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志禎看着眼前的兩位大將道:“現在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你們二人立即傳令下去,命軍中所有人每兩人扎一個稻草人,同時將每個稻草人前後相連,五個一排,每五個稻草人手上綁一把火把,不必太太亮,以微微有點火光最爲合適。記住,兩個時辰所扎的稻草人必須結實,萬不可在行進過程中倒下,尤其是扎着火把的那個。”
沈夢昌立即道:“王爺請放心,昌州城中別的不多,但稻草卻最是多,而且對付濫殺無辜的胡人,百姓必會傾囊將家中所備最好的稻草拿出來。”
文志禎道:“如此,得到百姓的支持,我們便已經成功了一半。”
鄧維毅問道:“王爺您是想要用稻草人來迷惑胡軍嗎?”
文志禎點頭道:“沒錯。原在皇宮之時,我從欽天監那裡知道了不少東西,今日夜裡必然無半點星辰。到時我會命一萬士兵出發,東西各五千人,你們二人各帶五千人加上這五萬稻草人深入他們的埋伏圈之中。一旦胡軍發起進攻,讓他們把手中的鑼鼓敲起來,製造出我軍十萬大軍已經傾巢而出的假象。但要切記一點,你們務必將此一萬人全部安全帶回來。”
沈夢昌立即道:“王爺請放心,微臣定不辱使命!”
鄧維毅也道:“好,無論如何,未將定然會將傷亡降到最低!”
文志禎點頭道:“一刻鐘之後,你們將所有稻草人點燃,火光沖天之下,胡軍斷然不敢靠近檢查,再加上那裡地型複雜,碎石較多,你們帶領一萬人從這條路立即向城中撤退。”
二人點頭。
文志禎指着那片泥沙地圖道:“胡軍定會趁勝追擊,你們要將胡人的大軍引入昌州城中。而我會帶着兩萬人左右從後面包抄,但我會命大軍放緩腳步,拉開與胡人的距離。阿米爾樂定會以爲我們在設計將他們包圍,所以他會盡快進入昌州城中。”
鄧維毅道:“那另外六萬多人呢?王爺是否要這些人扮成城中的百姓?”
文志禎笑道:“鄧將軍果然心細,本王確實是這麼打算的。但六萬多人扮演城中百姓實在太多了,三千人足矣。”
沈夢昌問道:“若是他們識破了我們的計劃,不入城呢?”
文志禎道:“不會!因爲他手中的糧草已是難於爲繼,昌州的富裕遠近聞名,他這麼長時間不進攻昌州,目的就是了爲殲滅我軍,現在他已再拖不下去。所以,雖然他有可能會認爲我們在設計,但想必他會以爲我們在包抄他們,而非要將他們趕入昌州城中。”
二人認真地聽着文志禎的分析。
文志禎又道:“城中,我會先清空所有人,再加上昌州城牆堅厚,可以將胡軍全部圈入昌州城裡。”
沈夢昌問道:“那麼接下來呢?王爺,阿米爾樂佔領昌州之後,他必會立即命人到城牆上去,王爺若想居高臨下將十萬胡軍殲滅只怕沒那麼容易。再加上十萬大軍入住昌州,定然每個角落都會檢查。微臣與鄧將軍能確保將一萬人馬從昌州的一條地下通道帶出昌州城,但這樣一來,我們仍是將昌州城拱手送給了胡人。”
文志禎輕輕一笑道:“沒錯,我說過,就是要將昌州城送給胡人。但是,”
文志禎看着沈夢昌與鄧維毅二人道:“他們絕不可能佔據昌州超過三天!將他們圍困在昌州城中,等於請君入甕!”
沈夢昌疑惑道:“微臣仍是不明白。”
文志禎道:“人可以三天或是五天不吃東西,但做不到一天不喝水,一旦脫水超過三天便會死亡。”
鄧維毅道:“城裡的糧食可以帶走,但我們不可能在兩個時辰之內將所有的河流中的水弄乾啊,而且還有水井,地下河呢。王爺,您就不要賣關子啦,未將實在想不出王爺有何妙計。”
文志禎笑道:“重點就在於這水上!若我們給他們留下充足的糧食,以阿米爾樂的頭腦,定然會認爲我們在糧食中下了毒,反而容易引起他們的警戒。所以,糧食可以留一點下來,但不能多,否則我們就是在爲胡軍送糧草。但水不會,他們也知道我們不可能將水抽乾,所以反而不容易引起他們的懷疑,因此我纔要你們和百姓去說,叫他們將家中所有糧食拿走一部分,至於家禽,也可以不帶走。我已經命人在昌州所有的河道及水井中灑入一種藥,這種藥不至於要人命,但卻能讓人在七個時辰之後四肢無力!”
沈夢昌問道:“爲何要七個裡辰之後,幹嘛不直接一點,當場豈不是更好?”
文志禎道:“阿米爾樂的疑心很重,他定會先讓一部分人喝水或是吃城中其他一切進到嘴裡的東西,若是當場便發作,阿米爾爾必然知道,但那時他的損失不大,頂多一兩千人甚至更少的人中毒。此刻,他會率領其餘大軍大肆向我軍進發。胡人極擅騎射,若是硬拼,本王沒有絕對的把握會將他們一舉擊敗,而且我軍裝備沒有胡人的先進,若是失敗,那我們所做的所有事情便會功虧一簣。本王亦會成爲大陳的罪人,是我拱手將大陳的門戶向胡人敞開。”
沈夢昌與鄧維毅二人極認真地聽文志禎講下去。
文志禎道:“而且我說過,人不可能一天不喝水,只要在先行吃東西或是喝水的人過了四五個時辰之後,其餘人便會再無顧忌,就連他阿米爾樂也會放下警惕。而先行喝水的那些人,七個時辰之後正好是睡夢之中,就算四肢無力,也感覺不到。等到第二天,胡軍所有人將會全部四肢無力。”
沈夢昌撫掌道:“王爺太妙了,實在是太妙了,妙計啊!到那個時候,我軍十萬大軍,大舉向昌州進發,他們必然毫無反抗之力!”
