上有那麼一種不羈世俗的風流灑意。
謝芳華的身上有那麼一種沒被塵世污染的清雅。
秦錚隨意地拿着花籃,裡面裝了半籃子梅花瓣,謝芳華提着一罈酒,酒罈極大,使得她身段和手腕看起來更加纖細,但她偏偏提得很輕鬆。
這樣的兩個人,英親王府的所有人都前去接駕了,偏偏他們二人例外地來梨花軒溫酒煮梅。可真是有意思!看着二人,他輕輕地笑了笑。
秦錚和謝芳華一前一後踩着臺階上了梨花軒。
軒閣高臺上,崔意芝見二人上來,笑着起身,看着秦錚,溫和地喊了一聲“表兄”,然後越過他看向她身後,目光輕輕流轉,稱呼了一句“聽音姑娘!”。
秦錚挑了挑眉,將花籃放在古木桌子上,隨意地看向落梅居方向,似笑非笑地道,“二表弟在這裡賞風景,可真巧地賞到了我的落梅居,如何?可看出幾分意味?”
崔意芝被秦錚點破心思,也不覺得困窘難堪,自然地笑道,“想去觀賞表兄的落梅居,但是知道表兄喜靜,不好去打擾惹表兄厭煩,聽說這裡風景最好,便過來了。不想表兄和聽音姑娘這麼巧也來了這裡。真是幸會!”
秦錚收回視線,看着他沒說話。
崔意芝又笑了笑,“落梅紛紛,看不到內苑,若是表哥不嫌棄我吵鬧,不如稍後邀請表弟住去你落梅居小住如何?反正以前大哥也是在你的落梅居住了多年。表弟也能仔細地體味一番表兄名揚四海的落梅居。”
“你大哥不是什麼崔府公子,他在我落梅居多年,是我的書童,可以給我端茶倒水,跑腿掃院落,劈柴燒火,這樣的事情你能做?”秦錚斜眼看着崔意芝。
“不止是我大哥,我聽說連表兄都能下廚做活計,我也能做得來。”崔意芝笑着回道。
秦錚勾了勾脣,痛快地點頭,“好,既然你這麼喜歡我的落梅居,那麼便去住吧!”
崔意芝沒想到秦錚這麼痛快地讓他去住,微微一怔,在他的認知裡,秦錚從來不喜別人去他的院落,但凡英親王府來客,無論是誰,一律是英親王府的客院。他只不過是順着他的話說了一句去住,不成想他竟然答應了,到叫他一時怔住。
“怎麼?不相信?或者是沒想到我真答應你,你卻膽怯不敢去了?”秦錚揚眉。
“哪裡?表兄能如此給面子,表弟就卻之不恭了。稍後一定搬進去打擾表兄些時日。”崔意芝心思轉動片刻,面『色』恢復如常,自然地搖頭,應下了秦錚的好意。
秦錚一撩衣襬,坐在了古木椅子上,同時將棋盤放在了桌案上。
崔意芝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棋盤,眸光輕輕瞟向謝芳華,見她已經將酒罈放在地上,轉身去拿乾柴似乎要點燃已經荒廢了許久無人用的火爐,他笑了笑,“表兄的聽音姑娘真是特別!我昨日在玉女河看到她時就覺得面善,如今纔想起來她到底在哪裡見過了!”
秦錚挑眉,“嗯?”了一聲。
“幾日前,右相府的李沐清公子帶了一個女子歸京,我和孫太醫有目共睹,那女子身段姿容有幾分像聽音姑娘。”崔意芝道。
秦錚漫不經心地問,“是嗎?李沐清身邊何時有一個和我的婢女很像的姑娘了?改日將他叫出來問問。”
崔意芝見秦錚面不改『色』,又見謝芳華彷彿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徑自做着事情,他笑了笑,“大約是我看錯了!只不過是相像而已,同住在京城,英親王府和右相府也不是很遠,若是李公子身邊有這樣一位和聽音姑娘相似的姑娘,表兄也該知道且認識才是。”
秦錚“嗯”一聲,“不錯!”
