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對突厥的大戰加上之前胡令雲在一個風雪之夜對突厥的突襲,兩場大戰加在一起可謂取得了巨大的收穫,不僅俘虜了十餘萬突厥士兵,更是從突厥大營中收穫了無數糧草和超過兩萬匹的戰馬。突厥的戰馬皆爲精挑細選,廣袤而肥沃的草原給這些戰馬提供了天然的補給源,無論是身高、身長還是長途跋涉,均不在話下,尤其是阿史那拉的那匹通體紅綜色毛皮的汗血寶馬更是一匹一等一的良駒。
文志禎跨下早已有了西域在幾年前進貢的寶馬黑耀,黑耀自他遠赴寧豐開始,一直便左右不離,又跟着文志禎征戰無數,早已與他之間培養了深厚的感情。在戰場上的時候,是黑耀駝着他,叱嚓於敵人的大軍中,跟隨他宰落了一個又一個敵人的頭顱,令敵軍聞風喪膽。
黑耀一直以來都由專人照料,此刻見文志禎招呼士兵將另一匹統體紅綜色毛皮的汗血寶馬牽到他的面前,便以爲主人要將它遺棄,連打了幾個響鼻抗議。熟悉黑耀的人都知道,它只認文志禎這一個主人,其他任何人要想上它的背,除非是文志禎在場,否則斷無可能,如今見它對着文志禎連連打着響鼻,衆人竟鬨然大笑起來。
文志禎翻身下馬,將馬繮扔給了胡令雲,來到黑耀面前,連連揉搓了幾下它的頭笑罵道:“沒想到,你一個畜牲竟還學會了吃醋了!”
也不知黑耀是否聽懂了主人的話,只見它別過臉去,又打了幾個響鼻方罷休。
文志禎拍了拍它的頭,腳踩馬蹬噌的一下就翻身上了馬,轉過身對胡令雲道:“咱們來比試一番,是本王的黑耀更厲害一些,還是你的黑綜厲害一些!”
那紅綜馬全身並無一絲黑鬃毛,對於文志禎所賜於它的這個新名字,它連哼都未哼一聲,顯然極不滿意。
胡令雲一愣,隨即便反映過來,王爺的馬叫黑耀,而王爺不僅將此馬賜於他,更是賜名“黑綜”,可見待馬亦如待自己一般,已是視如兄弟。
胡令雲立即欣喜道:“王爺,您的意思是這黑綜賞賜給末將了?”
文志禎笑回道:“此番對戰突厥大軍,你立下頭功,自然是給你的!只是這汗血寶馬極爲倔強,你是否有信心將它訓服?”
胡令雲實在太過高興,連連撫摸了黑綜的頭數次,“末將必將他訓得服服貼貼的!”
“好!”文志禎大聲迴應。
可此刻那黑綜卻根本不賣胡令雲面子,幾次三番胡令雲要翻身上馬,均被它轉身避開,鼻中更是響鼻連連,對於新的主人,它根本不願配合,甚至不願承認。
而文志禎身下的黑耀現在顯然已經意識到自己無端端地吃了莫名的乾醋,駝着文志禎歡快地在原地連連轉了幾個圈。
如此便形成了一幅極爲古怪而搞笑的畫面,一個怎麼也上不了馬,一個卻是被自己的愛騎駝着不斷轉着圈。
文志禎笑道:“胡將軍,這一開始,剛從突厥人那裡虜獲來,你就不能對它這般客氣,鞭子該抽的時候還得抽,否則戰場上它脾氣比你還大,萬一扔下你不管,有得你受的。等到它完全認定你這個主人了,你再討好它不遲!”
胡令雲尷尬一笑,忙從馬北上取下鞭子,那黑綜彷彿聽得懂人話一般,一見胡令雲手中的鞭子頓時便老實了許多,胡令雲笑着猛拍了幾下它的頭,飛身一個瀟灑的動作便上了馬背。也是,要說堂堂統帥十萬大軍的將軍連馬都上不了自然無人會信,只是胡令雲不識這汗血寶馬的脾性,故而任由着它的性子耍了幾回脾氣罷了。
二人一人一馬,立即飛奔而出,文志禎身下的黑耀自然不能讓新進的成員給看低了下去,因而卯足了勁,撒開四蹄立即就衝了出去。
而胡令雲身下的黑綜個頭比黑耀小不了多少,但耍起脾氣卻大得很,此刻它揚起前蹄,大吼一聲,四蹄一併,立即就衝了出去,竄起的高度離地足有兩尺,若不是胡令雲本就是騎馬好手,再加上身手了得,此刻必然已被它摔下馬背,非死既傷。
胡令雲緊緊地抓着馬繮,看來這汗血寶馬的脾氣可不是蓋的,剛剛它威於自己手中的皮鞭,乖乖停下來讓自己上了馬背,卻未曾想竟有後招在等着他。
胡令雲心中大怒,爲了不被它摔下去,雙手只得緊緊地拽緊了繩子。
文志禎只見得眼前一晃,一道黑影從自己的身側飛了出去,他大驚,沒想到這黑綜竟如突厥人一般處處留下陰招。汗血寶馬的毅力驚人,若是任由它這般狂奔,非奔出兩三百里不會停歇,而馬上的人又如何吃得消這般長時間的顛簸,縱然如胡令雲這般的大將,百里尚可,若是兩三百里也不行,到那時,只怕五臟六腑也要被這畜牲給顛出來。
