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令雲大笑道:“王爺,您如今和兄弟們在軍營裡,每日粗茶淡飯,身子反而比以前壯實了許多!”
文志禎亦大笑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每日習武,跟着兄弟們,每天走的路比原來在皇宮裡十天走的都要多,能不壯實嗎!”
雙方往軍營裡而去。
方到大帳之內,胡令雲便將牛皮地圖攤開在桌子上對文志禎及鄧維毅、沈夢昌等人道:“王爺,二十萬突厥大軍已被我軍掃蕩了十四萬之衆,剩餘的六萬人此刻蝸居於此。”
文志禎的手指從建封劃到了蘇安,道:“兩地相隔應該在六十里左右,若是我們大軍加快行軍速度,不用兩天便可以抵達,只是突厥人必然已經知道我們十八萬大軍已經會師,要圍剿他們實在太過容易,所以他們斷然不會坐以待斃。”
胡令雲點頭道:“而且他們選擇的安營之處的地勢極佳,易守難攻,經過上次的教訓,他們必然會加強巡邏的力量,所以若我們想模仿上一次一樣,再突襲恐怕不行。”
沈夢昌道:“胡大將軍,二十萬突厥大軍已被你們幹掉了十四萬,現在剩下的只不過區區六萬而已,而咱們兩軍會師之後,有十八萬之衆,還怕他們六萬人馬長了翅膀不成!”
文志禎立即道:“無論何時,均不可輕敵!你難道忘了阿米爾樂的教訓了嗎?胡族人手中有五十萬之衆的大軍,結果還不是因爲他們輕敵的原因,讓我軍十萬人給擊敗了!”
沈夢昌立即低下頭道:“是,是末將失言,請王爺責罰!”
文志禎道:“你本意是激勵我軍士氣,這出發點是好的,但我們不能因爲贏了幾場杖便沾沾自喜,行軍大杖,容不得半點馬虎。”
文志禎看着衆人道:“你們要記住,不管到什麼時候,只要敵軍一刻未被我們打趴下,一刻未向大陳投降,未撤出大軍,我們便一刻不能放鬆,更不可輕敵!”
衆人立即哄聲應道:“是,王爺!”
衆人又圍在了地圖面前,再次討論如何圍剿突厥軍的戰略方案。
一個時辰之後,衆人已粗步商量了一個戰略。
這時有士兵來報,晚膳已準備好,請王爺和諸位將軍用膳。
文志禎坐於上席,其餘人分兩邊落席而坐。
胡令雲舉起手中酒道:“王爺,這是末將從突厥大軍處得來的馬奶酒,請王爺和諸位將軍嚐嚐。”
“好!”文志禎端起大碗,一干而淨,笑道:“這酒怎有股腥臊味,比起咱中原的酒來,烈性可差之太遠了!”
衆人哈哈大笑。
胡令雲卻道:“王爺,別看這馬奶酒烈性沒有咱中原的酒衝,但後勁卻足得很,若是喝得多了,那可是醉個三天三夜也有可能!”
文志禎大笑道:“既是如此,那今日咱們就一醉方休!”
沈夢昌笑道:“王爺,您有海一般的酒量,若要讓這馬奶酒把您給灌醉了,實是太難!依我看,不如用罐子喝來得痛快!”
衆人又是一番大笑。
文志禎放下酒碗道:“胡將軍,本王一直好奇,你是如何夜襲突厥大營成功的,按說這大雪下了幾天幾夜,積雪如此之厚,你十萬大軍行進,必然會發出很大的聲響,突厥值守的士兵就沒發現任何異常?而且你大軍是從四面八方將突厥大營包抄的,又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胡令雲興奮道:“王爺,說起這,末將還得感謝軍中一位士卒,若不是他想出這麼一個好的計策來,只怕咱們現在仍困於建封城外呢。”
“哦?一位士卒?帶他來見見本五。”
胡令雲立即揮手讓手下人去將那位立下大軍功的士卒找來。
片刻之後,那士卒便被帶來,看上去年約四十出頭,臉上佈滿了滄桑,手上的繭子極厚,這是長年拿戟的緣故。
從他一進大帳開始,文志禎便一直在觀察他,待到他走近,行了禮後,文志禎道:“把你身上的傷口露出來給本王看看。”
士卒微微一愣,卻也未作多的遲疑,只不過脫衣服的雙手卻在不斷地顫抖着,自己只是一個毫無品階的士卒,根本沒有機會見王爺一面,此刻見到他,如何還能不激動。
文清王殿下率領大軍與胡大將軍的大軍會師,早幾日便已聽說了,當時整個大營因爲要見到文清王殿下而沸騰,甚至有人紛紛猜測那位神秘的文清王究竟多少歲了。有人猜他不過二十歲剛出頭,是位年輕而英俊瀟灑的少年,一杆槍便讓敵軍聞風喪膽,他不拘小節,這纔想出奇招,每次都能力克敵軍。而有人則猜他定已過四十了,否則年紀輕輕的,怎麼可能連連大敗敵軍呢,以十萬陳軍橫掃五十萬胡族大軍,生擒胡族從未敗過一次的阿米爾樂大將軍,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是有身經百戰的經驗方能做到。雙方到最後辯得如火如荼,若不是被他們各自的將軍看到,呵止住,差點打了起來。
士卒猶記得自己的頂頭百夫長說過,“若是咱們當中,誰能想出一個絕妙之計,大敗突厥大軍,到時定能得到文清王殿下的親自接見,到那個時候,文清王殿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不就知道了嗎!”
