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午時分,春蘭前來落梅居請秦錚和謝芳華去正廳用午膳。
秦錚和謝芳華剛剛睡醒,正躺在牀上醒神,秦錚對外應了一聲,便拉着謝芳華起身。
“王爺也在府中嗎?”謝芳華不怕英親王妃,到有些怕英親王,主要是接觸得不多,總覺得這般未婚便與秦錚住在落梅居,且隨着他一起去正廳用膳,若是英親王在的話,她面上抹不開。
“回芳華小姐,不止王爺在,四皇子也在。”春蘭回道。
謝芳華一怔。
秦錚臉頓時沉了,“秦鈺?他在這裡做什麼?”
“四皇子離京多日,說是想念王妃做的飯菜了,今日王妃親自下廚,他早膳都沒吃,一直等着呢。”春蘭知道二人不對付,小心地道,“皇上走時發話了,說四皇子喜歡英親王府的話,就住這裡,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秦錚聞言臉色更寒了,“早膳都沒吃等到現在?”話落,他最毒地道,“他怎麼沒餓死?”
春蘭不好答話,閉口不言。
“告訴他們,我們不去吃了。”秦錚擺擺手,剛睡醒神清氣爽的好心情沒了。
“王妃特別囑咐了,讓您帶芳華小姐去正廳用膳。一定要去!芳華小姐來咱們府中幾次,還沒在府中用過飯呢!”春蘭話落,別有深意地悄悄道,“二公子,芳華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又不是見不得人。去正廳怕什麼?”
秦錚冷哼一聲。
“奴婢去給王妃回話了?就說您二人剛起,稍後就去?”春蘭試探地問。
秦錚臉板着,不答話,十分之不情願。
“二公子?”春蘭沒聽到他答話,也不好做主張。
“好,蘭姨,你去回話吧!我們稍後就去!”謝芳華也不太願意去,但是正如春蘭所說,她又不是見不得人。王妃特意派春蘭來請,必有用意。
“好嘍!那奴婢就去回話了。您和二公子快些。”春蘭囑咐了一句,轉身出了落梅居。
謝芳華穿戴好衣服,見秦錚還沉着臉坐在牀頭,她伸手拉他,笑着道,“你昨日搶了人,威風得很,今日他過來找你,你生氣了,豈不是如了他的意?”
秦錚伸手抱住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裡,氣悶地道,“就是看他不順眼。”
“他還看你不順眼呢。”謝芳華好笑,伸手推他,“快點兒,讓王妃和王爺等着不好。”
“又不是新媳婦兒敬茶,等一會兒有什麼不好?”秦錚放開她,嘟囔了一句。
謝芳華臉一紅,不再理他,轉身出了房門。
秦錚立即跟了出去。
院中,春風吹來,落梅花瓣飄舞,白青和紫夜抱着花枝打鞦韆,林七和玉灼坐在樹下玩石子。
陽光明媚,處處透着悠然和寧靜。
“芳華姐姐,昨夜睡得好不好?”玉灼見二人出來,目光掃了一圈,對謝芳華笑嘻嘻地道。
謝芳華看了玉灼一眼,腳下踢了一顆石子,對着他打了過去。
玉灼躲避不及,哎呦了一聲,被打在小腿上,立即抱着腿仰倒在地。
謝芳華不看他,腳步輕快地出了落梅居。
“表哥,這麼潑辣的女人,你怎麼消瘦得了?”玉灼咧着嘴叫苦。
“不想你另一隻腿也廢了,就管住你的嘴。”秦錚見謝芳華腳步輕快,他腳步也不由得輕快了幾分,跟出了落梅居。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玉灼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
林七悄聲道,“四皇子來了咱們府,打算住在這裡,還讓王妃下廚,二公子正不高興呢!蘭媽媽來請吃飯,芳華小姐有些抹不開面子。心裡也不大願意。所以,你開玩笑也不找個時候?”
