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麒深思片刻後道:“皇上,雖說錢雄磊年輕了些,但畢竟也跟着祁雲山十多年了,作戰經驗還是有的,皇上大可放心。至於祁雲山父子麼,皇上既已下了聖旨,自然是沒有收回的道理,但這護國大將軍要統領的軍隊人數衆多,而且日常鎖事煩雜,祁老將軍年紀還大老臣幾歲,怕也是力不從心的。皇上何不給祁將軍再配兩位副將,好爲皇上更好的管理軍隊事宜!”晉麒此時犀利的眼神看向陳帝。
祁老將軍身邊已有副將四名,其中兩位都是晉麒的人,現在他這一提倒好,再加兩人,祁雲山豈不如這池中小魚,再無施展的可能。
陳帝心中有些冷然,微道:“晉候爺說得是,朕這就安排,不知愛卿可有人選?”說着,陳帝轉身坐到了御座上。
晉麒道:“老臣聽聞,驃騎將軍陳中帳下的何新與杜勝可堪此任!”
陳帝看着晉麒道:“朕聽聞此二人,一直受命於陳中,治理軍中事物自成一套,軍隊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倒是極符合之人,此事便有勞晉愛卿了。”陳帝面上淡淡,心內雖翻江倒海,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於不至於全身氣得發抖。
“老臣尊旨!只是那祁步君……”晉麒仍在那嘟嘟逼人,他實在不願這般波天的官位全數落在了祁家父子的手中。
“候爺請放心,祁步君畢竟還年輕,三品少將軍也只是一個軍銜而已,並無實權!他仍需在祁雲山身邊的!”
晉麒頓了片刻後道:“是!老臣遵旨!”
隨後晉候爺便退出了御書房,氣得陳帝將一衆奏摺盡數掃至地上,此時肖公公走過來,不緊不慢,一本本撿起奏章,細細整理完畢,放到案上,又輕輕按了按陳帝的手道:“皇上!”
陳帝轉頭看向肖公公,肖公公輕微一搖頭,這宮中不知有多少晉候爺的耳目,現在自己羽翼未豐,凡事還是小心爲上。
陳帝微微緊了緊肖公公的手,坐了下來,無聲地向肖公公做了一個手勢。
“你們都退下吧!”肖公公尖聲吩咐道。
“是!”衆太監與婢女都緩緩退出,雖有一兩個極不情願的,微微擡頭看向陳帝與老太監,見二人並無交流,也不敢面上違悖了主子的意思,只得慢慢退了出去。
自晉麒走後,陳帝坐在御座上,許久未說話,肖公公在一旁靜靜地陪着。
雙手早已拽得緊緊,手背上青筋突起,緊得快要掐出紫痕來,感受到雙手傳遞來的絲絲隱痛,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萬千冷靜,胡敏和辰妃的教訓在前頭,還未過去,此刻他絕不能再有冒進,忍字心上一把刀啊。
文志禎明白,若不是他晉麒一心想要將駐邊大將軍一職攘入自己手中,給自己的心腹錢雄磊,只怕今日並沒有那麼好收場。
他不能讓祁家父子成爲第二個胡敏!
門外,一兩個宮女還想探聽些什麼,只是許久未聽到裡面有什麼聲音,便也陸續離開。
許久後,陳帝輕嘆一聲,方緩緩鬆開雙手。
桌上高高摞起的幾疊奏章,晉麒早已批閱過,拿到他這裡來,也無非是讓他在每本奏章的下面加上一個“準”字罷了!如果他稍有不同意見,譬如今日,晉麒或會以年事已高要告老還鄉,或是拿出先帝來壓制他一番,或是聯合朝中文武諸臣帶迫於他,只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遂了他的願方可罷休。
陳帝鬱悶之時甚至真的想過,他不是要告老還鄉嗎?那便讓他走,趕緊走,走得遠遠的。
可他的話還沒對他人說起,有時甚至只在承德殿或是御書房情急之下突然說出了口,第二日上朝之時,諸令便會推動不得。朝中文武百官過半的人便會找出種種理由來阻礙,甚至有時像賑災這樣每年都會做的事,他也無法推動半分,苦笑和無奈之下,他只得求助於首輔大人。
十二年了,他做這樣的一個傀儡皇帝已經太久了。
滿朝文武之中,他所能信任的僅僅只有祁家父子,眼前的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太監,還有一個從來都入不了晉麒眼的太醫,再加一個在朝堂上不怎麼開口的張元罷了。
當初八歲登基,先帝給他留的輔助大臣不只有他晉麒,還有個尚書令張元,可那個張元……
陳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樹影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和那幾盞孤燈發呆。
張元,朕該如何才能讓你激起鬥志。
陳帝年幼時雖未被爲封太子,但先帝在世時便將學富五車的張元指給他,教導他功課,後來他登基,其實張元已等同時少傅。
他要如何做,才能一步步地將皇權奪回自己的手中,大陳國到他手上已過百年,皇帝也有六位,可有哪位皇帝做得像他這般憋屈的。
今天稍有動作,晉麒已是咄咄相逼,他每邁出一步都是如此艱辛,甚至有時爲了進一步而不得不退上三步。
“皇上,夜深了,您今日是在承德殿歇下了,還是要去……”
陳帝緩緩轉身,看着肖公公苦笑一聲道:“自然要去晉貴妃那!”
“是!皇上……”肖公公微擡頭看了眼陳道緩緩說道:“皇上……今日……已是初二了!”
“初二了?呵呵……甚好……!有些事該做的終歸是要做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許久,陳帝空洞的雙眼望着天上的明月道:“明日把周太醫叫來吧!你自己去,不要讓人知道,來了後直接到內殿!”
肖公公應下後,便隨陳帝來到晉貴妃居住的紫蘿宮。
早有宮女來到紫蘿宮將皇上正在往這邊過來的這一消息傳給了晉貴妃。
雖說,夜早已黑透,也早已過了歇息的時間,可整個紫蘿宮上下卻仍燈火通明,正靜謐地等待它另一個主人的到來。
自然,晉貴妃也早已做好了接駕的準備,因爲她清楚,皇上今天是一定會到她這裡來……
晉貴妃剛將一碗湯藥喝下,這湯藥自然是爲了讓她能儘早受孕的坐胎良藥,陳帝早已見慣,扶起請安迎接的晉貴妃,二人緩步向寢殿而去。
兩人執手而行,陳帝微微一笑,“這麼晚了,愛妃還未休息?”
晉貴妃低頭,輕笑道:“皇上,臣妾已經習慣了皇上在身邊,若皇上不來,只怕臣妾這一晚上都不能安睡呢!”
陳帝仍保持着面上微微的笑容,“剛晉候爺與朕聊了一會兒,倒讓愛妃久等了。”
晉貴妃道:“都這麼晚了,爹爹還不回府休息,爹爹總是這樣,有操不完的心!”
陳帝輕輕緊了緊握着晉貴妃的手,二人在牀邊落座,陳帝看着晉貴妃的雙眼,一字一句清晰說道:“候爺是父皇留給朕的首輔大臣,自然操得心要比旁人多得多了。”
一夜安詳,晉貴妃不再多問,陳帝也不願多說……
女子溫柔,男子專情……
彷彿這世間的一切於他們而言,不足掛齒,輕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