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曼手中的弦頃刻間繃斷,鋒利的琴絃將她的手指割破,殷紅的血絲一滴兩滴地滴在了琴架之上。
密密麻麻從外面進來的士卒手中個個或拿着箭或拿着刀,頓時將二人困在了寢殿之內,殿門大開之後伴隨着衆人魚貫入內,外面灌進的風將牀上那粉紅的帷幔吹卷而起,仿如突然颳起的狂風一般呼呼作響。
哈賽爾忽地起身,衝着外面進來的三四百人呵道:“你們怎麼進來的,此地乃是朕的後宮嬪妃寢殿,都給我滾出去!”
文志禎撥開人羣,來到哈賽爾的面前,冷哼一聲道:“怎麼,皇兄這是還沒弄明白嗎?”
哈賽爾指着文志禎的鼻子怒罵道:“文志禎,你竟敢逼宮!”
“逼宮!哈哈哈哈,哈賽爾,都到這個時候了,你何必再裝呢!”
哈賽爾冷哼一聲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這一切都拜你的赫將軍所賜!”
“你不必挑撥,他絕不會背叛於我!”
“是,他確實沒有背叛你,但今晚我們行動的部署卻是他告訴你的吧!”
“所以,你們纔會設計讓他上當。”
“當然,你以爲我們會是如此愚蠢之人,在王府之中將真正的安排說出來嗎?你以爲赫毫裡在門外偷聽,我們就不知道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們爲了讓他相信,故意在門關上之後還大談特談戰場上的事情,直到夜深人靜時刻才故意拿出皇宮圖紙來一一部署今日行動的方案,原來這個方案根本就是假的,其真實的目的就是爲了混淆赫毫裡的視聽,讓他將此消息帶來給我。”
“沒錯!所以,哈賽爾,今天你在整個皇宮中這般部署完全合我們的意!”
“那真正的安排你們又是如何互相傳遞消息的?整個王府裡有我五百多雙眼睛,若要這麼多人都潛入王府之中,並非易事!”
“沒錯,所以步君他們每次潛入王府之中最多三四人,而今日這樣的行動,卻要涉及諸多人,三四個人根本做不到。”
“你一直遠在臨陽,這兩個月以來,也無信件往來,就連飛鴿傳書也不可能,京城四周的飛鴿幾乎被我射殺乾淨。”
“哈哈哈哈!”文志禎大笑道:“赫毫裡沒和你提起過,這段時間以來,京城來了不少外商嗎?”
“外商?什麼外商?所有進京之人均要經過城門口的仔細盤點,若有可疑之人或是身上帶有何物,均會被查到。”
“那麼,赫毫裡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畫的古怪標誌呢?”
哈賽爾疑惑地看着文志禎,文志禎微微一笑輕嘆了一聲道:“看來,你的赫將軍也未必如何忠心於你嘛!”
“放屁,赫毫裡對我的忠心,尤如我對苗王的忠心一般,絕無二心!”
“絕無二心嗎?哈賽爾,你的內心果真是這麼想的嗎?你就沒有過片刻的私心?你要知道,大陳國皇帝,一國之君,這般的帝王之位,你對你們先祖發下的重誓是否曾有過那麼片刻的痛恨呢?”
哈賽爾別過臉去不再理會文志禎。
“難道你們就用那些古怪的標誌來互通信的嗎?”
“當然不止如此,今日行動如此重要,自然要當面說!”
“你們怎麼做到的?”
“自然是昨日夜間,只不過我們看的並不是僅僅只有皇宮地圖,還有我的整個真正部署的方案。”
“原來如此,你們嘴上說的是假,實際上互相傳遞看的纔是真正的今日行動的方案。”
文志禎點頭道:“對,不過這四五年以來,你學我王兄確實學得很像,若非如此,我也絕不可能被你所騙。”
“呵,這幾年以來,我已經學習文志禮學得如火純情,你又是怎麼發現不對的,又是從何時開始知道我不是文志禮的!”
“你設計殺了張元,便以爲無人會識破你的詭計了嗎,以前你在王府的時候,只要一有時間你就模仿我王兄,可自從進宮坐上了皇位之後,要想出宮便沒那麼容易,而你又根本沒有辦法將王兄帶進宮來,就算你帶他入宮了,他也未必會配合你,所以仍將他留在了王府之中。此後,你每隔半個月便要去王府一趟,可有此事?”
“看來我殺張元,並沒有殺錯。每次當我看着他的那雙眼睛的時候,我總感覺他能刺破我的皮囊,將人看到骨子裡去,這般的人我如何能不早日殺之!”
“而且,”文志禎微微停頓了一下又道,“而且,有一個絕對的秘密,就算你殺了全王府的人,就算你控制了我王兄和順德,卻也不可能有人會向你告知!這也是我最終確定,你不是我的王兄文志禮!”
哈賽爾圓瞪着雙目,愕然問道:“是什麼?”