崔意芝轉了話題,“表兄和聽音姑娘來這裡下棋?”
“溫酒煮梅,同時下棋!”秦錚道。
“我看聽音姑娘正忙着生火爐,這溫酒煮梅怕是還需要等些時候,不如就讓表弟先陪表兄下一盤如何?”崔意芝笑問。
“好啊!”秦錚懶洋洋地點頭。
崔意芝見他答應,伸手拿過棋盤展開。
謝芳華用火石點燃乾柴,火爐升起來後,她回頭瞅了一眼,見二人對坐着下起棋來。對於崔意芝不抱希望地玩笑要住進落梅居,秦錚竟然答應了下來,她也是意外的。就她瞭解的秦錚來說,他是厭煩人多在他面前煩他,倒是不成想他如此痛快地將人招惹進落梅居。
崔意芝此時正巧看過來,對上了謝芳華的目光。
謝芳華清清淡淡地對他點了點頭,轉頭去將整個酒罈擰開塞子放在了火爐上。
“聽音姑娘,你確定不用酒壺這樣直接放在火爐上溫酒罈不會炸裂?”崔意芝掃了一眼她放在火爐上的酒罈詢問。
“崔二公子恐怕十指從未沾過陽春水,塞子擰開,酒罈是瓷器,火爐的火不大,裡面溫度不升太高的話,不會炸裂。”謝芳華淡聲道。
“受教!”崔意芝笑了笑,收回視線。
秦錚看了崔意芝一眼,在棋盤上落下一顆棋子沒說話。
崔意芝也不再說話,拿了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和秦錚對弈起來。
謝芳華擺正酒罈,將秦錚摘的花籃拿起來,撿了兩捧乾淨的落梅,放入了酒罈裡。
她做好一切,走到二人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着二人對弈。
秦錚偏頭瞅了謝芳華一眼,將她被風吹起的一縷青絲隨意地伸手給她攏到了耳後。
大約是因爲動作太自然,讓崔意芝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眸光在二人臉上搜尋了一圈,見謝芳華臉『色』平靜尋常,沒有別的婢女被人寵着的嬌俏和歡喜,他收回視線笑了笑。
不多時,火爐上酒香融合着梅香飄了出來。
“來人,去拿三個酒盞!”秦錚對外面吩咐。
一人應聲。
崔意芝笑問,“三個酒盞?聽音姑娘也喝酒?”
“怕是你的量比不過!”秦錚道。
崔意芝笑笑,“我一直很好奇,據傳言表兄是從錢家班子的小鳳祥手裡要了聽音姑娘,不知爲何表兄當時就看上了聽音姑娘,不顧身份要到身邊了呢?我想不止我好奇,外面的人都是一樣好奇的。”
秦錚拿着棋子在手指尖轉了一圈,聞言隨意地道,“那日喝醉了。”
崔意芝揚眉,“表兄是喝醉了就將人隨便領入落梅居的人嗎?”
秦錚忽然擡頭盯着他,“你想知道什麼?”
崔意芝收斂起眸光,笑着搖搖頭,“不想知道什麼,好奇而已,隨便問問。”
秦錚不再看她,將手中的棋子落下,對一旁的謝芳華道,“來,你告訴他,解除他的好奇心。我爲何要了你?”
“公子爺說他喜歡我。”謝芳華一板一眼地道。
崔意芝眸光微閃,笑道,“聽音姑娘理解喜歡這個詞的意義嗎?我看你的表情,竟是不太懂得。”
謝芳華淡淡道,“是不太懂,但那不是我的事兒不是嗎?是我家公子爺的事兒。”
崔意芝啞然失笑,“不錯!”話落,她對謝芳華忍俊不禁地道,“聽音姑娘果然有意思,和尋常婢女不同,怪不得入了表兄的眼。”
“她入你的眼嗎?”秦錚忽然盯着他問。
崔意芝一愣,隨即從謝芳華身上收回視線,對秦錚搖搖頭,笑道,“不敢!”