玉灼翻了個白眼,伸手拿石頭砸林七,“我哪裡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你是王府的老油條了。下次你提醒我啊。若是我再因爲不懂而捱打,我就打你。”
林七“哎呦”了一聲,只能點頭。這玉灼的身份是表公子,他也不敢惹。
謝芳華和秦錚出了落梅居後,一前一後走着。
英親王府和忠勇侯府到底是不同。
忠勇侯府的忠勇侯和謝墨含都喜歡清靜,再加之無女眷,所以,僕從也少,偌大的府邸,除了忠勇侯身邊侍候的福神,謝墨含身邊侍候的侍書,謝芳華海棠苑裡面八大婢女外,只剩下打掃院子和修剪花草的僕從,以及車伕馬伕外,無一個閒雜人。可英親王府大不一樣,各房各院,僕從甚多,無論是小斯,還是婢女,還是管家婆子,處處都可見到人。
二人剛從落梅居出來,便入了府中僕從的眼。
一路上,無數人因爲秦錚跟着,不敢明目張膽,但都悄悄打量二人。
謝芳華察覺到衆人的目光,知道王府中除了宮裡的眼線,還有各府邸的眼線,於是漸漸放慢步子。
秦錚習慣了府中人的目光,不以爲意,伸手拉住謝芳華的手,微沉着臉走向正廳。
二人走過,有僕從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你們有沒有覺得,芳華小姐和聽音姑娘很是相像?”
“像嗎?哪裡像了?”一人頓時納悶,“一個貌美如天仙,一個只是清秀可人而已。”
“不是樣貌,是感覺有些像,說不出來。”一人道。
“你說的像,大約是衣服。芳華小姐身穿綾羅綢緞,可是聽音姑娘雖然是婢女,二公子也讓人給她做了最好的衣服。不是千金小姐,卻比千金小姐還金貴。”一人道。
那人恍然,“你說得對,我說怎麼覺得哪裡像呢,原來是衣服。”
幾人這般悄聲交談了片刻,見喜順走過來,都連忙散開了。
王妃有命令,府中從此不準再提聽音的名字。
秦錚和謝芳華來到正廳,剛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爽朗的笑聲,是出自英親王。
秦錚腳步一頓。
緊接着,又傳來秦鈺含笑的說話聲,英親王又是一陣大笑。
秦錚本來微沉的臉頓時黑了。
謝芳華知道在秦錚面前,英親王一直是個嚴父,對他甚是嚴苛,至少她以聽音之名在英親王府住的那些日子裡,從來不曾見過英親王和秦錚父子和睦。更別提這般能閒聊逗趣讓英親王開懷大笑了。根本就沒有過。
透過珠簾,只見二人坐得不遠,氣氛愉悅,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二人是父子呢。
秦錚身上有些寒氣。
謝芳華明顯地感覺到秦錚要惱了,被他握住的手撓了撓他的手心,湊近他耳邊,低聲道,“聞着裡面的飯菜香着呢,我已經餓了,你可不準發火,否則我只能餓肚子了。”
秦錚偏轉頭,看到她微微含笑的眼,沉靜溫柔,他的氣惱頓時褪去,冷哼一聲,“我也餓着呢,氣什麼?他一年逗他笑幾次?以前,秦浩天天逗他歡喜大笑。”
謝芳華心思一動,想着秦錚自小便是受英親王嚴厲慣了吧?誰不想得父親喜歡開懷?秦浩在英親王面前定是極盡能事地討喜,而秦錚纔不屑去做。她抿了抿脣,湊近他,悄聲道,“秦浩是庶子,討你父親歡心才能分去他的注目。你是嫡子,生來什麼東西都有,用不着討誰歡心,更何況親生父親?這個不比也罷。”
秦錚頓時被氣笑了,伸手點謝芳華額頭,“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還有寬慰人的本事?”