“花生!我王兄但凡吃食之中,半點沾染不得花生,否則便會全身發癢難耐!可當張元將你的真實身份告知於我之後,肖公公便暗中在你的西湖醋魚之中加入了花生,你不但毫無反應,反而吃得極其開心,如此我纔敢真正確定,你,就是哈賽爾,是你竊取了我王兄的身份,竊取了我大陳國的皇位!”
“哈哈!”哈賽爾又大笑道:“文志禎,若是讓天下人知道,你以爲自己聰明絕頂,卻拱手將大陳國的皇位讓於外敵之手,試想,天下之人會如何看待於你?你今後還如何在這大陳國的朝堂之上立足?”
“這些無需你多管,只要把你殺了,皇位,我照樣可以讓給王兄!如此,天下人根本不會知道此文志禮非彼文志禮!早朝照舊,大陳國的各項律法照樣一件接着一件地實施下去,而我便會等王兄坐穩了皇位之後回到寧豐的封地。今天之後,誰也不會記得今晚的皇宮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哈賽爾微微一愣道:“不可能,文志禎,你不可能會真的將皇位拱手讓於他人!”
“去年年宴之際,難道我讓出的皇位是假的嗎?”
“那不一樣,去年年宴的時候,我以虎符手握三十萬大軍對你威脅,你自然毫無勝算的可能,所以纔不得不將皇位讓於我。可,今天不一樣,現在就算我手握着虎符,只要有你文志禎在,那虎符便形同擺設,你登上皇位無可厚非,難道如此你也甘願讓出皇位嗎?”
“有何不可!我文志禎不是如你哈賽爾一般的宵小之輩,我所期望的是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沒有戰爭,沒有天災,更沒有人禍!”
“哈哈,文志禎,你癡心妄想,一廂情願罷了!這天下,只要有人在,就會有私心,只要有私心,便會有戰爭!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永無休止!”
“要想和平,總要付出代價,而我大陳的代價便是被你哈賽爾竊國的那一年半時間!一年半的時間,哈賽爾你丟掉了最好的時機,也讓我大陳國得於喘息,從此以後,我大陳必將昌盛!”
“還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既然你早就知道我非文志禮,爲何還會隱忍這麼久?畢竟我是一個苗人,你如何能忍受讓一個苗人坐在大陳皇位之上而自己則心甘情願的出兵在外?”
文志禎冷哼一聲道:“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戴着我王兄的面具,既然你帶着我文家子孫的面具,便要履行大陳皇帝的責任,所以,我自然不必擔心你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否則這滿朝文武百官,任何幾個人便可以讓人對你產生懷疑,而你恰恰最害怕這樣的懷疑。”
哈賽爾低頭不語,沒錯,確如文志禎所說的那般,他剛接手大陳皇位的時候,極需要在朝堂之上培養自己的親信,如此才能一步步將真正自己的親信安插進來,而要在大陳的朝堂上培養親信,一開始絕不能背道大陳局面。
文志禎見哈賽爾不說話,又道:“因此當務之急是將外患先除掉,而你不戰便降,更是讓我確定了你是哈賽爾的身份。不過,你沒想到的是,因爲苗國大軍的撤退,同樣也給了我大陳一個喘息的時機,你本意想要將整個大陳完整的出讓給苗國,卻根本沒有想過,沒有苗國這個最起初提起聯軍的首國,其他三國之間實力相當,根本就是誰也不服誰,如此三國聯軍根本就是一盤散沙。否則的話,四國若是真的在同一時間一致對我大陳出兵,我們未必能這麼快就會取得勝利。”
哈賽爾連連向後踉蹌了數步,是的,當他得知由苗國發起的四國聯軍要一致對陳用兵的時候,他大驚失色,立即派親信赫毫裡即刻往苗國趕去。不過七八天的功夫,赫毫裡便見到了苗王,他立即就將哈賽爾如何半路設計抓了文志禎,又是如何會同晉麒二人設計逼文志禎退位,如何憑着易容之術登上了大陳皇位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一股腦兒地向苗王講明。
苗王大悅,他知道哈賽爾家族從先祖開始便發下重誓子子孫孫永遠孝忠於苗王,否則便會陷入萬竊不復之地,就算他哈賽爾設計坐上了大陳國的皇位,也終有一日要將大陳國的萬里江山拱手讓於他,如此苗王如何還會再派出大軍去攻打大陳,不出兵救援已是極限了。但苗王最終還是不放心哈賽爾是否真的會信守誓言,所以他收下赫毫裡送來的五座城池及大批金銀之後,便讓赫毫裡立即返回陳國,另隨後再派出五千餘武藝高強者奔赴大陳,面上是幫助哈賽爾,實則亦是監視哈賽爾。
這些人一抵達大陳京城之後,哈賽爾立即便挑選了千餘人充到這幾年以來因暗中刺殺文志禎而折損的月牙組織當中,而另三千餘人則陸陸續續入了宮,充當禁軍侍衛,並由高安瓊任禁軍大統領。