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點了點頭,看着婉貴妃的肚子笑道:“婉貴妃的肚子,想來有五六個月了吧?”
婉貴妃輕笑道:“是呢,再過十日便滿六個月了,剛周太醫來看過,說胎兒在臣妾肚子里長得健康着呢!還時不時的踢臣妾呢!”
太后微微眯起眼,看着婉貴妃輕輕而笑道:“嗯,看你這個肚子的形狀倒有點像個皇子,咱們宮裡的嬪妃不少,但子嗣也太過凋零!雖然如妃早已生下大皇子,可是,唉,誰知竟是個廢兒呢!如果你真能給皇上生下一個皇子,那可是大功一件,皇上要好好獎賞纔是!”
陳帝亦笑道:“那是自然!”
太后點頭道:“那就由哀家做主,讓內務府打造幾幅好看點的首飾,然後把每年夏季進貢的那幾匹蜀錦全部拿來給你多做幾身衣裳。皇上,覺得哀家這樣的獎勵可好啊?”
陳帝心下自然知道太后會何會急急先說出嘴,但嘴上卻不道破道:“母后說得極是,婉貴妃自進宮以後,倒也沒幾幅像樣的首飾,那就有勞母后了!”
太后微微笑道:“呵呵,好好好,這件事,便由哀家去辦吧!”
婉貴妃忙謝恩。
太后想了想後又道:“皇上,你命周太醫一會兒給茹芸丫頭瞧瞧,小產而已,也不至於真的傷了底子了。如妃當年生二皇子的時候,這麼辛苦,難產時落下這麼重的病根還不是讓周太醫給醫好了,現在不也是又有了身孕了。宮裡什麼好藥沒有,什麼補品沒的,只要周太醫想要的,對茹芸身子好的,都給用上。”
皇上點頭道:“是,兒臣明日便讓周太醫去祁將軍府。”
茹芸忙謝恩。
這般說着無關痛癢的話,未過多久,太后與茹芸二人便起身離去。
看着遠去的太后,婉貴妃輕輕一笑。
陳帝輕輕嘆息一聲道:“朕知道你心中所的是什麼,只是朕也有不得已的地方!”
婉貴妃搖頭道:“皇上,您要做的事情如此之多,何需再爲這些小事勞神。臣妾並不計較這些。皇上您已是頂着我那伯父等人的壓力將爲身爲貴妃,在這後宮中,除了皇后娘娘,已是最高。”
陳帝輕輕拍了拍婉貴妃的手道:“若是後宮之中,人人都像你一般與朕心心相通,朕不知要欣慰多少!”
婉貴妃問道:“皇上,臣妾聽說,大皇子並不像傳聞中那樣癡傻,現雖不過才三歲,卻已是識得不少字了。”
陳帝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妃的父親是怎麼死的,你與朕都清楚,那也是如妃她不得已罷了!”
婉貴妃咬了咬牙道:“我那伯父造下這麼多的孽,終有一天要一一還報到他的身上!就如向線和諸赫一般!”
提起褚赫,陳帝的嘴角微微一咧道:“此事已經拖了這麼長時間了,有些事我們是該再進一步了!何況現在離秋試不過餘半年左右的時間。”
二人彼此相視而笑。
茹芸出宮來到馬車前,回頭望着這巍峨的宮殿,上一次來是三年前,那次她得到了皇上的賜婚,原以爲終於如願以償,卻不知竟是從此邁入了深淵。
而這次呢,這次她進宮來,卻要將另一個女子送到自己夫君的身邊,她不知以後在祁府的日子自己會怎麼過下去。
傍晚時分,祁步君終於回府。
只是前腳纔不過邁進大門,管家蔡伯便急急道:“少爺,您回來了,老夫人在祠堂等您呢?”
祁步君愕然道:“祠堂?今日又非祭祀之日,母親怎麼會在祠堂?”
蔡伯嘴角輕輕抽了抽卻道:“少爺,您去了就知道了!”
祠堂內燭火通明,齊齊的幾排白色的蠟燭,灼灼地燃燒着燭芯,將堂內的處處點亮,那一排排祁家列祖暗黑色的排位,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突兀而又刺眼。
這裡,只有在去年的時候,他自己將茹芸腹中的胎兒除去的時候,來懺悔過,自此之後,他再不願踏入這裡半步,因爲每每想起,自己的心亦是會痛上幾分。他只覺得那黑沉沉的列祖排位如同會時不時張開的鮮血污黑的厲嘴一般,要將他吞噬了進去。他是懼怕這裡的,這裡,祁步君,已許久沒來了……
祁老夫人此時手中正點燃一支香,跪在一個蒲團上。
祁步君走進去,祁老夫人聽到動靜轉身道:“君兒,你過來,娘有話和你講!”
祁步君忙上前道:“娘,您今日怎會在這?”
祁老夫人輕嘆道:“你如今已經二十五了,膝下卻仍無一子……”祁老夫人眼望着祠堂上祁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眼中充滿了惆悵與無奈。
“你父親在你這個年紀,早就生下你了!”