“你不知道的我的本事還多着呢。”謝芳華向後躲了一下,笑着道。
秦錚哼了一聲,伸手抱住她躲避的身子,笑道,“是麼?不過我以後日日看着你,你有什麼本事,儘管都施展出來。讓爺看看到底有多少。”
謝芳華伸手打他,“快放手,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不放!”秦錚故意低頭在她臉頰吻了一下。
謝芳華見屋內的門簾從裡面挑開,有個人影走出來,她臉一紅,用力地推開了他。
英親王妃站在門口對二人笑道,“你們兩個孩子,既然來了,不進來,在外面這是鬧什麼?”頓了頓,她嗔了秦錚一眼,“臭小子,你又欺負華丫頭!”
“娘,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欺負她了?明明是她欺負我!”秦錚伸手去拉謝芳華。
謝芳華打開他的手。
“你看,她打我。”秦錚趁機告狀。
謝芳華無語地看着秦錚,他的臉皮有多厚?她剛剛怕他心裡難受,寬慰他,誰知道他轉眼就好了,好得可真快,如今反過來欺負她。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英親王笑罵秦錚,“動手動腳,你當華丫頭是你?她臉皮薄,你規矩些。”
秦錚聞言伸出手,對謝芳華道,“你綁上我的手吧,我就不動了。”
謝芳華忍不住笑了,瞪了他一眼。
英親王妃伸手拉過謝芳華,和藹地笑道,“別理他。”話落拉着她進了正廳。
正廳內,英親王和秦鈺早已經停止了說笑,英親王面色平和,謝芳華進來對他見禮,他微笑着擺了擺手。秦鈺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一雙眸子卻幽如深潭,謝芳華紅着臉被英親王妃拉進來時,他便盯着她多看了兩眼。
“你來做什麼?”秦錚隨後進了正廳,對秦鈺打出一掌。
秦鈺側身躲過,笑道,“你去皇宮,我都不問你做什麼,我來英親王府,你卻來質問。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秦錚冷哼一聲,涼涼地道,“我還以爲你該去找那兩個憐人!或者,快馬加鞭再折回臨汾鎮,畢竟那裡的事情還沒徹查出來。你如今這是做什麼?跑英親王府來躲清閒了?”
“我奔波多日,回京便遭遇刺殺暗殺,如今回來躲幾日清閒,也不爲過吧!”秦鈺反問。
秦錚嗤了一聲。
“更何況,你不是比我更清閒?睡到這般時候才起,可不是你以前的作風。”秦鈺又道。
秦錚忽然笑了,“昨日華兒陪着我睡,我自然睡得熟,睡過頭了。”話落,他揚眉,“你也想睡過頭的話,也容易,趕緊找個未婚妻也就是了。”
謝芳華已經坐在桌前,聞言臉又紅了紅,低頭喝茶,用袖子遮住臉。
秦鈺眯了眯眼睛,沒說話。
“錚兒!”英親王有些聽不過去了,這等話當着他的面說出來,若是往日,他早就訓斥秦錚了。可是如今他也知曉以往對他拘束太過,才更使得他逆了性子,故意與他對着幹。如今他也改觀了許多。見秦錚對他看過來,似乎等着他訓斥的樣子,他嘆了口氣,轉移話題,“下午,武衛將軍的隊伍進京,皇上命我出去迎迎。你若是沒事兒,也隨我去吧!”
謝芳華聞言立即放下杯盞,歡喜地道,“舅舅今日下午回京?”
英親王點點頭,“是今日下去,早上得到的消息。”
謝芳華騰地站了起來。
秦錚伸手拉了她一把,將她重新拽坐下,面對她,語氣溫柔平和了不知多少,“你急什麼?不是說下午嗎?如今剛午時,你不是餓了嗎?用過午膳去也不晚。”
謝芳華也覺得自己急了些,點點頭,“舅舅前些日子中毒受傷,如今不知道好了沒有?”
“稍後見了就知道了。”秦錚道。
“我也有多年未見允哥哥了,不知道什麼樣子了。”英親王妃吩咐人擺好飯菜,“快吃吧,飯後我也跟着你們一起去城門接人。”
“朝中幾位武將昔日和武衛將軍交好,還有右相,估計都會去城門迎接。這麼多人,你畢竟不方便,就不必去了。反正他如今回來了,你想見他,有的是時間。”英親王道。
英親王妃嗔了英親王一眼,“就你規矩多!”話落,她道,“你攔着我可以,但就不要攔着華丫頭了。謝世子得到消息,定然也會去城門的。”
英親王看了謝芳華一眼,點點頭,“既然華丫頭想舅舅了,稍後就一起去吧!”