文志禎對着黑耀大吼一聲,“黑耀,追上黑綜!”手中鞭子抽在馬腹上,那黑耀立即便會了意,四蹄接連交替就竄着追了上去,其速度之驚人已經如過境之風一般,只是那黑綜剛失了主人又被虜來給自己的“敵人”當了坐騎,如何肯,如得了失心瘋一般,高高揚起的四蹄落於地面上如蜻蜓點水一般,所過之處,腳下沙塵碎石滾滾飛起。
軍營中衆將士大驚,紛紛避讓,且由於軍營處於郊外,四周只有連綿的山丘和草坪,並無人煙,而文志禎領着黑耀將它往郊外趕,這才未踩踏傷人。
奔出去約六七十里左右,黑綜一開始的怒氣已經被長久的奔波消耗了不少,但它的速度仍是一般馬匹無法比擬,在這般寒冷的冬季裡,黑綜馬腹上全是汗。爲免被摔下來摔死,胡令雲只能緊緊地夾着馬蹬,將整個身子趴在它的背上,然則其身上粘粘的汗,讓他的一身盔甲戎裝已有些打滑,而勒緊馬繮的雙手手心裡已被粗糙的繩子勒出了幾道口子,鮮血順着手背流出,染紅了馬繮。
此刻體力上遠超於它的黑耀已經漸漸追了上來,文志禎自然看到了胡令雲雙手被勒出的血。
“黑耀,到它的右側去!”打馬飛奔,黑耀此刻高貴的血種顯露無疑,並不是所有的汗血寶馬都是一個等級,而自己則是那高貴中的高貴,極品中的極品,漸漸地黑綜便被黑耀追了上去。
待到兩馬平行之際,文志禎對胡令雲大吼道:“抓緊了!”同時手中繩套飛出,立即就套在了馬脖子之上,胡令雲忍住手心傳來的劇痛,咬緊牙交,與文志禎兩人合力用盡全力拉緊繩子。
黑綜脖子被繩子所勒吃痛,四腿頓時遲鈍,立即就慢了下來。
爲免真的將黑綜勒死,文志禎鬆了手中的繩套,但並被有扔掉,那黑綜果然通人性,見二人手中繩不放,這才乖乖漸漸停了下來。
胡令雲翻身從馬背上下來,大吐不止,黑綜此次是爲了故意折磨胡令雲,所以每次都是高高揚起四蹄又重重落下,並非如黑耀這般駝着文志禎平穩飛奔,這也是爲何它只不過跑了六十七裡已是體力消耗過快被黑耀追上的原因。
見胡令雲被折磨得夠嗆,文志禎從腰間抽出劍怒道:“耍脾氣可以,但你這番行爲已觸及本王底線,如何還能留你!”
胡令雲立即阻止,“王……王爺,不可!”
那黑綜雖知自己今日脾氣耍得大了些,卻似乎並不打算承認錯誤,響鼻打得呼呼直響。
文志禎轉身看着胡令雲道:“難不成你還想要留着這個畜牲?就不怕他日在戰場上它仍如今日這般對待於你?”
胡令雲腹內如翻江倒海一般,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連連擺着,文志禎知它胡令雲珍惜此馬,故而劍指着黑綜,倒並沒有真的下手。
待得胡令雲好不容易吐完,直將他吐着連黃膽汁都吐了出來方罷休,文志禎從黑耀背上解下水饢扔了過去,胡令雲連喝了數口,這才無力地癱倒在地大口喘氣。
文志禎手中的劍並沒有放下,同時套於黑綜脖子上的繩子同樣沒有放開,看着胡令雲道:“怎麼樣,還想留着它?”
胡令雲艱難起身,來到黑綜面前,拍了拍它的頭對文志禎道:“王爺,此馬性子雖烈,但確實是難得的一匹好馬,汗血寶馬亦分幾個等級,它雖比不上黑耀這般高貴,可也差不到哪裡去。它剛雖害得末將差點丟了性命,可末將實在惜它,而且王爺您已將此馬賜於我,不如就由我來好好訓它,末將有足夠的信心能將它訓服!此馬一旦訓服,纔是真真正正的一匹好馬!”
文志禎哈哈大笑,收起手中的劍,並將套着馬脖子的繩子扔給了胡令雲。
胡令雲接過後便從馬脖子上將繩套取了下來,在它的鼻子和脖子處又來回撫摸了數次。
奇怪的是黑綜並不像一開始那般抗拒,而是任由胡令雲對來它來回的揉搓,馬鼻處聞到從胡令雲手心傳來的血腥味時,它似是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對着胡令雲的手用舌頭來回添了數次。
胡令雲心下疑惑,剛還發瘋一般要將他摔死的黑綜,此刻怎會態度驟變,難道這是真的已經認定自己這個主人了?
胡令雲疑惑地望向文志禎,只見對方意味深長的朝他笑,他頓時明白,原來剛剛王爺手中的劍並不是真的要殺黑綜,而是要黑綜感念自己對它的愛惜,不殺之,則纔會死心塌地。
文志禎大笑道:“此馬通人性!”
“駕!”
“駕!”
兩人兩馬往營地飛奔而去,不同的是,這回胡令雲騎在馬上已沒有了那種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馳騁疆場的豪壯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