鄧維毅仍緊鎖着眉頭道:“可是王爺,城中空無一人,阿米爾爾難道不懷疑嗎?”
沈夢昌哈哈一笑道:“不會,因爲毫州、遠州及青州這三個城池,他們當時攻打下來的時候,也幾乎是空城了,除了老弱病殘,沒幾個人留下來的。”
文志禎道:“而且我剛留下三千人,這三千人便會扮演像毫州等城中的老弱病殘者。當時還是要請二位將軍將這三千人從暗道帶出昌州城。”
鄧維毅道:“一早就聽說過劉老先生醫術高超,沒想到竟能配出如此藥來!未將以前從未聽聞軟骨藥還能約定時辰發作的。”
沈夢昌瞪大眼睛問道:“鄧將軍說的可是幾年前助祁將軍力克苗軍的劉慶劉老先生?”
鄧維毅道:“正是這位劉老先生,王爺在大軍出發前親自去回春堂,想請劉老先生,沒想到剛進回春堂大門,便看到劉老先生已收拾好細軟準備隨軍出征。”
沈夢昌道:“以王爺的爲人,身邊自然會吸引大批能人異士,鄧將軍不也是此等英勇之人嗎!”
衆人哈哈大笑。
二人終於全面理解了文志禎的作戰方案。
隨後沈夢昌與鄧維毅二人便着手吩咐所有軍士扎稻草人,及通知城中百姓。
文志禎望着眼前的地圖,仍是憂心忡忡,因爲他清楚,這個計劃並非萬無一失,若是所有人在片刻之間全部撤出昌州,憑阿米爾樂的頭腦,他不可能想不到這其中有詐。
所以,他纔會讓劉慶在水源上動手腳,而非讓大軍與胡人硬拼。
夜幕已在不知不覺中緩緩降臨,文志禎仍站在泥沙地圖面前研究萬無一失的計策。
在來的路上,他已對胡軍統帥阿米爾樂作了詳細充分的瞭解,他希望自己的計劃能萬無一失。
晚膳過後,文志禎親自到各個營帳中去檢查士兵們扎稻草人的進程,偶爾還指導一番,將他的要求一一傳達。
當昔日的帝王,今日的文清王爺站在這些普通士兵的面前,手把手教他們如何扎稻草人之際,他們已是激動到了極點。
他們從未想過,這一生隨軍,竟會在有生之年親眼見到百姓口中讚不絕口的文清王,而且竟是如此親切地與自己交談。
幾乎所有人都在惋惜文清王文志禎將皇位拱手讓於惠王文志禮,可他本人卻微微然笑。
他來到軍中,來到普通士兵之中,無疑是振奮士氣的,就連連日來日夜趕路的疲勞也在文清王的笑容之下一掃而空。
一聲聲“王爺”親切入耳,文志禎明白,自己從來都不是孤軍奮戰,以前在朝堂的時候不是,有如張元、祁老將軍、祁步君、肖公公、周太醫等人,現在在軍中,仍不是,有這些士兵們,有如沈夢昌與鄧維沙這些將士們。
暮然想起張元,這位三朝尚書令,文志禎緊緊地握緊了雙拳。
夜色已有些黑沉,回到營帳中的文志禎緊鎖的眉頭仍未解開。
這時鄧維毅進來道:“王爺,十萬稻草人已全部扎完,未將正命人在一一檢查,五個五個正好是二十五個,每二十五個稻草人相連,前後各兩位士兵牽着它們行進,正好是八千人,其餘兩千人未將已命他們帶上鑼鼓製造聲勢。”
文志禎點頭道:“一旦發現敵軍向你們射箭的時候,要命所有人先不要放開稻草人,用稻草人來低檔敵軍的弓箭,只要讓胡軍發現我軍的騷亂之後,他們便會衝下來,這個時候將稻草人點着,然後你們沿着這條路向城中撤退,引胡軍往昌州城而去。”
鄧維毅點頭。
文志禎道:“記住,不可戀戰,你們的目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後將胡軍引入昌州城,所以一刻鐘的停留已是足以!”
鄧維毅道:“王爺請放心,我方大軍在王爺您的帶領下,軍紀嚴明,定然會服從命令,未將定會完成任務。另外,其餘的八萬七千餘名將士已經出發。”
文志禎點頭道:“好,要切記不可讓胡人發現端倪。”
鄧維毅道:“王爺放心,這些人都是通過暗道出去的,暗道的出口便在城外十里的一個農莊,此農莊極大,又與其餘三城不在一條線上,所以很難引起他們的注意。”
文志禎道:“如此最好,勝敗便在此一舉,我們必要萬分小心。”
鄧維毅立即道:“是,王爺!”
這時,忽聽外面極吵鬧,只聽得幾個聲音極響,“放我們進去,我們要見文清王殿下。”“對,爲什麼不讓我們見王爺,我們要見王爺,我們不願走!”
文志禎與鄧維毅二人對視一眼,忙往門外而去。
這時,沈夢昌行色匆匆,一臉凝重進來道:“王爺,城中仍有兩千餘名百姓不願撤退,他們嚷嚷着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