祁步君隨着自己母親的雙眼亦注視着那一排排的名字,祁家世代名將,祖上更是出過幾位開國大將軍。
祁老夫人轉過身來,直視着祁步君的雙眼道:“祁家三代單傳,你不去綿延祁家香火,還能由誰來?”
祁步君低頭道:“孩兒有錯!”
祁老夫人輕哼一聲道:“呵,你是有錯!若不是你,茹芸何至於再沒有可能懷上孩子!”
祁步君驚愕地擡眼看着祁老夫人道:“娘,您說什麼?您是說那次……那次的小產……”
祁老夫人淡然搖了搖頭道:“君兒,你實話告訴娘,那個方琪究竟是怎麼死的,可與你有什麼關係?你可知三番兩次,茹芸因你受這般苦,如今再無可能懷上孩子,你讓我如何對得起祁家的這些列祖列宗!”
祁步君愕然道:“方琪?他是孩兒在軍中的隨從,幾年前無端失蹤,後被發現死於郊區一民房內,當時官府的仵作早已驗過屍,說是突發急病而亡。娘,您今天爲何要提起他?他與茹芸能否生下孩子又有有什麼關聯?”
祁老夫人道:“娘知道不會是你下的毒手,你本性善良,可這事究竟是誰所爲?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是爲了讓你們成不了婚嗎?還是知道你心裡一直只有劉雲芷的關係?不,應該不會!”
祁步君道:“娘,您在說什麼,什麼下毒手?”
祁老夫人緩緩道:“昨日,我託病叫來大夫,你也是清楚的,我一直想要早點有個孫子,可……唉,自從那件事後,也過去了這麼長時間了,雖說我該信得過劉先生的,但他與我們實在太熟悉,所以想讓大夫好好瞧瞧茹芸的身子,再給開點藥,也好早日讓她懷上。卻沒想到,茹芸在幾年前落過水,連連發了幾天高燒,自那以後,茹芸的身子底傷着了,再加上……恐再難生下孩子。只是,你可知,她的那次落水,就是你身邊的那個方琪把她推下湖的,若不是有路人救起,只怕當時就沒了性命了。”
祁步君疑惑道:“怎麼會這樣?孩兒又豈會是那樣的齷齪小人,就算孩兒心中沒有她張茹芸,也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祁老夫人點點頭道:“這個自然,作孃的自然瞭解自己的孩兒。你現在知道了,爲什麼方琪會失蹤,爲什麼事後他被人發現死於郊外的民房了嗎?”
“原來如此!我本就有些懷疑,方琪好好的怎會突發急病而亡,可究竟是誰?爲什麼她從未提起過?”
祁老夫人道:“是你的岳丈張大人吩咐的,只是,娘想了想,這件事終究沒那麼簡單,還是要好好查查,但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也是難啊!這些事爲孃的不懂,可……可娘盼孫心切的心,君兒你能理解嗎?”
祁步君低頭道:“對不起!娘,不過,孩兒相信,只要好好調理,畏寒的體質也不至於真的生不下孩子!再不行,孩兒可以去請周太醫,他醫術精湛,肯定會有辦法的!我已經答應過皇上,也答應過張……岳父,會好好待茹芸,以前的種種都是我的錯,我會讓茹芸再重新接納我的!”
祁老夫人仿如呆滯的雙眼盯着眼前的燭火,“調理?三年?還是五年?你可以等,可我,再沒有下一個三年或是五年了!”
“娘……”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你也不必寬慰我,年輕時的身心憔悴,早已掏空……”祁老夫人轉過身看着自己兒子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又道:“我不可能讓祁家的香火在你那斷了的,你要理解孃的苦心,不然我死後,怎會有臉去見你的祖父祖母啊!”
此時此刻,除了深深的低頭,祁步君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再大的錯已經鑄成,再深的悔也換不回當時的一時狠心。
祁老夫人一步步地走到祁步君的面前道:“昨天,我已經向茹芸說了,她也同意了。正好今日她進宮,在婉貴妃娘娘的平樂宮見到了太后和皇上,他們也已經答應,你……把劉姑娘納進府吧!”
祁步君猛地擡起雙眼,不置信地看着祁老夫人:“娘,您……您說什麼?”
祁老夫人微微嘆息,“娘承認,三年前將你和劉姑娘拆開,娘是存有私心,畢竟劉姑娘只是一介醫女,與茹芸的家世不可相題並論,所以……”
祁步君奇怪道:“娘,您說什麼?茹芸與我的婚姻,乃是皇上親自下的旨……難道是娘,是您?怎麼會這樣?”
祁老夫人輕輕嘆氣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還去提它做什麼?”
祁步君大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娘您就告訴孩兒吧!”
祁老夫人看着祁步君,無奈地閉了閉眼,轉而看向那一排排的祖宗牌位道:“三年半以前,你與你父親打敗了苗軍搬師回朝,在進京的時候,在一棟兩層樓上,有一個姑娘久久地望着你的背影。從那以後,她癡迷上了那棟樓,也癡迷上了望着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