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策接着道，“我朝皇室宗親，幾乎全被分封下各行省管理地方政務，父王當無例外，可這兩年的戰亂下來，皇室宗親死的死，逃的逃，也就剩下父王還在堅守了，他不渴望重新一統天下嗎，哪怕不渴望，踞守西南邊陲不與中原往來，當個西南小皇帝，總強過連這巴掌大的地方都沒有的喪家犬吧。”
“你呀，還是沒摸透父王的心，若不是明湛風逼得他火燒眉毛顧眼前了，他纔不在乎什麼革新改制呢，以己忖人，從父王的角度出發，鑑初越能幹越起勁，只怕父王對他的戒心就越深。”
奚玥嘆氣，“我知道父王疑心甚重，但我也是火燒眉毛顧眼前啊，隴景不自強，下一次明湛風或者別的什麼叛軍來襲，我們還能有這次的幸運嗎？唉，算了，不提這些個了，總之，母妃出事後，我早不想鑑初再陷入是非了，但這不一時之間走不了嗎？沒有合情合理的緣由，父王豈肯鬆口，讓我和鑑初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
“的確，改制正是不上不下的時候，你們現在想走，父王絕無鬆口的可能，還是等等再看吧，再者母妃的死，儘管不關鑑初的事，偏恰好府裡的太醫，大多去了虞城，這筆賬，父王肯定會記恨到鑑初頭上，所以你們夫妻要比以往更小心謹慎才行。”
“那是父王的主意啊！”奚玥團緊雙手，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我們又不是神算子，天曉得會出壽誕的事兒，鑑初真是冤哉枉也！”
“這無關事理，而是一個人心頭過不去的坎兒，就因爲是父王的主意，他纔會將無法面對的自責，轉嫁給了鑑初，你說什麼都沒用，越解釋越爭辯，越是錯！”
奚玥泄氣地默然，半晌才道，“父王接受於鯉的邀請，是不是意味着父王已經原諒於鯉，準備重新啓用於鯉了？”
“極有這個可能！”
“那你說的好戲是什麼意思？不成你想……？”奚玥沒敢說下去，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你以爲什麼？”奚策挑眉，狐疑地一瞪奚玥，“我堂堂景王府二殿下，會像他們一樣用卑鄙手段害人性命嗎？”
“不是就好！”奚玥長舒一口氣，趕緊道，“我可不想你的雙手沾上於氏兄妹的污血。”
“放心，我又不是父王，哪有說殺誰就殺誰的本事，只是想給於氏兄妹一個教訓，讓他們別太囂張。”
“打算怎麼辦？”
“別問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到時只管看戲便是，行了，還不快去梳頭？我在屋外等你！”
兩人一路乘車，趕在晚膳前回了王府，好些日子沒見父王，奚玥心中仍是疙疙瘩瘩的，爲了鑑初，她深感和父王的距離在逐漸拉大。
“玥兒，鑑初不在，你怎麼也不回家？”景王見到奚玥的第一句話，竟暗含責怪之意。
奚玥謙身施禮，“回父王的話，鑑初一走，父王肯定公務更加繁忙，玥兒豈敢隨意前來叨擾？”
景王眉頭略皺，“唔？玥兒你以前見父王，可是從來隨隨便便，而今恭順客套，生分得像個外人，你是在怪父王將鑑初派去軍營了嗎？”
“玥兒不敢，鑑初是替父王辦正事，玥兒便是再無知，亦曉得國事爲重。”奚玥故意在後四個字上加重語氣，她是真的希望父王能不計個人得失，以邊陲的圖強爲重，可惜，也許所有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唉，玥兒啊，來，到父王身邊坐一會兒。”景王向奚玥招手。
“父王不去用膳嗎？管家已經來稟，說晚膳備好了。”奚策詫異地問道。
“本王無甚胃口，晚一會兒吃也沒關係吧，玥兒？”景王一眼未瞧奚策，只拿眼凝視着奚玥。
奚策知趣地抱拳揖道，“那孩兒退下了，父王和小妹慢聊！”
奚玥慢慢走近景王，在寬大的臥椅另一頭坐下，兩人中間仍舊隔着尺許長的距離。
“怎麼啦，爲何
不坐近些？看來真的是跟父王生分了不少。”景王目光幽深，看不出是怨還是無奈，或者更有一絲試探。
“不是，我……”奚玥不知該如何回答，遂又挪近了一點。
“玥兒啊，父王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府裡發生了太多事，父王對你們幾個都有所疏忽，你們各自心情苦悶亦是情理之中，可父王要你明白，父王心裡便是裝再多的事，也絕對不會不爲你們的幸福着想。”景王停了一下，順手牽住奚玥的衣袖道，“不過呢，父王決定了，大後天，父王要專門抽一日，帶你們兄妹三人好好開心一下，你意下如何？”
“但憑父王安排！”
“好，那說定了？到時你可別藉故不來呀？”
奚玥笑笑，“父王還沒說去哪兒，我幹嘛要藉故不來？”
“策兒沒告訴你嗎？於府宴客，專爲我們一家人聚首，人家於鯉可是做了精心安排吶！”
奚玥笑容未減，看定景王，“父王，你久經宦海，應是比孩兒們更清楚人心的貪婪與慾望，難道你看不出，於鯉如此曲意迎奉，是別有所圖嗎？”
“這個嘛……”景王尷尬地輕咳兩聲，“於鯉正值盛年，總讓他閒在家裡他哪兒閒得住啊，何況你司瓊姨娘就這麼一個兄長，爲父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也得替你司瓊姨娘照顧着他點嘛，他沒有大將之才，就讓他在本王身邊跑跑腿打打雜，或者乾脆安他一個閒差，也算跟你司瓊姨娘有個交待不是？”
等了等，見奚玥不吭聲，景王又道，“玥兒你上次和於鯉鬧得不甚愉快，父王理解你是爲了咱們隴景的安危着急，但將全境失守的過錯盡數推給於鯉，也有失公允，畢竟是父王用人不智在先，你說呢？無論對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天大的過失，於鯉終歸是自家人，彼此都要和睦相處下去，家才爲家呀。”
“是啊。”奚玥悠然頷首，慢吞吞道，“於鯉是自家人，鑑初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