“你最好不敢!”秦錚聲音不高不低地說了一句。
崔意芝品味這句話,片刻後,笑得溫和,“表兄,你猜,這一局棋是你贏還是我贏?”
“自然是我。”秦錚道。
“可是你心不在焉。”崔意芝看着他。
“那也能贏你。”秦錚轉着棋子,隨意地在手中把玩,棋子在他手中成了上等的玩事兒。
崔意芝笑着落下一顆棋子,轉了話音道,“以表兄之能可能知道前去清河崔氏救了舍弟的兩位老者是何來歷?”
“你打聽他們做什麼?”秦錚面無表情地問。
崔意芝搖搖頭,“我不做什麼,只不過是皇上一定會召見我就是了。前日因爲皇后,皇上不曾召見我,昨日因爲迎春日,皇上也不曾召見我,今日皇上來了英親王府,我想稍後不久,該會有人來宣我去見駕,我總要想好說什麼!”
秦錚眉目寡淡,“清河崔氏何時想要趟京城的渾水了?是你的主意還是清河崔氏族長的主意?”
“別管是誰的主意,清河崔氏未來的路如今就是個十字路口,擺在面前。我孃親出身於呂氏,是皇上母族親緣,我弟弟的病皇上派了英親王府的大公子和八皇子前去探望,我弟弟不過是個小兒,卻是得皇上如此關愛,爲的什麼?表兄聰明,不會不明白。”崔意芝道,“清河崔氏怕是不想要趟京城的這渾水都不行。”
“你算是看得透的!所以就來京城了?”秦錚揚眉。
崔意芝頷首,“不來不行,十字路口擺在眼前,總要有人帶頭走,選一條路。”
“那麼你想好選哪條了嗎?”秦錚慢悠悠地落字,隨意地問。
崔意芝看着秦錚,見他清俊的面『色』近乎孤傲無情,他開口詢問,“表兄在春年除夕之日靈雀臺『逼』娶忠勇侯府的小姐迫得皇上下旨賜婚,這麼說表兄是選了忠勇侯府了?”
秦錚嗤笑,“我要娶忠勇侯府的小姐就選忠勇侯府?誰給你的道理?”
“難道表兄是將忠勇侯府小姐摘出到英親王府來,脫離忠勇侯府?難道忠勇侯府的小姐就會同意嗎?”崔意芝有意無意地道,“我可是聽說了,忠勇侯府的小姐雖然大病,可不是個柔弱的。她對忠勇侯府有守護之心。”
秦錚揚脣,“聽謝雲繼說的?”
崔意芝笑着頷首,“謝雲繼與我有幾年的交情,說了些忠勇侯府小姐的事兒。”話落,他補充道,“當然也說了表兄您。”
“說我什麼!”秦錚漫不經心地問。
“說您下手太快!右相府的李公子沒娶到,另外,還有別人想娶,說您可得看好了。”崔意芝笑看着秦錚,打趣道,“我聽說漠北的四皇子有意聯姻忠勇侯府,可惜被表兄你捷足先登了一步。”
秦錚眯了眯眼睛,“這也是謝雲繼說的?”
崔意芝搖搖頭,怡然道,“也不全是,表兄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情只要做出來,被人察覺絲毫,就不是秘密了。清河崔氏能屹立多年不倒,也有它的暗樁和過人之處。就是各房消息的來源都及時和可靠。”
秦錚輕輕哼了一聲,“秦鈺他做夢!爺若是想讓他一輩子待在漠北呢?”