“武衛將軍因爲我而受了毒傷,我稍後也去迎迎。”秦鈺道。
“恩,你自然是該去!聽說在漠北軍營,武衛將軍對你極其照顧。這次他帶傷回京,也是因了你,爲你擋了災,你要好好謝過他。”英親王道。
秦鈺頷首,“大伯寬心,武衛將軍既然回京了,我自然是要好好謝謝他的。”
英親王點頭,招呼衆人用膳。
席間,英親王、英親王妃、秦鈺三人偶爾有交談外,秦錚和謝芳華一直沒說話。
秦錚因爲秦鈺在眼前,他懶得開口。
謝芳華則是想着舅舅既然回京了,皇上會如何安置他?罷免了漠北的軍權,會在早朝中給他按什麼職位?
一頓飯安靜地吃罷,除了英親王妃留在府中外,幾人一起出了英親王府。
謝芳華是女兒家,英親王特意吩咐人給她備了一輛車,馬車剛備好,秦錚便先鑽了進去,然後伸出手拉謝芳華。
謝芳華將手遞給他,他拽着她上了車,緊接着,落下了簾幕。
英親王沒說什麼,翻身上了馬。
秦鈺看了馬車一眼,也隨着英親王上了馬。
一行人向城門口而去。
街上今日人潮比往日多,一排排聚在一起,甚是熱鬧,都在談論武衛將軍回京之事。
謝芳華坐在車中,靠在秦錚的懷裡,認真地聽着外面人的談論,大多數人還是念着武衛將軍戍邊近二十年的功績的,都在回想着當年武衛將軍離京時俊逸的風采。
當年,博陵崔氏的公子本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可是卻自請戍邊,博陵崔氏退出京城,這是當年的一件大事兒,曾轟動一時。
謝芳華聽了心裡不是滋味,都是爲了她和哥哥,舅舅纔在漠北吃了多年的風沙。
“若是在京城,外公離家出走,你父母故去,你和子歸兄年幼。他一人支撐博陵崔氏,還要照拂你們。恐怕是早已經白了華髮,這還是最好的後果。這麼些年,謝氏根基底蘊大,皇叔動不了謝氏,但卻能動和謝氏相關的。博陵崔氏沒準早已經難以支撐。”秦錚摸摸謝芳華的頭,“我前些日子去郾城見到舅舅時,雖然他重傷在身,卻是年輕得很,比我父王、右相、永康侯這一幫朝臣還要年輕,一根白髮都不見。漠北邊境軍營雖然風沙疾苦,但是遠離朝野紛爭。這麼多年,也不是壞事兒,你那麼多心思耿耿於懷做什麼?你之砒霜,彼之蜜糖。”
謝芳華聞言頓時笑了,伸手捶了他一下,“誰說我最會寬慰人?你那日寬慰了雲繼哥哥,今日又來寬慰我,話語說得如此中聽,我看你纔是最會寬慰人的那個。”
秦錚哼了一聲,低頭吻她,“還不是看你一張臉那日寫着心疼你的雲繼哥哥,今日一張臉又寫着心疼舅舅,我看不過去,不會的東西也只能會了。”
謝芳華本來想避開,聞言卻任他吻住。
秦錚察覺了她剛剛的小心思,見她乖巧地偎在他懷裡,心神盪漾,不能自己,將她揉進懷裡,更深地吻她。
某些東西,未曾品嚐,還不知其甘甜,如今一經品嚐,卻如罌粟,像是毒藥一般上了癮。
他對她已經上了癮。
謝芳華無力地歪倒在秦錚的懷裡,聽着車外人潮聲聲,馬蹄車輛聲聲,她心跳如鼓,快得幾乎要跳出胸口。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情之一字,她似乎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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