士卒從那時候開始就已在神往,今生若能得到文清王殿下的親自接見,他以後退了役,在鄉親們面前說出去是多麼有面兒的事啊!
而接下來的那幾日連下了幾天的大雪,紛紛揚揚的大雪將整個建封城都變成了雪白色,人走在上面,積雪快要沒到膝蓋處,每走一步都“嘎吱嘎吱”發出極大的響聲。
那日正值他負責值守,與十餘個兄弟拿着戟在營地裡不斷巡邏,這時他正好聽到從自己身邊經過的胡令雲與自己的副將在商量軍事,“若是這個時候,咱們能想出一個計策,突襲突厥的大營,定能重創突厥大軍,令他們再無翻身的可能。”
副將輕嘆一聲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這麼深的雪,不說咱們的大軍沒法行軍,就是出去了,這積雪一踩上去就嘎吱嘎吱響,突厥軍怎麼可能不發現。”
望着二人搖頭而去,士卒愣在了原地,若不是別人叫他,定然會立在原地許久。他想起自己的百夫長說的話,他想起再過幾日文清王殿下的大軍就要來了,若是這個時候,自己能立下大功,必能得到文清王殿下的親自接見。
文志禎笑道:“你是一個戰士,上陣殺敵都不眨一下眼,現在怎地脫個衣服有何怕的,本王只想看看你身上與敵人相搏時留下的傷口。”
大營裡哈哈笑了起來,就連伺候在一旁的士兵也笑了起來,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士卒脫衣服的手也變得利索了許多。
當他將身上的衣物除去的那一刻,這大營裡誰的臉上也再沒有笑容。
只見士卒的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縱橫無數的刀疤,甚至連完完全全完好的一塊皮膚都找不到,有些已經完全好了,只留下深深淺淺的印子,而有些則是新的傷口,剛結痂不久,甚至還有幾條有血絲流在外面。
文志禎起身走到士卒面前,看着這滿身的刀疤問道:“給我們說說,你這一身的刀疤是怎麼來的,又是怎麼想到化掉積雪的辦法的。”
士卒憨厚的嘿嘿笑了一聲道:“也……也沒什麼,咱們營裡的兄弟們,誰的身上沒有這一身刀疤咧,小的只不過從軍三十來年了,時間長,打得杖多了點纔會有那麼多而已。其實真沒什麼,有些是怎麼弄上去的俺自己都忘咧,不過這幾條小的記得,是前日夜裡突襲突厥大軍的時候,和他們的一個像是校尉模樣的人幹架幹上去的,那孫子雙手握着刀,一把就劈了過來,好在俺個頭小,靈活,往後退了一大步這纔沒讓他殺了,不過把衣服給劃開了,劃了一條口子,還好,沒把老命要去咯。”
士卒見文清王根本不像營裡的兄弟們偷偷私下裡議論那般,會擺着一幅冷冰冰的臉,反倒是從他進大帳以來,一直見這個王爺微笑着一張臉,膽子也大了許多,嘴裡說出的話,不知不覺地便帶出了一兩個髒子出來。
“那你又是怎麼想到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化掉那些積雪的呢?”
士卒撓了撓後腦勺,又一次嘿嘿一笑道:“這……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啦。在俺們老家那地兒,老人們都曉得,可以用鹽巴來化雪。”
“鹽?”文志禎凝思了一會兒道:“軍中鹽難道很多,可以把如此多的積雪都化掉?”
“沒……沒,不是這樣滴,王爺,這鹽巴在軍中可重要得很咧,俺們怎捨得把鹽巴往雪地裡扔咧。是有一次在那頭山腳下的地方,俺發現了一種白乎乎的東西,那東西看着很奇怪,還突突地往外冒熱汽咧。有天夜裡,輪到俺和兄弟幾個巡邏,聽到胡將軍和葉將軍在說要突襲突厥大軍,可是積雪太深,不但咱自個兒的大軍出不去,就是出去了,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響聲也會把突厥兵也招來了,俺纔想起那冒熱氣的白東西來了,所以立即跑出去,把那熱乎乎的東西往雪上一灑。嘿,沒想到,雪呼啦啦一下就化掉啦,俺當時可興奮了,用鏟子不停地挖,不停挖,發現在這座山下面有好多好多這種白乎乎的東西。”
胡令雲接道:“所以他就跑來和末將說了,末將立即帶着人去看,果如二毛子說的那樣,這種東西山裡太多太多了。”
士卒穿好衣服,咧開一口黃牙又笑着道:“王爺,那不是俺立下的功勞,那是老天爺在幫咱們咧,那些個突厥壞蛋子,是到了好好收拾他們的時候了!”
衆人被二毛子這話說得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