“表兄連縱火燒宮闈暗算四皇子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若是攔阻他一輩子待在漠北,想來也是能做得出的。”崔意芝湊近他低聲道。
秦錚眸光縮了縮,看着崔意芝道,“看來你的確是知道得不少。”
“正巧知道了些該知道的事兒。”崔意芝道。
秦錚不置可否。
崔意芝見秦錚不再說話,他也看着棋盤不再說話。
謝芳華坐在二人身邊,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二人的對話,若說早先那些話各打機關,讓她覺得理所當然的話,那麼關於秦鈺縱火燒宮闈原來是秦錚背後出手暗算的事情就令她意外了。她根本就沒想到竟然是秦錚暗算秦鈺?半年前暗算秦鈺,他是爲何?
若說他站隊吧!如今的三皇子、五皇子和他沒有任何交往,也不見交好,更不見私底下有任何通信和聯繫。顯然他不曾站隊哪一位皇子。
若說他不站隊吧!但是偏偏算是直接地幫了其他皇子將秦鈺趕出宮了。授意人自然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秦錚當初打的是個什麼心思?
連崔意芝都知道,那麼皇后可知道?
“聽音姑娘是不是疑『惑』我爲何知道?這件事情的確很隱秘,若非王妃姑姑出身在清河崔氏,當日表兄動用了崔氏的一根死樁,我想我也不會知道。另外,這件事情除了清河崔氏掌管了嫡系一脈暗樁的我來說,怕是無人知曉了,就算連皇上皇后恐怕也不知曉是表兄私下做的,畢竟當時皇上還有幾位大臣親眼看到四皇子縱火,無別人在場,表兄更是不在場,誰也牽連不到。”崔意芝看向沉思的謝芳華。
謝芳華想着從那日和李沐清一起去清河崔氏,她雖然沒見到崔意芝,但是聽到了他說話聲,前後行事,也知道他是個人物。能透過她一個思索的眼神便能瞭然她的想法也不奇怪,畢竟剛剛她不曾遮掩好奇。
秦錚忽然偏過頭,對謝芳華笑了笑,“爺夠了指婚的年齡,秦鈺若是一直在京中待着,妨礙爺娶媳『婦』兒,所以,不如就索『性』趕了他滾出京城去。”
謝芳華愣了一下,看着秦錚,他在給她解釋?就因爲這麼個小原因就算計秦鈺?
“不過若非他願意滾出京城配合我的話,也不至於讓我輕易得手。”秦錚冷笑一聲,伸手環住了謝芳華的腰,將她輕輕一帶,抱進了懷裡,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聲音低淺柔和地道,“漠北邊境有守軍三十萬,武衛將軍是忠勇侯府的孃舅,你說,他有心要江山的話,怎麼能不去拿兵權?”話落,他面無表情地道,“他拿兵權,我要女人,各取所需。”
謝芳華忽然恍然,哥哥說秦鈺和秦錚都是難纏的角『色』,她雖然相信哥哥的話,但也有疑『惑』,既然難纏,爲何還輕易地喝醉酒火燒宮闈?原來是被秦錚算計,且被算計的同時也是自己順水推舟了。
兩個難纏的角『色』相鬥,而雙方又各取所需?
秦錚的需是她?忠勇侯府的謝芳華?爲何?
秦鈺的需是漠北的三十萬兵權?可是既然如此,那麼爲何前不久又請求舅舅傳信要娶她的意思呢?
她想得入神,一時間沒有推開秦錚。
崔意芝見此怔了怔,片刻後無奈地對秦錚道,“表兄,你們二人如此,讓兄弟這個孤家寡人還如何下棋?”
“不想下你可以滾!”秦錚不看他,隨意地道。
崔意芝一噎,頓時住了口。
謝芳華醒過神,推開秦錚,從他懷裡出來,同時狠狠地挖了他一眼。
秦錚攤攤手,笑得賴皮,“忘了你的警告了,情不自禁,下不爲例。”
謝芳華輕哼了一聲。
“公子,三個酒盞取來了!”一個黑衣人出現在梨花軒外。
“扔進來!”秦錚吩咐。
黑衣人應聲,三個酒盞甩手扔上了梨花軒,手法奇快,只看到三道清亮的弧線,轉眼間便輕輕巧巧地落在了梨花軒的古木桌子上。
“好功夫!”崔意芝讚揚了一聲。
那黑衣人看了崔意芝一眼,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去將酒罈拿來!”秦錚笑看着謝芳華,語氣鬆鬆軟軟。
謝芳華瞥了他一眼,走到火爐前將那一罈酒搬到了桌子上,酒香梅香撲鼻。
“萬金一罈的鳳竹青,好酒!”崔意芝輕輕嗅了一口氣,看着秦錚道,“表哥果然會享受,美酒、美人,天作之福!”
秦錚伸手搬過酒罈,輕輕讓酒罈傾斜,壇中酒順着壇口傾瀉而出,轉眼間,三個酒盞酒滿,他放下酒罈,捻起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對崔意芝道,“你輸了,賞你一杯酒,滾吧!”
崔意芝一怔,低頭看向棋盤,須臾,他臉『色』變幻一番,失笑道,“果然是輸了,表兄棋高一着,意芝佩服。”話落,他端起酒盞品了一口,酒水入口甘醇清冽,滿口酒香,他道,“這麼一罈酒就給一杯喝是不是太少了?表兄這般小氣?”
“本來想讓你喝個夠,但是我發現你的話太多了,難道讓你喝醉了跑去皇叔那裡滿口胡言?”秦錚輕叱一聲,“趁着他還沒派人找來,你趕緊滾去吧!”話落,補充道,“記得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給我閉緊了嘴巴!”
“也罷!反正我要住去你的落梅居,討酒喝的時日長着呢!”崔意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站起身,再不逗留,離開了梨花軒。
謝芳華看着崔意芝離開,想着這個清河崔氏的二公子見到皇上後,皇后會如何安置。
清河崔氏是世家大族之首,清河崔氏的二公子的母族又是呂氏,皇上的母族也是呂氏。這等與皇權牽扯甚深的人物,用得好便是一把傷別人的利劍,用不好便是一把傷自己的利劍。
不知道謝雲繼都與他說了什麼,到底是怎麼說的。
而秦錚對崔意芝又打着怎樣的主意?她至今竟有些看不透了!
“看什麼呢?他有爺好看嗎?過來!”秦錚一把拽過謝芳華,見她轉回頭又要瞪眼,對她指了指對面的棋盤,“你看看他的棋,是不是死棋?這樣一盤棋,你有本事救活嗎?”
謝芳華注意力頓時被轉移到了棋盤上,慢慢地坐到了崔意芝剛纔坐的位置上看棋盤。
崔意芝的白子被秦錚的黑子圍困,水泄不通,這樣的一盤棋和那日秦錚『逼』迫她下的那一盤棋有很大的相似之處,但也有不同之處。
那就是,那日的棋是一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棋,而這一盤棋的確是一局死棋!
崔意芝的棋路從棋風上看,不像是鑽牛角尖之人,可是偏偏每步走的都是死角,生生將自己困在了死門。
而秦錚的棋路和那日與她下的棋路棋風也大爲不同,而是劍走偏鋒,似乎意在要的不是死局,而是大開大合之局,且還能困死人。
“怎樣?可有辦法救活他?”秦錚勾脣笑看着謝芳華。
謝芳華臉『色』沉靜地搖搖頭,“不能!”
“如今你可是認輸了?”秦錚挑眉。
謝芳華嗔他,“這一局棋又不是我下的,憑什麼是我認輸?剛剛崔意芝不是已經認輸了嗎?”
“可是崔意芝……他不是你看重的嗎?”秦錚悠然地道,“他輸難道不是你輸?”
謝芳華心思一動,她是謝芳華她纔看重崔意芝,她不是謝芳華又爲何要看重崔意芝?她忽然笑了笑,一手揮散了棋盤,將酒盞端起,輕輕抿了一口,不看秦錚,盯着酒盞中被梅花染成微紅的酒『液』道,“我看重的人多了,難道誰輸都是我輸嗎?”
秦錚眨眨眼睛,“你若是看重的人是爺,那麼便不會輸了!”
謝芳華忽然笑了,“爺,您地位太尊貴了,奴婢不敢看重您!怕死無葬身之地。”
秦錚臉驀地沉了下來,惱怒地搬過酒罈,對她道,“就給你一杯,這些酒再不給你喝了。爺對你的好你從來不屑一顧,不敢看重,你可真有出息!好酒餵了你肚子,還不如去喂落梅居的那兩隻小東西。”話落,他抱着酒罈轉身出了梨花軒。
沒招呼謝芳華跟着一起走,他腳步踩着地面重重的,顯然分外氣惱。
謝芳華看着秦錚拎着酒罈遠去,少年風姿秀逸,清俊張揚,衣袂如風,多少灑意風流盡在他身上,她眸光深了深,收回視線,握着酒盞,看着酒盞中的酒,許久不動。
清風吹來,梨花軒有着揮不去的酒香梅香。
半個時辰後,林七匆匆跑來梨花軒,看到謝芳華懶洋洋地坐在古木桌前支着額頭曬太陽,他“哎呦”了一聲,說道,“姑『奶』『奶』,您怎麼還在這裡,快回咱們落梅居吧!您再不回去,白青和紫夜就快被二公子給玩死了。”
“他怎麼了?在做什麼?”謝芳華看向林七。
“二公子不知道怎麼了,獨自一人提了一罈酒回了落梅居,抓住白青和紫夜就往那兩個小東西的肚子裡灌酒,如今將那兩個小東西都給灌吐了,他還不依不饒。小的實在看不過去了,大着膽子過來找你了。”林七苦着臉道。
“他可真是……”謝芳華站起身,有些惱怒,拿畜生髮什麼脾氣?有本事他灌自己啊!
“快走吧!再晚點兒,我怕那兩個小東西真會被他灌死了。”林七着急地道。
謝芳華點點頭,出了梨花軒。
二人一前一後穿着小路往落梅居走,在一處岔路口,看到一羣人正向落梅居方向而去,當前一人雖然沒穿明黃龍袍,但那周身的氣勢也讓謝芳華一眼就認出是那高坐在龍庭上的九五之尊。
皇上果然找去了落梅居。
謝芳華停住腳步,一把拽住林七,低聲道,“別回去了,皇上去了落梅居。”
林七一驚,剛要驚呼出聲,被謝芳華一把捂住了嘴,他呆了呆,一口氣憋在了心口,好半響才喘過氣了,拿開謝芳華的手,低聲道,“皇上去落梅居了,怎麼辦?會不會去找二公子的麻煩?”
謝芳華搖頭,“找麻煩也不會是大麻煩,你沒見到英親王和英親王妃跟着嗎?”
林七放下心來,偷偷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臉『色』端凝,他悄聲道,“小人剛纔在您和二公子去梨花軒時去外面打聽清楚了,皇上今日早上召見了嶺南來的第六艘畫舫,然後聽說王妃要看第六艘畫舫表演,就親自帶着人送過來了。”
謝芳華點點頭,當今皇上對英親王妃甚是恩寵禮遇,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林七看着她,“依小人看啊,皇上此次來英親王府,且找去落梅居,怕還是因爲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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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三八『婦』女節,祝西家所有的『婦』女們節日快樂!嗯……也包括我自己,節日快樂!
手裡已經攢到珍貴的月票的美人們,這麼美好的日子裡,你們是不是該甩兩張慰勞一下我這個辛苦碼字的『婦』女呀?麼麼!
今日上牆:妮妮寶貝兒888,童生,[2015—3—7]:“開看!我要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看、仔細看!相信這又是一個讓我幸福、激動、牽掛的故事!”
作者有話:必須是的,養文的美人們,京門已經足夠肥了,可以開吃了。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